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鸢公主双眼又有了神采,立即道:“好好,我这就去取。”
说完她起身便急匆匆的往外去,待到了门边,忽的想起了什么,伸手到袖里掏了下,掏出了一包包得仔细的小纸包来。
宝鸢公主转回身来,又走回了床边,将纸包放在床上,在谢琰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拆了开来。
里面是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粒,一个个小星星的形状,很是漂亮。
宝鸢公主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水星糖,平日里都随身带着几颗,可甜了。你要是不嫌弃,要不我就不去寻蜜饯了,你尝尝我这水星糖如何?”
成婚数月,他只知晓宝鸢公主嗜甜如命,却并不晓得具体的饮食喜好,她随身带着的这甜腻的小糖果他是头一次见。
或者也有可能是见过的,但从未上心过。
谢琰望着那纸包里漂亮的一颗颗糖果,就像她的人一样可爱小巧,在她期待的眼神中说不出拒绝的话,轻声嗯了一下。
宝鸢公主立即开心的笑了,复又端起药来喂他,这一回他伸了手出来,道:“你给我吧,这药太苦了,这么一勺勺的更是难受。”
宝鸢公主看着他接过碗,随后一仰头便尽数一饮而尽。
看惯了他俊秀飘逸的姿仪,现下这般潇洒豪迈的举动倒也令她别有一番心动,心底里只觉得他真真是怎样都是极好。
放下了碗,他看着傻傻盯着自己的小姑娘,道:“糖。”
宝鸢公主这才想起来,把手边的纸包递给了他。
谢琰伸手随意挑了一个淡黄色的小糖果,放入了口中。
第一个反应是,真的太甜了。
虽说知道是糖,但谢琰口味清淡,以前吃的甜食都是微甜,或者酸甜,这么直接浓烈的甜到腻的糖果倒是头一回吃。
甜腻的味道冲散了口中的苦涩,唇舌间都是甘甜与馨香,就像她的人一样,总是欢笑着,灵动着,那么的有生气,那么的欢乐,无论是寒凉还是寂寥,在她的面前总是会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宝鸢公主眨眼观察着他的表情,担心的道:“是不好吃吗?”
这……倒也不是不好吃,只是太甜了。
看着一心为着自己的小姑娘一脸失望,谢琰安抚的笑笑,道:“好吃,只是我不擅食甜食。”
宝鸢公主又复了笑脸,道:“那下回我给你带些别的不这么甜的,我喜欢的糖果子好多样呢,下回多带几样,你看哪个你喜欢。”
第99章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我们……
想到这甜到令他皱眉的味道, 谢琰道:“不必费心了,我随便吃些府里置的蜜饯就行了。”
宝鸢公主却似没听出这话语里拒绝的意思,软软的声音开始细属起了自己爱吃的美食:“说起甜食, 我可是最在行的了。宫外的点心铺子我全吃过, 最喜欢城东有一家卖的枣花蜜糖杏仁酪,刚出锅的时候满满的杏仁香气,真是好吃极了, 只是这个可难买了, 往往一早便卖光了。”
说着说着, 又想起了谢琰不喜欢过甜,苦恼的道:“嗯……只是这个好像也有点过甜了,我想想, 对了,他家的桂圆核桃酥不那么甜的, 等你好了,咱们两个一起吃。”
宝鸢公主像一只晨间的鸟儿, 叽叽喳喳的很是欢快,给向来老成稳重的谢琰身边带来了许多生机。
谢琰插不上话,便带着恬淡的笑意凝视着她。
不多时,外间又传来了包鸿平的声音:“公子,公主,鱼片粥好了,公子可要用些?”
宝鸢公主一回头, 发髻上系着的小花球也随着动作蹦蹦跳跳的。
起身去开门, 是包鸿平复又端了粥过来。
宝鸢公主笑着接过,只觉得碗内清香扑鼻,边往床边走边道:“宫中的粥虽是样式繁多, 倒是极少用鱼来做的。”
“这是平川那边的做法,将鱼和粥一起饨,比京中流行的鸡肉、牛肉粥会更鲜美许多。”
说着,谢琰接过那碗,舀了一勺尝了下,阵阵的鲜香之气令他觉得好像有了那么点食欲,缓缓的吃了小半碗。
宝鸢公主瞧着谢琰喜欢,问道:“这个难不难啊,要不等之后你教教我,我做来给你吃。”
谢琰擦了擦嘴角,道:“饨粥不难的,只是杀鱼你大抵与我一样只怕是不行,可以让下人帮着把鱼处理好。”
宝鸢公主开心的道:“那我一定好好学,还有什么你喜欢吃的,我也要学。啊,对了,我记得有一样是木薯糕来着,这个婆婆教了我,如今已经大致学会了,只是味道还差了那么点。”
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妻子,谢琰心中流淌过阵阵暖流,静了片刻,温声道:“公主,前些天是琰不好,令公主难过了。”
想到那封令二人不欢而散的信,宝鸢公主眼中蓄起了雾水,摇摇头,道:“是我不好,看了封莫名的信,便对驸马发了脾气。”
“我听鸿平说,我昏睡这几日,你一直都在暗里调查瑜儿的事,可有结果了?”
