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医叹了声气,“伤到心脉,怕是不好…”
“心…心脉?”长卿躺不下来了,“他可是要死了?”
话没落下,床榻那边殿下猛地咳嗽了两声,长卿看过去,殿下嘴角又泛出来了血丝。她心里凉凉,挣扎着要从床榻上起来,却一个不小心滚去了地上,“我得去看看他。”
许太医忙去地上将她扶了起来,又将她送来了床榻边上。
长卿只见殿下脸色是青的,嘴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许太医道,“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不过伤得有些重…”
“有些重是什么意思?”长卿巴巴望着许太医。
许太医摇摇头,“臣已经帮殿下处理好了伤口,血流得有些多,那伤口又离心脉很近。这几日怕是得好生看紧。”
“看紧,我看着他。”长卿眼里盈盈的,都快哭出来了。她却想起来什么,慌慌忙忙问着许太医,“可是淮南王要杀他?”
许太医叹了一口长气,“微臣也是方才听闻,淮南是想软禁太子殿下为人质,打去京城造反。如今这别院外头淮南王布了重兵把守,凡太子的人都出不去。杭州城内外消息都封了,谋反怕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那便还好。”长卿也不知自己怎会冷静得出奇。
许太医却也几分不明,“怎么还好?”
长卿道,“他对淮南王还有用,便是还有活路。还得请太医好好为他医治。”
许太医拱手一拜,“这本是微臣分内的事儿。”
“一会儿臣便让人送汤药来。还有姑娘的汤药,也一并送来。太子殿下昏睡前交代了臣,姑娘身子虚,汤药也不能怠慢了。”
长卿送走了许太医,那些婢子也一同跟着出去了。
长卿坐在榻边,捂着殿下的手,见得他额上细汗,忙拧着袖脚给他擦了擦。殿下眉间依然紧锁,该是疼的。
她身子也还有些虚弱,只好凑着他被褥边上躺了下来。额头轻磕着他肩头上,却想要好好陪着他。
好一会儿,婢子送了药汤进来,她方才将人扶起来,喂他吃了药。殿下的眉目却似有了反应,缓缓睁开了眼来。
长卿几分欣喜,“殿下醒了?”
殿下还有几分咳嗽,答得很是虚弱,“嗯…”
“还疼么?”她问着。
殿下却望着她勾了勾嘴角,“不疼。”
“假的…”方才那箭就那么刺进他后背了,她都看到了,连太医都说伤了心脉,怎么会不疼?
“真的,不疼。”殿下直捂着她的手背,拍了拍。
长卿觉着殿下的手掌还是暖的,心中便也安了几分。却听得殿下温声道,“陪孤睡一会儿。”
长卿擦了擦眼角,一口答应了下来,“嗯。”
她担心殿下夜里伤口还疼,便将烛火都留着了。直将自己滚进了他的被褥,又忙着帮他折好被角,深怕漏了风…
殿下受了伤,只能平躺着。她便靠着殿下肩头,她的手却被殿下一把捂着,放去了他心口位置。“方才你该受累了,睡吧…”
长卿不敢睡得太沉,殿下夜里却睡得很是安稳。次日竟比她还醒得早些。
长卿睁眼的时候,便见殿下侧着脸,正望着她。她以为他是疼醒了,忙起了身不敢怠慢,又唤了许太医来请脉。
许太医探了好一会儿,方才又与长卿解释了好些话,大多是,得好生养着的意思。
婢子们送来的粥食汤药,她都亲自喂他吃下的。吃过了药,殿下却说乏闷,不肯躺下。长卿只好取了一旁的棋桌来与他下棋。殿下倒是有些乐此不疲,下棋的时候,竟还跟她争了两句。
长卿只觉着,该是许太医医术高明,昨日殿下都伤得吐了血,眼下还有心情和她争棋…
晌午的时候,世子爷又来探了病。也不知世子爷从哪里弄来了好些杂书,说是给殿下解闷的。随后,淮南王又让人将那把松石间意送进来厢房,说是给她的。
长卿与他弹了两首曲子,听琴能养病,她多是为了他的病好。长卿劝了好些回,让他躺下休息。他却只是咳嗽着说不必。一整日过去,便将晌午世子爷送来那些书都翻遍了,又让她出去喊婢子传话,说是想让刘大人来探他的病。
傍晚,长卿伺候殿下吃过粥药,刘大人便带着些图纸进来了寝殿。两人一聊便是整整一个晚上,长卿一旁听着,好似说的是重修靖州堤坝,和在杭州城中开渠劈水道的工程。
