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间,原本客气端正,可一行床底之事,那便是赤诚相见,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雪音趴在他胸口,羞得脸都通红,低声问:“你可还疼了?”
说完她便埋头不看他,生怕被他瞧出自己多不好意思。
方才见他凶猛得厉害,一点看不出痛风发作的样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事情转移了他的痛楚。
陆靖言轻笑了一声,摸摸她柔滑的肩头,替她拉好衣衫:“不疼了,有你在,我都忘了腿上还疼。”
她伸手摸摸,他那腿的确不再火热了,看来,如今竟然找到了缓解他痛风的法子。
可这法子……雪音腰肢酸软,脸上发烫,咬咬唇不肯说话。
陆靖言想了会,说道:“有一盏茶时间么?”
雪音一愣,这才想起来那年自己为他纳妾,跟小妾说他床上只有半盏茶时间,忍不住笑起来:“你讨厌!”
他搂她搂得更紧:“我如今身子不虞,等将来腿好了,势必让你……下不了床。”
雪音赶紧求饶:“今日已经这般……还要更厉害,那我小命都要被你弄丢了!”
方才她都被他弄得掉泪了,差点受不住,想想就觉得身子骨发软。
陆靖言又挑眉道:“那就下次轻些?”
“嗯……啊,你什么下次啊?陆靖言,你这个坏人!”
他见她又笑又羞,许久没有这样开怀过,心里也甜了起来,搂着她又亲起来:“你身上这样香,日日勾着我,只能怪你自己。音乖乖,我给你揉揉。”
雪音一怔:“你喊我什么?”
他咬着她的耳朵,声音低沉:“我喊你,音儿小乖乖。”
她被他的大掌按着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还没说什么呢,陆靖言就搂着她低低呢喃:“我爱你,永远都爱你,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雪音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胸口,莫名的有些心酸:“真的吗?”
他点头,一双深邃的黑眸望着她:“你说呢?若你需要,我这条命,你随时可以再取。”
女孩儿澄澈的眸子又变得湿漉漉,她咬咬唇:“那你……往后绝不再欺负我,不会让我日日等着你,不会对我冷言冷语,不会嫌弃我,笑话我,不会去喜欢旁的女人把旁人看得比我都重要?不会……欺负了我,又说是我勾引你?”
陆靖言看她哭了,心里疼得厉害,搂着她慌乱地亲她:“不会,永远都不会了。以前是我蠢钝得厉害,明明是喜欢得要命,却要装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甚至伤害了你。可我知道错了,你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爱你,你就是我的命,不,你比我的命还要重要,你知道吗?我要你好好的,快快乐乐地过完下半辈子。”
雪音靠在他胸口,哭得抽抽搭搭:“我只想要你陪着我,宠着我,只爱我,那样我就会很快乐了。陆靖言,从前人人都说我对你爱得毫无底线与尊严,可我就是忍不住爱你,怎么办?打从那年第一眼瞧见你,我就把你放心里了。”
他给她轻轻地擦泪:“我早已想起来了,你放心,我还是你那个白衣哥哥,无论过了多少年,我都还是,你哭的时候我会给你擦泪,你走迷路了我会哄你开心。音儿小乖乖,听话,不哭了。”
男人一点一点吻干净她的泪,把她像个孩子似的宠着,可雪音就是一个劲儿地哭,委屈得很,明知道如今他满心满意都是自己,甚至为了自己付出了这样巨大的牺牲,承受了那么多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还是有些遗憾当初。
直到,她又被他霸道地吻得几乎透不过气,这才嘤嘤地求饶,喊他白衣哥哥,靖言哥哥,陆靖言才算放过了她。
自打这日起,两人相处得更是亲密,雪音推着他一道看花,看书,饮茶,闲谈。
她甚至都知道,他的腿大概是永远都不会好起来了,如今他能恢复成这样已经是万幸了。
但他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她很珍惜现在的日子。
而陆靖言似乎也清楚这个道理,他虽然双腿废了,但知道许多上辈子的事情,尤其是天下各地的重大事件,毕竟上辈子他为了复活雪音走南闯北,经历了许许多多。
他在政事上帮了皇帝许多,皇帝更为重视他,虽然腿不能动,却比许多腿正常活动的人更厉害。
陆靖言又鼓励雪音继续开饭馆,原先那饭馆因为他,雪音交给了翠莺,但翠莺忙着照顾孩子也没有很上心,如今饭馆生意并不景气。
而陆靖言知道雪音很喜欢这饭馆,便吩咐陈秀才又四处寻找好的菜谱,一些珍稀的食材等等。
每每他找到的东西,都是雪音最想要的,大部分时间陆靖言就陪着她在饭馆里。
他坐在后台记账,当柜台先生,雪音则是在后厨指挥人做菜。
有时候他想她了,想要让人推着轮椅去后台找她呢,还没动身,就见她笑吟吟地端着一碗汤过来了。
“喝吧。很好喝的。”她笑眯眯的。
陆靖言便一饮而尽,看着她的目光笑起来。
但这样的日子二人虽然觉得好,宣平侯府与齐家却不觉得好,他们都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
陆靖言也想再次娶她一次,可他双腿这样,娶,也并不会多么地风光,必定有许许多多的人指指点点啊。
他心中为了这事烦忧了许久,雪音却安抚好了齐家的人。
“爹,娘,事已至此,我早已明白会有多少异样的眼光,女儿既然决定这般,便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此生不在意旁的事了,只求每日都能见着他,他能好好的便是了。”
梅氏与齐老爷也都不语,这件事的确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范围,而陆靖言如今又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早已帮着齐老爷翻身,又让他入朝为官了,可以说是齐家的恩人。
最终,齐家决定不过问这件事了,而宣平侯却坐不安稳了。
这一日,他直接踹开了长清园的大门。
“靖言!出来!”
