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干嘛?
钟瑜一直觉得很多事情,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可如今她摸不清世子所想,也只能把话说明了。
叹了口气,她无奈道:“世子,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家两个姐妹都倾心于你,若是你这般做了,我可要如何能在钟府继续待下去呢?”
付久珩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回道:“那便离开钟府。”
“啊?”
付久珩倾身向前,双手支在她身后的桌子上,定定的看着她道:“你救过我一命,我却始终未曾相报。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许你一个愿望,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双手奉上。”
两人突然的贴近,钟瑜下意识紧张的向后抑去,悬在她上方的人面如冠玉,一双有神的黑目灼灼的看着她,过于英俊的面貌有些盛气凌人,她不由有些结巴:“也、也没什么愿望。”
付久珩红唇轻启:“你可知这世上鲜有我不能之事,你当真不要这个恩典吗?”
钟瑜大脑已经快成了浆糊,这会儿也算明白了前世那些见到明星尖叫晕倒的人的感受了,付久珩的五官毫无一丝可挑剔之处,两人一上一下又贴得这样近,引人遐想,钟瑜觉得自己快没法思考了。
默念着冷静冷静再冷静,钟瑜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便要……五百两银子吧。”五百两她可以托给谢琰保管,将来定有用的上的地方。
付久珩怔了一下,随即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的道:“本世子许的一个愿望,竟只值五百两?”
钟瑜连忙头摇的和波浪鼓似的,道:“不不,我的意思是,世子不只值五百两,是我只值五百两。不,是我也不值五百两,是因着世子的恩典,才值了五百两。”
一段话说的颠三倒四的,钟瑜面红耳赤,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付久珩却是眼带笑意,宠溺的道:“五百两不过是小事,给你便是了。但本世子报答救命恩人仅用了五百两,说出去未免令人笑话。”
“那……”
付久珩低下头,钟瑜想偏头却又被他执了下巴扭了回来,两人呼吸交缠,他的唇停在她的上方,垂目温柔而专注的凝视着她。
“我带你离开钟府,我们一起回青州。往后余生,再没有能欺负你,尊贵、荣华、宠爱,我会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一一的捧到你的面前。钟瑜,你可愿意?”
钟瑜瞪大了双眼,呆呆的看着他,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些话。
自穿书以来,她想过好多可能的走向,比如她没能嫁给合意之人,一生需得忍受着相看两厌的夫君和后院里的争风吃醋,比如她嫁了宋小公子,却是过的并不如她想象中般如意,甚至连终究难敌命运,不得已再次早早横死的可能都想过了,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她竟当真得了原书里身份最为贵重之人的青睐。
她一早便知他日后的身份,总是提醒自己小心一颗心,不能因一时的冲动日后落进嫉妒与虚荣中失去自我,她也觉得骄傲如他,是不会先迈出这一步的,日子一久,新鲜劲过了,他大抵便把她抛在脑后了。
仔细想想原书的剧情,似乎付久珩这个新帝,并没有描写他的任何一段情史,他似乎对女人并不热忱,便是天仙一般的皇后雪凝,也是敬重更多。
他竟真的看上了她?
付久珩见钟瑜久不言语,脸上的情意渐渐的散了,他不由想到了一种可能。
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那绝不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情郎告白的模样,相反的,她不仅没有欢喜与害羞,反而是忧虑与困惑。
“你……不愿?”
钟瑜不知如何作答,如果是在现代,这样一个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和她告白,她一秒都不会犹豫,立刻马上便和他走。可是这里不一样,这里不是她原先所生活的时代,眼前这个男子将来会登上至高无上的帝位,成为天下间最为尊贵的男人。
有钟紫茜前世的先例在前,她不想过那样日日里勾心斗角的日子,钟瑜自认自己并不是个多虚荣的人,嫁给皇帝得来的那些荣华富贵能带给她的快乐有限,宫斗失败受人欺凌的惨淡结局,还有失了本心每日里算计的荣华生活,都不是她想要的。
虽然钟瑜没说话,可付久珩依旧在她的脸上读出了她的回答。他缓缓的直起了身子,双眼里闪过了很多一纵即逝的情绪,最终只剩下了冷然。
他眯了眼看了看她,收回了双臂,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可是心里有人了?”
他紧紧的盯着她的双眼,那目光令她的心思无处可藏,面对他的逼问,她的回答显得底气不足:“……是。”
付久珩面色瞬间雪白如纸,他沉默的凝视着她,嗤笑了一声,道:“是宋元京。”
不是问句,他语气如此肯定,钟瑜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他。
“哦,看来被我说中了。”
那天在齐国公府见着她时他便已觉察出不对劲来,这个女子向来不喜麻烦,也不爱热闹,如何却要冒着被认出的风险来诗会呢?
