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男人的嘴,都跟抹了蜜一样甜。
“陆晏的阿阮”,谁能抵挡住这句话。
陆晏心疼的揉揉她的小脑袋瓜子,去拉她捂眼的手。
可那个小傻瓜捂得紧紧的,死也不撒手。
第28章 那个人终于找到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 每每长安城有人提起陆晏与安乐郡主成亲时候的那场与众不同的的婚礼,仍是有人忍不住感叹。
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一来是因为,它是有史以来最荒唐的婚事,一个正当年少风华正茂的翩翩佳公子居然与一只小猫成婚。
当然, 对外的说辞是因为安乐郡主因病卧床长不醒, 所以便以猫代替成亲。
可有那些知情的, 心里明镜儿似的, 这安乐郡主因被她那恶毒的继母害了才长睡不醒。
这就相当于,陆晏娶的就是一个活死人,一个冷冰冰的牌位,
翻阅所有的书籍野史,也没有哪个王孙贵族这么干的, 所以,你说是不是前古人,后无来者。
二来是因为那场婚礼太盛大了,比十几年前忠义侯府与世家门阀阮家那场空前绝后的婚礼还要盛大, 红妆延绵了数十里,所到之处,满目皆红。
陆晏一跃成为整个长安城最有钱的贵族, 于是, 那些个先是嘲笑他的人看着那数以万计的嫁妆,又开始酸了。
什么,你说安乐郡主是谁?
陆晏娶的, 自然是姜家阿阮。
阮老太公从忠义侯府讨来的嫁妆全部捐给了国库, 替她讨了一个封号。
尽管是个虚衔,但是,她再也不是附属于忠义侯府的姜阮。
她是大唐的安乐郡主。
她将来会是陆晏的妻。
假如脱离血缘这一层关系, 她再也与姜家没有半点干系。
为了给姜阮解决出嫁时从哪里出门子的问题,李瑶特地求了自己的老王叔——为人最是正派,且一生未婚的老王爷李勉。
那老王爷一生最是嫉恶如仇,听闻姜阮的事儿,义愤填膺。
且他一直极为喜欢陆晏这个侄孙,觉得他虽看起来胡闹,却最是赤子心肠,大手一挥将姜阮直接记在他名下,这下,姜阮这个郡主更加名正言顺。
成亲那日,当陆晏抱着那只穿了火红嫁衣,大红的蝴蝶结取代了红盖头的通体雪白的小猫,打开陆家祠堂的大门,拜见陆家列祖列宗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竟没有一个人笑话他们。
也许,是少年的赤忱心肠打动了在场的人。
也许是他怀里的那只异常乖巧可爱的小猫,像模像样的与他拜堂成亲的认真模样打动了他们。
甚至,有些感情充沛的人,在主婚人念祝词的时候,泪洒当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无论心爱的人变成什么模样,我们都恩爱不移。
陆晏亲身实践了这句话。
当然,这都是后话。
而此时此刻,手骨折还未好全的姜阮就穿着那身由新郎陆晏亲手缝制的嫁衣,在镜子面前比来比去,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看的嫁衣了。
尽管,它并不那么完美。
阵脚没有那么缜密,有些边边角角没有压好,新娘竟然是一只猫,缺了新娘的娇羞。
但是,她觉得自己美极了。
比任何时候都要美的多。
这世上,哪个新娘的喜服是由新郎缝制的呢?
没有!
只有她姜阮一个人。
只有陆晏的姜阮才拥有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嫁衣。
那些曾经在心里头闪过的患得患失的念头,统统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辈子那么长,总是要经历各种各样的风雨,谁也不能保证谁会对谁一辈子好。
但是,因为这个人是陆晏,那么,她赌一次又如何。
更何况,她欠他的就算是赔上一条命都不够。
“喵喵?”
好看吗?
