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忙得把老婆孩子都丢了。”
丁念错愕,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高鸿渐却被她的表情逗笑:“不用大惊小怪,忙起来没时间交流,感情出现问题很正常。当然这也给我提了个醒,以后不管多忙,家还是要顾的。”
丁念附和:“是,是。”
高鸿渐压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怎么,还在为房子的事担心?方便跟我说下情况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丁念正需要转移话题,便把来龙去脉简要捋了一遍。
高鸿渐听完:“你一定要买这楼盘?”
“倒也不是,只是好不容易碰着个各方面都挺合适的,错过了有点可惜。”
“这有什么可惜。那位何小姐手上没有,不代表已经卖空,现在房子紧俏,她估计觉得你不算优质客户,把好房子许给别人也说不定。”高鸿渐说,“这样吧,我再找人帮你问问,相似价位的也给你留意着,过几天给你答复。”
峰回路转,丁念提振了情绪:“可以吗,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就是几个电话的事,再说了,我也不保证一定能帮上。”
能帮忙她已经很感激了。丁念兴奋地忽略了他们的同窗情谊是否深厚到了这种地步,连着说了几声谢谢。
高鸿渐的表现则冷静得多,或许这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又或是他早已习惯帮助别人,很能理解对方受到恩惠的心情。
这次短暂的见面后,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而就在第二天,丁念还在犹豫要不要再了解下其他楼盘时,高鸿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不可思议的是,高鸿渐不仅给她找到了房子,还托朋友替她申请到了折扣,丁念顿时被幸运砸得眼冒金星——她不是在做梦吧,为什么一次意外的重逢会让接下来的事情如此顺利?
于是她兴致勃勃地奔赴城南的另一个楼盘,高鸿渐已然和朋友在那里等她。
她吸取教训,当下就交了定金。
高鸿渐笑:“不需要再考虑下?”
“不用了。”她开始对他有了莫名的信任,“当好运来临时,我还是先把它揣进兜里比较好。”
她的好心情很快被方钰发现,这天下午,高三年级结束最后一门的考试,方钰一装订完试卷就跑去找她:“你最近有点春风得意啊,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了?”
丁念微微一笑,想着有喜事是该分享,于是把买房的事情告诉了她,谁知这位准新娘失望地沉默了一会儿:“我还以为你交男朋友了呢。”
“这难道不比交男朋友更高兴?”
“还行吧。”方钰拍拍她的肩,“你就没想过买房容易把自己困住?”
“……”
“Sorry~我不是故意泼你冷水,前些年我也跟你一样追求独立,但是自从遇到我老公后,你知道的……我的想法变了很多。”方钰想到另一个问题,“不过话说回来,毛坯房装修很费功夫的,你打算怎么安排?”
“慢慢来吧,反正不急着住,再不济我就等高考完再装修好了。”
“也是,现在肯定没心思。”方钰理解地笑了。
两人再聊了几句便各自开始工作。联考结束,学生们暂时解放,老师则要开始紧锣密鼓地阅卷。按照语文组的安排,丁念负责现代文阅读部分,因为周四就要出排名,这两天她必须加班加点。
晚自修时,年级主任突然把她叫到办公室:“你们班那个傅晓晨……是全科缺考吧?你抽个时间把试卷给她送过去。”
她皱眉:“有这个必要吗?她下周一就回校了。”
“这不是还没回吗,她在家两周,落下多少课程和作业,这次是七校联考,试卷题型和难度都按照高考来,把她一个人剩下不合适。”
“可她就算做完了也没成绩。”
“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年级主任心情也不太好,“你尽快给她送过去吧,顺便了解下她在家的情况。”
丁念收声,接过一沓试卷出去。
她想起上周日那个突然的电话,是傅晓晨的大伯母打过来的,问她是否有空去家里坐坐。
一中没有老师家访的传统,加之周日下午便是学生返校的时间,她便婉拒了邀请。那位女士倒很客气,表达了惋惜后把地址发到了她手机,并再次强调如果有机会,烦请她一定要去一趟。
那这算是机会吗?丁念摸不着头脑,这是年级组长的要求,还是校领导交代下来的任务?
