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殿下抱得很紧,可身子却好似渐渐失去了知觉…殿下好似也开始咳喘起来,她听着有些心疼,却顾不上他了…
眼睑一张一合之间,她虚弱得就要没了气儿。却忽的听得耳旁隆隆作响,四周的石壁竟是缓缓升了起来。四周浓烟更烈了些,还有熊熊的火光…长卿只觉得自己该不会是已经死了,眼前正是地狱…
两个鬼差凑来眼前,一个麻衣精明,一个白衣清隽…该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等等,看着那麻衣好像是刘大人,总和世子爷一道儿陪着殿下那位。
麻衣对殿下一拜,“殿下,臣等来迟了。”
白衣也对殿下一拜,“明循来迟了。”
殿下却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走。”
“……”长卿这才明白过来,她还活着。
等等,不是要死了么?殿下方才说的不是哄她?她刚刚都干过那些羞耻的事情了…
可眼下她也顾不得那些了,火焰滚烫,已经烧来了罗帐上…她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便听得殿下在耳边,“很快就好了。孤带你走。”
她微微张口,想说什么,可已经虚弱得发不出声响…
门外又冲上来几个暗卫,她还看到了明英…还有世子爷…人这么多,她忽觉不妥,被褥里她衣物林乱,身上更是…脸上又不觉灼热起来。她忙寻着殿下怀里钻,将脸埋了下去…
丢死人了,日后都见不得人了…
殿下脚步很快,从三楼厢房下来甲板上不过一晃眼的功夫。她这才看到船舫下头停着数只小船,殿下已经抱着她上了最前头那只。
刘大人和世子爷也被暗卫护着上了另一艘船。
长卿有些昏昏沉沉,却听殿下问着岸上的明循,“许太医呢?找到了么?”
明循答道,“人已经救了,在另一艘船上。殿下只管先走。”
殿下声音沉着,“让许太医来孤的船上,医人。”
明循一拜,方才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长卿被殿下抱着在不大的船屋里躺了下来,殿下又给她拢了拢被褥,“没事了。”
她虚弱得说不出来话,心口的气力也在往下沉,只好靠着殿下怀里合了眼。却听着许太医进来的声响。她还醒着,可连睁眼的气力都没有了。
船缓缓开动了。
为了避开岸上付成禁卫军的耳目,一行小船船队从船舫驶离的时候,都没有用明火取光,只是一早雇佣了当地熟悉水道的船夫,将船往潘湖上游撑去。
许太医一脸脏灰,正兢兢业业给长卿把脉。方才他也被困在另一间厢房里,火苗就要烧进去的时候,十三司的人将他救了出来。他边探着长卿的脉象,边借着火光打量了打量殿下的脸色。
殿下拧着眉望着怀里的人,看似着紧得很。身上竹袍沾了灰尘,衣襟还敞着大半。而这丫头的脉象林乱,精气散漫…
“怎么说?”凌墨见得许太医半天没有结果,催促了一句。
许太医这才收了脉诊,“催情之物伤身,加之又纵了□□,伤了元气…怕是会落□□虚之症。”
凌墨眉心一拧,“如何补救。”
“自当就着气血进补,且…”
凌墨听他支支吾吾,“且什么?”
许太医拱手对太子一拜,“且避子汤同是伤身之物,若还就着身子,便就不能再喝了。”
凌墨心口一阵钝痛,“孤知道了。”外头火光微弱,他还能看到她嘴角被咬破痕迹。那双凤眸紧闭着,眉心却时不时紧蹙一下。他忙又问许太医,“睡熟了为何还是不适?”
