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都忙忙碌碌的,直到客人散去,林若幽捧着茶水一个个地送上去。
“迟老板,舒姑娘,你们累了半日了,喝些茶解解渴吧。”
林若幽本身长得就是无害的那种,迟映寒也没怀疑什么,随手拿过来一杯水,递给雪音:“喝吧,今日你忙了那么久,该累了。这便是店里新来的白姑娘,勤快得很。”
雪音微微一笑,面上仍旧罩着面纱,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谁也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
林若幽站着不走,雪音看了一眼迟映寒,迟映寒立即挥手:“行了,你出去吧。”
最终,林若幽只得出去了。
她胆战心惊地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瞧见店里小厮们一个个地倒下了。
而等林若幽到了厨房门口,就瞧见里头安静无声,她悄悄地撩起来帘子,就发现这两人都昏倒在了后厨里。
女人眼唇一笑,心想她自小便闯荡江湖,对待这几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那一包蒙汗药,足以让这些人晕倒半个时辰的!
她拍拍手走进厨房,先是捻起了桌上舒姑娘做好的一块香炸藕夹尝了尝。
还别说,这样好吃的藕夹她还是第一次吃!
怪道那么多人记挂扶摇饭馆的味道。
林若幽擦擦手,走到雪音面前蹲下来。
她瞧见这蒙着面纱的姑娘软软地靠在火炉旁边,通身穿着白色的衣裙,瞧那架势的确是个美人儿,就是不知道实际上长得如何?
林若幽想要搜雪音的身,看看有没有什么菜谱,但此时更强的好奇心让她想看看这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伸出手,正要掀开那女人的面纱,忽然,女人猛地张开眼,林若幽吓得接连后退!
这一退,直接撞翻了旁边一壶烧开不久的开水,那开会尽数喷溅到林若幽的身上,她疼得尖叫起来!
旁边喝了茶水的迟映寒丝毫没有反应,而雪音一双凉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林若幽。
她站起来,什么都没说,一步步地朝林若幽走。
林若幽的脚被烫得生疼,右手上也红了一片,眼泪忍不住往下掉,但这时候却只能装柔弱:“舒姑娘……您,您怎么醒了?不知道为何,店里大家都晕倒了,我正要来喊您……”
那舒姑娘抬手就是一巴掌,声音冷冽:“滚!”
林若幽实在是疼得钻心,那一巴掌也让她脸上火辣辣的,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立即连滚带爬地跑了。
雪音看着那一地冒着热气的水渍,抿了抿唇。
那是她故意放的开水,而掺了药的水她一眼就起疑了,并未喝下去,只是装晕想看看林若幽要干什么。
现在想想,只怕是来要菜谱的。
为什么这个女人就是这般阴魂不散呢?
但那开水的烫伤足够她沉溺一阵子的了,女子尚未出嫁,身上带了伤疤会是一件相当难堪的事情。
这次只是开水烫一下,甩了一巴掌,若是再有下次,她自然不会轻饶林若幽!
扶摇饭馆的其他人尚未察觉发生了什么,雪音只把这件事告诉了迟映寒,迟映寒大吃一惊,立即又花钱雇了些人特意把守在店门口,说着又要雇两个家丁保护雪音。
想到自己跟翠莺两个人在家,的确有些没底气,雪音想了半日答应了。
但却也提了要求:“你要千万注意,雇佣家丁要挑选家世清白的,那些摸不着来路的莫要雇,以免被人利用。”
迟映寒点头:“这还用你说么?我自小的乳母她夫君如今赋闲在家,不如去帮着看门,此外我再让我乳母的闺女去你那边帮着收拾家务,好不好?”
雪音点头:“既然靠得住就可以。”
迟映寒乳母的夫君与女儿的确都是老实人,干活儿麻利,就住在雪音买下的小院子的耳房处,给雪音和翠莺省下来许多的麻烦。
只是,迟映寒都不知道的时候,这父女二人悄悄地到了陆靖言的跟前,战战兢兢地跪下了。
“贵人,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把舒姑娘照顾得很好。”
陆靖言刚吃完药,他拿着帕子随意擦擦嘴,也不肯吃张三他们准备的蜜饯,一双清冷的眸子只是盯着徐老头以及徐小妹。
“她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有什么人去过她那里?”
徐小妹磕头,答道:“贵人,舒姑娘每日晨起会看看书,写写字,而后迟公子便会去给她送早餐,晌午有时舒姑娘会去扶摇饭馆,有时候只是在家做做针线……”
陆靖言眉毛一挑:“做针线?做什么针线?”
