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白月光——未及之地
时间:2021-02-10 10:22:10

  黄贵妃袖子里的手紧紧绞着,面上依旧恭敬温柔, 道:“妾身听闻皇后娘娘...”
  话还没说完,皇上的眼神微眯,黄贵妃赶紧道:“妾身是听闻皇后娘娘久卧病榻,想着该为娘娘做些什么,听杨夫人说,伽蓝寺的佛祖灵验,妾身想为娘娘前去伽蓝寺祈福。”
  赵循点点头,“也好,朕派一支羽林卫护送贵妃。”
  黄贵妃并未在御书房待多久,便回了广乐宫。
  ......
  这已经是距离柴老夫人死后的第四个月,冬天已经过去。春日里百花争妍,长春宫里的桃花开得正盛,这日旭妍换上了春衫,静静地躺在桃花树下晒太阳,赵循来的时候,就见桃树下,身穿桃红软绸春裳的女子躺在摇椅里犯懒。
  赵循看着赏心悦目,让宫人再搬来一把摇椅,同她一起晒太阳。两个人就像是民间的老夫老妻一般,偷得浮生半日闲,赵循头一回惫懒的不想去议政殿。
  他在一旁握着柴旭妍的手,胸腔里好似被暖阳填满。赵循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她不说话,不理人,只有自己能靠近她,就好像,她只是他一个人的。
  赵循知道,让她走出来这个事急不得,当初闻将军死后,他甚至只有杀人才能发泄自己的愤怒,让自己好受一点。柴旭妍是女子,心思细腻,从小在柴老夫人跟前长大,情分自是不一样。
  原本赵循一开始还想逼着她说话,后来见她慢慢能吃饭了,倒也不急于一时,俗话倒是说的不错,能吃得下饭,就说明没事。
  赵循挥了挥手,宫人四下退去。一时间,就只有他们二人,赵循侧过脸看着她,想试试她今天会不会开口说话,道:“看你每日抄写佛经,我给你绘制了一个玉玲珑样式的砚台。”
  不说话。
  “你怎么没戴上回那个镯子?不喜欢了?”
  还是不说话。
  赵循不厌其烦,“那镯子的样式我瞧着还不错,赶明儿我送一只更好看的,那个你就别戴了。”
  这四个月以来,赵循若是得了空,偶尔会去一趟贵妃宫里用个膳,其余的时候便住在长春宫,天天碎碎念的同她说话。男人执起她的手,凑在嘴唇上亲了亲,道:“听说你祖母生前的愿望是想让你生个孩子,待你出了孝期,咱们生个孩子吧。”
  赵循想好了,温香散在香炉里只放了一年,她如今的身子恢复得不错,眼下五个月过去,再有半年,等她出了孝期,应该就能备孕,到时候等孩子生下来,该解决的人差不离都解决了,届时再费些心思,让柴见平从内阁致仕,他便放他一马。
  旭妍一顿,兀自的想着生孩子,她从没想过要给赵循生孩子,但也没想过不给他生,若是有孩子,那也是极好的,毕竟是她自己的血脉,祖母之前还说过,要活到她将孩子生下来,见到小曾外孙才能走得安心,而如今,她什么也满足不了祖母。
  赵循察觉到身旁的人有了反应,高兴道:“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旭妍没理他,却也习惯了这几个月他在身边唠叨。但再怎么说,还是给了赵循一点反应。赵循说到这儿,总归是心虚,毕竟在半年前,他还暗中用药让她无法受孕。翻过了这个话头,赵循想起了柴阁老,他道:
  “你祖父找到我这来,说是想要见你。”
  手掌下的小手一僵,旭妍眉头紧皱,她慢慢转过脸来,神色复杂地道:“不见。”
  赵循听见她终于开口,一时间愣住,等反应过来她确实开口了,一贯沉稳的面上欣喜若狂,激动道:“你再说一遍。”
  旭妍想到送走祖母的那几日,心里头止不住的悲凉,赵循察觉到了异样,道:“为什么不见?他找过你很多次。”
  可能是太想找个人倾诉,也可能是宫里太过孤单,旭妍看着赵循关切的眼神,这几个月来一直走不出来的死胡同,正在心里慢慢的瓦解。
  三月的微风,最是温和,旭妍声音淡淡的:
  “那天,嬷嬷将祖母生前留给我的东西交给了我。”
  旭妍现在回想起来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浑身依旧止不住的发寒。
  “里面有一封信,一封关于阿爹的信...”