听他提及钟瑜,宝鸢公主仍不免有些吃味,可是想想她生死未卜的,这么点醋意便被忧心冲散了。
“是我没能力,查了许久,钟府的下人我也着人一一的盘问了,钟瑜像是消失了似的,半点线索也查不到。那天回了钟府,有人瞧见她去了园子,之后便无人见过了。可是那园中你我前几日细细的搜了,并无不妥,这事怎么想怎么奇怪,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高人将她带走了呢?”
谢琰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钟瑜要离开钟府,不可能无人瞧见,除非这带她离开的人乃是绝顶高手,才能悄无声息的将人从人们的视线中带走。
如果钟将军一家没说谎,那么哪个高手会这样和一个小女子过不去呢?
谢琰目光一凛,看向宝鸢公主,肃然问道:“世子何在?”
宝鸢公主自然不能领会这前后有什么关联,懵懂着答道:“世子?他近些时日好像病了,一直在他的世子府里啊。”说完想了想,道:“驸马是怀疑和世子有关?世子为何要为难一个不相干的小官之女?”
谢琰不答,心中半喜半忧。
如果这悄无声息将人带走的当真是世子,那么钟瑜的性命应是无忧了,只是……世子对她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别人不知,他如何能不晓。
谢家虽不是名门大户,可也是家世清白,他的妹妹,怎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跟了他?
想到妹妹原本一心向往的自由,他不由握紧了拳头,暗里下了决心,第二日一早便去世子府上拜访。
宝鸢公主见他面色凝重,不由担心他思虑过甚,小心翼翼的道:“驸马,我不是不让你忧心钟瑜,只是……你现下里刚见点起色,若是再有个什么,这件事情婆婆那里便瞒不住了。”
自他病倒,谢夫人便来问询过这病因,宝鸢公主担心婆母受不住儿子病倒女儿失踪的双重打击,便做主将钟瑜那边的事瞒了下来。
谢琰看向她,心中感激她做出的这许多付出,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宝鸢公主靠向他,依在他的肩上,小声道:“不辛苦,只要能伴着你,什么都不辛苦。”
谢琰不由伸手抚向她的小脑袋,静了片刻,似是下了什么决心,道:“公主,那信上所言,你信了吗?”
宝鸢公主微微有些僵硬,随即洒脱一笑,道:“起初是因着心中不愿相信,便是一直不肯信的,可瞧着驸马不曾否认,气头上也是信过的。如今……便也不再去想是真是假了。
其实怎样都好,驸马终究是我的夫君,钟瑜将来也会嫁人,冷静下来之后回忆起来,我也相信钟瑜待我的好是出自真心的,其他的,过去便过去了,非要去辨出个一二也不能改变什么。
驸马,你便是暂时忘不了她也没关系,我相信天长日久,我这么好,你将来一定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谢琰心中五味俱杂,手在她的秀发上抚着,良久才道:“我不曾否认,只是因着公主当时正在怒火中,我不知道该怎样和公主说才是最好。如今,你还想听吗?”