徐小妹如实相告:“迟公子给舒姑娘送了几匹极好的绸缎,要舒姑娘给他做一双合脚的鞋子。”
陆靖言轻嗤一声:“迟家便没有其他会做鞋的人了?”
徐小妹不知道他为何生气,赶紧说道:“迟公子说,旁人做的鞋子都不合脚,每日走路都不舒坦。”
陆靖言眸色暗沉,他这几日都没有怎的打扰雪音,只在暗处关注着她。
原以为自己能够做到答应她的再不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可如今一听到说她与迟映寒的关系这般近,就又觉得心底一股郁气往上冲。
他是试着放下了,他没有骗她,但现在是他放不下。
这一晚雪音从扶摇饭馆走的时候,迟映寒本是要送她的,谁知道临时有迟家的人来喊迟映寒。
迟映寒当然想着把雪音送回去再做其他的,但雪音笑着让他走。
“你家里素日也不喊你,我就这么一点路程,也没什么,且翠莺也在陪着我呢。”
几番推辞,最终迟映寒还是走了。
雪音独自坐着马车往回赶,走着走着,车夫忽然停了下来,焦急地对着车厢里的人说道:“姑娘,天黑路暗,小的不慎撞到了旁人的马车,这可如何是好?”
她原本有些困倦,听到这话便撩起帘子,想着戴的有面纱也不怕什么,安慰了车夫两句:“你素日都很稳当,莫要怕,问问对方要如何处理?若是该赔银子咱就赔。”
车夫连忙跑过去,对方的车夫也问了问车里的人,那车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会儿,雪音的车夫便回来了。
“舒姑娘,对面那人说要与您亲自去谈。”
雪音一怔,隐约瞧得见车撞得也有些严重,便道:“好。”
她下了马车,才站稳,就瞧见对面那马车上下来一个人。
这人身形高大,却有些清瘦,一头黑发如墨,干干净净地挽了起来,面庞白净如玉,然气质冷冽刚硬,宛若玉石雕刻而成的狮子,那双眼深邃幽暗,让人不敢上前。
而他身上穿着的那衣裳,是一件青色长袍,绣了如意云纹,似乎是穿得次数多了,衣裳明显旧了许多,可穿在他身上,依旧是好看的。
雪音一怔,下意识想起来自己做这衣裳时的点点滴滴,她在每一针每一线上都下了功夫。
从未那般认真用心地做什么东西,她所有的热忱和爱都投入了进去。
可最终,狼狈收场。
他为何还要穿这衣裳,难不成就是为了打她的脸?提醒她那段难堪的过去吗?
陆靖言轻轻咳嗽一声,走到她面前:“好巧。”
雪音抿唇,眼睛里都是犹疑:“你确定是好巧?”
陆靖言的车夫并非是普通车夫,而是上过战场的老人,哪里会与人撞车撞成这样?
像是不明白雪音的话,陆靖言浅浅一笑:“我的车只怕不能走了,不知道可否与舒姑娘同乘一辆车?”
雪音心中不痛快,语气也是冷冷的:“你究竟想做什么?若你是无意而为,那我便把车借给你用,我走回去即可。若你是故意的,我劝您适可而止,莫要给彼此找不痛快了吧!”
陆靖言瞧着眼前柔婉清冷的女子,眸子里是一片不甚明了的薄雾,他静静地说:“若我不是什么世子,也没有什么家仇,不知道陆行思有没有机会同舒姑娘相识?只可惜,没有如果。陆行思便是陆靖言,陆靖言也和旁人一样喜欢你,甚至更胜旁人。舒姑娘总应该……总应该再试一试……”
“行思”便是他的字,从前这两个字,被雪音写了千万遍,如今听来却只觉得难受。
雪音弯唇一笑:“好啊,试试当然可以,除非你当场死在我跟前,把我从前的屈辱都给抹杀了。可是,会有这样的机会吗?不会的。你嘴上说着喜欢我,实际上又是如何喜欢的?高高在上,依旧是企图掌控我的一切,你以为你让人撞了我的马车,我们便又能纠缠在一起了吗?”
她转身,看着那车夫:“这人是无赖罢了,咱不用管,走吧。”
女人上了马车,再没有回头看一眼,很快就消失在了这条街上。
陆靖言看着那被撞得车轮都裂开了的马车,感觉自己的心差不多也裂成了那样。
他从未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一个人,也从未被人这般当面恶狠狠地诅咒他死。
第27章 错得彻彻底底,甚至知道……
陆靖言的马车坏了, 但没多大会儿,便有人驾着新的马车来了。
他上了马车之后,一直都拧着眉头。
等到了下榻处,张三凑到跟前:“世子, 太子爷……发病了……”
陆靖言手中的玉佩一顿, 侧眸看张三, 不动声色地说道:“嗯?”
