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来?不着急?
这话是席砚卿说的?
池漾的头号迷弟蒋嘉末趁着孟仲季低头发微信的间隙接上话头:“席总监和钟特助有什么需要咨询或商榷的,等会儿都可以提出来,池律师是经验很丰富的律师。
钟离声再一次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耳边又悠悠传来一句:“池律师还不到26岁,这么年轻的合伙人,很少见啊。”
蒋嘉末眉眼含笑,话语里带了一丝骄傲:“池律师十六岁就考上了京大法学院,后来在剑桥修了硕士学位,之后就来律所工作了,虽然年轻,但履历绝对可佳。”
客户对律师的能力和水平有疑问,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孟仲季和蒋嘉末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钟离声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直到他看到席砚卿点头时眼睛里的光,不知为何,感觉哪里有点儿不对劲。
就......
莫名的有一丝温情。
钟离声看着对面的两个小伙子,虽然羽翼未丰,但绝对未来可期,于是随口问了句两位怎么称呼。
蒋嘉末听了先说:“我叫蒋嘉末,嘉是嘉奖的嘉,末是末尾的末,我父亲给我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告诉我,一个人要承受得起最好的时刻,但是也要承受得起最坏的时刻,起起伏伏才是人生。”
钟离声微微点头,觉得这名字起得还挺妙。
与此同时,他用余光悄悄瞥了一下席砚卿。只见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墙面,一句话都没接。
钟离声:......
你不是爱接话吗,这次怎么不见你接了。
至于我们的孟仲季同学,他为啥慢了一拍呢?
因为刚才他跟池漾发微信,池漾也是着急,本想回复一句“知道了,马上到。”
结果不知手怎么一滑,回复成了“知道了,马上到鸭。”
一个“鸭”字,孟仲季这个精神小伙莫名其妙地被萌到了......
直到蒋嘉末戳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哦,我叫孟仲季,我的名字来源于一个俗语——”
刚说到这儿,孟仲季就感觉到蒋嘉末在憋笑,但他视而不见,依旧镇定自若地介绍着着:“俗话说,一见不日,如隔三秋,里面的三秋指的就是孟秋、仲秋、和季秋。我父母希望我可以永远保持进步,拥有让别人刮目相看的能力,而非停留在原地。”
钟离声听了,觉得这名字起得也挺妙。
等等!
哪里好像不对的样子!
一见不日,如隔三秋......
一见不日......
不日......
气氛被一种诡异的沉默瞬间填满,孟仲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口误了......
口误不可怕,可是口误成这个样子......就很可怕了吧......
因此,现在的局面就是——
蒋嘉末憋笑憋出内伤,孟仲季找地缝找到失明......
至于钟离声,他再怎么见过世面,这样的尴尬局面也真是不太常见,只好轻咳两声,来掩饰尴尬。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救命稻草般传来。
是池漾在奔跑。
她为什么要跑这么快呢?
不想让客户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才发现她今天的着装根本不适合见客户!
因为今天要去福利院见孩子们的原因,所以她穿得相当减龄——一个娃娃领的白色雪纺衬衫,领口处还系了一个JK领结,下面穿了一条同色系的浅蓝色百褶裙和白色帆布鞋,背了一个白色单肩帆布包。
这行头,别说律师了,说她是高中生还差不多。
这样去见客户,是真的有悖专业。
于是,她上电梯的时候紧急给孟仲季发了条微信,让他们去会议室等待。会议室在商谈区,在前台右侧,这样她可以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回办公室尽快换一身衣服。
谁知道,孟仲季正陷在“一见不日”的尴尬里,难以自拔......
因此,当池漾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地往办公室跑的时候,看到办公区门口的三个人,场面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孟仲季和蒋嘉末来律所实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池漾这个装扮——棕色的长卷发被扎成了翘动的马尾,再配上白衬衫和百褶裙,简直一下子梦回高中时代。
整个人看起来清纯乖巧,楚楚动人,总之就是与池漾平时的清雅形象极为不符。
就连见过形形色色人的钟离声看到池漾也有点讶异,这就是你们律所的合伙人?确定这不是高中生?