人家淮南王都要起兵造反了,殿下还挂念着杭州城的百姓今年会不会遭水灾之难。长卿只觉得殿下果真是为国为民,心怀天下,将来定是个好皇帝…
夜里,许太医来给殿下换药。长卿本还想在旁伺候的,殿下却说她怕血,不给她看。她在一旁只见的许太医卸了好些带血的崩布,她看得颇有些心惊胆战。殿下的眉目不甚明朗,肯定还很疼的。
长卿见得许太医出去,方坐来床榻边上陪陪他。
“殿下可还想听琴?长卿弹给你听。”
殿下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不、不必。孤乏了,我们睡觉。”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那么自然,长卿却也没多想,正要钻他的被窝,却听他吩咐着,“烛火熄了,孤已经好多了。”
长卿忙去熄了烛火,方才躺回来他身边。殿下却侧身朝她侧身凑了过来。长卿还有几分紧张,殿下的伤口在背上…“殿下这么侧着不疼么?快躺好吧。”
殿下只是淡淡两个字,“不疼。”而后,那大掌便覆来了她腰间。
被他一碰,她身子便敏感起来,可思来想去,眼下不是时候。她忙要捉起他两根手指头来,“殿下,不行。”
“为何?”殿下方才问完,便凑来她耳边,寻着她的耳尖细细吃咬。
“这、这样不不对…”长卿却猛地一阵醒悟,她终于明白方才那些不自然是为什么了。殿下明明受了伤的,可怎的好像一点儿也不疼了?这好得也太快了…
还未来得及发问,她的脖颈却又沦陷了。许久都没有过这样了…从东宫出来这么久,殿下还是头回这么亲吻她…殿下覆来了她身上,长卿的手却悄然探去了他的背后。
那处崩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她故意用了些力气试探,殿下却只是继续往她锁骨之下吻了过去…
“殿下…不疼么?”
身上的人忽的顿了一顿,迟缓了片刻,方才“嘶”地一声…
长卿却已经几分确定了,“骗子!”她想推开他,可气力却没他的大。他根本就没受伤…
凌墨寻得她的温软之处,正是得意,听得这一声“骗子”,嘴角更是上扬了几分,又寻着她另一侧的脖颈试探了过去。
长卿有些吃不住了,腰身又被他大掌一裹,整个人便被他窝进了怀里。寻着窗外微弱的光,长卿看见那双长眸里的笑意,她声音还在发颤,“你、你、你,太欺负人了…”
殿下却低低喘急,“是谁欺负谁?石壁里的事情你可是都忘了?”
长卿面上一阵热臊,没了声。
殿下却是笑得几分狠辣,“孤总得讨回来一回!”
第37章 . 佳人笑(2) 殿下捂着她后脑勺,轻轻……
小窗里飘入丝丝细雨, 带着泥土鲜腥。雨水打落桂花的香气飘入帷帐里,几分清冷。长卿的身子却早就烫了…殿下骗她固然可恶,可殿下的唇将她吻遍了,那身子香甜又霸道, 她便也懒得计较起来。
窗外雨声渐大, 打在窗户轻罗纱的上, 啪嗒嗒直响。风如清泉一般, 灌入来床帷之中,直往长卿心底里钻,时而湿热,时而又带着些寒意。
殿下的味道熟悉又遥远。他长发散落,长卿下巴磕在他的肩头, 能扫见几丝他鬓角的白发。她忆起几分东宫寝殿之中那些荒唐事儿,可一晃儿,眼前又会飘过一些莫须有的身影。
她好似看到殿下持剑杀戮,双手染血,眼中腥火。又好似看到京都城楼上那抹死死驻守的身影,耳边似响起战火之声, 殿下对那些守城将领一声怒吼,“杀!”
那是她梦到过的景象, 殿下死在了瓦剌人的箭下,可却替大周守住了京都城…长卿眼角不觉湿润,趴在他肩头, 没忍住哭声。
殿下好似听到了,忙停下来动作,“怎么了?”
长卿直将他揽得更紧了些,“长卿不想殿下死…”
凌墨只觉大约是昨日的事情将她吓到了, 忙着紧了几分气力,“孤死不了。”又凑到她耳旁几分笑意,“孤就算死了,你也得跟着孤。”
“……”长卿的眼泪瞬间便止住了,她想起上辈子被他赐死陪葬。
殿下果真还是没有良心…
一场云雨事毕,长卿被殿下卷着放去了床里,眼泪早就干了,心中却开始五味杂陈。她正往床里滚,却被殿下从身后一把揽着小腹抱了回去,“去哪儿?”
长卿伸手去掰自己小腹上他的手指,“殿下可吩咐许太医煮避子汤了,长卿等着呢。”
“……”凌墨一阵心酸,“你都避孤避到江南了,还要怎么避?”
