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意晚起身,森冷的气场将赵翎死死压制。
“我原以为,你有几分能耐能稳住江山,可却没想到作为帝王,你心胸竟如此狭隘,压制不住小小的来使也就罢了,大难当前,你竟还有心思与本宫争那一口气!”
“帝师说的果然不错,择你为主确属无奈之举,不知帝师若知你今日这般度量,会不会后悔当初举全族之力来压制本宫!”
赵翎身子僵住,原本的不甘不知为何竟在顷刻间化为羞愧。
“你以为本宫今日能镇住他们,他们便会放弃这场围剿么,你与其在这里不平不愤,不如想想接下来如何应对边疆的侵掠!”
赵意晚懒得再与他废话,甩了衣袖离开。
她承认,赵翎适合做皇帝,但手段阅历都显稚嫩,没有几年时间沉淀,难当大任。
可眼下,已经没有时间给他磨炼。
赵意晚离开后,赵翎跌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和悔意。
可许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你怎么后悔,都再无回旋的余地。
赵翎又喝了很多酒,不省人事后,是狼林与成余将他送回了寝殿。
这一夜,给这位年轻的皇帝上了宝贵的一课,至于他是在逆境中冲出云天,还是就此陷入黑暗的地狱,暂时,还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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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意晚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大殿。
鹰刹迎了上去:“殿下。”
赵意晚立在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说,本宫今夜应该睡哪儿?”
鹰刹低头回道:“殿下,阿喜小鹊儿已经回长公主府收拾了。”
赵意晚左右望了眼,果然不见阿喜小鹊儿的身影。
长公主笑弯了眼,这两只鹅甚得她心。
“那个什么……随什么呢。”
赵意晚嘶了声,半天也没叫出名字。
“回殿下,随安与小鹊儿回了公主府。”
鹰刹道。
赵意晚一边朝宫外走,一边哦了声:“看来小鹊儿还挺喜欢他。”
“那谁……什么弯弯呢。”
鹰刹:“也回了公主府。”
赵意晚叹了口气,半天才很委屈的低喃了句:“本宫不想再往府里添人的。”
可她不添,地狱就得添。
“本宫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赵意晚顿住脚步,双手环胸,活脱脱一个骄傲跋扈的公主殿下。
鹰刹勾了勾唇,很快又恢复平静。
“好。”
“要腾云驾雾,飞檐走壁那种。”
长公主趴在杀手的背上,喜滋滋的提要求。
鹰刹对她自然千依百顺。
只道了句:“殿下抱紧了。”
然后,便如长公主所要求的一般,腾云驾雾,飞檐走壁。
这夜,宫里巡逻的侍卫大多数都看见了一道影子自眼前飞过,但定睛一瞧时,却半个人影都没有。
夜色渐浓,月儿高高挂着。
到公主府门口时,赵意晚才从鹰刹背上下来,还抱怨了句杀手背太硬了,下次要垫个软枕。
对长公主无理的要求,鹰刹还认真嗯了声。
公主府大门的封条已经拆了,门口还挂了两个崭新明亮的灯笼。
想也知道是小鹊儿的注意。
赵意晚抱着双臂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才甚是满意的准备入府。
然一只脚才踏进去,便听一道轻笑传来。
“长公主。”
赵意晚一愣,这笑声,这语调。
是宴席上那只狐狸没错了。
赵意晚抬手制止了鹰刹,叹了口气后收回那只脚,缓缓转身:“慕使者好兴致啊。”
这大半夜的竟跑到公主府来堵她?
鹰刹皱着眉头。
他刚刚竟然没有发现他!
