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映在月光里
时间:2021-02-19 09:56:53

 
 
第7章 .  给我也笑一个   无
  明令仪回到偏院,随意敷衍了几句夏薇与秦嬷嬷,那人她一时摸不清来历,亦不愿意多说节外生枝,徒增她们的担忧。
  现今既然将李庄头全家赶了出去,最重要之事是找找以前的陪房,选出几个能用的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李姨娘一家子依靠着她而活,不可能放弃庄子丰厚的收益,再说府里的主子还得靠这个庄子的出产养着呢,没了李庄头,她定会派其他忠心的下人来明庄。
  明令仪吩咐道:“嬷嬷,你是明家的老人,认得的人也多,你前去打探一下还有哪些人在,愿意进院子来伺候的,选几个忠厚的进来,不愿意来的,你也不要强求。”
  秦嬷嬷忙领命出去了,夏薇此时精神有些恍惚,估摸着还在为先前杀人之事害怕。明令仪认真斟酌后说道:“夏薇,明日我们去福山寺时,我陪你去菩萨面前上一炷香。”
  夏薇回过神看着她,迟疑片刻后问道:“夫人,你不怕吗?”
  “怕啊。我怕极了。”明令仪倒了杯热茶,也顺便给她倒了一杯,神情淡淡:“死其实不可怕,活着才可怕,尤其是生不如死。”
  夏薇愣住了,茶水的暖意传到掌心,令她鼻子有些发涩。如果不是她先动手,就算她们几人能活下来,定也会很惨。
  如今她们还好好的活着,坐在热炕上吃茶,不过短短两日,嚣张跋扈的李庄头一家就倒了台。
  她渐渐振奋起来,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以后明庄就是夫人的,我们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了。”
  明令仪微微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幻想:“这岂不是会要了李姨娘的命。”
  夏薇笑容僵在了脸上,颇有些不甘地道:“这些都是夫人的嫁妆,要是再有别人来,就来一个杀一个。”
  “杀人只能成魔......,死了,都死了......”那人痛苦的低吼又回荡在明令仪脑海里,她微闭了闭眼,抛去那些酸涩的情绪,平静地道:“现在只求能吃饱穿暖,过上清净日子已足矣。”
  她将茶杯放在案桌上,抬眼看向夏薇,“这些且由她先拿去。夏薇,我教你一句话,吃了我的,拿了我的,都要给我还回来。”
  夏薇呆呆握着茶杯看着眼前的明令仪,她神情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却令人心惊胆颤。
  这些时日她在人前仍旧唯唯诺诺,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后面翻云覆雨,那些欺负她的,都死了。
  主院烧了整整一夜,只余下断垣残恒。
  徐延年看着眼前的残迹,叹息一声吩咐道:“将这里先清理干净,待问过夫人,开春后再做打算吧。”
  小厮平安挠了挠头,为难地道:“不问李姨娘吗?”
  徐延年斜了他一眼,冷哼道:“庄子门口硕大的明庄两个字你都不认识吗?真是......”
  剩下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李姨娘不过一个妾,在府里充当主母也就算了,可她不该逼人太甚,不给人活路。
  平安见温润谦和的徐寿年最近频频发怒,忙点头应是,远远见到明令仪与秦嬷嬷夏薇一起前来,他驻足看了片刻,也忍不住摇头叹息。
  夫人虽然有朝廷诰封,可实在是太过怯弱,佝偻着腰脊背永远挺不直,一身灰扑扑的薄旧衫,还没有府里的下人穿得光鲜,哪里有半点国公夫人的模样?
  徐延年听到脚步声,转头瞧去见是明令仪,忙叉手施礼,问道:“夫人这是要出门?”
  明令仪还了半礼道:“去福山寺礼佛。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徐延年看着瘦弱苍白的明令仪,那双曾经昙花一现璀璨的双眼,如今古井无波,正淡然看着自己,原本那些话却好似再也说不出口。
  他斟酌又斟酌之后方黯然道:“李姨娘新指了庄头来,对不住,我未能劝动她打消主意。”
  “无妨。多谢先生。”明令仪心中早有预料,此刻听到后也不觉得失望。
  秦嬷嬷早上回禀,有两家仍留在庄子里的陪房愿意来偏院伺候,虽然他们人老实巴交,可总算还记着先前在明家的情分,这些就已足够,再多她也护不住。
  “高庄头是李姨娘的远房表哥,人还算忠厚老实。”徐延年见明令仪不在意,心中没有释然,反而更为歉意,“这庄子的出息,只怕是......”
