池漾:......
这夜深人静的,两个人离得这么近,云锦书又在家,池漾想了想还是没敢造次,退出了微信界面。
然后,她尝试着下载了一个微博,打开了热搜。
某人的名字非常嚣张地亮在前三榜上。
看到这儿,池漾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这件事情会突然引起轩然大波了。
纵然她和席砚卿站在一起再养眼,如果两个人都是普通人,怎么也不可能在瞬间引起这么大的关注。
而这一切发生的原因,都是因为席砚卿上了一个电视节目,叫《人物聚焦》。
池漾忽然想起几个小时前边之青说的那句话: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你是不是上了一个节目,叫《人物聚焦》?
池漾回想着事情的因果关系,陷入沉思。
据她对席砚卿的了解,席砚卿这个人做事情非常低调,并且从来不在公共媒体前露面,别说采访了,网上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所以,当初在机场的那一面,池漾是真的不认识席砚卿。
尽管她因为工作关系,已经跟风盛投行接触了几次,但仍然没窥见过席砚卿的真面目。
那他为什么会接受《人物聚焦》节目组的采访呢?
公司有危机了需要舆论造势?
这节目组有人跟他关系甚笃?
因为人情去的?
还是说......
想到这儿,池漾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前一段时间,他们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因为“抵债”的原因,席砚卿经常来她家吃早饭,池漾吃早饭的时候习惯看一些电视节目,她当时好像说过她很喜欢《人物聚焦》这个节目,几乎是期期不落。
所以,席砚卿是因为她的这句话就去参加了这个节目?
还是说,她自作多情了?
她突然很想问问席砚卿参加节目的原因,但是一看刚才两个人的聊天停在了奇奇怪怪的地方,只得暂时作罢。
把这事儿扔在一边,池漾开始认认真真地看起微博来。
因为工作原因,她很少用微博这样的社交软件,因此看到评论量和转发量的时候,她还是有些许震惊。
更令她震惊的是,这才短短几个小时,网友们已经不满足于看图片了。
漫画图和同人文已经甚嚣尘上了。
看着这个讨论热度,池漾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她当初想都没想就拒绝电视台的真人秀节目,就是因为她内心对媒体始终持警惕态度。
她不是恐惧镜头,也不是恐惧舆论,她是恐惧......
她是恐惧被那个人认出来。
-
云锦书孤身一人在玄关处,站了好大一会儿。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悄无声息地出了家门。
屿烟工作室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安静,二楼一盏昏黄的灯光,孤单又隆重地亮在夜色里。
云锦书推开门,径直上了二楼。
叶青屿看到云锦书的时候还有点惊讶:“你怎么过来了?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云锦书摇摇头,欲言又止。
看他这个样子,叶青屿低头闷笑了声,对他此行的目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顺势站起来,绕过书桌,推开露台的门,招呼道:“来吧,跟我聊聊。”
露台上放置着一套欧式桌椅,黑白搭配,删繁就简,简约雅致。
两个人分别于左右两端落座。
叶青屿看了眼茫茫夜色,对云锦书说:“等会儿还要睡觉,就不给你泡茶了。”
云锦书闷闷哦了一声,心思根本没在喝茶这件事情上。
他正思考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叶青屿直入主题地问:“怎么?对未来的姐夫不满意?”
“......”云锦书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惊了一下,不自在地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叶青屿意味深长地看了云锦书一眼,云淡风轻道:“迟早的事儿。”
云锦书被噎住,沉默片刻才说:“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叶青屿眺望着远处的城市夜景,以一副阅尽千帆的语气,由衷感慨了一句:“因为一厢情愿的坚持太常见了,两情相悦的奔赴太难得了。”
听了这话,云锦书看向叶青屿,眼神里写满疑惑,以及探究欲。
叶青屿知道他的心思,索性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我第一次从你姐姐口中知道席砚卿这个人的时候,他还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云锦书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叶青屿略微回想了一下,再开口时嗓音含着一股倦意:“因为那个时候你姐姐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们就是在机场偶遇过一次,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这情节有点偶像剧,云锦书微蹙着眉,尽量消化着。
“觉得不可思议是吗?”叶青屿说,“但最让我不可思议的是,你姐姐一直没忘了他。”
说到这儿,叶青屿思绪不由自主地被拉回他刚回国的那个晚上,池漾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向他讲述了一场惊鸿一瞥的相遇。
片刻后,回过神来,叶青屿长吁一口气,落了句:“阿锦,我没见过她那个样子。”
云锦书抬眸:“什么样子?”