“长卿还要在江南嫁人呢,不想有殿下的孩子。”话没落下,她小腹上的手一把松开了。肩头却被他一把捂着,翻身过去面朝着他。
借着门外微弱的光,长卿看到殿下眼中在发颤,殿下问她,“你要嫁谁?”
“……便就当是二嫁,寻着合适的人,能好好对长卿的一生一世的,便就嫁了。”
凌墨冷笑了声,看着眼前的小脸几分认真的模样,“被那江弘骗了一次,你还没清醒点儿?”
“那,那便不攀着高门大户了。寻个普通人家,有门手艺傍身,不愁吃穿便行了。长卿洗衣做饭,夫君赚钱养家,到时候再生两个小娃儿,养在院子里逗弄着玩儿。看他们长大了,上进功名,娶妻嫁人。一生平平淡淡,也是平平安安。”长卿一口气说完,自己都说累了。
殿下却狠狠一声,“想得美。”
“……”长卿懒得跟他说了,撑起来自己的身子,“殿下还是快让许太医送避子汤进来吧。”
“避什么?该生便生下来。”
“孤养着你,你也不必洗衣做饭。小娃儿养在皇宫里,你一样逗弄着他们玩儿。长大了入皇子鉴读书,娶妻嫁人。一生平步青云,孤护你们平平安安。”
“……晋王还没死,长卿不能有殿下的孩子。”
长卿话没完便被殿下揽去了胸前,“不准说了,睡觉。”
“……”这她怎么睡得着。她被殿下捂着胸前,声音像蒙着一层纱。
“从昨日到今日,许太医可都是跟殿下一起演戏?”
“还有,世子爷和刘大人也都是知道的?”
“淮南王也陪着殿下一起疯么?”
“闭嘴!”殿下捂着她后脑勺,轻轻揉了揉。“明日孤再跟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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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刚亮,长卿便醒了。殿下躺着旁边,睡得还沉。二人的衣物林乱散落在床尾。
长卿撑起来身子,偷偷掀开来被褥。殿下身上没着衣物。那崩布却一层一层裹得很是严实。
“还真能演…”她嘟囔了一小声。翻身去了床尾,拾掇起来自己的衣物,飞快地穿好了,便往门口去。
她得走,她才不要给他生孩子又给他陪葬!
刚要拉开房门,手腕儿上一紧,便又被人拉了回去。殿下光着脊背,挡着门前,“去哪儿?”
“长卿让殿下劳师动众了…殿下也不必再用苦肉计了,长卿是不会随你回东宫的。”
她如今是名动苏杭的女琴师了,说话颇有几分底气。
殿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不必紧张,劳师动众也并非全为了你。”
“禁卫军被淮南王的私兵吃了,淮南王便等同造反。你觉得晋王会让孤轻易回去?”
“……”殿下演戏不是专给她看的?长卿方才那些小傲娇仿佛碎了一地,脸色方才一僵,腰身上便是一紧,被殿下揽去了他胸前。
殿下的鼻息很近,声音却低沉着:“你若现在出去,孤设的局便前功尽弃。”
长卿眨巴了两下眼睛,“那,怎么办?”话刚完,她唇上便被殿下轻咬了一口,殿下口齿里含含糊糊,“陪孤装病。”
婢子在身后敲了敲房门,“云姑娘,殿下的粥食和汤药好了。”
殿下这才将长卿放开,低声在她耳边道了句,“你该知道怎么办。”说罢,便兀自挥开袖子,去了床榻上躺下了。
长卿这才转身去拉开了房门,从丫鬟手里接了汤药进来。送着汤药回来房中小圆桌上,她才回身过去,关好了房门。
殿下倒是不用她喂了,自己走来圆桌旁,与她一道用早膳。
长卿见一旁的药汤还冒着热气儿,端了那汤药来闻了闻,“殿下既然没伤,这汤药可是假的?”
殿下却从她手中接过去药碗,将碗中药汤一饮而尽了。
“……”房里又没别人,他还演得真。
晌午世子爷又来了,与殿下换了一轮书,特地摆出来两本给殿下看了看,“这两本海事图,以前没见过,只江南才有。”
殿下面上几分欣喜,又指明让世子爷去问淮南王要两本兵书来,他要参详。
世子爷出去之后,殿下坐着床榻上读书,长卿百无聊赖,只好也随手翻了翻另一本。
殿下看完一本书,却还似模似样咳嗽了两声。长卿忙试探着,“殿下这病要装到什么时候?先生寻了好些琴谱出来,该想让长卿回去练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