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哥哥看着她,“去哪?”
“去和粑粑一起睡觉啊。”妹妹崽一本正经地说。
妹妹崽周身腾起光晕,小手小脚伸展开来,飞到空中。
两个哥哥还在懵逼中。去粑粑的房间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们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人类幼崽。出生的身高比他们高太多,更不用说三岁往上的幼崽,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巨山。
粑粑是人类。他如果看到自己的崽崽如此迷你,会吓坏的吧。
所以,还是藏好。等他们再长大点,再和粑粑相认。
妹妹崽:“我们还是幼崽,要和大人一起睡觉才可以。”
卷毛崽点点头,“是吼。万一这房间有老鼠、蟑螂、蜘蛛……”
他刚伸出手指头掰扯花精最讨厌的东西,妹妹崽咻的一下飞去陆折的卧室……
两个小公花愣了愣,也赶紧飞了过去。
陆折眼睛紧紧闭着,压根不知道有三个小家伙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轻轻飞到他的脚边,落了下来。
春夜寒冷,床上的被子厚厚实实,崽崽们一头栽进柔软中,差点没爬起来。
折腾了好半天,三个崽崽才你拉我我抱你的挤在了一起,乖乖巧巧互相依偎着。
过了一会,红心崽伸手指了指被子,然后使劲摇摇头,用眼神表达“粑粑jiojio不臭。”
卷毛崽点点头,挺直了腰板:不然他怎么会是我们的粑粑?肯定和我们一样香喷喷的。
妹妹崽盘腿抱胸,难得脸上没有冷峻表情,而是往两个哥哥身边又挤了挤,发出舒服的哼声。
黑暗的房间内,一米八的大床上,此刻躺着一个内心烦躁如何都睡不着的人类,以及三只可可爱爱见证这个人类jiojio不臭的花精崽崽们。
一般来说,陆折夜里睡不着,脑子就跟炸了似的,敏锐的神经疯狂跳跃,把自己并不长久的人生翻来倒去的想,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睡不着。
前两年他还谨遵医嘱吃药助睡,自从知道他心脏不太好后戒了药。
前几天在妙莲观他倒是沉沉睡了一觉,如今想来当时虽然房间简陋,床榻坚硬,但睡得真舒服啊。
早知道今天不洗道袍,衣裳上或许还沾染些旱莲花的香味,能让他好眠。
忽然,他鼻息间萦绕着熟悉的花香。
他愣了下,以为是错觉。再深吸一口,这香味并未散去,反倒越来越浓烈。
他顿时四肢百骸像充盈着暖暖的阳光般,舒坦极了,犹如躺在了云端。
他睁开眼,看着黑魆魆的天花板,唇角勾起又落下。
还真是搞笑。他此刻犹如身处妙莲观三清殿中庭的古树下。只是一点点花香便让他舒适的要死不活。
算了算了!不管是错觉还是幻觉,他服了行吧。
闭上眼,陆折任由自己的思绪飞向百里外的妙莲观。高大的三山门,肃穆的灵官像,悠长的回廊,以及漫天粉花落地的中庭……
翌日清晨,陆折是饿醒的。
难得好天气,阳光从窗帘投射进来,晒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
他猛的一下坐起来。草,竟然睡着了?!还睡了个懒觉?!
