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忽然抱着枕头冲过来,着急地问道:“囡囡呢?找到了吗?她背上有一块胎记,红色的,跟朵花儿似的,我都记得呢!夫君,囡囡找到了吗?”
齐尚书痛心地把她抱到怀里:“娘子,都过去了,你莫要再这般了……”
梅氏呜呜呜哭了起来,对着他胸口捶打:“你为何只想着衙门的事物?为何找了个黑心烂肺的乳母?你还我的囡囡!”
才说完,她又抱着枕头哄了起来:“囡囡乖,囡囡乖。”
齐游站在那里,心里震惊不已,又心疼自己的亲娘,脑子里却又闪现出齐雪音的脸。
侍郎齐府抱错的女儿,与他娘生得七八分相似,齐游抓住他爹的袖子:“爹?会不会妹妹当年根本没有死?”
齐尚书擦擦泪:“尸体就埋在郊外一棵梅花树下,爹每每想她了,便会去给她烧些纸钱。游儿,莫要说了,这些事只会让人伤心啊!”
齐游一颗心咚咚咚剧烈地跳动,就在这个时候有下人来报:“二公子!外头有人找您,说是一名叫做翠莺的侍女。”
他立即脚步着急地往外走去,翠莺在门口一边擦泪一边等,却没想到齐游比她还要着急。
男人一把抓住她肩头,焦急地问:“你,你是你家姑娘的丫鬟,是近身服侍的吧?可知道她背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之类的?”
翠莺吓得都懵了,下意识地摇头。
齐游一阵失落:“没有胎记?还是你不曾伺候?”
翠莺只道:“我们姑娘不喜欢洗澡时候有人亲近她,向来都是她自己洗得多,我没有仔细瞧过。齐公子……您怎么问这个问题?我们姑娘遇到难处了!她被官差抓走了,说是犯了命案!”
这让齐游心中升起希望:“被谁抓走的?你说清楚,我现在就过去!”
*
雪音刚被押解入牢房中就被推得摔倒在地,手上蹭破一块皮,她知道如今之计只有忍气吞声,但她也不可能就这样白白地送命。
如今只等翠莺把崔阿婆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她就要想法子脱身。
雪音闭着眼坐在潮湿昏暗的地牢中,飞速地回想起书中的事情。
其实这本书不合理之处非常多,比如女主林若幽帮着解决了不少的疑难案件,但她一个弱女子,自小也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是如何想出来那么多查案的法子的?
而许多她原本搭不上的关系,查不到的事情,也好似都查得理所当然。
只不过,如今那些事情也给雪音提供了便利。
她正凝神想着,忽然一阵轻微的铃铛声响起来,雪音抬头一看,只见一位穿着绿色长裙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她掀开面纱,一张脸露了出来,那脸生得柔媚,虽然鼻子和嘴巴略微不够完美,但打扮得极其精致,就显得容貌还是不错的。
雪音坐在地上,林若幽便一步步走过来,她拿出钥匙,示意旁人离开,打开了牢门,她浅笑着站在雪音面前。
“姐姐,我来送送你。”
林若幽是在一年前得到了一个贝壳的,那贝壳里时常传来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提醒着她一步步该怎么走。
她按照那提醒一步步回到了齐家,勾搭上了太子,却不想近来频频出岔子,太子有外室不说,还曾侮辱过一位大臣的女儿,害的大臣女儿投井自尽。
贝壳里那声音告诉她,这一切只怕与齐雪音有关。
若想真的成为齐家唯一的大小姐,必须把齐雪音斩草除根!
因此,她乖乖听了贝壳的话,一步步设下陷阱,让那被撒了痒痒粉的老奴身上被扎了毒针,死在了齐家门口。
再指使老奴的家人报案,又花了不少的银钱打点,这才顺利地抓住了齐雪音。
“姐姐应该很好奇,我是为什么能找到你吧?”林若幽眼唇一笑。
雪音平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林若幽围着她走了一圈。
“因为陆世子借给我一队人马,因此这才能把京城翻了个遍儿,顺利找到姐姐。看来陆世子真的对姐姐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姐姐,你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牢里暗黑一片,林若幽来的时候让人都退了下去,因此她才能这般大胆地说这些话。
雪音轻轻抬头:“你想杀我?”
林若幽笑:“不是我想杀你,是你注定要死。你以为,你占据了我十八年的人生,就这么轻易地可以翻篇了吗?”
雪音微微一笑:“那并非我所愿。我倒是希望自小在我亲生父母跟前长大。清清白白做人,也省的如今被人指责耻笑。”
林若幽伪装不下去了,她冷笑一声:“你亲生父母?若非你的亲生父母,我何苦受那么多罪!他们该死,你更该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就是贪图齐家荣华富贵罢了!齐家不要你,你便打着真心真意的幌子嫁给陆世子,只可惜,陆世子可没那么好骗!”
