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白月光——未及之地
时间:2021-02-10 10:22:10

  黄婧妍亲自提着食盒,“烦请张大监进去通禀,就说妾身熬了一些滋补的汤膳,皇上整夜的批改奏折,委实太辛苦了。”这番柔情蜜意的话,大晚上的,他这个老阉人也于心不忍将人拒之门外。
  过了一小会儿,张德海便笑着走出来,“皇上请娘娘进去呢...”
  黄贵妃理了理自己的鬓发,跟着张德海进了内室。皇上不来后宫,她不似那些位份低的,自然可以来御书房寻皇上。
  赵循并未抬眼,他看着手中的朱批,静默得好似他并不存在。
  “妾身见过皇上。”
  赵循这才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湖笔,随意地道:“贵妃有何事?”
  黄婧妍走近他,将食盒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道:“妾身想着皇上最近睡得不大安稳,特意煮了一些桂圆莲子汤,想着皇上此时饮用也不伤脾胃。”眼下其实已经很晚了,早就过了进食的时辰。
  赵循没出声。
  黄贵妃见他默许,便温温柔柔的上前将汤膳端了出来。在靠近赵循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汤洒了一点出来。
  赵循微微皱眉,黄婧妍便惶恐的抽出自己的手帕,去擦拭男人沾着汤渍的手。
  “妾身无意,没烫着皇上吧?”
  赵循摆了摆自己的手,隔开了与黄婧妍的肢体触碰,沉声道:“不必了。”
  说罢,只见这方手帕,和他在伽蓝山上私藏的那条是一样的。挥动间,隐隐约约飘出些橘子香气。赵循顿住,拿过了黄婧妍手里的帕子,凑在鼻尖轻嗅了一下,味道对不上。
  男人眉头一皱,将帕子扔在了御案上,道:“你回吧。”
  黄婧妍愣住,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知道,皇上之所以后来越来越疏远她,可能就是从四年前,她进宫之前便慢慢开始了。那时,她听闻宣说,皇上有个奇怪的癖好,就是喜欢闻各种橘子皮。
  她一开始想不通,后来只听得皇上对她说过这么一句:“怎么当时你在山上的橘子香气就那样好闻?”
  一开始她不明白,只以为是真正的小尼姑吃了橘子,在身上留下了气味,但无论她怎么吃橘子,哪里的橘子,身上的味道都不是香的。她怕因此暴露,便刻意的回避了关于橘子香气这件事。
  直到柴旭妍戳穿了她的秘密,她才知道关于伽蓝山上真正的小尼姑和皇上到底是怎么度过了那两日。
  柴旭妍将桔香叶告诉了她,之所以吃橘子留不下香味,是因为真正的小尼姑并非吃的橘子,而是用了桔香叶提炼的花露。
  她知道后,便也提炼了一样的花露,想着要是皇上如今闻了同从前一样的气味,会不会重新念着她的好?
  可眼下皇上却什么也没说,只让她回去。
  黄婧妍不甘,悲戚地道:“皇上,妾身熬了一夜的汤,您多少喝点,您这样不分日夜的,妾身怕...”
  赵循不知为何,极其的烦躁,还未等黄婧妍将话说完,便不耐的打断:“朕记着恩情,不必时刻提醒朕...”他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反感黄贵妃的携恩索惠,多少次明里暗里提及伽蓝山,多少次有意无意的试探,他当真累了,也倦了。
  黄婧妍惊得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赵循。支支吾吾道:“妾身...妾身只是...”
  “回吧,别将朕的耐心耗光。”他言尽于此,将精力投向了奏折之上。
  黄婧妍头皮发麻,一时间慌张无措,她不晓得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但看着皇上不欲做理的模样,她只能含泪离开御书房。
  赵循阖上眼,他哪里不想歇一下?可一入眠,梦境里满是柴旭妍被大火围困的场景,每回一身大汗的惊醒,便再也无法入睡。他怕自己会疯掉,只能没日没夜的处理奏章,将各州县的绩效通通亲自过目。
  他不断告诉自己,为了柴旭妍不值当,闻将军之死,已经将他们陷在了对立面,如今她死了,一切都该过去,兴许过个一年半载,他就能渐渐淡忘...
