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脸有点黑,说“是”也不对,说“不是”好像也不对。
叶长安自我安慰:“你肯定经常给你女朋友洗这个。”
韩越保持沉默继续洗。
“肯定是的,”叶长安还在自我催眠,“说不定还给你妈,或者你的姐姐啊,妹妹之类的洗过,对吧。”
韩越有些无奈,“姐姐,你去客厅歇着吧。”
他心里想的是“哪儿凉快你哪儿呆着去吧”。
叶长安点点头,转身,还念念有词,“嗯,肯定是这样,所以你才能很自然而然地做这种事。”
韩越被气得笑了。
他洗干净床单被套并拧干挂在阳台上,然后去洗手间洗漱,再出来,他走过来坐在沙发另一头,决定和叶长安谈谈。
“我没为我女朋友洗过,”他琢磨了下,“我好像没见过她像你这样,弄得到处都是。”
“我不是每次都这样的,这回是特殊情况,”叶长安耳根一路烧到脖子,“那,姐姐妹妹什么的,或者……”
“都没有。”韩越皱起眉,说到姐姐就想起尤思彤,他想到那个人就反胃,还为尤思彤洗这玩意?他疯了吧,想到就要吐了。
叶长安脸都红了,“那,那你怎么能……你就,不觉得脏?还……”
她嘴巴磕磕绊绊地,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我不觉得脏,因为是你,”他看着她说:“姐姐,我希望你不要跟我见外,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我是在报恩吧,你收留了我,所以我为你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哪里应该了……
叶长安抓了抱枕,下巴往下缩,半张脸都埋进去。
“姐姐,你的脸好红啊。”他还死盯着她。
她用抱枕挡住了整张脸,“滚!”
隔着抱枕,她听见他似乎是笑了声。
两个人都没提头天叶长安和叶家人在医院见面的事儿,也没提姚茹,仿佛心照不宣。
叶长安自己是绝对不想提的,索性选择忘记。
而韩越,从听到有人叫她“叶招娣”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她从前在家里的处境绝对不会好。
直到两人一起坐在餐桌旁边喝粥,叶长安还是无法直视韩越的脸,一直低着头。
白粥淡而无味,韩越随意喝了几口,问起她:“发烧是什么原因,感冒了吗?你昨晚怎么没说清楚你例假来了,那药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叶长安一点也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含糊说了一句:“经期综合征而已,没事的,都习惯了。”
韩越一愣。
他确实不知道什么经期综合征,只是有些担心她,“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没必要。”
“但是……”
“你赶紧喝完走吧,”叶长安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忽然气急败坏的,“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韩越手中勺子顿了几秒,没再说话,低头喝粥。
叶长安说完又后悔,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韩越喝完之后没立刻离开,等她也喝完,他拿着碗去厨房,将锅碗都洗干净,出来之后看她一眼,说:“我走了。”
叶长安没反应,她打开了电视,直勾勾盯着里面的广告,就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
等他走了,她攥着遥控器,懊恼又席卷她脑海。
韩越这个人,她不讨厌,也谈不上多喜欢,对他那张脸有一点微薄的好感,他知恩图报,对她的坏脾气照单全收,也非常善解人意,像昨晚那种难堪处境也没有好奇地问她家庭情况,甚至帮她干活也不嫌脏累,会在她难受的时候熬夜照顾她……
她才认识他多久?她觉得恐惧,短短数日,这个人好像已经慢慢侵入到她的生活里了,甚至还机缘巧合地了解到她的很多情况……
她厌恶这种距离拉近的感觉。
之前两年多时间,她身边其实不是没有过男人,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想过像别人说的那样,用新欢忘记旧爱,她在盛景里非常轻佻地跟陌生的年轻男人言语暧昧,但那感觉跟给自己演戏差不多,她无法投入。
甚至有一回,她和一个男人进入空无一人的包厢,在黑暗里男人抱着她,低头贴近她的脸。
她在被亲吻之前别开脸,那一瞬,她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对自己无以复加的厌恶。
这种轻浮的游戏拯救不了她,后来她不再玩,和周围的人保持着距离,她不想自己的生活看起来更加糜烂糟糕,也没有心思再去发展一段关系。
