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淳傻乎乎地问:“谁啊,消息这么灵通?”
花蛇一把勾住他的脖颈,冷飕飕道:“师兄,我想找你探讨下道法。”
说完,拽着他溜了。
老道长见状,咳咳两声,“祖婆婆,孙孙儿想起还有功课没有完成。稍后再向您问安。”
说完也大步溜了。
连菀深吸一口气,袖子一扫,这些礼物全部划入虚空。
她抬头瞧着树干,一跃而起。
三颗花蕾像是有感应似的,周边萦绕的光晕更盛了。
最上面那朵花蕾,粉红花瓣顶端微微卷起,展现出漂亮的弧度。
中间那朵花蕾,正红色大于嫩粉色,展现出独特的颜色。
最下面那朵花蕾,规规矩矩地杵在那里,在山风中纹丝不动,透着几分冷峻。
连菀伸出手轻轻掠过花瓣,感受着光晕在手中环绕的触觉。
轻轻闭上眼,静心感知,没什么异样。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忽然听到一个奶软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妈……妈?”
连菀倏然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三颗花蕾在空中轻轻摇曳。
她静静盯着它们,再无声音响起。
呵!连幻听都出来了。
王福战战兢兢地看着客厅里端坐着的女人。
要说他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女人面前他所有的机灵全不好使。
茶盏里的热气渐渐消融,对方静静坐着,脸上波澜不惊,手放在桌面上,指尖上的指甲轻轻敲在桌面,一下又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突然站起来,红唇轻启,“他回来了。”
王福一愣,赶紧站起来,想问一句您怎么知道,可他的脖子像是被掐住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隔壁小洋楼大门敞开,自从来这里镀金的小陆总突然消失后,来了好几拨人找了好多遍,把整个妙莲村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人影。
王福差点派人去丹江边,万一小陆总一个想不开投江怎么办?
大清早这位叫石依依的女人便登门入户,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让茶凉了一盏又一盏。
王福老婆和女二挤着也想上楼,石依依一个回眸,任谁也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踩着台阶往上,四楼左转第一间便是王福给陆折安排的房间。
从缝隙中看过去,房间内杂乱不堪。
石依依站在门口没动。不知从哪吹来的风把门轻轻推开,咯吱声骤起。
床上躺着一个人。
身体颀长,脚直直伸到了床边。此时春光穿过玻璃映在陆折的脸上,斑驳光影中,s级的鼻梁,翘长的眼睫毛,漂亮的人中线以及唇形,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陆折睡得很沉,石依依看得很认真。
她甚至挪了个凳子坐在旁边,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羽毛一点点轻轻抚在陆折的脸庞。
石依依玩得很开心,陆折醒来的那一刻,羽毛骤然坠落。
她坐直身体,笑嘻嘻看着他。
陆折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虽然记不得做了什么梦,但很累,不光身体累精神也累。
他勉强睁开眼睛,瞧清楚对面女人。
懵了几秒种后,强撑着坐起来,冷冷道:“出去。”
石依依唇角勾起。之前那些误闯妙莲崖的凡人,但凡瞧见不该瞧见的东西,命倒也留着,但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抹去,成为没有记忆的白纸人。
连菀给陆折喂了封识丸,只把昨夜发生在妙莲崖的事情抹除。
这个小小花精,有时候真的不按套路出牌。
“小哲,你不好奇吗?”