于是,这天下午六点,丁念来到了市郊的别墅区。照着门卫的指引,她找到了那个宽敞而精致的院落,铁艺大门紧闭,她花了半天时间才找到信箱旁边的门铃。
很快,铁门双双打开,一位穿着黑色棉衣的中年女性朝她走来:“丁老师?真不好意思,这边离学校太远,还得麻烦您跑一趟。”
“不麻烦,您是晓晨伯母吧,”丁念在电话里已说明来意,此时递过文件袋,“这是这次联考的试卷,加上几张随堂测验。”
“好,多谢。”张玉英接过,“您进屋坐会儿。”
“不了,学校还有事。”
张玉英心想她果然避嫌,但也不放弃,笑道:“这天这么冷,喝杯热茶就当暖暖身子。”
“真不用了。”
“丁老师不要老是拒绝人,您再忙,总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她如此殷切,丁念推脱不成,只好跟她进去。穿过偌大的院子,里屋的客厅竟还有百坪之多,头顶的水晶灯如玉树垂落,即使挑高数米,也尽显富贵风资。
张玉英给她沏了杯龙井,陪坐在她身旁:“晓晨陪她爷爷奶奶出去了,就只有我守在家里,正巧您说要过来,我就想,诶,咱们可以安安静静地说会儿话。”
丁念道了谢,猜到用意:“您是要问晓晨在学校里的情况吧。”
张玉英语调诚恳:“是,她父母常年在国外,孩子性格又敏感,原本她做错事,我是该好好说她一顿的,可是……有些话我实在说不出口。”
丁念理解:“学校也是想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现在最主要的是,晓晨能自己想通。”
“这我跟她聊过,嘴上说是放下了,我也希望是真的。毕竟对她来说,把心思放回学习才更要紧。”张玉英担忧地问,“只是她成绩向来只能排中等,高三以来更是退步明显,我想问问,像她有可能考上国内的好大学吗?又或者,出国会不会更适合她?”
丁念想了想:“按照之前的排名看,她上二本线是没问题的,如果要争取一本,就要在物理和数学上下功夫。至于出国,难易程度和选择范围的大小还是以成绩说话,两者其实并不冲突。”
“那她在其他学科上的优势能弥补短板吗?”
“这很难,语文和英语能拉开的分数很有限。”
“那现在请老师补课会不会太迟了?”
“这说不好,晓晨如果用心学,效果可能会有,但各门学科都有其难易点,学生资质不同,接受程度也不同。”丁念知道自己在说废话,可这本来就不是她所能决定的事情,“学校的课程已经安排的很紧,真要补课,也最好是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
张玉英明白了:“我到时候问问她的意见。”
丁念也点点头,想着谈话应该结束,却又听张玉英叹了口气:“丁老师,我还得麻烦您一件事。”
“您说。”
“晓晨回校以后,我想给她办个走读。”
“嗯,可以的,只是学校实行封闭性管理,即使要走读,也要求学生参加早晚自习。”
“这您放心,我们会按时接送。具体要办什么手续?”
“手续倒很简单,家长提出申请,经班主任和年级组长同意就能办通行证,只需要一两天时间。”
“好,那我让绍恒抽空去办。”张玉英说,“绍恒就是晓晨他哥哥,你和他见过面吧,我让他和你联系。”
“好。”
张玉英又给丁念添茶,提起回校之后,希望她能多关注晓晨,如果她情绪上有什么不对最好能及时联系自己。丁念表示理解,也答应下来,毕竟晓晨即使回校也属于留校察看期,如果再违反校纪,可能就要将处分记入档案。
张玉英听了心情愈发沉重,丁念想的却是话已至此,也无需再留,正打算起身,屋门却从外面打开,原来是傅晓晨带着爷爷奶奶回家来。
看清沙发上的两人,女孩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丁老师?”