“太子爷一早便喊着身上痒得厉害, 让人去买药, 这都痒了一天了,世子,咱们要不要……”
陆靖言坐下来, 摁了摁眉心:“让人请大夫。”
说完, 他又拿出来一封信,让人给太子。
那依旧是一封劝诫太子切勿沉溺于女色的信。
可惜, 太子那边无暇看信,只顾着发脾气。
“孤都快痒死了!让陆靖言滚过来给孤想法子!”
很快,陆靖言也过去了一趟, 他瞧着虚弱得很,还是被人扶着才过去的。
“殿下,您这病,不能声张。否则传到了京城,只怕……”
太子一愣,更是暴怒!
只可惜, 再多的药也治不好太子那令人羞耻的脏病,他再也不敢碰女人,鬼哭狼嚎的,哪里还顾得上来时接的任务呢?
若是没有能完成任务, 还染上了病,回去只怕会被父皇严厉斥责!
太子打起精神开始继续追查宣平侯一事。
陆靖言却依旧“病”着。
直到京城来了信。
张三磨磨唧唧地到了陆靖言的跟前,讲话都有些结巴了:“世子……先前,您让人安插在国丈府的眼线来了信。”
之前杨明熙暗算雪音,陆靖言便让人安插了眼线,时不时地给杨明熙些不痛快。
但未曾想到,杨明熙这个人没什么出息,她被暗算了几次之后,忍不住去找齐鸿儒摊牌。
“这一切都不是我故意的,是林若幽!她为了回到齐家成为齐家唯一得宠的女儿,便故意陷害齐雪音。还有,她从我这里知道了齐雪音救过陆世子一事,便冒充了陆世子的救命恩人……时不时地接近陆世子,恶心一下齐雪音……齐家哥哥,我是真的爱慕你,求你相信我好不好?”
陆靖言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张三扑通跪下:“世子,小的与未曾想到,事情会这样……”
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林若幽竟然胆大到这种地步啊!
还有,齐姑娘怎的就这般单纯,把那些事儿都告诉了杨明熙呢?
陆靖言想到无数次自己羞辱雪音的样子,再想到林若幽一次次来找自己的事情,他呼吸都急促了。
“不可能!若是真的,她为何从来不与本世子说?”
张三胆战心惊的:“世子,属下还查到了林姑娘前几日不知道为何乔装打扮去了扶摇饭馆,但是……受伤之后逃出来了,似乎正打算出城……”
陆靖言咬牙:“抓回来!”
林若幽不仅没有能拿到菜谱,反倒被烫伤,手上脚上都是烫伤,她又疼又害怕,去求太子请大夫给自己治伤,却瞧见太子门前大夫络绎不绝。
有人低声说话。
“太子殿下似乎得了花柳病……”
“这……怎可能?太子殿下那般尊贵!”
“大夫来了这么多,一个都治不好。前些日子来伺候的女子,都被打死了。太子痒得彻夜难眠,砸了不少东西呢。”
林若幽吓得瞪大眼睛,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吐了好多次!心里只庆幸自己没有同太子有过最亲密的接触。
可若是不与太子结亲,她还能嫁给谁?
太子才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存在!
但转念一想,太子如今得了花柳病,还能顺利继承皇位吗?
她焦急地呼唤贝壳:“你说,我该怎么办?”
贝壳里的声音冷淡:“主子,您的操作有误,导致现在剧情远离了设定,很抱歉剧情无关之处我帮不了你。”
林若幽彻底慌了。
她非常清楚自己身上一直以来怪异的地方,比如说过于顺利地认亲,太子过于怪异的怜爱,陆世子莫名的信任,就好似天生就属于她一般。
可是……现在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她呼唤着贝壳,却再也没有应答。
最终,林若幽决定还是先回京城!
毕竟她再怎么说,也是齐家的亲生女儿。
就算无法与太子结亲,凭着齐家的地位,她此生衣食无忧,嫁个门当户对的夫君还是很简单的。
只可惜,林若幽出不了城,被人拦了下来,很快,还被请到了陆靖言那里。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完全没有办法逃走。
直到被人带到了陆世子跟前,林若幽立即哭诉:“世子,这扬州城实在是太乱了,我想回京城,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待了。您瞧我的手……”
陆靖言淡漠地看着她,直接吩咐下去:“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