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腹坠涨,她用手隔着衣服轻揉两下,坐在沙发上,韩越也跟过来,隔着段距离坐下。
“我都忘了问……你是什么学历?”叶长安靠着靠垫问。
“就……高中毕业。”韩越低着头,有些羞惭。
他确实是高中毕业,大学考上了,还是挺不错的一个,但是他自己中途辍学。
叶长安想了想,“我这也只是暂时收留你,给你个去处,但你得为以后做打算吧?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打杂吧?”
韩越说:“我觉得在这里工作挺好的。”
“没你的岗位,你也看到了,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些天你都干的是杂活儿,”叶长安深吸口气,觉得有些累,“你有没有再去找警察问问,你的东西找回来没?”
“问过,没消息,”韩越一脸沮丧,“姐姐,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要有地方住有口饭吃就成。”
叶长安安静了片刻,“咱们没谈过你的工资。”
“不用工资的,给我吃住就行的。”
叶长安看智障似的看着他,“你要求可真低。”
韩越声音低了点:“姐姐,不要赶我走……”
小鲜肉一示弱,叶长安有点受不了他这可怜楚楚的样,摆摆手,“行了,少来这套,要真想留这里,没事去看着学学调酒或者跟后勤做设备的那边学点东西,我不可能一直养着个闲人。”
这话挺伤人的,韩越这些天虽然没岗位,但帮其他员工干锅不少活,叶长安说完就有些后悔,但话已经收不回来,她瞥向韩越,刚想补救一下,自己的手机先响起来。
电话是叶龙飞打来的,她皱眉接起,叶龙飞在那端的声音有些崩溃:“姐,妈现在情况不太好,她刚刚说,想再见见你……”
姚茹这是第七次做化疗,化疗之后出现骨髓抑制反应,为维持造血功能正常运行,医生给打了血项针,但不良反应很严重,整个人浮肿,浑身疼,意识也陷入昏迷。
韩越不知道情况,就看着叶长安接着电话,她表情越来越沉,最后对电话那端说了一句:“我马上过来。”
她刚站起身,头晕了下,险些摔倒,韩越动作极快地扶住她手臂,“姐姐,没事吧?”
叶长安扶着额头,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她偶尔会有些经期综合征,头晕这事儿没当一回事,但此刻确实有些难受,勉强站稳后,对韩越道:“我没事,你去大厅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得出去一趟。”
“你这样……”韩越拦了下,语气很软:“你身体不舒服吧?什么事那么重要,不能休息会儿再去吗?”
叶长安脸色不太和善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韩越低头,见她要出门,赶紧跟过去,“我送你吧。”
叶长安没搭理他,本来已经走出去了,想起什么又回头看他,“会开车吗?”
他点头,她说:“那走吧。”
……
叶长安有一辆很小的POLO,这车是常昭一个朋友淘汰的,她偶尔需要三家店来回跑,便趁着低价买了过来。
她这会儿难受,不想自己开车,带韩越只图个免费代驾。
韩越毫无怨言,将她送到医院,停好车又跟着她一起去了住院部。
叶长安这会儿心不在焉,也没考虑带他合不合适这事儿,她直接去了病房。
病房里死气沉沉,姚茹还处于半昏迷状态,叶成和叶龙飞看到她,也没说话。
姚茹身上连接了心电监护仪,一个护士在旁边看着。
叶长安走过去问:“现在什么情况?”
护士看她一眼,“刚刚针对血项针的不良反应在输液里加了人血白蛋白,输液后两个小时观察情况。”
叶长安看一眼姚茹,那人一脸死气,嘴唇也是灰白的。
姚茹其实已经挣扎了很久,从确诊到现在都两年多了,她最初的病友都少了一茬了。
叶长安恶毒地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姚茹。
叶龙飞瞥见韩越,愣了下,“这谁?”