除了姚茹的病情,没什么能让她有感觉,她觉得一个人生活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要求不高,并不想活很久,能赢姚茹就可以。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平静的,孤独的生活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给打乱了。
他没错,她却也迁怒于他,可当他一脸失落地离开,她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站起身往窗口走去,低眸往楼下看,视线中出现韩越的身影。
他似有所感一般,忽然停步回头,往楼上望过来。
她心跳一瞬漏掉一拍,侧身躲到窗帘后,可很快就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很多余。
好像心虚似的。
想是这么想,到最后也没再往窗外望,她赶紧回到沙发边,手机在茶几上一震。
她拿起来,里面是叶龙飞微信发来的一连串消息,从昨晚骂她骂到现在,没骂出什么新花样——无非就是说她没良心,冷血,薄情,不孝顺……诸如此类。
就刚刚还发了一条说她这样对待自己亲生母亲会遭报应的。
她随意地将手机扔到一边没有回。
看叶龙飞还有空骂人,姚茹应该没事,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有点麻木。
姚茹之前就因化疗陷入危险,进过重症监护室抢救,这一回是第二次,死着死着又活过来了。
要再这么折腾几回,她怀疑她对姚茹的最后一点期待也要耗空了。
……
姚茹一度陷入病危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盛惟景那边。
这两年,盛惟景就没回过国,他是下定了决心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海外部做不起来他不打算回去。
有尤家的联姻这张牌,以及盛承运坐镇盛世,一时倒也不担心盛世总部会乱。
但他依旧多留个心眼,让常昭多数时候呆在国内,定时和他汇报情况。
这情况不光包括盛世的,也包括一些叶长安相关的,其中就有姚茹的病情。
常昭第一回 听到他要资助姚茹看病的时候,十分不解,当时问他:“叶家人那样对待长安……您为什么要帮他们?”
那时,盛惟景深深看常昭一眼,“我没有帮他们,我是为了长安。”
叶长安在决定和姚茹见面之后才振作起来,他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她骨子里有些特质与他相似,他知道她想赢,某种意义上,他和叶长安可能是这个世界最能理解彼此的两个人。
方杰说,叶长安感受不到爱,他想,那就暂时算了吧,没有爱,恨也可以让人活下去。
所以姚茹不能死,至少不能这么快死。
叶家非常穷,根本无力支撑姚茹的医药费,这两年来,常昭按照盛惟景授意,给了叶家不少钱用于姚茹的治疗。
盛惟景对这事儿看得很开,每一次化疗都是受刑,姚茹现在被延长的生命其实只剩下受罪,过度治疗榨干了她的生命力,只是身在局中的人不自知而已。
这回是医生第二次给叶家人下病危通知,姚茹现在已经瘦得没有人样,虽然勉强脱离危险,但进食困难,靠每天输液维持营养供给,时不时就连血小板和红细胞也要靠输液,人已经虚弱到就连下床都困难了。
医生的意思是,姚茹剩下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两三个月,现在的治疗策略已经改变,延长生命很难做到了,就看如何保障姚茹最后这段日子的生活质量。
但人都成这样了,哪里还有什么生活质量可言。
接到常昭电话的时候盛惟景人在伦敦分公司的办公室里,听着常昭在那边说完,他在这头夹着烟半天没动。
姚茹这次是真的快不行了。
片刻后常昭又试探性地开口,“另外,还有个事……”
常昭有些犹豫,“就是店里的人说,长安身边,最近有个男人,好像跟以前那些不太一样……”
盛景店里有常昭安排的人,便于观察叶长安一举一动。
盛惟景弹了弹烟灰,垂着眼问:“怎么个不一样?”
他刚出国不久那段日子,常昭说叶长安偶尔身边会有男人,但交情不深,好像就是会一起喝喝酒什么的。
常昭的人在盛景做员工,一直盯着叶长安也不现实,这年头,真要做点儿监视人的事情就太过了,盛惟景对叶长安没太多要求,她能好好的他就已经谢天谢地,有些事他纵然觉得不舒服,但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还好,她也没有很过分。
他才想到这,就听见常昭说:“那个男人……被长安带回自己住处,过夜了。”
第46章 他要回国,他快等不及了。……
手中的烟还没送到嘴里, 就先断在了手里。
盛惟景坐在沙发上,有一瞬以为自己听错,燃着的烟捻碎在手指间, 手指上传来尖锐而灼热的痛意, 他猛然回神,手因为本能不受控地抖了下, 烟渣子全都细细碎碎地落下去。
被烫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痛,他倒抽口气,垂眼看着裤子上沾到的烟灰和烟渣子。
常昭久久听不到他的声音,以为断线,问了句:“先生?”