  赵循皱着眉,听她继续讲下去。
  “祖母说,阿爹不是被洪水卷走的,是当年祖父的党派之争,害死了阿爹,原本祖父可以救下阿爹,他却没有...”
  祖父的心中,只有权势,只有家族荣耀。他连亲生儿子都能放弃,他连枕边人都要算计,而自己呢?只是柴家一个注定要出嫁的女儿,既然要嫁,当然要利益最大化,哪怕谁都知道当初温齐县主若是嫁给晋王,那必定是不得善终,可即便这样,祖父依旧生生拆散了她与修亦,将她嫁给了一个心有所属,且厌恶她的男人。
  赵循摸了摸她的脸,将这个渐渐向自己打开心扉的女人抱在了怀里。
  旭妍如今并不反感赵循的亲近,她也想脆弱的时候,能有人爱护她,给她一个怀抱,小的时候,这些她通通不缺,却没想到长大后会失去这样多,姑姑,太子哥哥,修亦,祖母...一个个她深爱的人都离开了她,而她,却只能停在原地,在孤独中去怀念他们。
  赵循也算能理解柴老夫人为何死了还要给旭妍留下一封这样的信,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孙女,才会揭露自己枕边人的真面目,让旭妍知道真相,远离柴阁老的血缘控制。
  若是这样,让旭妍脱离柴阁老,哪怕以后柴家出了事,旭妍也不会去蹚这趟浑水,赵循不得不说,柴老夫人才是最通透之人。
  赵循将脸蹭在她的发顶,道:“我这样说可能有挑拨离间之嫌,或许老夫人写下这封信,也是希望你不要再被家族左右,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活成你想活成的样子。”
  活成你想活成的样子...
  旭妍默念着这句话,继而抬头看了一眼赵循。双十年华的女子,正如蜜桃成熟时候,脸蛋儿鲜嫩又饱满,一双柳叶儿眼淬满了星光似的。
  赵循看得心中一跳,男人喉结滚了滚,他多久没与她做云雨之事了?从去岁柳州之行回来的那一夜到现在,他足足素了四个月,想到她需要守孝一年,赵循再想要也得憋住这半年。男人苦笑着乞求道:“别这样看着我...”
  ......
  “小姐,您终于好了。”双喜这些日子无疑是最难熬的那一个,每日照顾着一个不说话的人,心里别提有多焦虑了,好在现在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旭妍沉思了一会儿,而后认真道:“以后就按宫里的规矩唤我吧。”
  双喜有些迟疑,见小姐把玩着手里皇上送的砚台,顿时了悟,忙道:“是,娘娘。”
  双喜也不知是喜还是愁,娘娘如今对皇上确实是不一样了,也对,皇上这几个月对娘娘可谓是关怀备至,就连传闻间皇后癔症,有臣子进言废后都被皇上一顿板子打老实了。
  可要不要告诉娘娘,小师父的消息呢?