时针指向11点,这一觉他足足睡了9个小时。无梦无扰,非常舒服。
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猛地想起什么,他赶紧掀起衣服,身上皮肤好端端的,没有青红相间的绳索印,忽然他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高兴。
难道他还盼着那女人再把她绑去吗?虽然她自始至终没有承认。
愣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昨晚睡过去之前好似闻到了旱莲花的香味。
他之前治疗失眠试过很多香氛都没用,也就这种花的香味能让他好眠。
可这是城里,哪里有什么旱莲花。
带着浓浓的疑问起床,简单给自己做了个蛋炒饭,去卫生间刮胡子时,他发现他的脸竟然红红润润……多么好的气色啊。
进卫生间洗澡,他顺手把外套放在门外,等会出来穿。
三个崽崽麻溜从卧室门后跑出来,飞入外套四个口袋中的三个。
一夜过去,三个小家伙又长大了些,不能再挤入一个口袋。
幸好陆折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有四个口袋。
洗完澡收拾完毕,陆折穿上衣服出门。
三个崽崽也跟着出了门。
春日暖暖,大街上的人们明显多了起来。
大眼看去,一半人都是外地来的游客。陆折双手插兜,帽子扣着把脸遮了一半。饶是如此,也有很多女孩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陆折目不斜视,慢条斯理地顺着街巷往西走。
古城有专门的旅游街区,可住在这里的人们仍然拥有大片的生活区,位于西城的花鸟虫鱼市场便是本地人经常光顾的地方。
陆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往这边走来。母亲在世的时候很喜欢花,各种花盆往家里搬。在市中心的陆家私宅有一处绣球花园,那是父亲为母亲打造的示爱之地。
向阳小区这套老房子住了他一个人,太过冷清,需要一些花花草草点缀。
陆折以前不喜欢花,觉得花的颜色香味太过矫情。
去了一趟妙莲观后,他还想保持这个观点,但旱莲花的香味让他无法说服自己。
不愧是商康市最大的花鸟虫鱼市场,大中午这里挤满了人。门口有卖猫狗兔子的店,好多小孩挤着吵着非要家长买。家长们随意附和着,然后无情地拉着孩子回家。
顿时哭闹声此起彼伏。
陆折皱起眉头,不愧是小屁孩,动不动就哭闹,真是讨厌。
他专门绕了个大圈,从另外一个门进去。市场东区专门卖花草,幽幽静静,还有鸟叫声。
他走了一圈,挑了一串凤梨草、一盆鸟巢蕨、一盆鹿角蕨,这些绿植可以给家里添点绿色,倒也不闹眼睛。至于花,他走了一圈,兰花太娇,水仙太冷,连翘太艳……反正都不好看。
绕过一处发财树店,前面竟有间专门卖菊花的店。菊花可不是这个季节开的,怎么这家的菊花如此盛大妖娆,橙黄的,艳紫的,橘红的,什么颜色的都有。
陆折走过去,低头闻了下,没什么味道。
店员热情地介绍说我家的菊花都是大棚超季节培育,品种独特,别处没有。还说他们公司有专门的研发团队,采用基因育种技术,可以根据需要培育各种杂交品种。如果陆折喜欢,里面还有一处菊花展,可以进去观赏。
三个小崽崽躲在口袋里,虽然视野好,但粑粑衣服的布料也太过密实,连个缝隙都没有,压根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和闻。
这简直是花精的天堂,好多好闻的花香味。
尤其红心崽心情好炸天,眉心的花瓣胎记也红润很多。
陆折抿唇看了看,抬头问:“你家能培育出旱莲花吗?”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第一次店员没听清楚,“什么莲花?”
陆折:“旱莲花!”
店员:“旱什么?”
陆折:“…………”
这时有一个身着黄色长裙的女人从陆折身边走过。
店员赶紧打招呼,“鞠小姐您回来了。客人在里面等着。”
鞠小华匆忙点了下头,径直朝里走去,虽然匆忙,但仍瞥了一眼陆折。
一般很少有年轻男人喜欢菊花。来店里的人以老头老太太居多。
要不是看在店员说自家的研发能力在这片无人能及,陆折才没有耐心跟他解释。
“这种花,长得像水莲花,但又不是水莲花。它三月八日开花,只开十天……”
店员听得一脸懵,摇摇头,“先生,我卖花卖了好多年,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花。”
鞠小华脚下一顿,回头看了眼陆折。
也只多看了一眼,便赶紧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外面有多冷,里面就有多暖和。
暖气扑身的同时眼睛也享受了灿烂。
内室里摆满了各种菊花,大花小花,开得热热烈烈,让人赏心悦目。
花丛中摆着一桌四椅子,有人已经坐在里面,白色掐腰长裙,脖颈线条优美地如同天鹅,简单一个发髻盘在脑后,几缕长发卷曲着挂在耳边,侧脸弧线也极为好看。只是红润的唇紧紧抿着,显出这人的不悦。
鞠小华赶紧上前笑道:“祖婆婆,您大驾光临,小鞠有失远迎啊。”
连菀回头,似笑非笑地说:“鞠总生意做得大,如今日理万机,好几年没上妙莲观了吧。”