石依依下颌挑起,指了指陆折露出的胸口。
陆折低头一看,衣领不知为何松散,露出的肌肤上竟青红相间,甚至有几道青紫印子,像被鞭子抽过似的。
他皱起眉头,冷着脸把衣领拽紧,回头盯着石依依,“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
石依依淡定解释,交代了三个事实。
第一,你消失了一天一夜。
第二,你哥哥对你牵肠挂肚,但因为忙,让我来找你。
第三,监控视频里没有你出走的迹象。也就是说你是无缘无故消失。
陆折想下床,但身上酸疼难耐,又不想在石依依面前露了怯。
他瞥眼看清挂在墙上的钟表,确实比睡之前的时间多了快48个小时。石依依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他。
不过,他唇角扯了扯,“你是自己来的吧。陆燃不会这么好心。”
石依依笑得意味深长,眯着眼说:“小哲,你哥总说你笨,其实他在说瞎话。”
两人昨夜的话再次重复,只是陆折压根不知道自己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陆折着急搞清楚状况,让石依依赶紧出去。
石依依也不恼,只说你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不知道是谁着急找你。
房间门再次关上,陆折这才忍着疼起身。
走进卫生间,脱了衣服,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肤。
尤其腰部和手腕脚腕处,像是被绳索或是鞭子抽打捆绑过似的,透出褐红色的绳印。
勉强穿好衣服,他走到房间坐下来打开手机。
管家打来几十个电话。
陆折的眼皮子突突地跳。
电话拨过去,管家的哭声几乎同时在耳边炸响:“小折,老太爷他快不行了。”
妙莲观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只是这份安静中似乎流淌着莫名的紧张。
老道长功课也不做,跑去碑林某块碑前拿着锄头挖了好长时间,终于挖出一个快要腐朽的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块玉简。
玉简上刻着两排字:莲花开于树,功德始建崖。妙法继德信,福海启大道。
这是最早一代妙莲观主持埋下的。老道长上下左右翻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半个关于祖婆婆的记录,细细索索重新埋好,然后又去藏经阁翻看古书经文。
藏经阁里摆着一颗避尘珠,各类书籍倒也保存地完好。
道醇来送饭的时候发现师父脸上盖着一本线装书,睡得比在卧室还踏实。
道醇:“……”
机会难得,他把饭盒放到老道长脚边赶紧去最后一排翻看明清话本子看。据说这些全是买给祖婆婆消解无聊所用。珍藏无删减版哦。
陆折寻来的时候,中庭只有花蛇正在用一颗小石头调戏一只青蛙玩。
走投无路的青蛙怎么跳都跳不出去。
花蛇一愣,差点喷出一句: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赶紧捂住嘴,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后,施礼躬身道:“施主有何贵干?”
陆折的眸光越过花蛇的肩膀落在中庭的古树身上。
花还未开,但他依旧能闻到让他心神安宁的花香。
他回了个礼,“我想见祖……婆婆。”
他别扭地喊出这个称呼,虽然直觉告诉他,祖婆婆绝对不是道袍女流氓的真名。
花蛇心里一个激灵,张嘴结巴了半天,挥着手喊着你等着,然后滋溜一声跑去找人了。
不到半分钟,老道长、道醇被他左右夹着,滋溜一声回到了中庭。
老道长嘴边甚至还挂着一丝透明的口水。
道醇的心还飘在某书某页让人欲罢不能的文字上。
老道长咳咳两声,秒变回仙风道骨的主持,笑道:“祖婆婆轻易不见客。陆施主,您有什么事跟我说是一样的。”
陆折抿了下唇:“我想求一点妙莲观的灵泉!”
灵泉两字一从他嘴里说出来,面前这三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似的,僵硬了。
老道长哦了一声,“我妙莲观后山有一处甘泉,你若需要,随时可取。”
陆折摇摇头,“我想求的是灵泉。”
老道长眯起眼睛,“那陆施主找错地方了。”
陆折拿出手机,翻开一张照片。
“商康县志里曾经记载一则故事……”他往前一步,出示道。
老道长自然知道。不过是许多许多年前商康县也就是现在的商康市发生严重瘟疫,祖婆婆不忍心百姓受苦,便在山泉水里滴了些灵泉,以妙莲观时任观主的名义施舍给百姓,解除瘟疫,拯救生命。这件事被记载在县志里。
但他记得里面写的是山泉,并非灵泉啊。
陆折:“我听王福说,他祖上曾经有幸得过妙莲崖的灵泉,能治重疾,能妙手回春。”
老道长一愣。祖婆婆虽然毒舌,但心软。过去这么多年,随手救了多少人,估计连她也记不得。怕是王福这家伙为了讨好陆折,便将这样的秘辛告诉他,目的就是为了让陆家对妙莲崖产生兴趣。
如此一说,他更不会轻易透露。
任凭陆折如何求,老道长就只承认自己有山泉,没有灵泉。
“我不是为别的,我是为了……”陆折突然鼻尖酸了下,眼眶中有不熟悉的东西试图往外涌。
他猛地仰起头看着天。
过了会他低下头,定定看着老道长说:“我两天前从妙莲村王福家消失。监控摄像头没有拍到我出门,我在房间内凭空消失。”
老道长抚摸着白胡须装懵逼,“如此神奇?”