  小师父在暹罗的大寺院,成了暹罗王室的座上宾,取得经书之后,于今夏启程回大邺。小师父不仅没出事,反而成了暹罗远近闻名的大邺苦行僧。
  双喜心中苦涩,真希望娘娘这是真的放下了小师父,眼下这时候,还是不把这事告诉娘娘为好。
  旭妍现如今拒了几次祖父的面见,她知道祖父大约是料到了她知道那些陈年往事,所以记着想要与她解释,旭妍看着祖父的手书,一时间有些恍惚,小时候,听世交家的长辈曾言,祖父与祖母十分恩爱,但旭妍自懂事起,就觉得祖父与祖母之间仿佛隔着什么,她以为,祖父母都是这样的,但年岁渐长,她才发现不是,祖母对祖父,眼里有怨有恨,唯独没有爱意,而祖父,有愧有爱,但依旧强硬独断。
  而她,这一次却想听祖母的话,离开柴家的控制,她不能一辈子都活成家族的利器,也不想祖父在权势的欲望中迷失,更不想以后的孩子,被赵循当作外戚势力的拥趸。
  只是这时候的旭妍,却没有想到过百鸟令也会有被暴露的一天。
  佳遇听说旭妍的癔症好了,皇上也肯让人看望了,佳遇便带着女儿落落,火急火燎的进了宫,时隔一年半,落落也四岁了,四岁的孩子正是最活泼的时候,小小一只,在长春宫里撒欢的追着蝴蝶跑。
  旭妍与佳遇坐在小亭子里,笑看着不远处的落落,佳遇挑了挑眉,道:“如今你身子也好了,什么时候生一个?”
  旭妍看着落落纯真的笑颜,软得心都要化了,罗佳瑟在一旁嗤道:“哪是说生就能生?”
  佳遇剜了一眼妹妹,“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要我说,旭妍你就学着话本子里说的那样,打烂她的嘴。”
  罗佳瑟朝着姐姐吐了吐舌头,三人这般,仿佛还在闺中没有出嫁时一般。
  旭妍想到了那一日赵循在桃花树下说的话,点点头道:“等守孝之后吧。”
  落落追着小蝴蝶,小短腿跑得一颠一颠,赵循出现在小径口,眼看着孩子就要撞在了他的腿上,赵循弯腰,将小不点一把抱了起来。
  小家伙眼睛像是黑葡萄似的,圆溜溜的看着赵循,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伸出胖嘟嘟的小爪子,要去抓赵循的玉冠。
  几个女人在亭中聊得忘乎所以,等赵循抱着孩子来到亭中时,正巧听到旭妍说要生一个像落落一样的女儿。
  赵循一听,手上更加抱紧了这个奶团子。
  给他生女儿,这话让赵循高兴得恨不能今晚多吃两碗饭。
  直到落落出声,她们才注意到皇上来了,几人纷纷起身请安。赵循将落落还给了奶嬷嬷。
  对旭妍道:“朕来得不是时候,你们先说说话。”说着眼睛都要胶在旭妍的身上。
  他知道今日罗佳遇进宫,自己纯粹只是吃饱了没事做就想来看一眼柴旭妍而已。
  赵循走后,佳遇闷笑道:“姐妹,还是你...”说着心照不宣的比了一个大拇指。
  等赵循走后,旭妍抱起落落,准备回长春宫用膳,怎料快跨过月门,双腿打颤似的,一个没站稳,差点抱着落落一起摔在了地上。
  双喜准备去请太医,佳遇拦下了她,对旭妍道:“让齐嬷嬷先看看。”佳遇示意让齐嬷嬷上前,又道:“齐嬷嬷是济阳医药世家齐家的后人,这次回京怕落落有个头疼脑热,所以我就将齐嬷嬷带回来了,旭妍你放心,齐嬷嬷医术是极好的。”
  齐嬷嬷四十上下,生了一张富态相。旭妍点点头,便让齐嬷嬷替自己看。
  过了良久,齐嬷嬷在旭妍耳边说了几句话,旭妍沉着脸,挥退了宫人,连佳遇和佳瑟两姐妹都在花厅坐着。
  “嬷嬷请说吧,本宫到底怎么了?”
  “娘娘请恕老奴多嘴,后宫阴私,绝非等闲,有人要害娘娘!”
