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于夜深人静躺在他边上,哄他睁眼, 自然…一无所获,但林愉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个她期待的回应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傅承昀竟含住她的小舌, 哪怕昏迷不醒的一个小动作也叫林愉无法招架。
林愉搂着他的脖子,脖颈寸寸绯红。
“疼…别…别咬我。”
林愉模糊不清的一句, 他果真松开了,林愉慌忙退出去, 飘忽的眼神看向仍旧没有醒来的人, 唤了一声,“傅承昀。”
屋子一片安静。
林愉静静凝视了一会儿,大概知道这只是苏醒的前兆, 只能忍着要跳出胸膛的心跳继续喂。
一碗药折腾了半天,林愉身心疲惫,趴在床头。
她枕着一只手,另外用手描摹着他俊美的容颜, 说:“都两个月了,天都热了,你怎么还不醒啊!”
“我知道你这次救我很累,可再这么睡下去你就瘦脱形了,你不是很厉害吗?战场那样危险你都回来了,这次怎么不行?”
“傅承昀,快些醒来吧!”
她每天都和他说话,渐渐习惯了,等到午后,傅予卿迈着小短腿进来,母子两人就坐在他床头拍手。
阳光透过窗口照在两人身上,玩闹的声音带着恬淡的欢愉。
“娘亲,坏。”
“娘亲赢了就是坏吗?明明是卿哥躲的慢。”
“让卿哥…赢,娘亲好。”
“不让。”
傅承昀睡了很久,感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走过了他的一生。
醒来有些不知今夕何夕,恍惚听见有谁在说话,他偏头去看就见那边日光明媚。
她就在边上,潋滟的眉眼泛开层层潋滟,偏头一笑,眉眼灼灼。
傅予卿还在撒娇,忽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眉眼,忍不住“咦”了一声,小脸马上绽放一个天真的笑容,朝他开心道:“爹爹!”
林愉脸色笑容凝滞,懵了片刻忽然回头,愣愣的看着悄无声息醒来的人。
傅予卿已经冲过去,爹爹长爹爹短的叫。
傅承昀揉着他的头,目光始终落在林愉身上,林愉这会儿已经由懵到喜。
两个月,期间多次发热,大夫都说活不成,林愉不信。她每天没日没夜的守着,累了也趴在他床边眯一会儿。
她害怕过,疲累过,想过许多话等他醒来说,可真到醒来这一刻出口的也只是简单的一句——
“你醒了啊!”
傅承昀望着她,朝她伸手,林愉知道他的意思,她克制着把手放进去,跪坐在他近旁。
就听他叹息一声,屈指擦过她的眼角,“没事了,我这不是醒了吗?”
他们之间纠缠太深,哪怕不是夫妻,爱过恨过也当是对方的亲人,不难想象他若离去,林愉何等悲伤。因为他在梦里听见了,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你若敢死,我去陪你。”
可他怎舍得,他的林愉当乘春日之风,永远向阳。
所以他活了,为了她活。
“吓坏了吧?”他说:“别哭。”
就这么一声,就让林愉想起他血肉模糊时说的那句,也是别哭。
林愉忍不住了,她觉的眼前模糊,泪水忍不住流出来,落在他干瘦的手上。
“傅承昀…你吓死我了…”
“我叫你好久…你不应我…大夫说…说救不回来…你快要死了…”他命悬一线,那是第一次林愉绝望,觉的整个世界都黑了。
“不会的。”
林愉的泪砸在他心口,他想擦可手被抓着,“你叫我我都会醒…”
哪怕他死,林愉开口他也会跑过地狱。
“我知道。”林愉说她知道,因为确确实实林愉叫醒了他。
人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还能听见一个人的声音,那是在你牵挂她胜过生命的时候。
所以她说不重要了,就算回头她也是愿意的。
“阿愉,过来。”他够不到,就叫她过去。
林愉就松开他,离他更近,他的手摩挲在她脸上,林愉错过他的手,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他知道她害怕,也不说话,轻轻拍着她,这样的动作叫林愉安心,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他抱着她入怀,给她温暖。
有些事很小,小到林愉没有注意,在某个相似的瞬间她又无比清晰的想起。傅承昀只是不爱说,他愧疚过,是真的想对她好的。
林愉听着他的心跳,忽然道:“傅承昀,好起来…”
不要睡着,茂林修竹的站着,和以前一样肆意。
“好。”
“我那天说的话,我现在变了一个答案。”
傅承昀:“哪天?”他们说过许多话,有些过去了他都不敢回忆。
林愉松开他,手里不放开他的手,“就是父亲死后,我离开那天…”
哦,是他求她留下的那天,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林愉拒绝了他。他不说话,只手里反握着她,好像真的很在意。
林愉道:“我愿意,娶我吧!”