雪音慌忙推着陆靖言到院中,就瞧见宣平侯穿着铠甲背着大刀威风赫赫地站在院中。
“爹,怎的了?”陆靖言有些不解。
“你身为宣平侯府长子,是想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么?”
陆靖言眸子一黯:“爹,孩儿这身子……只怕恢复不好了。”
宣平侯冷嗤一声,扔过去一副拐杖:“起来!”
陆靖言自大腿往下都没有什么知觉,他也试过拐杖,但真的站不起来。
他看着那地上的拐杖,一时抿紧了唇,雪音赶紧道:“侯爷,世子他……”
宣平侯阴沉着脸:“你莫要来劝,这是我与他父子之间的事,他若是站不起来,活着与废人有什么区别?本侯要你必须站起来!否则不如一死了之吧!”
陆靖言伸手去够那副拐杖,他咬着牙,试图扶着拐杖站起来。
雪音在旁边瞪大眼睛看着,心里疼得不行,眼看着陆靖言扶着拐杖站着站着,忽然一个踉跄就扑到了前方的地方!
第68章 他扶着拐杖站起来了……
陆靖言摔得鼻子上都被划伤了, 鲜血一下子喷出来,吓得雪音心惊胆战。
宣平侯只叹叹气摇摇头转身走了。
等雪音给陆靖言清理伤口的时候还忍不住说道:“侯爷怎的如此?非要逼着你站起来,可你的身体明明不允许,你往后莫要逞强了, 否则伤的只是自个儿!你瞧, 你这鼻子……”
他原本鼻梁高耸, 鼻子如刀刻出来的一般, 分外好看, 此时却被地面划破了一片伤,瞧着红艳艳的,定然疼死了。
而陆靖言却没有说话, 他沉默着任由雪音给她上药, 瞧着她哭鼻子的样子,忽然想到了小时候他爹曾经说过的话。
“男子汉大丈夫, 生来就是保家卫国的,爬不起来的时候也要爬起来,站不起来的时候也要站起来!除非你死的透透的了, 否则绝不可以放弃!”
他抬起手,砸了一下自己的腿,没什么知觉。
但是,他还活着啊,他并未死的透透的,所以, 他为何要放弃呢?
“音儿,我要站起来。”他平静地看着雪音,仿佛说着最简单的事。
雪音有些惊愕,但好一会, 她还是点头:“我支持你。”
她知道陆靖言是个什么样的人,纵然知道前路坎坷,但只要他想去,她便陪着他。
可站起来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陆靖言坐着轮椅去了他父亲的练武场,父亲虽然退居幕后,却依旧喜欢练兵,带着几十个步下弄了小型的练兵场。
虽然场地是小,但宣平侯带得人热血沸腾,几十个士兵竟然弄出了沙场的感觉。
陆靖言心中想站起来的渴望更加浓烈,他比谁都想站起来,想抱着他心爱的女人,想成为从前的那个自己,想来去自如,想照顾她而不是被她照顾。
“你准备好了?”宣平侯静静地看着他。
“爹,孩儿准备好了。”
宣平侯依旧是一把一副拐杖扔到他面前,接着自顾自去训练士兵。
陆靖言努力去捡起来那副拐杖,却一次次地摔倒,他摔得鼻青脸肿,却一次都没能扶着拐杖站起来。
原来站起来,比他想得难多了!