她看着他坐在地毯上,单手托腮,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陆晏,心里头生出了一种叫“羞涩”的情绪。
陆晏轻咳一声,一脸矜持,“若是你喜欢,以后你的衣裳,都由我来代劳。”
姜阮红着脸点头。
当然,假如她是人的话。
但是,陆晏有他辨别的一套方法。
他的小奶猫只要害羞,皮毛便会变成淡淡的绯色。
他希望,她变色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久……
李瑶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对着一只穿着那件,用有价无市的“凤凰火”制成的嫁衣的猫,眼里明明在笑,面上却矜持的跟个傻瓜一样,顿觉心中一窒,难受的很。
也许,应该说,是对着她的“儿媳妇”。
她都不知道,如今自己的儿子喜欢的到底是躺在床上睡得安详的姜阮,还是这只十分有灵性的猫。
或许,她也应该要像儿子一样,承认这只小猫便是姜阮。
她只是,暂时睡着了,终有一天会醒来。
她拿出帕子拼命压了压自己的眼角,将眼里的泪意憋回去,走进去笑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陆晏连忙起身向母亲行了一礼 ,姜阮见到,也赶紧上前也像模像样的作了一辑,只把李瑶看的目瞪口呆。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这只娇憨可爱的小猫,想着难道以后在家中,或是出门宴客,自己都得叫人把“她”请出来,然后向大家介绍:“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三儿媳妇。”
然后那只小猫,顶上顶着一个偌大的蝴蝶结,手里拿着当下最时兴的流云缠枝团扇半遮面,上面柔柔弱弱的“喵喵”两声,十分乖巧的坐在她这个婆婆的怀里,听着大家话家常吗?
李瑶一想到那个画面替儿子难过的不行,心里酸的还未开口,眼里便滑下一颗泪。
姜阮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
陆晏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奶猫一眼,将她托在手里,悄悄伸手钩住她的小指,迟疑道:“阿耶他可是答应了?”
还好李瑶这段时间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心里建设,赶紧掏出帕子压了压眼角,哽咽道:“他就算是不答应,你就听话了吗?”
陆晏沉默了,将姜阮的手钩的更紧些,随即想到,她骨折还没好,生怕一不小心自己手重再捏断了,赶紧松开了些。
李瑶这段时间已经见识了陆晏疯魔起来的样子,生怕他再做出什么离谱的事儿,哪里还敢再刺激他,赶紧挤出一抹笑转移了话题。
“府里已经开始为你们操办此事,离二月十四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还来得及,在此之前,咱们先好好的过个年。”
陆晏也觉得极好,两个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这么多年都等了,何必急在一时。
“对了,从前我送给你的玉佩呢?”
陆晏一脸茫然,家里的玉器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什么玉佩?”
“就是那块用羊脂白玉雕刻的,比目鱼形状的玉佩,你找出来给我,我有用。”
陆晏看了一眼旁边的姜阮,支支吾吾说早就送人了。
李瑶难以置信,声音拔高:“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送人了,那可是陆家传了几十年的传家宝,你居然随便拿去送人了!”
“不是别人,是她。”陆晏连上闪过一抹红晕。
李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道:“你什么都往外送,你怎能不把自己也送去!”
陆晏心想,那从前人家肯要才行。
李瑶叹气,“她生前——她从前知道你的心意吗?”
陆晏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一脸惊呆的姜阮,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李瑶还有什么什么不明白的,道:“我想也是,那姑娘瞧着聪明,脑子却是一根筋,人也傻气的很。放眼整个长安,又有谁在半个长安的权贵面前来了葵水毫不在意,得了奖还笑的跟个傻子一样。你说你找了那么多借口送了她那么多东西,你祖父给我做的弓,你舅舅送你的足够买下半个城池的南海珍珠,你尽数给了她,还送的新奇,打着我的旗号,镶嵌在各种物件上面,让人只以为你陆晏有钱招摇,搞不好,她还以为你是个败家子。”
一旁面红耳赤的姜阮:“……”
这么羞耻的事儿!
不过她和采薇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比目鱼玉佩,好像陆晏是送过这么一块。
她想了想,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挡一路绕过所有人,悄悄的跑回忠义侯府,先是绕到自己院子的屋顶上,然后小心掀开屋顶的瓦进了屋子。
偌大的屋子空荡荡的,她看着屋子里每一样东西好像都没有动过,保持着原样。
她跳到自己平日埋头案牍的矮几上,摸着那熟悉的砚台,宣纸,毛笔,又跳到书架之上看着满满一架子的书,只见上面也未沾染半点尘埃。
这定是她祖母叫人做的。
她揉了揉有些酸的眼睛,径直走回屋子里间,扭了扭床头摆放着一樽玉瓶,只听“咔”的一声响,床底露出一个暗格,
她连忙跑过去用手摸了摸,摸到一个冰凉的匣子,然后轻轻将匣子拿了出来,抚摸着上面古朴的花纹按了中间的圆点一下,那匣子便弹开了。
只见昏暗的屋子内,半匣子的南海明珠散发出莹润的光芒。
她忍不住笑了,托陆晏的福,自己大抵是整个长安闺阁女子中最有钱的的那一个。
她小心翼翼将那些珍珠放进挂在脖子上的小小口袋里,不多不少,刚好装满。
她又从厚厚的一堆金银玉器里翻了翻,从最底层翻出一块碧绿的散发出荧荧绿光的小小玉佩来。
方才殿下说的那块便是这块了。
这是怎么得来得呢?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她十四岁生辰时陆晏差人送来的。
她当时一眼就瞧出这块玉价值连城,自问同陆晏并没有这么好的交情,怎好一味收人东西,正准备拒绝,送玉佩的人表示:我家主子说这玩意儿家里多的是,是殿下知道姜姑娘生日让准备的,要是您不想要,就砸了吧。
他说完,还贴心的掏出了一个锤子递到姜阮面前。
姜阮很无奈,只得收下来,与祖母商议了许久,挑了一件既不是太贵重,又不会太失礼的东西还过去。
她当时在心里感叹,啧啧,不亏是皇亲国戚败家子,比不了!