宝鸢公主伸着小手揪着他的被角,挣扎了会儿,道:“我怕听了难过,可是又克制不住想要知晓。”
谢琰将她自肩上扶起,双目直视着她,诚恳的道:“那信上所言,半真半假。我确实动过娶她的心思,但这仅仅是出于想带她离开钟家的初衷。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否……喜欢我的妹妹。
在她回钟家以前,我满心将她当作唯一的妹妹疼爱,一起成长十余年,感情深厚。而她被认回了钟家,我面对冷清的家,自然难免失落。
后来,听说她在钟家过的苦,我和父亲母亲的心,都像油煎一般的难受,公主,你能明白那种心情吗?看着自小捧在手心里珍视的家人,如今被人欺凌,我恨不得冲进钟家去将她抢回来。
所以……我便生出了个想法,若是我考中了,便可以到钟家去提亲,将她正大光明的接回谢家来,再不必受人欺辱,我们一家四口,也可以和往常一样生活在一起。”
宝鸢公主面上有些悲伤,微低了头,道:“我能明白,我每每看着皇兄被太后欺压,独自伤神,便恨不得和太后玉石俱焚,只愿能换得他能轻松些。”
“是了,就是这般的心情。我越是难过,便越渴望将她娶回谢家,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一种向往,一份执念,我也不知晓我到底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是曾经的执念放不下。
只是,公主,你莫要怪瑜儿,这整件事都与她无关,她并不曾参与我的打算,也不存在什么兄妹有私,她对我从来就只有兄妹之情,还屡次劝解于我,是我放不下心结。
没能实现重聚谢家的愿望,曾经是我最大的遗憾。”
一滴泪珠落在了被褥间,缓缓晕纸了那片洁白,宝鸢公主低着头,不出一声,只有颊边缓缓滴落的泪珠,诉说着她内心的难过。
谢琰伸手将她脸颊上的泪痕轻轻的抹去,温声道:“可是我已经娶了你了,公主。往事已去,一切已然过去了,或许曾经的谢琰想要的是钟瑜,可是现在的谢琰,他的妻子是宝鸢公主,而钟瑜,只能也只会是他的妹妹。
公主,你那么好,那么美,我只愿余生能好好待你,尽我所能的爱你,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我们一起,和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好好的活下去。”
宝鸢公主抬眼,满目星光的望着他,双唇颤着,许久也说不出话来,颊边的泪水却是越涌越汹,最后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又是感动又是委屈,哭着一声声的应声说好,泪水将他胸口晕湿了好大一块。
待到了晚间,宝鸢公主非要陪着他同住,谢琰怕过了病气给她,却是拗不过她。
这一晚,互相敞开了心扉的小夫妻两个,头一次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早,谢琰精神好了些,便坐了骄子往世子府上去了,宝鸢公主虽是不愿大病初愈的谢琰出门,可心知拦不住他,便嘱咐了一番,还命了好多人同行。
在家等着他归来这样的事,虽是常有,可这一次她的心境与往常已然大不同,满面上都是甜美的笑意,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特意去厨房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做出了味道恰好的木薯糕。
糕点在蒸锅里热着,将自己吃的那份加倍糖的盛了出来,命人搬了躺椅到院子里,她坐在上面一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一边吃着糕点,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夫君的归来。
盘里的糕点吃了一半,外间行进来一个侍人,正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太监,只见他面色凝重,弯着身道:“启禀公主,宫里来人,说是……让您进宫一趟。”
宝鸢公主将手中的糕点放回盘中,拍了拍手上的残渣,道:“你去让他回了皇兄,我今日有事,明日再进宫。”
说完,却不见那侍人动作,移了目光看向他,只见他面色有异,眉头深皱,似是有什么话难以说出口。
她愣了下,半晌才道:“不是皇兄?是……太后?”
第100章 我不敢喜欢你
钟瑜和付久珩二人行到了夜间, 终于看着了村落。
钟瑜向来谨慎,便提议独自先去看看,毕竟那群杀手并不知晓她也在世子队伍中, 看见她的人只有梁三公子一个, 而他现下即便是还活着,也定是清醒不过来的。
若是这村子里有埋伏,自己正好先行去探一探路。
于是她先行进了村, 过了好一会儿, 确定了安全才出来与付久珩汇合。
看来京中果然还不知世子还活着, 现下也没有追击人马在此埋伏。
两人进了村,只道是在山林里被野兽攻击了,用着身上的首饰换了间干净的屋子落脚。
风餐露宿了三日, 这是头一晚住进了干净温暖的室内,两人此时已然换下了染血的衣衫, 各自穿上了农户的衣裳。
衣裳是由粗糙的麻布制成的,穿在身上自然不如棉制的舒适, 钟瑜照着院子里的水缸将凌乱的头发理了整齐,回身进屋,便见同样穿着粗布衣裳的付久珩,手里执着之前的衣衫,正要出门去将它们烧了。
付久珩生的高大,农户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微微有些小,不过靠着天生的好相貌, 这一身灰蓝色的粗布穿在他身上, 也带了股自然的清秀。
钟瑜不由有些嫉妒,这真是气质的问题,有些人即便没了锦衣华服, 依旧是一身浑然天成的贵气。
付久珩见她盯着自己瞧,一脸的不满意,伸手拉了下衣角,问道:“不好看?”
钟瑜哼着道:“你一个大男人,还在逃难的路上,还问好不好看这样的话,这么在乎容貌?”
付久珩不以为然,笑道:“这不是怕失了你的欢心吗。”
钟瑜瞪了他一眼,道:“谁说我喜欢你的脸了?”
“哦,那你喜欢我什么?”
钟瑜放弃了和这个愈发无赖的人理论,伸手从他手中取过衣衫,在上面挑了处干净的地方,道:“虽说这村里没有埋伏,却也不知之后是否会有追兵路过,你将这块布料撕下来蒙在面上吧。”
付久珩是钟瑜带着进村的,因着傍晚天色昏暗,二人又行的极快,一路上也没见着什么人。
不过现下住在农户家里,难免可能会与农户中的人照面。让他蒙着面,一是担心他的行踪暴露,二也是他的颜容过盛,在京中多少贵家公子小姐也是目不转睛,如今在农户中,未免太过招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