雪音笑出声了:“是吗?他还是挺好骗的,否则怎么会相信了你?”
林若幽脸色一白,雪音忽然站了起来:“我警告你,亏欠你的人不是我,你一再地找我麻烦,我都不与你计较。但往后你若是再敢挑衅,别怪我心狠手辣!齐家二哥与母亲都是好人,你若是敢亏欠他们我也绝对不会饶你!”
可面前的女人仰头笑起来:“你警告我?你哪里来的资格警告我?齐雪音,你马上就要死了,你如何不饶恕我?”
她摊开掌心,里头是一瓶药:“喝吧,你若是喝了,齐夫人我会照顾,你若是不肯喝,你还是会死,齐夫人呢,也会死。”
雪音胸口起伏,握紧拳头:“她是你母亲!”
林若幽目光冰冷:“齐雪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雪音低着头,想到齐夫人那双柔软温暖的手,声音平静了下来:“我喝。”
第17章 碎的不是衣裳,而是她的……
林若幽眸中里都是得意,瞧着雪音一步步走过来,伸手去拿那药瓶子,她放松一口气。
只要齐雪音一死,齐家的人再没有什么念想了,而她往后的路只会是顺遂无比。
可下一秒,眼前一片粉末扑来,林若幽一惊,只觉得眼睛生疼,忍不住要尖叫!
可雪音一把捂住她的唇,用尽力气把她往后拖了两步,紧接着,用拳头狠狠地砸了几下她的后颈。
自打林若幽回了齐府只会养尊处优,鲜少动弹,如今力气竟然还不如雪音。
而雪音被阿婆养了数日,虽然是糙养,身子骨竟然好了许多,每日里帮阿婆里里外外地打扫,力气倒是练出了一点。
她那几下,林若幽竟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此时牢里一片寂静,已是深夜,两盏油灯被风吹灭一盏,只剩了一盏,显得幽深可怕。
雪音身上发抖,却逼着自己很快把林若幽身上的衣裳给解开了,匆促地把林若幽身上的衣裳换到自己身上,她戴上面纱和帽子,脚步轻快地往牢门口走。
为了不引起怀疑,走到门口她扔了一块从林若幽身上搜出来的银子到那看守身上,看守一喜,一边说着“多谢姑娘!”一边去瞧那银子大约多重。
雪音加快脚步一路往外走,可还没走到大牢门口,就听到一阵匆促的脚步声。
为首的男人个子很高,他穿着深蓝色的披风,走路极快,身后的随从急匆匆地说:“世子,我打听了,那些人说世子妃是犯了命案才进来的!”
陆靖言脸色阴沉,他想起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太子因为欺辱大臣之女一事被皇上斥责,他又连带着受了气,那一日脸色正差,从宫里出来就遇着了齐雪音养父的儿子齐鸿睿,侍郎齐家的人都与陆靖言不走动,只一个林若幽还是私下走动。
齐鸿睿瞧见陆靖言,招呼都不打,就当没看见。
其实也不是当没看见,他大着胆子翻了个白眼,陆靖言便拦住了他:“站住!”
齐鸿睿知道陆靖言虽然不为皇上所喜,但地位有些尴尬,说上不上说下不下,也是个不能惹的主儿,最要紧的是,陆靖言这个人手段狠辣。
要不,皇上也不会那般忌惮陆靖言。
齐鸿睿忍气吞声地站在陆靖言跟前,他是个文人,也没有什么成就,因此对雪音一事素来都没有帮上什么忙。
当初雪音要嫁给陆靖言,齐鸿睿也跟雪音大吵了一架。
他原话就是“你明知道太子一党是要拿你来羞辱陆世子,何苦再往前凑?”
那时候雪音只是可怜地看着他:“二哥,我愿意的。”
她是真的喜欢陆靖言,才会嫁给他。
全家都反对,愿意为了她对抗圣旨想旁的法子,可她非要嫁。
嫁了之后呢?这才短短一年,却又和离了。
齐府上下当着林若幽只说雪音是自作自受,可私下谁不担心?
就是齐鸿儒都时不时地亲自出门去大街上到处打听雪音的下落。
此时瞧见陆靖言,他气不打一处来:“陆世子有何事?”
陆靖言凉凉地看着他:“齐雪音可曾与你联络过?”