如今看着这块玉,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将它小心放进了脖子的口袋里,正要走,听见门“吱呀”一声便开了,赶紧躲进了床底。
“阿娘,方才我明明见着那只猫过来了。”姜婉一边推门,一边朝屋子里探去。
只见此间比她住的要大上一倍的屋子空荡荡的,没有半点生息。
她不满的皱眉,“你瞧,她总是事事比我好。”
钱氏瞪了她一眼,“你与一个死人比什么!”
姜婉一听死人二字,只觉浑身冷飕飕,忍不住拉住她的胳膊,“阿娘,我,我怕。”
钱氏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往屋子里间走去。
她们转了一圈儿什么也没见着,姜婉越想越气,拿起一个物件就要砸,被钱氏一把抢过来。
“如今这家里的每一个物件都是咱们的,你砸她作甚,别没得又惹你祖母不高兴!”
“阿娘,你为何那么怕祖母,她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婉儿,这世上的事儿要比你想的复杂,往后你成亲理家,越是不喜欢一个人,你就得对着她露出最得体的笑,她先不高兴了,旁人瞧见了,只会觉得是她无理取闹。”
姜婉瞪大了眼睛,“那,那岂不是很憋屈?”
“憋屈?”钱氏冷哼一声,“想想那人身后的一切,想想偌大的王府,想想这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你的,不过是装一装样子,有什么难。”
姜婉似懂非懂得点点头。
钱氏叹气道:“若不是为了你,我又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你好好把这件事情捂严实了,过两天等着好好嫁人就是。”
“可,府中的嫁妆已经没有了,女儿的婚礼,必定很寒酸。”
钱氏眼里闪过一丝毒辣,“没了嫁妆,你身后还有侯府,楚王也必定不会薄待了你,更何况,你肚子里还装着一个筹码。”
“阿娘,万一他们真的找到了证据,那阿娘你——”
“闭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只需要把自己养的好好的,然后顺顺当当的做你的皇子妃,有楚王撑着,他们又能如何,婉儿,有些事,你不懂,也不需要懂,阿娘会好好护着你的,你阿耶也必定会好好护着咱们娘仨。”
躲在床底的姜阮听着外面没了声音,才悄悄爬了出来。
她最后扫了一眼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屋子,赶紧偷偷从窗户溜了出去。
经过祖母的院子时,姜阮透过窗户呆呆看着里面垂首拿着一个珊瑚串坐在那儿,才不过几个月好像是老了几十岁的老人家。
她蹲在那儿一动未动,大约在那儿蹲了一刻钟之久,直到冷的发抖才醒过神来,想起陆晏还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等着自己,最后看了一眼屋内,然后豪不留恋的走了。
陆府。
陆晏在书房正在看一卷秦简古籍,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他见自己的小猫悄悄出去了,以为她是不习惯同母亲聊天,谁知好一会儿了,都还没回来。
平日里自己在哪儿她都跟着,突然之间不见人,他便觉得心里空落落,书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才起身要找,这时听见窗子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
陆晏会心一笑,快步上前开窗。
果然,胸前挂了一大包东西的姜阮正蹲坐在窗台上,嘴里还衔着一支黄色的腊梅,见他开窗,拿湿漉漉的眼神眼巴巴瞧着他。
那一连串娇嫩的小黄花上面上压着的雪早已融化成晶莹的小水珠,晶莹剔透,还往下滴着水。
她见着陆晏出来,往前伸了伸小爪子。
“喵喵……”
陆晏,送你。
陆晏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伸头过去用嘴衔住那支梅花,然后将他的小奶猫裹进自己厚厚的大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