  过了半个时辰,天已经蒙蒙亮,张德海走入内室,道:“皇上,指挥使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
  赵通拿着北疆的战报,一身戎装披星戴月便进了宫。
  “微臣叩见皇上。”
  “平身。”
  赵通将战报呈给了赵循,道:“皇上,北疆局势现已稳定,江统领奏请皇上准许他回京。”
  赵循拆开了江临的亲笔信,不由陷入了沉默。信中言辞犀利,无一不是对他没有护住皇后的愤怒。
  “江统领已经知道了柴氏身故的消息,此时怕是已经动身...”赵通觑着皇上的面色,江临这般行事,已然是触犯军规,若是落人口实,难免让皇上难做。
  赵循捏着这封信,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随他吧,找人看着点。”
  江临于他而言,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他自然不想因为柴家的事影响到江临为他效力。
  赵通没有离开,他看着高位上仿若孤家寡人的赵循,心中一叹,他与皇上相识在北疆,他是皇家的宗亲,早在爷爷辈因为夺嫡失败举家发派北疆,若不是有幸结识赵循,恐怕他们全家还要在北疆吃沙子。
  对于旁人来说,他自是更了解赵循。他心有城府,却重情重义,若人在危难之间向他伸以援手,他便待人宽厚优容,端看黄贵妃便是个例子。
  但他又看不懂赵循对废后是个什么心思,从前的他或许隐忍孤寂,冷静自持。但眼下,他只看到了他的身不由己与自我拉扯。若说爱,下药的时候却能清醒冷静。若说不爱,又何故如此?
  赵通忍不住僭越地道:“皇上对柴氏实在不该深陷如此...”
  赵循一顿,看向了赵通,男人眸子里有隐隐寒意。
  张德海侯在外间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一紧,心道:这位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废后已经是整个皇宫的禁区。
  果然,内室里便响起了一道冷然的呵斥,赵指挥使退出了内殿。
  ......
  “主子,我们的人已经联系上了宋将军。”暗卫将一份信件递给了赵覃。
  宋将军常年驻守在西北中甲关,若说死去的闻将军是常胜将军,那么宋将军便是大邺在西北的一块磐石,其手下的兵力不亚于闻家军。毕竟西北边幅辽阔,在外族人眼里,是一块散着香气的肥肉。若是有了宋将军的暗中支持,他也就能早一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赵覃过目后,将信烧了个干净。火光映照在他的眼中,男人的模样不再温润儒雅。
  “退下吧。”
  暗卫欲言又止,他是柴阁老留下来的心腹,如今已为太子所用。
  暗卫道:“主子不该舍近求远,阁老临终前,便已经为主子筹划好了,县主她会同意的。”
  赵覃眉宇微蹙,他坐在轮椅上,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他一直都知道旭妍的父亲,也就是他的舅舅,是为了母后和他而死,那时他八岁,是个早慧的年纪。见识了父皇的凉薄,对舅舅那样磊落刚正的人心存敬慕,八岁之前的日子,舅舅是他的亲人,更是他的老师。
  就因为他与舅舅如此亲近,引来了父皇的猜忌,更是惹来了舅舅的杀身之祸。旭妍降生的那一刻,他便在想,以后他定要代替舅舅,去疼爱这个妹妹,让她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可他从未想到,他不在了之后,祖父竟然让她进了宫。
  暗卫见太子一脸犹豫,又道:“主子大可放心,赵循对县主不似传闻那般不近人情,反而爱护有加,若不是县主一意孤行暗逼赵循废后,哪怕是闻将军的死,也无法撼动县主的后位。”暗卫这话不怕赵覃怀疑,宫中安排的眼线就是如此回复。
  赵覃挥了挥手,让其退下。
  正如暗卫所说,外祖父为他安排了一条最有效的路,而这条路,非旭妍不可...
  外祖父知道无法再左右旭妍的意志为家族而活。也自知闻宣紧咬着白鸟令不放,早晚都会有败露的一日,更是看准了赵循对旭妍的感情,轻易割舍不下。
  所以最后自导自演了这出戏。用自己的死来迫使旭妍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
  他激怒了闻宣,致使闻宣冲动之下杀了他。激化了旭妍与赵循之间的矛盾。因着血亲之仇,不共戴天,赵循与闻宣是义兄弟,自是一体,而旭妍与赵循因着柴阁老的死,这辈子都无法释然,在恨意的促使下,只会与赵循背道而驰。
  这个时候再将先太子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她,就不怕旭妍不帮自家人。到时候旭妍在宫中与先太子里应外合,再联合其他维护嫡系正统的朝臣将军一起,就不怕赵循不退位...
 
 
第62章 晋江首发
  旭妍没有和修亦打招呼便下了山, 等修亦在寮房外敲门的时候,里头的女子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修亦看着她放在桌上的篮子,里头还有一份核桃酥,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拿起自己遗落在桌上的经书, 与篮子一并带回了自己的寮房。
  旭妍在下山的路上, 不禁回想起了当初的种种, 在感情无法控制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方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修亦是慧根佛子, 将来潜心修炼,便能幻化成舍利,因为施主的出现,他的慧根被墨浸染,这一生, 恐怕要与疾苦相伴。】
  她如今能来见他一面已是极好的,不能再多奢求什么了,只要她不再出现,修亦的身上将没有丝毫的墨点,他会成为法师,会成为佛子, 将来,幻化成舍利, 便能名扬千古...