  “无妨。也不差这一点。”明令仪听到新来的高庄头本性不错,已经是意外的收获,她颔首道:“多谢先生周旋。”
  徐延年顿了片刻道:“都是夫人自救。”
  明令仪心神一凛,垂眸掩去眼里的惊诧,徐延年比想象中还要聪明与敏锐,不管如何他都算曾退之的半个幕僚,她须得更加小心谨慎。
  她蓦地展颜一笑:“伺候菩萨已久,就算是榆木疙瘩也该开了窍。”
  徐延年只觉得眼前光芒闪动,犹如焦土堆中有花徐徐绽放。他定定看着她的脸,又深觉得不妥,狼狈后退了一步,定下神垂头说起了正事。
  “不知夫人对这片地打算如何处理?在下建议待来年春后再重新起新宅子。”
  明令仪将徐延年的一切动作都看在眼里,心头微松,神色重新沉静下来,又恢复了先前与世无争的样子。
  她没打算重新起宅子,等到这个庄子完全属于她之后,到时想怎么修就怎么修,于是说道:“不必理会,这样就挺好。”
  徐延年想到她如若在此居住,修宅子人多嘈杂总不方便,忙道:“是在下考虑不周。”
  明令仪也不多做解释,颔首道别离去。徐延年看着她的背影半晌,终是低声吩咐道:“平安,买些冬日被褥衣衫吃食送到庄子上,尤其是多送些炭来。”
  夏薇听到果真如明令仪先前所料,明庄的收成她们肯定拿不到手,心里对她的佩服又增添了一层。
  小心搀扶着她的胳膊沿着小径往山上爬,咕哝着骂道:“李姨娘真是不要脸,就没见过哪家的妾这般嚣张。”
  秦嬷嬷也跟着一起骂,明令仪将徐延年之事再想了一遍,诡异的笑划过嘴角,喘了口气道:“无妨。李姨娘有国公爷宠着,仗势嚣张也是应有之事。
  再说除了李姨娘,还有赵姨娘许姨娘,每个都是国公爷心尖宠,反正我们谁都惹不起。”
  曾退之后宅姨娘通房们,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无一不美。夏薇抬眼看了一眼明令仪,嘀咕道:“这是夫人你不愿意争,我就觉着还是夫人长得最好看。”
  明令仪只淡笑不语。
  几人才到福山寺,小沙弥前来传话,说方外大师有请。
  夏薇与秦嬷嬷如同上次一样被拦在了院子外,明令仪跟着小沙弥前去禅房,才走到门外,一枚松果掉在她的头上,吓得她抬头望去,廊檐顶上什么都没有。
  她低下头四下张望,又一枚松果飞来砸了她的额头,痛得她眉心紧皱,不打算理会这种孩童般的行径,径直朝禅房里走。
  谁知她刚抬脚卖步,身后突然冲来一人,带得她往前趔趄差点摔倒。
  “哼。”那人仍旧裹得严严实实,朝她挑了挑下巴语气十分不悦。
  明令仪心中诧异,难道是因为他上次在自己面前发疯失态,这是恼羞成怒了?
  她不敢得罪他,这里又是他的地盘,只得忍气吞声不做声。稳住身往屋内一看,除了熟悉的几案蒲团,方外大师不在里面。
  她考虑了一会后,还是不打算留下,他太过诡异又太有威压感,实在是太危险,曲膝施礼后转身欲离开,身后响起低沉的声音:“敢跑烧光你的庄子。”
  明令仪忍了又忍,转身看着他道:“我若有冒犯公子之处,还请公子原谅。”
  那人明显一呆,闷闷地道:“你没有冒犯我之处,过来坐吧,我不会再用松果扔你了。”
  明令仪惹不起躲不起,只得乖乖前去坐下。他抬手倒了杯茶递给她,兴许是裹着头脸吃茶不便,只将茶杯捧在手中取暖,嫌弃地道:“你怎么这么笨,都不会躲的吗?”
  “只要公子能出气就好。”明令仪双手接过茶,态度恭敬又端正。
  那人直直盯着她,像是要分辨她话中的真假,半晌后道:“你在说谎,真是虚伪。”
  明令仪无奈扶额,只得闭上嘴扮哑巴。
  “你不是一心向佛吗?寺里早就开始念经了,你却这么晚才来?是因为徐延年来了庄子?唔,他长得勉强还能看几眼,他是你的情郎么?”
  明令仪听着他一迭声的问话,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防备心更甚。
  待听到他最后一句,她差点没有被呛死,低头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望着他认真地道:“公子休得胡说,若是传出去只怕我命都没了。”
  那人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睛,手抬起来往她这边伸了一半,她唬得身子往后仰,他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不动了,片刻后又若无其事收了回去,漫不经心地道:“你尽管放心,除了你我,没人会知晓禅房里面之事。”
  明令仪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听完他的话更觉得怪异,在蒲团上动了动,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那人眉头又拧起来,怀疑地道:“不对啊,他不是你的情郎,你对他笑什么?”
  明令仪瞪大了双眼,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连她笑都知道了?