他恍然, “嗯”了一声,隔了几秒又道:“长安有和你说什么吗……关于那个男人?”
叶长安和常昭还是保持着联系,不远不近,但显然没到事事知会对方的程度,常昭说:“没有。”
“也许只是玩玩。”盛惟景顿了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长安不是那种对待感情很随便的人, 这一点他最清楚不过。
被烫到的地方越来越疼, 他垂眼看着烫伤的地方发红,心底一阵烦乱, 还有些无从排解的心慌, 又画蛇添足一般说:“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留宿……你继续关注, 有任何情况和我汇报。”
常昭没明白盛惟景这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先应了下来。
电话挂断以后,盛惟景起身去洗手间,用冷水冲洗被烫到的手指。
水流声中, 他分了神。
两年了,好像还能记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崩溃地冲他喊叫,说她不会等他的情景。
他想,不会的……
才两年而已,她对他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肤浅至此,他回忆起曾经她作天作地,总想试探他底线,看他反应,这次也一定是这样,她或许是想刺激他,随便找个男人来,这很荒唐,却又像是她会做出的事。
他得加快速度了,尽快回去,回到她身边,这样她就不会做这种蠢事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紧跟着,他听见外面有人直接开门闯了进来。
他关掉水,出去便对上尤思彤一张愤怒的脸。
“盛惟景,你以我未婚夫名义去和海关的人谈了?”
盛惟景用纸巾擦掉手上的水,“是又如何?”
“这次面谈为什么没有和我提过,”尤思彤眼底怒意难掩,“之前不是说好这种会面我就算不在场至少也有知情权吗?”
盛惟景扔掉纸巾,收回视线直接走过去坐在大班椅上,“那天你去购物了,就没告诉你,而且你很清楚,以前你有知情权是因为你算半个引荐人,但现在你已经不是了。”
尤思彤觉得难以置信,“你在美国,西班牙还有英国最初的海关人脉是靠着尤家女婿这个名头打通的,要不是最初那批人帮你,你也不会认识现在有用的这些人,现在你这算什么?过河拆桥?”
盛惟景又取了一支烟,慢条斯理地点烟。
尤思彤看到男人这态度更生气,“你是不是觉得我未婚夫这身份很好用?”
“还行吧,”盛惟景呼出一口烟气,“说实话,这两年盛世在海外开辟出的市场底气已经足够,下一回我自我介绍,说我是盛世的总裁也就够了,没必要带你名字,既然你这么生气,以后我不提你就是。”
尤思彤咬牙切齿,“盛惟景,你真无耻……”
她觉得他变了。
不光是她,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盛惟景的变化,他待人没有从前温和,笑容也变少,很多时候有棱有角,也有脾气了,现在,居然还光明正大地利用她。
但当初是她自己不甘心非要送上门,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她心寒得厉害,“你是不是还记恨我以前逃避订婚的事,所以故意报复我?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是诚心要联姻!”
盛惟景没说话,只是抽烟。
“两年了……结婚的事情我和我爸妈都没脸再催,你一直拖着,你就只知道工作……”她眼眶酸涩,一垂眼,泪水一下子滚落下去,“你就非要对我这么残忍?人前还知道装模作样,回到家里却要跟我分房,你觉得我们这样像未婚夫妻吗?”
有些事情难以启齿,尤思彤从不曾和别人提起,包括她最亲的人也不知道,盛惟景不碰她。
当着别人的面会牵手,当那更像是做戏,两个人明明住在一起,回到家他却很少拿正眼瞧她,现在回头看,订婚仪式上那个脸颊吻已经算是他对她最亲昵的时候。
作为女人,而且是个大家闺秀,尤思彤总归还要矜持,盛惟景令她怀疑自己是否毫无吸引力,但她却不好意思提出来,这种丢人的事情也不可能和任何人说。
她和盛惟景这是第二次订婚,她很努力地坚持着,不想被人瞧了笑话,但现在她越来越觉得心力交瘁,独角戏是很难唱下去的。
反观盛惟景,他这两年忙得要死,工作起来昼夜不分,最初靠尤家海关的人脉打开市场,后续进展非常快,他早就做好周详计划,就连目标合作商都是提前就确定的,每到一个地方,几乎不浪费任何时间,立刻目标精准地寻找所有可以动员的关系,短短两年时间就已经建立起盛世在美洲和欧洲的分销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