鞠小华脸色一凛,直直站在一旁,低头道:“祖婆婆您折煞我了。听闻妙莲观遭了风灾,我已经派人上山帮忙。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任凭祖婆婆调遣。”
连菀没说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鞠小华大气不敢出。当年要不是祖婆婆在她化为人形时出手施救,怕是如今连阴曹地府都找不到她的影子。
她不愿在妙莲崖过孤苦的日子,便下山入人界做起了生意,还结婚生了孩子。
连菀起身,手指掠过台上摆着的菊花,“听说你生有一儿一女。”
鞠小华脸色一红,说了声是。一提及自己的孩子,她轻松起来,叽里呱啦说了好多,身为母亲的喜悦压都压不住。
连菀听完笑了笑,歪着头说:“可是我的孩子丢了。”
三清观。
天气渐暖,好多人前来三清观朝拜烧香,虔诚献贡。
老君殿前的水池里开满了水莲花。
春天水莲花开,这事简直匪夷所思,然而水莲花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开了。压根不管什么节气时令,任性至极。
大家伙认为这是天降祥瑞,纷纷前来赏花,希望能沾点喜气。
当然,更多人以朝花池里丢硬币为祈福形势,纷纷朝里面投掷硬币,明明旁边写着禁止丢硬币,人们对此还是乐不此疲。
有人准头太欠,直接砸在水莲花的花心里……
偏殿二楼窗户大开,芙蕖瞧见这一幕顿时心疼地半死。
她回过头瞧见连菀面无表情地坐着,袖子里一条黄白相间的小蛇时不时露出三角头……
“谁让你罔顾时节乱开花?自找的。”连菀伸手把花蛇塞进袖子里。
芙蕖:“……”
鞠小华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直发抖。两位尊驾斗嘴,她身为小辈只能装透明。
左边这位穿白色长裙的祖婆婆,多年不出山,今日突访,还说自己孩子丢了。
她顿时觉得今天自己绝对是脑抽了,好端端地对着祖婆婆说什么孩子。
右边这位身姿妖娆面色瑰丽的芙蕖前辈是大家都不敢招惹的对象。她手段高超,途径广泛,认识的的三教九流多如牛毛,任凭你发生什么天大的事,只要她愿意都能帮上。
只是这两位天生相杀相爱,见了面就撕,听说多年前狠狠打过一架,芙蕖前辈输得很惨,是大家都不敢提及的秘闻。今天让她见证两位撕逼,也是“幸运”。
芙蕖挥动袖子坐下,硬是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你下山没地方住吧。我们三清观去年刚翻修扩张,后院还有一栋闲置的楼……”
连菀见桌面上连个茶都没有,没什么好脸色地说:“不嫌弃。我身子娇,要用真丝棉被,要喝山泉凝露……”
芙蕖:“……你可真不客气。”
连菀微笑,“你也知道,我只喝妙莲崖产的妙莲白毫。麻烦了。”
芙蕖气得半死。她心道连菀久居山上,听说连最爱的乌龙白桃糕因为穷都要隔三差五地买。连菀下山寻子,没钱难办事。她不过是佯装提了下,连菀就一口答应。看来是真穷。
一直没说话的鞠小华赶紧说:“祖婆婆,我们听说您下山办事,都想尽尽孝心。我那里不如芙蕖前辈这里好,但也四季如春,幽静安宁。如果……”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好好献点殷勤。
芙蕖一拍桌子,“去什么去!姐姐就住我这里。一应需要我全部满足。保准让姐姐满意。”
连菀点点头,“乖。”
芙蕖:“…………”妈的,感觉中了什么圈套。
她回头瞪着鞠小华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让你发向各处的盟花令发了吗?”
很多年前花界饱受风神摧残,每每花开得娇艳时便被风吹雨打,花落一地惨不忍睹。幸而某位仙人路过,教授止风令。于八方插旗,辅以咒语,任由外界风吹震地,界内也可无忧。
只是这么多年来,不止仙人隐没,就连花精们也飘零无定所。掌控八方旗子的花精,想全部找齐,并驱动旗阵,实在难办。
然而,风姨此番几乎摧毁妙莲崖,这事无不紧急。花界要自保,必须把旗手找齐。
盟花令是花界精怪中最重要的命令。一旦发出,见令者必须听令。
鞠小华不住叩首,“回前辈,已经发出去了。”
芙蕖哼了一声,“这些年,灵气稀薄,大家死的死,躲的躲,有的为了活命与人类勾结做尽坏事。现在风姨发疯,要是再不团结,大家全玩完。”
难得芙蕖脸上浮着一层坚定决绝。连菀站起来,回头看着鞠小华,“我另外交代的,要隐秘行事。一有线索,立马告诉我。你知道怎么找我。”
鞠小华连连点头。
芙蕖眼波流转,“难得姐姐下山,来,我带你去找点乐子。”
连菀伸止住她伸过来的手,“找男人是吧?!”
芙蕖笑起来,摊手无辜道:“还有什么比男人好玩?”
连菀冷冷道:“我与你不同,我有夫有子。”说完,抬脚往外走。
芙蕖气得脸蛋鼓起来。连菀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有相好的,非说三个崽崽是自花繁殖出来的。现在在这用这种话怼她。
她是脑抽了才请连菀住这里。这位主儿简直就是个行走的怼神。
忽然有小道士咚咚咚上楼来,见有其他人,立马退到一边。
芙蕖让他进来,“都不是外人。你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