  他突然凑近她,高大的身躯将她团团罩住,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眼神深幽,凝视着她的双眼,低语呢喃:“我还没有见你笑过呢,你笑个给我看看啊。”
 
 
第8章 .  我们都一样   无
  明令仪望着近在眼前的那双眼,像是沉入了深海里,浮浮沉沉头脑发晕的同时,恼怒在胸中翻腾。
  迄今为止她连他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瞬间斗智战胜了理智,飞快伸手抓住他脸上的风帽用力一扯,恍惚间只觉得眼前犹如烟花绽放,他美得诡异妖冶的脸,令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那人怔楞片刻,然后气急败坏地抬手蒙住她的眼,觉得不够干脆直朝她扑来,将她死死压在了身下。
  明令仪先是眼前一黑,后背痛意蔓延,他身上的气息钻入她鼻尖,渐渐呼吸困难。
  他还在扑腾双手乱动,她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脯在不断起伏,耳畔是他心咚咚的跳动声,喷薄的怒意穿透衣衫,像是要将她直接闷死。
  “唔唔唔。”明令仪本能地伸出双手去推他,嘴里无意识乱嚷,挣扎着从他身前偏开脑袋,总算能正常呼吸后,连着喘息了好几口。
  突然,她感觉到身上的人不动了,脸上一红,心中暗叫不妙,用尽力气一蹬腿,打了个滚从他身下逃了出去。
  那人坐起身,手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风帽,目光却直直盯着明令仪,他那眼神像是要吃人的猛兽,仿佛下一瞬即会扑过来,她喉咙发紧,心不由自主抖了抖。
  他冷哼一声,嗤笑道:“看清楚了吗?”
  明令仪小心翼翼后退了两步,忙否认道:“没有。”
  “撒谎。”那人干脆利落地拆穿她,下巴抬了抬,“好看吗?”
  明令仪脑子转得飞快,眉头紧皱神情闪过一丝痛苦,手伸向后背按了按,又收回了手,轻声道:“太快,真的未曾看清楚。”
  那人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拧眉问道:“你后背怎么了?”
  明令仪见他总算不再纠结先前的问题,总算松了口气,低垂着头轻轻摇了摇,隐忍道:“无事。”
  “又撒谎。”那人对她招了招手,极为不耐烦地道:“过来。”
  明令仪紧张得又后退了几步,眼神更加戒备,看着他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那人瞪大了眼,沉默思索片刻,伸手拿下了脸上的风帽,对她徐徐展开一个笑容:“看,你不对我笑,我对你笑好不好,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明令仪微张着嘴,像是不习惯笑,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却如霁雨初晴后的天空,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眼神柔和无比,放低声音慢慢地道:“快过来给我看看。”
  “看...,看什么?”明令仪慌乱得都开始结巴,他语气太像是哄骗小白兔的大灰狼,难不曾他要她脱下衣衫给他看么?
  “看你后背有没有受伤......”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明显觉着也有些不妥,怔楞片刻后嘟囔道:“不看就不看,我去老和尚那里讨些药膏,你回去擦了保管无事。”
  他行动力极强,明令仪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已站起来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很快他就跑了回来,将几瓶药膏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我多拿了几瓶,除了跌打损伤的药,还有医治烫伤刀伤的金疮药。”
  明令仪有些哭笑不得,接过药膏捧在手里,他看不过眼,利落地撩起风帽,抓着外面的长衫下摆用力一扯,撕下一大块绸缎下来,又将她捧着的药膏拿过去包起来再递给她:“喏,这样好拿。”
  明令仪:“......”
  “多谢。”她曲膝施礼道谢,小心翼翼地道:“我该去念经了,若是被有心人瞧见我不在大殿,只怕又会闹出事来。”
  “你一直被欺负吗?”那人手背在身后,侧着脑袋看着她,眼里渐渐浮上了些悲伤,“我也一直被欺负,从小就是。”
  明令仪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手足无措,看着他渐渐脑中浮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惊骇莫名。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脸色渐渐淡下来,步步逼近她,眼神狂乱低吼:“你知道我是谁了对不对?所以你怕我?怕惹上了麻烦,怕沾上了我会死?”
  明令仪被逼得步步后退,他的怒意太浓,她怕他下一瞬就会爆发出来,情急之下大声道:“停!”
  那人似被惊醒,停下脚步呆愣愣地看着她。
  “是,我是认出了你,你是圣上对不对?”明令仪迅速地组织着语言,开始还有些迟疑,很快越说越顺畅:“因为你是圣上,是至高无上的君王,所以我怕你是应有之义。不,不是怕,这是该有的敬意。
  我更不是怕沾上了你会死,我本来就自身难保,过的什么日子你也看到了,连个下人都可以随意欺负我,你能有我惨么?我们究竟谁是麻烦还说不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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