想到诗会上的那个漂亮的小公子,这并不难猜。
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失败和得不到这些字眼,连带着使得他性子里带了些许高傲,他甚至没想过这个小小的庶女会有选择别人的可能。
是他过于自负了,这个任何女子听了都要欢喜雀跃的恩典,在她的眼里一文不值。
真是可笑。
付久珩面上阴阳不定,凄然的冷笑一声,最终闭上了双眼,掩下了所有的情绪。
钟瑜有些害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心知在眼前之人的眼里,要了自己一条小命可能和踩死一只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虽是前先他待她多有不同,可她顾虑的东西太多,一再告戒自己两人间的距离,也不觉得两人会真的发展出什么,从而也导致了现下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她的一片错愕。
“你竟去选一个小小的进士,钟瑜。”
钟瑜明白,付久珩现下里只怕不仅是因着她的拒绝而恼怒,更是因着她弃他去选择一个地位远逊于他之人而觉得羞辱,于是赶忙道:“世子,若是只论才华与容貌,宋公子不及世子半分。”
付久珩苦笑:“可你却选择他。”
钟瑜缓缓回视着他,那目光中带了微微的惊惧,令她显出几分弱不禁风的动人之色。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凝聚着勇气,字字清晰的道:“是,我选择他,不是他比世子好,这世间都不会有男子比世子好了,世子的相貌,才学,家世,哪一样都是一顶一的好,可就是太好了,我实在不堪相配。
而宋小公子,他相貌虽是上乘可远不及世子天人之姿,他出身也不富裕,更没有家世,虽是有才学,可是过于耿直的性子也难在官场上扶摇直上。不过嫁了这般平凡的他我才能安心的当他的正妻,不用担心过于出色的夫君哪一天厌弃了自己,更不用担心时时的有人觊觎他而暗害于我。”
付久珩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已然冷若冰霜:“我虽不能给你正妻之位,但其他几样却未必如你想的一般。”
钟瑜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垂下头,声音却是坚定:“我曾发过愿,此生只愿为人正室,还望世子体谅。”
付久珩沉默,审视着她的目光从冰冷透骨到漠然,渐渐的收了所有的情绪,片刻后淡淡的道:“也罢,你且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将来莫要后悔便是。”
第52章 我可要问一问定远将军的……
说着, 他没再看她一眼,一拂袖便转身离去了。
钟瑜呆呆的站着,这顷刻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难了。
那仿若仙神般的男子竟真的会看上她?惶惶然呆立了许久, 钟瑜才伸手捏了下大腿, 还挺疼的。
用手背贴了贴发热的面颊,这才发现手心也全是汗,这个猝不及防的状况令她又惊又喜, 喜的是被这样一个完美的男子喜欢, 她承认, 女人的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是更多的是惊,这个男子他不是寻常人, 他是将来的帝王,此番得罪了他, 也不知道等着她的前路是什么。
钟瑜不由泄了气,坐在桌前发起呆来。
世子是真的喜欢她吗, 也许有吧,只是这点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能持续多久,许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而她到底喜欢世子吗?她总是回避去想这个问题,总觉得不去想,这个难题好像就不存在一般。
现下她认真的想了下,她大概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
可是这又能如何?
伸出手抚上心口, 感受着内里狂乱的心跳, 她自嘲的笑了下,长长的吸了口气。
门上响起了几声扣门声,月圆在外间道:“小姐, 将军和夫人那边午膳已经备好了,唤您过去呢。”
钟瑜应了一声,饮了口桌上的凉茶,对着镜子整理了下。
来到前厅时,众人已经都在了,钟紫蕾不知何时不见了,自徐城手钏失窃一事,钟将军便不许她见外人了,想来方才王夫人虽是给叫了来,之后大概又被谴了回去。
钟紫茜和钟紫蔓坐在谢琰的对面,两个少女皆是娇艳美丽,仿若两朵各具特色的花,甚是赏心悦目。
只是谢琰却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到钟瑜过来,目光跟着她直到落了座,眉间带了几丝担忧之色。
钟瑜自己也知道自己神色不佳,朝着谢琰勉力笑了下。
一顿饭钟瑜思绪飘着,不甚说话,手里扒着米饭也没吃几口,好不容易应付完了,谢琰望向一边出神发呆的钟瑜,朝着钟将军道:“晚辈想与瑜儿独处上片刻,还望将军准许。”
饭已吃完了,钟将军道:“这是自然。”说着,又朝妻女们道:“我们先回去吧,让他们兄妹说会儿话。”
几人纷纷进去了,留下两人站在院子里,谢琰见着人都走远了,这才担忧的看向钟瑜,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方才回房时发生了什么事?”