  她不该扰乱他的修行。
  等旭妍到了山下之时,寻了个僻静的地儿,暗中保护她的人从树上现身, 黑衣女子单膝跪在旭妍的面前,沉声道:“主人。”
  “何事?”这是祖母留给她的人,并未收录进白鸟令中,自然, 她也就免了一死。当初白鸟令暴露,为了保全柴家,这些无名无姓之人甘愿为柴家一死,自此,白鸟令从人间消失...
  影女道:“太子殿下密会了阁老留下的暗卫...”
  “说了什么?”
  “奴婢不知,主人可要离开?”
  旭妍静默了一番,面上一抹哀愁,苦笑道:“可是还能去哪儿?”
  她与太子哥哥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虽然他和曾经一样,对她极好,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被他宠着的时光,可人经历得多了,都在成长,谁又能一直像从前那样?
  “你说,太子哥哥什么时候会和我开口?”
  影女沉默了片刻,只道:“主人若是能心无旁骛的离开再好不过,但心中有羁绊,岂又能真正走得了。”
  旭妍笑看了一眼影女,怅然道:“是啊...心中有羁绊,哪能走得远?”若是真的走了,阿爹阿娘,祖父祖母,还有姑姑,他们每年的忌日,她能忍住不回去祭拜吗?
  还有佳遇,她们通通都是她的羁绊。
  回去之后,旭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赵覃笑着道:“这么早去哪儿了?”
  赵覃当然知道旭妍去了哪里,若是曾经,他定是不允旭妍这般行事,但眼下,有什么能让她开心的,作为哥哥他自然是喜闻乐见。
  “去了普陀寺。”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赵覃点头,察觉到旭妍神情不对劲,想着她大概是见了故人,心里不好受。随即道:“过几日有下元节,要不要出去瞧瞧。”
  “可以,阿兄要去吗?”来了这儿之后,除了今天,她还从没出去过。
  赵覃看了看自己的脚,摇头道:“算了,阿兄腿脚不便,让暗卫带着你去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赵覃的脚伤太过严重,如今养了近三个月,倒是能站起来,只是还不能随意走动。旭妍见他拒绝的时候,眼里一瞬的落寞,随即想到他的脚伤是如何而来,不禁有些难受,旭妍轻声道:“我推着阿兄出门吧。”
  赵覃笑了笑,“也好。”
  ......
  深秋的京城,落叶飘零,罗佳瑟在旭妍走后,将长春宫里的花移进了沁阳宫。
  罗佳瑟修剪着快要凋零的藤本玉玲珑,意有所指的对彩珑道:“哪怕再是细心,该枯萎的花还是留不住。”
  彩珑没敢随意的接话。只道:“罗大人请示了皇上,说要来看望娘娘,娘娘可要准备一番?”
  罗佳瑟放下了手中的剪子,觑了一眼彩珑,“合该准备准备。”这个时候哥哥进宫可不是什么好事。
  罗佳瑟又道:“听说前几日贵妃夜里去了御书房?”
  “回娘娘,确有此事。”
  “本宫就说,怎么这些日子都不见她了。”现在的赵循哪里像从前那样对她百依百顺,这女人其他地方精明着,偏偏在赵循跟前就跟个猪油蒙了心似的。
  彩珑从小侍奉罗佳瑟,对她的脾性了如指掌,一听到她提及黄贵妃,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娘娘,黄贵妃已经不足为惧,您若是留着她,县主才能安全一些。”
  罗佳瑟点点头。黄婧妍不是傻子,自己的命门被别人拿捏着,她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自保的手段,毕竟在宫里谁也不是个傻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罗佳许一身官服如约而至。
  罗佳许向妹妹拱手见礼。
  “淑妃娘娘安。”
  “兄长请坐。”
  兄妹二人屏退了一旁伺候的宫人。
  罗佳瑟问候了一番家中父母,待罗佳许一一回答之后,也就进入了正题。
  罗佳瑟眸光淡淡,“哥哥说吧,有什么事?”
  罗佳许审视的看着自家妹妹,自她进宫之后,好似变了一个人,他越发的琢磨不透她。但罗佳许毕竟是在大理寺从事,惯会察言观色。
  “大理寺最近出了一个案子。”罗佳许看着妹妹面上的表情。
  罗佳瑟不解:“哥哥和我说做什么?”
  “案子有些蹊跷。”
  “如何蹊跷?”罗佳瑟心中警戒,神情却平淡自如。
  “你也知道,前阵子礼部钱大人家的小公子失踪一案。此案干系重大,牵涉了官眷人家,故此大理寺极为重视。据目击证人所说,是个二十上下的女人将人拐走。”
  罗佳瑟豁然开朗的点点头,道:“人可捉着了?”
  罗佳许眉间轻蹙,接着道:“查到了这些拍花子的老巢,已经将他们全部抓获。”虽然说是说全部抓获,但罗佳许的面色依旧不大好看。就在罗佳瑟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罗佳许又道:“不过,那个女人却是主谋,与她交好的拐子同我透露,说是她金盆洗手,有人许了她一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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