只要还活着,便如你所愿,随我心意,你娶我嫁生死不离。
“我爱你,我认了。”
林愉抓着他的手,毫不躲避的看着他。
傅承昀颤动着身子,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他似是欢喜,又似是不愿相信。
原本求了许久是事忽然得到,更像一场梦,让他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林愉见他呆愣就拽着他的手,晃了晃,那双本就雾霭的眼睛娇嗔的望着他,“那你要娶吗?”
傅承昀抬眸,动了动嘴唇,欢喜、惊愕在这一刻化成一句不合时宜的话,“那周随呢?”
事后傅承昀一直很后悔,为什么要在那么关机的时候提起周随,林愉虽然解释了,但解释之后林愉就没再说过嫁他的话。
傅予卿被他们忽略了这么久,左看看右看看,见两人终于说完话,手脚并用爬到林愉怀里,小手抹上林愉的眼睛。
小孩一本正经的说:“爹爹坏,乖娘亲不哭。”
傅承昀:“…”
林愉:“…”
林愉抱着傅予卿,哭着的脸上带了几分真心的笑容,傅予卿擦完抱着她,贴着林愉的脸道:“卿哥疼娘亲。”
原来林愉好好的,是和傅承昀说话才哭,傅予卿就以为是傅承昀叫她哭的,做为被林愉养大的好儿子,即便父亲重伤未愈他也是义无反顾站在了娘亲这边。
对此林愉开心坏了,至于傅承昀…他不开心也是没用的。
等把孩子哄走,傅承昀差不多睡过去了,林愉也没有打搅他,直接掀了被子去解他衣裳,傅承昀被她一番动作给惊醒了,抓着她作乱的手,“你做什么?”
林愉差不多恢复了,闻言直接道:“上药。”
“之前…都是你给我上的药?”傅承昀想起自己被砍的两刀,脸色有些不虞,“飞白呢?”
“不就是上药吗?我会,你不让我上吗?”
傅承昀知道自己伤成什么样,不过见林愉一脸如常,也就随她去了,“没不让你上,就是不好看…”怕吓着你。
林愉大概知道他的心思,“你别老拿我当不懂事的,我起码也是遇上两回刺杀的,人总是要成长的。”
傅承昀趴着,刚醒来的身子仍旧十分虚弱,声音也闷闷的,“我知道。”
但他总想着他还在时,叫林愉…孩子气些。
她褪去傅承昀身上薄薄的里衣,里面到底伤口已经结痂,有些已经褪去,但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傅承昀感觉到她的目光,开玩笑道:“我就说会吓到你…”
当初鞭伤让她上药,他一扭头就见她红了眼眶,刀伤可恐怖的多。
林愉没有先说话,她看着这片疮痍遍布的脊背,清晰的分辨出那些是傅轻竹打的,那些是她不知道的。
她摸上一块,“这是哪里来的?”
傅承昀浑身紧绷,停在身上的手迅速在背上燎起烈火,他真的太久…没这样过了,简直要命。
“当年回上京,被劫匪伤的。”其实是有人不愿他去傅家,买凶在船上杀他。
“这块呢?看着不像刀伤,很小很深的。”
林愉看不出是什么兵器,就凑过去看,她的气息就在背上游走,带着克制不住的酥麻,痒到心里。
傅承昀回忆了一下,大概想到是什么伤。
“那是倒勾,战场不小心弄的。”
其实是当年守城,有人直接往上扔倒勾攀爬,他跑过去砍绳索被狠狠砸了一下。
“这呢?”
“那是…”
她问一句,傅承昀很快就能回忆起来,那些大大小小的刺杀陷阱在他眼中云淡风轻,他甚至可以笑着劝林愉,“够了吧!再不上药我要冻死了。”
外头是大太阳,哪里就冻,只是他不想林愉看而已。
林愉倒也听话,反正问的差不多了,就安心给他上药。
林愉后来想起什么,又问:“你手上的疤怎么回事?”