钟瑜摇摇头,道:“没什么事。”
谢琰如何能信,上前一步拉过她,道:“莫不是施氏欺负了你?”
“施氏是我亲娘,虽然她厚此薄彼,但也不至于欺凌了我去。哥哥,你别问了。”
谢琰打量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道:“瑜儿,凡事还有我这个做兄长的在,若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来告诉我。”
钟瑜点点头,静默了片刻,道:“哥哥,若是你看上了个农家的女儿,去和她……表白,可却发现她看上了别人,那人远不如你,比如说像是村里当铺的账房先生之类的,为着这还拒绝了你,你可会怨她,可会……恨她报复她?”
谢琰怔忡了下,手掌虚虚的握成拳,低垂了目光,好一会儿才道:“这……我若是真心喜欢她,又怎会报复她为难她?我只希望她能幸福,那账房先生能好好对她,至于怨恨……人非草木,只是我想我怨的不是她,而是这命运,不过再恨再怨,当我见着她时,想着的大抵还是她的好。”
“那……你会很快把她忘掉吗?”
谢琰咽下心底的情绪,朝着她笑了笑,道:“你这是看了什么话本,这么多爱恨情仇的。”
“我就是问问,哥哥你快些回答。”
谢琰正色道:“我想我是不会忘记她的,只是瑜儿,这世间的人性格各异,想法也不尽相同,便是同一个人,处于不同的情态时,做法也会有差异。
到底发生了什么,和哥哥也不能说吗?”
这事太难说出口,钟瑜吸了口气,努力将内心的矛盾与纠结随着深呼吸一起吐出去,朝他笑了下,道:“无事,我只是担心宋元京对表妹长久不能忘情。”
谢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心疼的道:“他若敢负你,哥哥我绝不会轻易饶过他。不过你且放心,就以往我与宋公子相处时对他的了解,他满心四书五经的大道理,对表妹应还是亲情多一些,现下不过是表妹忽的舍他嫁了个平民,他有些失落难堪吧。”
谢琰安慰了她几句,又陪着她坐了会儿才离开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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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一过,天气便明显转了凉,日里也不再动辄满身大汗,甚是舒适。
秋高气爽里京城里迎来了宝鸢公主寿辰后的另一件喜庆之事——肖家二公子的婚事。
肖二公子肖宛超艳名在外,惹得了多少花魁舞娘为之倾心伤神,虽是太尉家的公子,要说一门好亲事也是难。因着兄长也尚未成婚,这事便搁了下来,一晃便好几年了。
只是这几年来肖宛超却愈发放肆,日日里游手好闲,流连花丛,还曾为了个青楼女子打伤了太史家的公子,总是有惹不完的祸,肖家长辈也有着操不完的心。
直到两月前肖家来了门远亲,肖老夫人嫁到雍州去的妹妹毕老夫人进京看病,住在了太尉府。
这毕老夫人带了两个孙儿一个孙女同行,这孙女一直住在雍州乡下,乍一见肖宛超这般英俊贵气的男子,不免心生情愫,兼之肖宛超又来者不拒,百般情话的温柔缱绻之下,哄得她陷在甜甜的情丝之中不可自拔,两人便在长辈们的眼皮底下暗渡陈仓了。
只是肖宛超的性子如何能耐得住守着一人?不到一月,便腻了这乡下的姑娘,重回到了往日红颜知己们的怀抱中了。
毕家孙女情苦难当,又已然迷迷糊糊的失身于他,伤心之下便一个想不开投了湖。待她被救下,这事也就败露了,于是两家一番商量,便定下了这婚事。
肖太尉的公子成婚,前来恭贺的宾客不仅有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世子付久珩和前朝百官,连雪凝公主也带了付太后的贺礼亲自到场。
钟家几个儿女随着钟将军和王夫人也一同来了,钟瑜远远瞧了下人群中央那身着艳红的俊俏新郎官,这场婚事倒是和书里前世一模一样,只可惜肖宛超的这个正室夫人毕氏,她记得好像嫁过来不久便难产死了。
前来道贺的宾客太多,肖太尉带着次子肖宛超一一敬着,宴席一时半刻也不会结束。王夫人忙着向别家夫人和公子们引荐自己的女儿,这会儿顾不上钟瑜和钟紫茜,大厅里人声鼎沸的钟瑜觉着闹心,便出了屋子到外间凉快了会儿。
本在审视着周遭的公子们的钟紫茜见状追了上来,道:“你干嘛去?”
钟瑜无奈道:“透会儿气。”
“这里面的公子,不是权贵也是高官之子,难得的机会不去结识下岂不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