池漾见此情景,很快地镇定了下心绪,淡然自若地开口:“席总监你好,我是池漾。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说完又看向孟仲季和蒋嘉末:“你们先带席总监去会议室等待,我马上就来。”
钟离声听了连忙摆手:“我不是席总监,我是他的特助,我们的席总监是这位。”
他边说边指向右侧。
池漾听到一阵浅浅的脚步声从右边传来,缓缓转过身子。
——那个身影没有任何预兆地,再次落入她的眸中。
作者有话要说: 席砚卿:开始追妻之旅。
☆、如故
彼时雨势渐弱,弥弥阳光破云而出,铺满了整条长廊。
他逆着光向她走来,唇角眉梢在渐行渐近中变得清晰,像一场失而复得的梦。
池漾怔在原地,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解读这场梦境。
只是眼前的场景莫名就开始与那天的偶遇重合。
不是上次庄重沉稳的黑色西装,也不是上次深刻到让她难以辨明的目光。
今天的他,身着一件极简的白色衬衫,整个人清峻疏朗。
他带着笑意,正温柔得体地朝她款款走来。
池漾还没缕清眼前的一切,耳朵已经先于行动,捕捉到了他的声音:“池律师好,风盛投行席砚卿,幸会。”
悠远清沉的音色。
不知为何,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但池漾就是没有任何根据地觉得,这个音色和她脑海里想象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怔怔地低下头,看到他朝她伸过来的手,这才瞬间回过神来。
“哦、哦、您好。”她伸出手去,声音不自觉带了一丝颤意。
两个人双手交握,触摸到彼此的体温。
池漾其实很不好意思与人握手,因为她手的温度,总是比常人要凉。
但在工作中,握手是最基本的礼仪。
夏天还好,尤其是冬天,她就会很抱歉,每次握完手还要说声不好意思。
这两天一直下雨,刚才车里还开了空调,所以哪怕她跑得急,甚至热到脸上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手却依然是冷的。
与他手的温度形成强烈反差。
他的手掌宽厚又温暖,莫名让人感觉到踏实。
席砚卿也没想到,这大夏天的,她的手能这么凉。
不同于久坐空调屋里的那种凉,就像是骨子里的一种凉,跟外界温度无关。
两个人轻轻一触,随即分开。
池漾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手有点凉,不好意思。”
席砚卿淡淡一笑,说没关系。
“你们先带席总监和钟特助去会议室,把投影打开,我拿份资料就过去。”
池漾跟孟仲季和蒋嘉末交代完,就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办公室跑。
-
进了办公室,池漾一边揪下领结一边关上门,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褪下帆布鞋,从办公桌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双黑色高跟鞋穿上。
裙子来不及脱,她直接拿出一条一片式黑色半身长裙。裙子是雪纺材质,款式大方,裙摆飘逸。最重要的是非常方便穿,直接沿着腰线围成一圈,然后将两根系带系成蝴蝶结,固定好就可以。
穿好之后她站在全身镜前整理了一下仪表,这才想起头上还扎着马尾辫......
时间紧迫,她不确定现在把头发散下来的话,发型会不会因为惯性鼓成一个包,于是二话不说随手摘下了那朵浅蓝色的蝴蝶结,两手一抬,手法熟练地挽成了一个丸子头。
手边没有多余的皮筋,她只好把最后一缕发髻压在原本的皮筋下,又怕头发中途散开,随手从笔筒里拿出了一支笔插在“丸子”上,作为固定。
终于只剩最后一步!
只见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口红,在唇上轻轻抹了一下,然后用嘴巴将其自然抿开。
与此同时,她还顺带手地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毕竟没有领结,还把扣子扣得这么紧,有点傻叉。
嘴巴与手指的动作同时完成。
池漾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番茄色口红薄涂,低调淡雅;领口微微敞开,灵活得体;黑色长裙簌簌垂下,长及小腿,与一字带高跟鞋一搭,尽显职场气质。
这下终于不像个高中生了。
至此,换装结束,变身成功。
整个过程历时不到两分钟。
席砚卿和钟离声刚在座椅上就座,孟仲季和蒋嘉末刚把投影仪打开,池漾就进来了。
在座的两个人以及正在做准备工作的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这是刚才那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百褶裙的池律师吗?!