丁念冲她点点头。
张玉英也起身,给一同进来的两位老人介绍。傅奶奶一听,有些惊喜,笑着招呼丁念:“老师真是稀客,大老远过来,留下吃饭吧。”
“不用了,”丁念惶恐,“您别客气。”
“妈,老师还得回学校。”
“吃完饭再回,让小张送送。”又吩咐晓晨,“你让张叔别停车了,去超市再买些菜。”
张玉英哭笑不得,这老太太。丁念却再次婉拒:“奶奶,真不用麻烦了。”
傅奶奶十分可惜,又觉自己待客不周,看了眼老伴,傅爷爷倒笑得温和:“你就别为难老师了。”
丁念心里一松,跟张玉英以及二老告别,又不免吩咐晓晨:“今天给你带了几张卷子,做的时候要完全闭卷,掐紧时间,就当在家考试。回校那天把答题卷交给我。”
傅晓晨点了点头。
张玉英于是送丁念出门,走到院子正中,又撞上并肩走来的傅天森父子。丁念无奈,怎么家访一次竟把家长见了个遍。张玉英再次介绍,她打过招呼,又想起方钰的话,这位叱咤商界的傅天森先生看上去约摸六十出头,面容雍和,反倒是身旁那位年轻的眉头紧皱,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傅天森得知丁念要走,记起刚才看见小张开车进车库,便说:“让绍恒送你。”
丁念拒绝:“不用了,我打车很方便。”
“怎么方便,这里没有公交站,出租车也很少。”傅绍恒莫名插了一嘴。
“没关系。”
傅绍恒看她,她却没看自己,他拿出车钥匙:“老师请吧。”
第5章 松柏
他的车是停在院子里的,走了几步,回头发现丁念没动:“你是回学校?”
丁念不想说是,但有长辈在,自己耽搁时间也不太好,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院门缓缓打开,张玉英瞧着黑色的轿车迅速驶出,等院门关上便跟着丈夫往里走:“丁老师这人过于避嫌了,没有之前那个周老师好打交道。”
傅天森开解她:“你不要老把心思用在搞关系上,老师也只是拿份工资,没义务对我们家孩子过于操心。”
“话不能这么说。”张玉英突然想到什么,“呀,那盒冬虫夏草我忘了给了,还有上次绍恒带回来的茶叶。”
“……”
傅天森劝她无果,先她一步回了屋。张玉英却还是忍不住给傅绍恒打了电话,傅绍恒和父亲一样兴致寥寥,人都上车了还有什么必要,再说身后这位也不像会收礼的人。
自打上车,两人俱都沉默。上次见面还是在餐厅,因为蒋成的事并没多做交流,分别时甚至有些不愉快。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对彼此有意见对吗?
还是说,只是他认为的没有意见?
前面是十字路口,他打了转向灯:“丁老师很忙?”
一直在看手机。
“没有。”
“难为你特地跑一趟。”
“领导交代的任务。”她看了眼窗外,“能在路边停一下吗?”
“有事?”
“嗯。”
“见朋友?”
“……”
“你似乎不太愿意和我说话。”
“怎么会。”丁念笑笑,只是也没有必须聊的。
“你那天很怕我对蒋成做些什么。”
“当时是,”丁念同样记起来:“但转念一想,您是知名人物,又在公共场合,应该不会做得太出格。”
“我可不是什么知名人物。”
“您谦虚。”
“怎么,你查过我?”
“不敢,”丁念说,“傅氏的名号太响,我怕不经意间得罪了人。不过看来是我多虑了,就凭傅氏如此成功,也能推断傅先生是讲道理的人。”
她略带挖苦,傅绍恒有点想笑,他减了速,等着她叫他停车。不出所料,丁念很快说:“前面就是天青路地铁口了,麻烦您了。”
“我不怕麻烦,倒是你,怎么这么怕麻烦别人。”
“欠人情总是不好的。”
“我可以理解为你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同时也不希望别人欠你人情?”
“……可以这么说。”
“凡事算得这么清楚,不会很没意思吗?”
“还好吧,毕竟不是和所有人都这样。亲疏远近不同,算清楚些,能避免不少麻烦。”
他忽然转过身去:“所以你很怕麻烦我,是因为我们并不亲近。”
丁念笑了笑,没再作答,下车时轻声说了句谢谢。
。
在老同学的帮助下,丁念买房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这大概是近段时间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情。
父母过来岚城参观了她的新房,总体也都满意,只是丁念决策太快,没有请他们做参谋,这让他们心里不太舒服:“你现在做事怎么越来越武断了,好歹在敲定之前让我们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