这次傅承昀没有说,林愉等了半晌,傅承昀都没有说,林愉就说“算了”。
她大概知道是为她受的,否则他不会不说。
傅承昀养伤,自然没人上门打搅,这段时间倒是难得清闲的时候,等到他能站起来,说什么也不愿意躺着。
林愉就在一个向阳的地方挂了帘子,里面铺了地毯等让傅予卿跟他在里面,林愉得空出去教书。
周随的私塾已经重新开起来了,这次在城里,租了一个二进小院,林愉他们把城外的孤儿领去教,傅承昀知道了甚至和周随谈过,想要开一个慈恩园。
难民孤儿在鱼米之乡不少,这些从刚出生到十几岁不等,每天依靠谁家施舍度日。这些孩子大多是一辈子这样的,也不乏生的好看如周随这样被拐进仙云台,习琴练舞卖弄风情。
他们也许吃穿不愁,却要断送一生。
不是每一个昀郎都能遇见一个林愉,他有了属于他的温暖,为了林愉也愿盛世太平,平安顺遂。
慈恩园就是这样开起来的。
这日他们正在商讨慈恩园具体事宜,大多是周随说傅承昀听,偶尔傅承昀穿插一句让人醍醐灌顶。
林愉和傅予卿也跟在一旁旁听,暖洋洋的阳光照着母子两个温顺的眉眼,没一会儿林愉人就倦懒。
林愉近来照顾人疲累,就往后靠着歇息一下,竟就这样睡着了。等傅承昀发现的时候她的头嫌弃柱子太硬,已经歪在他肩膀,下头抓着他的手紧紧的不放。
周随:“夫人睡了?”
“恩。”傅承昀稍微弯身,将她抱在怀里。
这次沉睡不醒吓坏了林愉,哪怕如今他醒林愉也经常做梦。
有时候半夜寻来,她是一定要看到他完好才安心,她总像现在抓着他的手不放,眼睛雾蒙蒙的盯着他。
傅承昀原先怨她夜里披头散发折腾,但被林愉那样看着埋怨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害怕源于他。
傅承昀看着林愉难得恬淡的睡颜,轻轻一笑什么也没张口叫她。
此时虽已天热,傅承昀也想给她盖写什么,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周随正要帮忙,就见不知何时跑走的傅予卿拽着边上一张毯子,一声不吭的给林愉披上,平时林愉也是这样给他盖的,傅予卿盖好乖乖偎在林愉身边。
他见其余两人看他,眼睛一弯就笑了。
周随“…”他觉的这孩子怕是要成精…
傅承昀倒没这么觉的,毕竟他小时候也聪明,傅予卿身为他家孩子懂事些理所当然。
但傅承昀还是揉揉他的头,把桌上糕点推给他。
“吃吧!”
“谢谢爹爹。”
傅承昀没再管他,帮着把林愉这边盖好,压着声音和周随说:“没事,你继续说。”
若不是见过他大杀四方的狠辣模样,周随就要被傅承昀温柔的外表给骗了,这多好的夫君,多好的父亲…
然而,好的也只是身为夫君和父亲。
周随要是说茬了什么,或者声音重吵到林愉,傅承昀似笑非笑的眼眸能把他冷到腊月寒冬。
第六十六章 永远十八 爱一个人是克制……
林愉没一会儿就醒了, 嘴唇被咬出印子,眼尾也染着红色,应是睡的不□□稳。
这个时候周随已经离去, 傅予卿也被人带着去玩了, 只要傅承昀压着肩膀一动不动, 手里翻着今日的情报。
自醒来傅承昀就很忙, 有时候烛光一亮就是半夜, 她夜里寻去傅承昀就笑说是等她, 但林愉趴在床边睡着都不见他停, 显然不是等她。
傅承昀从来不避讳林愉, 她隐隐知道都是萧策送的,好像是关于渡山,关于案子。
午后的眼光灿烂耀眼, 照的林愉眼睫一扇酸涩涌上,很刺眼。
她闭上眼睛, 等慢慢适应了才把眼睛眯条缝,缓缓睁开, 傅承昀并没有发现她,逆光之下男人养的有些气色的面庞俊美非常, 安静垂眸的样子破有些儒士风雅。
自然, 他本身是好看的,除却眼底青黑,神色中的疲惫是再好的日头都无法掩饰的。
林愉看着他, 恍惚想起梦里,这些天她总能梦见他,无一不是那日倒下的场景。
林愉想着手里拽他更紧,生怕他这么消失。
“醒了?”
傅承昀察觉到她的力道, 转眸看她,这么一看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熟捻的伸手擦过她的眼角,“怎么又哭了?”
林愉原是被日头刺的,但后来却是真的害怕,往他肩上蹭蹭也就没有解释。
“这是又做梦了?梦是反的,哪里值得你每次都流泪。”他看她人呆呆的,声音温和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