许太医这才从身上取下来银针包,“微臣与她施两针,好让气息顺畅些。”
“还不快。”凌墨将人揽得紧,许太医来施针的时候,那丫头似是被弄疼了,又往他怀里钻。他直握起那双小手来,有些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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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的天将将吐出一抹鱼肚白,大火方才将潘湖岸边一线船舫熊熊烧尽。
付成立在岸边,直等着最后一丝火苗消失殆尽,方才带着一行禁卫军上了船舫。此行他职责重大,出行前,晋王殿下下的令,死要见尸…
画扇阁三层的船舫烧得只剩下一堆朽木。付成踩在那堆废墟上,背手望着眼前潘湖上的朝阳。
禁军大统领明炎年纪老迈,是高祖皇帝培养出来的人。不出意料,大统领续位之人也该从十三司里挑选。可他给凌墨护了这么些年的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凌墨一死,晋王定会弃用十三司,那位置是他该得的。
一个多时辰之后,禁卫军从朽木废墟之中,挖见了那几面石墙。因没了木材支撑,四面石墙早就四散开来。那中间果真躺着两具尸首,全都烧成了焦炭,却还死死抱在了一起。
“哼。”付成笑了笑,“没想到啊,高祖皇帝钦定的太子,如今死在香软之下,成了风流色鬼…”
一旁下属又奉上一只烧得发白了的狼骨哨,“副统领,这是从那男尸身上搜下来的。”
付成接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太子传对十三司令用的狼骨哨都在,那就没错了!”付成说完,哼声一笑,又吩咐一旁的禁卫军,“将备好的棺材抬过来,我们护送太子殿下回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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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一行小船船队方才停在了潘湖对岸。
凌墨将长卿从船上抱了下来,转去了一早候在岸边的马车上。怀中的人昏睡不醒,已经整整一日。许太医只道是太过虚弱,多睡一会儿有助于养气。
马车将往山中去,明循早在山上备好了营地,让太子一行休养生息。临行之前,明循又来与凌墨回报。
“殿下,付成的人已经抬着棺椁,送那两具假尸回杭州城了。”
明循昨日夜里发现,江镇安排火烧画扇阁,困住的不止有太子的人,还有此行陪同在侧的,他所谓的幕僚门生。想必江镇是忌惮着,若上报朝廷太子死于大火,而其余官员毫发无损实在说不过去,便将陪同的官员一同与太子陪葬,可谓杀人灭口,实在是心狠手辣。
明循救得殿下的时候,十三司已经在二楼寻得被烧焦的几个官员尸首,他便就将计就计,选了两幅尸身,做了殿下的替身。让付成带回去给江镇复命。
凌墨此下心系在怀里的人身上。昨日那些事情,明循方才在船上已经与他禀报过了。他淡淡回了句,“孤知道了。”随后又问起来,“淮南王可有回信了?”
明循却一拜,“还未收到回信。”
凌墨轻叹道,“上山再说。”
马车缓缓开动。凌墨捂着那丫头的肩头,细细寻着她发丝上的香气。却见她薄唇上咬出来的牙印,上头的血早就干涸了,他却看得心疼。直又凑过去,悄悄亲吻抚慰。
他这回拿自己做诱饵,是引出了付成这颗棋子没错,可却没想到江镇会用这丫头来算计他,倒是害了她的身子…
入了夜,马车停在瀑布边的木屋前,凌墨这才抱着长卿进去里面安顿好了。许太医又来请了脉象,开了一剂药方,让明循派人去山下找药。
凌墨扶着长卿靠在自己肩头,喂了些温水,那丫头气息时缓时急,喝下一口又呛了出来,他便也不敢再勉强…
次日一早,暗卫买了药材回来,却与凌墨禀报,那一味姜半夏在苏杭一带卖断了货,四处都找不到。
凌墨当着暗卫发了火,明循来认了罪。可快马加鞭去北边找药,也得四五日方才能回来…
许太医只好改了一道儿药方,药效不及那味姜半夏,可也能应急。暗卫拿着药方,重新去配药了。
可入了夜,长卿的气息不顺,时缓时急,时有时无…
凌墨抱着人在怀里,恨不得替她受了这罪过。
许太医寻着脉象,摇了摇头,“催情香于常人无多大害处,可姑娘早前在东宫的时候气血便伤过一回,后来还用了避子汤,本就是虚亏的底子…”
“什么意思?”凌墨眼里微颤,直直望着许太医。
许太医忙起了身,跪在了榻前,“这药还未寻来。微臣只能用金针与她吊着一口气,挺不挺得过去便靠她自己了。”
凌墨心火上绞,却压着发不出来。只死死抱着怀里的人,牙缝中嘶磨出来几个字,对许太医道,“还不来施针。”
那丫头虽是昏睡在他怀里,可许太医每一针下,眉间便是一紧,他心口也会跟着被什么揪一下似的…
许太医施针完,又让人送了炉炭火进来,道是最好不要着凉,方才退出了门外。
凌墨整夜守在床边,没合眼。寻着床上的人气息实在不顺的时候,便会将她抱起来,给她顺顺后背,在怀里紧紧捂着。
直到黎明的时候,出门寻药的暗卫回来了,终是寻齐了药方中的药材。
凌墨亲自喂着她喝下了药汤,终于见得那张小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方才安心了些。
却听得外头明循进来,“殿下…”
“小声些。”凌墨低声斥着。
明循忙收了些声响,“殿下,淮南王的信件回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他这才将怀里的人放回去榻上,又给她捂好了被褥,方才走去接过来明循手中那道书信,又领着明循往外头去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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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卿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恢复知觉的时候,身子好像依然松松软软,仿佛不是自己的…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好像…是在瀑布旁边。
她拧了拧眉头,很想醒来,可是眼皮却很沉怎么也打不开。她好似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是殿下的声音,殿下好像在对暗卫吩咐什么事情。
暗卫走后,刘大人又来了,与殿下说着什么堤坝,什么泥沙,什么偷工减料…她听得便觉得耳朵乏,干脆不想理会了。
眼下,她得想办法让自己醒过来…
她尝试着想将手捏成拳头,可是手动不了。想翻个身,更就别提了…她有些着急了,她该不会是醒不过来了?就这样半梦半醒过一辈子,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是殿下回来了。
长卿看到了些许希望,喉咙里喊着“殿下”,吐出来的却不是字眼儿,只有咽呜之声…殿下好似听到了,加快了几步路走来了床边。
“长卿?”