慕连摇着扇子走向赵意晚,眯起一双狐狸眼道:“听闻长公主风流肆意,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
说完还瞥了眼一旁面色冰冷的鹰刹。
很显然他是在指刚刚鹰刹背赵意晚的事。
“我不会武功,你不必如此防备。”
慕连实在受不住鹰刹那要杀人的目光,合起扇子不耐烦的指了指他。
鹰刹自然也感觉到慕连的确没有内力,可视线仍旧死死盯着他。
“你刚刚沉溺于温柔乡,我又藏的比较深,你没看见我情有可原。”
话是对着鹰刹说的,人却已经走到赵意晚面前,二人的距离只有一拳之宽。
赵意晚看了眼偏过头的鹰刹,又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慕使者寻本宫有何事。”
慕连仗着身高的优势,弯腰凑到赵意晚的耳边,轻声道:“连仰慕长公主已久,今日一见更是倾心,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多一个入幕之宾。”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加更没成功。
今天小肥章。
慕连: 介意换个男朋友吗?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不愿意。
赵意晚: ……
慕连: 所以,介意多一个男朋友吗?
贺清风: 你跟我抢晚晚?
慕连:?!!!!什么,什么玩意儿!我刚刚说了什么。
第58章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 然赵意晚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因为面前的人站在风口,将她堵的严严实实。
过了不知多久, 赵意晚才偏头轻笑。
“慕使者既然不会武功, 何必自讨苦吃。”
慕连低头俯视赵意晚:“殿下何意。”
殿下两个字在他的唇舌转了一圈,听着缠绵悱恻。
赵意晚也不闪躲,只朝鹰刹的方向偏了偏头:“喏,慕使者刚刚也看见了, 你想在他的面前抢本宫,岂不是自讨苦吃。”
慕连顺着赵意晚的目光打量着鹰刹,半晌后皱着眉头道:“这……是鹰刹。”
女将军身边有一暗卫, 跟随长公主征战四方,武功已达出神入化,这在大陆并不是秘密。
鹰刹没作声,耳尖在黑暗中泛起红晕。
赵意晚淡笑不语。
无声默认。
慕连盯了鹰刹许久,才惋惜的叹了口气:“连打不过他,不敢抢。”
他这句话倒让赵意晚有些讶异, 这狐狸怎么看都不像是识时务的人。
果然, 又听他骚里骚气的笑道。
“但是, 若殿下愿意, 想来他不敢阻止。”
赵意晚眯起眼, 盯着慕连瞧了半晌, 突然,她伸手捏住慕连的下巴,缓缓道。
“慕使者既然已听过本宫风流肆意,想来也应该知道本宫府上曾养了许多小郎君,本朝丞相大将军都曾是本宫裙下之臣, 慕使者若是不介意,本宫又何必要将这般美色拒之门外。”
“哦,对了,还有苏栢,他曾最受本宫宠爱。”
慕连眼里的笑意顷刻间退却。
不是因为长公主的风流不羁,而是因为捏着他下巴的细白手腕上,那明晃晃的飞凰玉镯。
“这是哪里来的!”
慕连脸色突变,捏住赵意晚的手腕厉声道。
赵意晚一愣,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后,漫不经心的收回手:“捡的。”
倒是她大意了,慕姓,对这个东西应当不会陌生。
慕连那双狐狸眼里的轻挑荡然无存,只余警惕与困惑。
“说实话!”
赵意晚弯着水眸看他:“慕使者如何知道不是实话。”
“怎么,慕使者认得它。”
慕连眯起眼,他当然认得,这是他南国历任皇后之物!
姑姑逝后,这玉镯便到了太子表哥手里,怎么会出现在缙国长公主的手腕上!
慕连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道:“此物对连颇有意义,还请长公主如实告知。”
赵意晚将玉镯藏于衣袖下,为避免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与贺清风的关系不能为外人知。
至少,眼下不能。
“此物于本宫也很有意义,恕不能告知。”
慕连眼尾微微泛红,死死盯着赵意晚。
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赵意晚无力与他僵持,只得皱眉道了句。
“本宫曾救一人性命,此物是他予本宫的回报。”
哪知慕连听她这话后,激动溢于言表。
“那个人呢,可有性命之忧,他如今在何处!”
太子表哥已大半年杳无音信,近日都城盛传太子表哥已逝,几个皇子在背后推波助澜,大有让东宫易主之意。
但他坚信,太子表哥一定还活着!