这什么?!
大变活人吗?!
察觉到大家审视的眼光,池漾没多做解释,只是淡淡笑了下。
一个人的专业素质应该体现在各个方面,包括外在。
她屏蔽这些目光,熟练地把电脑连上投影,一边打开企划书一边说开场白:“很荣幸席总监和钟特助今日光临律所,关于律所的情况两位应该已经有过初步了解,接下来我将为两位介绍我们在资本市场上参与过的一些案例,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打断我。”
池漾站在幕布的左侧,手中拿着激光笔,全脱稿地进行讲解。
席砚卿坐在会议桌右侧的第一个椅子上,以对角线的视角,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只要一穿上高跟鞋,池漾那股工作的劲头立马就上来了。
她工作的时候脸上没太多表情,双眼像是雏鹰,有一种刻入本能的深邃,目光灼灼,专业精准。
方才再次相逢的紧张和无措,被她强势地抛在脑后。
她的脑海,被逻辑和案例填得满满当当。
池漾顺顺利利地讲解完毕,没有人打断她。
等她话落,席砚卿才站起身来,与她平视着,问了她第一个问题:“池小姐为什么做律师?”
坐在一旁的钟离声:???
你管人家为什么做律师!
人家为什么做律师关你屁事!
池漾也怔了一瞬,心想到底是大投行,考察合作伙伴的方式就是与众不同。
真是有够感性的。
不过,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池漾也曾自问过无数次。
所以她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为了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没有抑扬顿挫,没有掷地有声,她只是轻轻缓缓地、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强大明明是个挺有魄力、挺刚性的词,但经她口诉出,却莫名生出一种柔韧。
不是纯粹的柔和,也不是纯粹的坚韧。
而是两者的中和——柔韧。
她声音清亮婉转,好像天生不太适合朗读激昂铿锵的宣言。
但那双坚定的眸,却恰如其分地中和了这份温柔。
席砚卿凝视着她的眉眼,继续不按常理出招,问了第二个问题:“法律对你来说,是锋芒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钟离声再次将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席砚卿......的后脑勺。
心想这都哪跟哪啊!
“是。”
她的回答简短有力,丝毫不拖泥带水。
席砚卿心满意足地挑了挑眉。
因为光线的关系,池漾从她这个角度看去,难以看清他眼睛里的神色。
她正等待下文时,只见席砚卿忽然从座位上离开,一步步地朝她走近。
走到她身边后,他微微俯下身来,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道:“那我就期待着池律师以法律为锋芒,为风盛的强大,助一臂之力了。”
话至此,池漾终于表现出了一丝不敢置信。
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有机会合作了?
就这样,我就替律所搞定了一个大客户?
这结局太超出预料,以至于当席砚卿和钟离声从律所离开,池漾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这个席砚卿,到底是何方神圣?
还是说他一贯的做派就是这样。
——不露声色地窥人心思,于无声中刀起刀落。
他的心思是有多缜密,才会留意到那条过渡走廊里,她在个人简介上写的那句话——所谓强大,是有锋芒的善良。
这是她的人生信条,很多人都知道。
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把这句话掰开了揉碎了,绕了个弯,又完璧归赵地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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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砚卿从蓝仲律师事务所离开,直接自己开车走了,不给钟离声的疑问任何可乘之机。
只不过他没回家,也没回公司,而是掉了个头,去了柏悦酒店。
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同时也是苏兮的生日。
席家和苏家是世交,苏兮是苏家的小女儿,席砚卿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十八岁的成人礼,意义非凡,席砚卿说什么都得亲自到现场。
苏默在柏悦顶层定了个包厢,为苏兮庆生。
排场不算大,就苏家的几个至亲好友一起吃个饭。
苏默本想大办,但奈何自家闺女断然拒绝:“爸,我都十八了,能不能不要再办什么傻里傻气的party了,我每次都感觉自己像动物园的猴子。这次就大家简简单单一起吃个饭就行,要不我不去。”
自家闺女都发话了,他能怎么办,只能依着了呗。
苏兮五点二十五考完英语,迈出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