齐鸿儒咬咬牙:“陆世子,若是我一个月内找不到她,你也休想安好!当初雪音一意孤行嫁给你,不相信你是个材狼,宁愿与我们闹翻,如今她是自作自受,但我作为她的二哥,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陆靖言淡淡地看了看他几乎要喷火的眸子,定定地问:“她一意孤行嫁给我?难道这一切不是你们设计的?你们想要她在我府上监视我罢了。她是个孤女,齐府不要她,把她卖了当棋子。”
齐鸿儒愤怒地说:“我们没有不要她!若她没有坚持嫁给你,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为了她抗旨!若非她一心倾慕你,看错了人,哪里会到如今的地步?你陆世子是什么人,她一个弱女子能如何监视你?她嫁给你只会受辱!”
陆靖言心中宛如骇浪翻滚,他冷眼瞧着齐鸿儒满面的怒色,知道齐侍郎不算什么好人,但他这个二公子耿直纯正,不会弄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更何况,他瞧得出齐鸿儒眼中对齐雪音的在意。
这让他有些不高兴。
若从前齐鸿儒在意齐雪音,那是因为兄妹之情,可如今二人不再是兄妹,又以什么身份去在意的?
“她与齐家早已断了关系,齐公子未免太把自己当根葱了?”男人薄唇间都是冷讽。
齐鸿儒胸口起伏:“我们之间的关系,此生都断不了。倒是她与你,怕是再没有任何关系了,陆世子,齐某请你,放过她!”
陆靖言没说话,撩起帘子上了马车。
脑中思索着齐鸿儒的话,雪音不是谁安插进宣平侯府的棋子,而是她自愿嫁来的。
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忽然想起来她无数次泪眼盈盈地看着自己解释:“世子,妾不是什么棋子,妾嫁过来是因为,因为倾慕与您……”
那时候他冷淡地望着她的泪,此时却觉得心里一阵阵地疼。
他总想着自保,怀疑一切身边的人和事,府上的奴才时不时便要挨个调查一番,路上瞧见一个人都生怕是刺客,即便睡觉时枕头下都放着匕首,一有时间便扑在练武上头,身手了得,就是为了不让旁人伤害自己。
也就那一日任由她把一本书砸在了他的额上,那伤疤才掉,似乎都触不到痕迹了。
她竟不是棋子,可她却也离开了他。
陆靖言闭着眼,狠狠地踹了一脚马车车厢,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腿上。
当晚他就带着张三亲自到处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肖似她的背影,查找了许多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可是都没有。
好几次他瞧见跟她身形相似的背影,立即去抓住那肩膀,女人一回头,就发现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
他失望了无数次,才真真切切地发觉,雪音不要他了。
那一晚他回到侯府,失魂落魄地坐在灯下,好一会才问:“张三,你说她为何藏在本世子找不到的地方?”
张三不敢说,陆靖言便问李四,李四嘴唇动了几下,只能硬着头皮说:“世子,齐姑娘应当是不想看见您。”
陆靖言拳头猛地锁紧,李四吓得一抖,又连忙说:“可齐姑娘那么在意您,人心都是肉长的,哪里能说放下就放下了?说不定过几日忍不住还是会回来找您的。”
张三点头:“对,世子,齐姑娘一定会来找您的!”
陆靖言心里好受了些,可他睡不着,他把伺候过雪音的人一个个地喊来,问话。
他修长的手执着缠枝纹瓷杯,安静地问:“她从前每日里都做些什么?”
长清园里的兰儿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道:“回世子,世子妃从前每日里都是早起梳妆,而后等着世子一起用早膳,若世子不来,她便一个人用,接着去夫人那里请安,再为世子做些荷包衣裳之类的,接着便是用午膳,做些世子爱吃的茶点,到了傍晚,便是提着灯笼去廊下等世子回来。”
兰儿想了想,似乎瞧见世子不满意,又添了几句。
“只是自从世子妃为了给您送棉衣落水之后,便跟从前不一样了,每日里除了养病,不再做什么针线,也不会去等您了。”
陆靖言手指一紧,蓦地看向她:“为了给我送棉衣?”
兰儿心底实则为雪音感到不值得,此时也忍不住带了些私人情绪,她努力压抑着:“那时候人人都道您是护送林姑娘去苏州了,世子妃伤心得哭了几次,后来听闻您没有带上最厚的棉衣,便拿了她给您做的那件厚棉衣坐着马车追过去,怕您腿疾发作。可……半路上就掉入了河中,人拉回来时差点就不行了。”
说到这些事,兰儿哽咽起来。
陆靖言喝道:“大胆!谁同你说的我是为了护送林姑娘才去的苏州?又是谁告诉你世子妃是为了给本世子送棉衣才落水的?”
兰儿有些怕:“世子……这些事,人人都知道呀。”
陆靖言把瓷杯猛地往桌上一放,凝视着张三和李四:“你们也都知道?”
张三跟李四对望一样,忽然点头:“世子不喜欢世子妃,更喜欢林姑娘,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世子妃落水一事,世子没问过,小的不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