叶青屿:“用感性,而不是理性去思考问题。”
是明明觉得不会再遇见,却仍然控制不住地去回想那张脸。
是孤注一掷,又患得患失。
“青屿哥,我不太懂。”云锦书说,“难道在爱情这件事情上,日久生情真的比不过一见钟情吗?”
“比不过。”叶青屿答得非常果断,“一见钟情的人,从最开始就赢了。更何况,要论日久生情,也没人比得过他席砚卿。难道你以为你们能做邻居,只是单纯的巧合?”
云锦书揣摩着:“你是说,席大哥是为了我姐,才特意在对面买了房?”
叶青屿点点头:“阿锦,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什么意思,不是觉得席砚卿不够好,也不是对他不满意。你是害怕,万一他们没走到最后,你姐姐会受到伤害是不是?”
云锦书郑重其事地嗯了一声。
叶青屿笑笑,说:“不会的。”
人们常常惧怕未来,惧怕它的未知性。
但比未知的未来更可怕的,是不敢把握的当下。
而如今,他与她,都把握住了。
对于未来,他们就多了两份胜券在握。
看云锦书眉间的郁色终于舒缓了不少,叶青屿换了个话题:“对了,问你个事。”
“什么事?”
“今天你跟我爸妈出去之后,我一个美国的朋友过来跟我打招呼,她说她认出你了。”
“认出我?”
“嗯,她先生是你就读大学的教授,”叶青屿忍不住轻嗤一声,“嘿!我发现你这小子,瞒着我的事情挺多的啊,嗯?”
云锦书:“我瞒你什么了?”
“说吧,你这次选择回国,放弃了多好的机会。美国学校开出那么好的条件,你还真的说不要就不要啊?”
“......”云锦书以为这事儿没人会知道,突然被拆穿还有些无措,“反正,你别跟我姐说这事儿。”
“......”叶青屿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秘密回收站。
池漾的、席砚卿的、云锦书的、一股脑儿地都往他这里塞......
夜色过半,云锦书仰头,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似烟雾腾散,为大地镀上一层莹白的霜。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解药
但今晚,不一定是个好天气。
这晚,池漾忘了自己是怎么入睡的。
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看到一个人在她面前跌落悬崖,她跑过去救他,那个人很重,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拉上来。
最后,那个人完好无损,她的手臂上,却满是血迹。
结果,被救上来的这个人非但没有对她表达任何感谢,反而讥笑着对她说了一句,你真是多此一举。
瞬间,黑云压城,飓风过境,她眼前一黑,脑袋昏昏沉沉地往下坠,耳边也传出嗡嗡的声响,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慌感涌上心头。
脚下的万丈深渊,似有魔力,诱她去涉险。
一只脚伸出的时候,池漾猛地惊醒,尖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重重地喘着粗气。
惊魂未定之时,她听到一阵敲门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云锦书的声音:“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池漾睡觉习惯锁门,因此云锦书进不来。
她清了清嗓子,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解释道:“没事,我刚就是做了个噩梦,缓一会儿就好了,你去睡吧。”
云锦书低低哦了一声,似乎还是不放心。
池漾没听到脚步声,知道他还在门外,继续道:“我真的没事,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说完还假装打了个哈欠,“我接着睡了啊,你快走吧。”
云锦书这才离开。
但是,池漾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再睡着。
抬眼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可能是刚才做梦的缘故,她感觉到有些口渴,就下床喝了点水。
几大口冰水下肚,她才感觉自己魂回来了一些。
夜色里,只有餐厅的一盏小吊灯开着,因此整个房间仍然隐在一片黑暗里。
池漾循着这微薄的光,穿过客厅走到阳台。
就这几步路,方才被噩梦惊醒的惊魂未定,被冰水强势抚平的躁动,竟然又一点一点地攀升,一寸一寸地蔓延至她的全身,似要把她吞噬。
她急切地想要觅得一个喘息之机。
因此,拉开阳台门的那一刻,她忽觉自己寻得了解脱。