叶长安这才想起自己这个小跟班,她也不知道要如何介绍,最后随意地吹了个牛:“我助理。”
韩越也没否认。
叶龙飞扯扯嘴角,“怕不是你包养的小白脸。”
叶长安笑了下,拉了下韩越的手,“我就是包养小白脸又如何?我就喜欢这种乖乖的弟弟。”
韩越觉察到女人的指尖从他掌心划过去,他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叶龙飞鄙夷地哼哼一声。
叶长安不知道姚茹说要见她是什么事,她看姚茹半死不活,心底存了点期待,也许她要等到姚茹道歉了。
姚茹醒来,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
叶长安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等待令她有些烦躁,一点一点地扣指甲,肚子还是不舒服,韩越就在她旁边站着,好像个她的护卫一般。
姚茹微弱地出声喊她:“招娣……你来了?”
叶龙飞和叶成最先围过来,赶紧问姚茹感觉怎么样。
叶长安没问,她静静地坐着,等面前几人说完话,她才对姚茹说了句:“我现在不叫叶招娣。”
她之前也来看过姚茹两三回,和姚茹提过这事儿,但姚茹显然没放在心上,这让她有些恼火。
叶招娣这个名字令她讨厌,姚茹这种浑然不在乎她的一切的态度也令她讨厌。
姚茹还很虚弱,虚虚喘过几口气,又开口:“你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叶长安不想听废话,直接问:“你说要见我,有事?”
姚茹沉默几秒,又开口:“你弟弟以后想在江城发展,你这个当姐的,能不能多照顾他一些?你们是亲姐弟啊,我和你爸的错,你总不能算在你弟弟头上,你想想,你在这世上也没几个亲人,何必都闹到……”
叶长安站起身来,冷着脸打断姚茹,“你想说的就这个?”
她又开始觉得愤怒,姚茹让她白跑了这一趟,她不是来听这些的。
姚茹被她冷漠的态度刺得说不下去。
叶长安瞥了一眼非常稳定的心电监护仪,上面绿色的波形很有规律,她感觉自己被耍了,冷笑一声,“还以为你要死了呢,看来还不到时候。”
说完她直接往病房外走。
“叶招娣你会不会说话,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一点良心都没有……”
叶龙飞在叫骂,叶长安没理会,直接走了出去。
她脚步很快,直直去往电梯间,按下电梯间,她发觉手在发抖。
她用另一只手按了按。
姚茹还想让她照顾叶龙飞,她觉得姚茹有病,她刚才那句真是太客气了,姚茹这种人,为什么还不死?
这时,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在电梯键上按了一下。
她后退一步微微抬眼,就对上韩越的视线。
“你按错了,”他解释:“你按了上楼的。”
叶长安回头看了一眼显示屏,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接下来便没人说话,两个人进入电梯,下楼去停车场,上了车,还是一片安静。
韩越没立刻开车,沉默片刻后说:“已经很晚了,不回店里了吧,我送你回家?”
叶长安想说,那不是家,只是房子而已,但又觉得和他说这些没意思,她“嗯”了一声,便在后座躺下来,满身疲累。
小腹更难受了,她又自己轻轻用手揉着。
车子开进小区停车场,停好之后韩越回头看了下,叶长安蹙眉,很难受的样子。
“姐姐?”他问,“你是不是还难受?”
叶长安一身虚汗,小腹胀痛,她咬着嘴唇,艰难坐起身,“到了?”
“嗯,”他担忧地看着她,“我送你上楼吧。”
叶长安没逞强,这会儿脑子昏昏沉沉的也顾不上提防他,下车之后,他过来扶她,在碰到她手的时候愣了下。
“你在发烧。”他语气沉了点,“家里有药吗?”
“应该有……”
她腿脚发软,他干脆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上楼。
她正难受,也没挣扎,给他指路,他将她抱着送到房子里,最后将她放在卧室床上,然后问她退烧药在哪里。
她喝了退烧药,但一时还没见效,他又喂她几口水,正想起身去放下杯子,忽然被她拉住了手。
叶长安是真的烧得有些迷糊了,人半睡半醒的,额头抵着他手背,轻轻蹭了两下,小声地问:“你要走吗?”
韩越身体一僵,看着她这样,心都化了,他将杯子先放床头柜上,摸摸她的头,柔声说:“我不走。”
病了的叶长安跟平时完全不一样,闭着眼,小声地哼哼。
他没听清楚,俯身靠近,“你说什么?”