赵意晚刚刚那话本就存了试探之意,南国上一任皇后,也就是贺清风的母后便是慕姓。
按理说,慕家应与贺清风同气连枝,不可能对贺清风下手,但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慕连的反应在情理之内,也在她意料之中,但她依旧不能全信。
“他早就离开了,至于是死是活如今在何处,本宫并不知晓。”
赵意晚眯起眼,又疑惑道:此人与慕使者有何关系。”
慕连动了动唇,还没想好说辞却听赵意晚继续道:“慕姓乃是南国先皇后之姓,慕使者身份如此尊贵却这般看中那人,本宫瞧那人年纪尚轻,莫非……他是……”
“不是!”
慕连急切开口打断赵意晚的猜测。
赵意晚更加疑惑:“本宫还没猜出他是谁,你这么急做什么。”
慕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打开折扇轻摇,掩饰道:“我见过一个朋友戴这玉镯,他已许久不见音信,今日见这玉镯出现在长公主手上,难免着急了些。”
既然缙国长公主不知晓她救的人是谁,他自然不能说,一国太子流浪在外头还不知死活,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外人知晓!
赵意晚哦了声。
“你在找他?”
慕连故作不在意的嗯了声。
何止他在找他,南国整个朝堂都在找!姑父都急得病重了好多次。
“你说他戴过这玉镯?”
赵意晚有些不解:“可是这分明是女郎戴的,他如何能戴?”
慕连:……!
一时嘴快倒忘了这茬。
“我那朋友就是女郎!”
赵意晚讶异:“那不对啊,本宫救的是位好看的郎君。”
说到这里,长公主起了兴致,半眯着眼回忆道:“那模样,那身材,啧啧,好看极了,要是能收来做本宫的入幕之宾……”
慕连:……
“你闭嘴!”
他的太子表哥清风玉骨,怎能被如此……如此意|淫!
赵意晚眨眨眼:“怎么了呢。”
“本宫又没觊觎你那位女郎。”
慕连:你还不如觊觎那位女郎!
不对,他哪来的什么女郎,又被这女人绕偏了!
“这么想来,这玉镯应该是你那位女郎朋友给了本宫那位郎君,本宫那位郎君又恰巧被本宫救了,为了报恩又将这玉镯给了本宫,所以,本宫并未见过你那位女郎朋友。”
赵意晚一本正经的胡扯。
慕连眨了眨那双漂亮狐狸眼,神情茫然。
这……什么跟什么啊!
“所以……慕使者可以让本宫回府了吗。”
赵意晚偏着头,笑的好看极了。
慕连一怔,鬼使神差的点头。
然后,南国都城的风云人物慕三郎便被决绝的关在了公主府门外。
直到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后,慕连才回神。
“不是……什么叫你的郎君!”慕连气的咬牙切齿:“那分明是……”
后半句没说出口,慕连谨慎的左右望了眼,小声的不甘心的嘟囔了一句:“那分明是我的太子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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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公主府后,鹰刹回头瞥了眼紧闭的大门,道:“他是在找驸马爷。”
赵意晚一怔,驸马爷?
“哦。”赵意晚很快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尖道:“他应当是溱溱的表兄弟。”
驸马爷,嗯哼……她的驸马。
听着就觉欢喜。
鹰刹:“殿下怀疑驸马爷中毒与他有关?”
赵意晚勾唇:“看着倒是不像,不过眼下也说不准。”
她要收回之前的臆测,什么绝非池中之物,分明是只很好忽悠的狐狸。
顿了顿脚步,赵意晚又道。
“不能让他知道溱溱是本宫的驸马。”
这句话说的骄傲极了,连语气都带着欢快。
鹰刹勾了勾唇:“是。”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但凡提及到对方都是雀跃的。
而赵意晚刚刚冒出的好心情在看到寝殿外那人的背影后烟消云散。
长公主长长叹了口气,还让不让她睡觉了!
阿喜刚唤了声殿下,就被林鹊拉走了。
鹰刹也默默离开,殿下的桃花债,他们插不上手。
风倾还是大殿上那身红色官服,背影挺拔却也单薄。
他转身静静的看着赵意晚,不发一言,只那眼神炙热的可怕。
赵意晚偏头,挪开目光。
“你来了。”
风倾苦涩一笑:“我不该来么。”
“又不是第一次来,何谈该不该。”赵意晚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