“我再回到房间时,浑身上下又青又红。仔细辨认,应该是鞭子抽打的痕迹。”
“而且我的鞋子上沾了很多你们妙莲崖独有的黑土壤……”
老道长哈哈笑起来,“你总不会说是我们绑架了你吧。”
说完左看一眼道淳,右看一眼道淳,两人一蛇齐齐哈哈干笑起来。
陆折低下头唇角勾起,“你们学道法的,自然不会这么做。”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眸光幽幽。
“但你们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嘛。”
“一见我,就借故摸我的胸和脸。”
“见色起意,继而绑架我,对我做出不可描述的动作,而后又用神奇的药水抹去我的记忆……”
“在我奋力抵抗的时候沾染了她特殊的香味。”
“鞭痕、鞋底、断片、香味……”
陆折轻笑一声,“凑在一起,想象空间很大嘛。”
老道长:“…………”
道淳:“…………”
花蛇:“…………”
第009章 文学独家
陆折被带到碑林时,天色已暗。
青石板路两旁的十二瓣花灯一盏盏亮起,投射在路面的光晕温柔细腻,让他焦躁的心稍有缓和。
路绕林密,前面带路的琥珀色瞳孔的小道士不知道为什么不太能走直线,且每次回头冲他笑,像极了方才拿石子调戏青蛙的样子。
石碑上爬满了青苔,两旁的密林幽深安静。
仔细听似有山泉叮咚作响之声,陆折不由加快脚步。
黑暗中一抹烛光晃动。
一方巨大的石碑前站着一位妙龄少女。老少道士一左一右护着她。
她腰身纤瘦,略微宽大的银白色道袍笼着她,越发显得轻盈。
听到脚步声,连菀转过身来。
陆折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只是前两次见面时,这人脸上常常挂着的冷漠无畏的表情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急切和隐忍。
“听说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连菀先发制人。
陆折沉声说:“不是误会。”
老道长整张脸皱起来,祖婆婆这是要干嘛?要不是之前她对人家动手动脚,也不至于被人找上门来。
这姓陆的小子确实挺聪明的,虽然没全猜对,但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连菀哦了一声,“仅凭你三言两语就可以随意污蔑人吗?”
陆折当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连菀绑了他,但种种迹象都指向妙莲崖。尤其他对香味极为敏感,若不是他失踪期间连菀出现在他身边,他身上不可能沾染她的气味。
这一点连菀逃不掉。
至于见色起意一说,不过是他为了见她不得不瞎编的借口。
王福指天发誓妙说莲崖有可以妙手回春的灵泉。
爷爷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念想,虽然灵泉这东西听起来有些扯,但他一定要试试。
“祖婆婆……”陆折艰难从嘴里吐出这个称呼。
连菀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看着他。
陆折窘得耳垂都红了,脸上瞬时一片铁青。
“如果你真有灵泉的话,请,请借我一点点。要什么回报,你尽管提。”
要是认识陆家二少的人知道他竟然会用近乎哀求的语调说话,态度还如此谦卑,甚至快低到尘埃里,估计眼珠子都要惊得掉下来。
连菀长长哦了一声,“我提什么要求都行?”
陆折硬着脖子,“是!”
老道长快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祖婆婆处于孕后期快要生的阶段,她最近的脾气格外炸裂,行为越发诡谲。
她准备干吗?要把这姓陆的小子收了,然后当未出世孩子的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立马被自己吓得一个哆嗦。
太可怕了!
“生老病死,天经地义。你为一个将死之人来求灵泉,纯属做无用功!”连菀举起花灯,百无聊赖地瞧着里面烛火摇曳。
陆折抿着唇。果然有灵泉。
“祖婆婆大概没什么亲朋好友吧。”不能感同身受。
老道长当即倒吸一口气,哎呦,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祖婆婆是天下独一份的旱莲花,也是独一份的孤独啊。
完蛋。祖婆婆要发飙了。
连菀呵呵笑起来,“陆施主,求人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陆折眸子里的光暗淡下去,时间有限,他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