她低喃:“别走……”
他唇角勾起,刚想说话,就听见她后面跟的两个字。
“盛哥……”
第45章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平静的……
叶长安早晨六点多醒来, 烧已经退了,她睁开眼怔愣了会儿,终于想起头天晚上的事儿。
应该是韩越送她回来, 但上楼之后的事, 她就记得不太清楚了。
她揉着太阳穴,刚翻个身, 就愣住了。
韩越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人趴在床边的梳妆台上,他个子高,趴在那里显得十分憋屈。
叶长安盯着他看了会儿,后知后觉低头看自己。
厚重的毛呢外套早被脱掉了, 楔子也被脱掉,不过韩越看来还是知道分寸,她其他衣服都穿得规整。
她打了个哈欠,韩越那头似乎听到声响,猛地抬头。
他还有些懵, 四目相对几秒, 她先开口:“醒了?”
韩越手在额头按了下, “姐姐, 你还难受吗?”
叶长安躺着没动,“好多了……你昨晚送我回来就没走?”
“怕你半夜难受身边没人, ”他站起身, 想起什么, 手往她额头一探,“烧退了,太好了。”
叶长安被他这个动作惊到,一时间竟然忘了躲。
韩越还是一脸自然, 收回手说:“我给你做早饭吧,你想吃什么?”
叶长安还在想他刚刚那个动作,但他不以为意,她默了两秒也就选择性忘记,问:“你会做饭?”
他点头,“你想吃什么我都能做的,你这里有什么食材?”
叶长安想了想,“好像只有大米。”
她很少自己做饭,就一点米还是买了很久的。
“那只能烧粥了,”韩越有些遗憾,“哪天买了菜,我给你露一手。”
他转身往厨房走,叶长安下床时,脑子嗡地一声响。
只有女人才能体会的尴尬和窘迫随着热涌一同袭来,她掀开被子,床单已经红了一大片。
她起身,手忙脚乱地将这丢人的床单赶紧收拾起来。
然而,被套上也有,她赶紧拆被套,拆到一半,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慌得赶紧将被子带血的一面往下压住,这才回头,努力扯出自然的表情,“我给你找新牙刷,你用一次性杯子刷牙可以吧?”
韩越面色很复杂地看着她。
她往洗手间走了几步,就听他说:“你要不要先把衣服换了?”
她侧过脸,他盯着她继续道:“你裤子上全是血。”
叶长安:“……”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她不想接他这句,表情僵硬地站了几秒,然后生无可恋地往衣帽间慢慢挪去。
进去之后,好像还嫌不够,将门给关上。
韩越唇角勾了勾,觉得她这样真是很可爱。
他抬眼,瞥见她收拾到一半的床铺,走过去继续整理,将被套取下,和床单一起拿到洗手间。
沾了血也不能扔到洗衣机,旁边有个洗衣用的大盆,他拿过来将东西都泡进去,放了洗衣液,然后半蹲下去,开始洗。
叶长安艰难地做完心理建设,换过衣服出来,走到洗手间门口就惊恐地睁大眼,“你在做什么?!”
韩越看她一眼,顿悟,“你要用洗手间吗?”
他端起盆就往阳台走,“那我去阳台洗。”
她本来确实是要去洗手间,但现在都顾不得了,跟着他到阳台,看他满手泡沫,不可置信,“你干嘛……你赶紧放下!”
“床单被套脏了,”他面色很自然,“血迹要尽快用冷水洗,你现在不能碰冷水,我就洗了。”
洗你妹!叶长安心里爆了粗口,呆滞地在原地站了一阵,见他低下头又十分自然地继续洗,她猛然回神,“不是,这……你不能洗,你怎么能洗这个呢?那么脏!你放着我回头洗。”
“你现在不能碰冷水,”他又强调了一遍,“姐姐,我已经洗一半了,你就别管了,你去洗漱吧,粥得等一会儿。”
叶长安呆呆愣愣地去了洗手间,等洗漱完,收拾好,她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还是坐不安稳,又起身去阳台。
床单已经洗干净了,韩越在搓洗被套上的血迹,她就连尴尬都忘了,站在旁边看着。
许久,她问:“你……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韩越看出她过意不去,觉得有些好笑,“有什么恶心的?”
叶长安心情复杂地站在旁边,过了一阵又问:“你……是不是以前经常干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