她本以为,今晚也如无数个雷同的夜晚一样,要孤身一人面对茫茫的夜色,被动地等待时间安抚,她所有惊慌失措。
却没想到,旁边的那座阳台却亮着光。
那束光下面,站着一个人。
一身简约的白衣黑裤,头发松散地趴在额前,拿手机正在打电话的右手,遮住他大半张脸,因此,池漾只能看到他微敛的眼尾,在柔光下晕着暖意。
他长身鹤立,嗓音温醇,清隽眉睫下,蕴着一股外人难以窥见的少年气。
池漾的心,一瞬间变得熨帖。
那些慌乱,那些恐惧,那些大梦初醒,通通被她抛至脑后。
她想抱他,想的要命。
甚至忘了自己现在正身处十一楼的阳台,迈着大步就朝席砚卿跑去。
席砚卿感觉到动静,终于侧过身来。
然后就毫无征兆地看见一个身影正心无旁骛地朝他跑来,跑到阳台边缘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
池漾低头看着两个阳台之间的间隙,蹙了下眉。
席砚卿正准备开口说话,结果,池漾又瞬间转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席砚卿被她这一通操作整蒙了一瞬,心想难不成是在梦游?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
“先这样。”他匆匆撂了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门口跑。
打开门的时候,池漾刚好跑过走廊正中间的电梯,看到对面门打开,她瞬间加快了脚步。
下一秒,席砚卿长臂一揽,稳稳当当搂住她的腰。
他穿着一件纯棉的白色T恤,摸起来细腻又柔和。透过薄薄的布料,池漾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宽厚温热,无人不眷念。
池漾闭上眼睛,溺在这柔软里,怎么都不舍得放开手。
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轻而易举地,弥补了她与这个世界的决裂。
严丝合缝,不留一点儿空隙。
她贪恋这样的温暖,抱了好一会儿,席砚卿也不催她,只是将她拥得更紧。
她恨不得这样抱一辈子。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任性。
席砚卿察觉到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的动作,柔声问道:“做噩梦了?”
池漾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
带着鼻音,她轻轻嗯了一声。
只这一声,席砚卿就知道,他心疼了。
他关上房门,微微一俯身就将池漾抱了起来。
池漾没反抗,任他抱着来到了阳台,再任他把自己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两个人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坐着,近在咫尺。池漾鼻息间全部都是他身上的清冽味道,让她觉得舒适又踏实。
不知为何,她的手又恢复了以前那种不太正常的凉,席砚卿紧紧攥着她的手,为她暖着,细声问道:“那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儿?”
池漾点点头,盯着席砚卿的头发看。
虽然不至于滴水,但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应该是刚洗过头,发梢还有些湿漉漉的,泛着氤氲的水汽,灯光洒落,亮闪闪的,有种难得的少年气。
池漾:“你刚洗过澡?”
“嗯。”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处理完吗?”
席砚卿嗤然一笑,弯起食指刮了一下她鼻翼,语气带了丝不正经:“这不得努力工作,好多存点老婆本么......”
“......”池漾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之间就扯到谈婚论嫁了,“你在英国的工作是不是没处理完就回来了?”
席砚卿不答反问:“在你心中我就这点儿能耐?这点儿工作都搞不定?”
池漾摇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其实你不必要特意为了我赶回来的,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这么辛苦。”
她不希望,任何人为她做出牺牲。
席砚卿怎么会看不到她眼神中的顾虑,于是倾身上去,在她额头落下轻轻浅浅的一吻,唇角勾起,漫不经心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