  齐嬷嬷一下顿住,不安的看着皇后娘娘。
  “继续说下去...”
  旭妍越听越沉,待齐嬷嬷说完,旭妍脑子发懵,好似这世上的一切恶意都通通往她脑袋上砸,她措手不及,甚至不知该做出什么合适的反应,要笑不是,要哭不是。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只这一下,她就落入了地狱?
  待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旭妍让人掐了烛,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枯坐。
  人只有在黑暗中,才能放大感知,才能让脑子变得灵光。
  【体内有温香散余毒,估摸着染上已有一年多,现在调养得还算好,兴许过个一年半载,只要清理了余毒,就能怀上孩子。】
  【温香散同普通的兰花香很像,但比兰花香要淡一些,就如它名字中的“温”一样,是一味暖香。】
  旭妍想起圆房那一日,她在内室闻到的熏香,一切都说得通了。
  半晌,旭妍低笑不止,甚至有些瘆人得可怜,她进宫已有一年半,谁能害她?谁给她下温香散?
  “怎么这么暗?”男人声音轻快,闲庭阔步,停在旭妍的面前。
  旭妍抬起头看着他,答案不言而喻。
 
 
第56章 为皇后祈福,本就是做给……
  为皇后祈福, 本就是做给众人看的,黄贵妃如今找准了自己的位置,皇上也乐意在外人面前维持着帝妃恩爱的假象。就连人云亦云,皇上膝下收养的义子其实是亲子这样的传闻, 他也没去辟谣。
  她知道, 这是皇帝的补偿, 是对伽蓝山无法再遵守承诺的补偿, 他不会再喜欢小尼姑,也不会让小尼姑成为正妻,当然,也不会让她的孩子成为太子。
  所以,用他自己觉得心安的方式来补偿她。
  不过令黄贵妃没想到的是, 仅仅只是去了一趟伽蓝寺,她便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虽说是捕风捉影,但在她看来,如果属实,这将是颠覆整个后宫格局的大事件。
  黄贵妃心底生热,那颗不甘的心已然在蠢蠢欲动, 她将春樱叫来,目光灼灼的对她道:“联系上杨将军, 暗中查一查伽蓝寺一个叫修亦的沙弥。”
  安排下去后,黄贵妃的心跳得愈来愈快,整个人更是激切得坐不住。
  从而又回想起了方才在寮房外几个沙弥谈话。大致便是皇后曾经在伽蓝寺待过两年, 对寺庙的小沙弥们都很友善,尤其对一个叫做修亦的沙弥极为亲近。
  待黄婧妍派人一问,才知道这个叫做修亦的沙弥曾经孤身犯险,在雨夜上山采药救治皇后, 后来四年前突然孤身一人苦行前往暹罗。让一众师兄师弟纳罕不已。
  他们是一众不懂俗世情爱的修行人,自然不会往别处想,但黄婧妍却知道,四年前正是温齐县主与还是晋王的皇上定下了亲事的那一年。女人的直觉总是那么精准得可怕,黄婧妍脑海里突然就蹿出了许多关于皇后不一样的地方。
  去岁她刚进宫便发现,皇后总是在妃嫔请安过后,便拿上佛珠,且她年纪轻轻就喜欢抄佛经,长春宫里还专门辟了一间小佛堂。
  可她平日里看起来也不大像一个信佛之人。
  ......
  赵循在暗处视物也如白日一般,他狐疑的看着榻上的女人,她一动不动,只安静的瞧着他,眼睛里没什么光彩,仿佛又癔症了一般。赵循有些慌,顺势坐在她的身旁,忙道:“怎么了?听宫人说你方才差点摔着了。”
  旭妍没说话,她怕她开口就是质问,质问他为什么要给她下毒,质问他这些戏演得累不累,质问他这般费尽心思,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夜色浓郁,两人只看得到彼此,也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赵循不明就里,半开玩笑地道:“你白天在亭子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该不会现在就想给我生个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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