殿下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蛋,她有些开始知觉了。殿下又握起来她的手,暖暖的…
“醒醒。”
殿下声音里有些沙哑,将她抱了起来。靠进殿下怀里的时候,长卿方才又多了几分知觉…她面上却忽的滴落下来两颗温温热热的东西…湿湿的…好像是殿下的眼泪。
“醒醒,好不好?跟孤说说话。”
殿下的声音越发虚弱了,不像是她认识的殿下…
她好像能动了,凑着他胸前的温热,转了转脸庞。眼睑终于听话地打了开来。
那双长眸凑得很近,正盯着她看。里头果真是氤氤氲氲的…
怎么弄得好像她欺负了人似的…
“醒了?”殿下紧蹙的眉目恍然舒展开来,声音里温柔得不像话。而她却一眼扫见了殿下脖颈上的红印,想起那天晚上她干过的荒唐事儿…
“不要在丢下孤一个人了,好不好?”殿下面庞贴着她的额头,鼻息直扑在她面上…大掌捏着她的肩头,上头力道透入了她的骨头。
长卿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好像是她对不起他似的。
她想推开他,身上却一点儿气力都没有。她声音里也虚弱得很,“殿、殿下,疼…轻点儿。”
凌墨这才松了松紧紧捂着她肩头的手,扶着她到眼前,仔细看着她的脸色。没有血色,瘦,太瘦了…“孤让他们准备粥食,你得吃东西。吃东西才能好…”
长卿神志还有些恍惚,听得他说了好些话,又好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点了点头,又眨巴了两下眼睛。她便被殿下扶着靠去床头…
不过一会儿,便有人送了粥进来。殿下端着碗,亲自给她喂粥。她本想自己来,却发现手上还没什么气力…只好由得他了。
她思绪还不太灵,听得许太医来给她请脉的时候说,是因得那□□,她方才气血大虚。
她听得面上又是一阵灼热,一旁的殿下却还望着她勾了勾嘴角…
这是什么表情?她不想的。那天夜里不是她,她什么也没干!
等许太医出去了,殿下却坐来床榻边上,握起她的手来。那面色温柔得,和她在画扇阁里看到那个杀人的殿下,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孤还要去杭州办件事情,等事情了结,孤便带你回京城。可好?”
“……”就跟她睡了一觉而已,就想她跟他回去了?痴心妄想!
她咬了咬牙,从他手里将手抽了回来,拧着袖口擦了擦眼角,声音里也文文弱弱的:“殿下,松意和江公子是两情相悦的…”
“……”凌墨忽的怔在了床榻前,脸上的温柔消失得干干净净:“两情相悦?”
“嗯!”长卿捉起来被褥,捂在嘴前,眨巴着眼睛望着他。“那日小镇上,江公子已说了,想要娶我。”
长卿只见那双长眸里忽的染了腥,殿下猛地从床榻上起了身,大掌正朝她挥了过来…
她怕是玩儿出火了…
第34章 . 迷花不事君(5) 她、她、她好像踢了……
长卿也不知哪来的胆子, 捧起那只手来狠狠咬了一口。
长卿听得殿下沉声一阵闷疼,捂着手,眸里腥狠望着她,“什么时候学会的?”
她都死过一次了, 她不怕他了。她直了直腰杆儿, “是殿下先动手的。”
“……”殿下听着像是叹了口气, “好。”
“好…好什么?”殿下不凶了, 长卿反倒开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