只有上半身有知觉,下半身就好似不存在一般,摔了上百次才勉强有一次能扶着拐杖站立那么片刻。
而练着连着,他腿上就好似要发作了一般,灼热起来。
从晨起摔到了用午饭之时,陆靖言一直未曾放弃。
可宣平侯走过来却怒斥:“废物!不中用!若是站不起来,你便滚回去女人怀里吧!”
陆靖言一双深眸与他父亲对视,里头是暗流涌动,父子二人都如暴怒的狮子一般。
“我不是废物!我会站起来的!”他嘶吼着再一次摔了出去。
素日午膳都是分开吃的,雪音单独会做陆靖言爱吃的饭菜,二人在长清园用。
可今日陆靖言却让人传话回来说要她自己用饭,他要同父亲一起。
雪音心中隐隐生出不安,她勉强吃了饭就去练兵场附近打听。
那附近的小厮低声道:“世子妃,世子今日一上午都在摔跤,侯爷痛骂他的声音小的们都听得见,世子……实在是可怜。”
雪音心中心疼得没办法,思来想去,守在那练兵场外头听着里头的声音。
果然,宣平侯骂人的声音似乎隔上二里路都能听到。
他原本就异常严苛地对待部下,此时对待陆靖言竟然更为严苛。
“老子让你回来,是让你站着回来!不是要一个废人!”
“你又不是腿断了,你腿好好的,干什么站不起来?废物!”
“他娘的,练了一上午屁都没练会!陆靖言,你还是老子的亲儿子么?”
“你再站不起来,干脆去死好了!娶什么媳妇,过什么日子!哪个女人愿意跟着个废人!”
……
陆靖言哪里被人这般辱骂过?他闭着眼,浑身到处都是伤,士兵们都暗自觉得他可怜。
甚至有人出来替他求情:“侯爷!世子太不容易了!您饶了他吧!”
“侯爷,世子能回来就很好了,求您莫要再逼迫他了!”
“世子并非是自己不想站起来啊!是命运不公,世子原先好好的不比谁厉害?”
可宣平侯非但没有饶了陆靖言,反倒连那些人一起责罚,让他们大太阳底下手举几十斤重的铁锤站马步,若有站不稳的,便领三十军棍。
有人实在是站不稳,便只能挨板子,被打得哭爹喊娘,陆靖言闭着眼,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撑不住了。
他如何不想站起来呢?看着这么多人为自己求情,他于心有愧。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耳朵灵敏地听到练兵场外头隐隐有人的啜泣声传来。
此时,雪音的确站在院墙底下的竹丛里哭,她心疼陆靖言,又担心他身子别撑不住出什么意外,可却知道宣平侯那性子,谁都劝不住的。
她只能默默地流泪,忍不住了就啜泣几声。
旁人都没注意那哭声,唯有陆靖言听到了,他一向对她的声音非常敏感,此时心中一颤,更觉得自己没用。
练兵场上纷纷扰扰,轮椅上的男人低垂着脑袋跟死了一样,而院墙外头女人用帕子掩着唇,泪眼朦胧。
忽然,所有人都听到一阵怒吼声。
“啊!!!!!!”
那人猛地扶起来拐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这是他不知道第几百次尝试了,可这一次,他没有再摔跤。
他宛如走在刀尖上,浑身的肌肉都在颤动,疼得难以忍受,却还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宣平侯脸上的肉都在颤抖,眼珠发红,他看到他最心疼的儿子站起来了,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士兵们震惊了,振奋了,纷纷真臂高呼:“世子坚持住!世子站起来了!”
雪音一震,隔着一道院墙,她看不见里头的场景,却又觉得欢喜异常。
陆靖言站起来了?真好!
谁知道,宣平侯却让人请她进去。
“侯爷说,您在角门处瞧着便是。”
雪音有些意外,没想到侯爷这般善解人意,她立即跟了过去,在角门处看着,果然发现陆靖言真的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
只是,他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息一番,而后再站起来走几步,逐渐地,就熟练了许多。
等练到了晚上,陆靖言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走七八步了。
但代价就是日落十分,他轰然倒下,练兵场的灰尘四起,宣平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靖言!”
等侯夫人知道此事之后硬是把宣平侯一顿痛骂,只是宣平侯什么都没说。
陆靖言透支了身体,当晚高烧不起,雪音担心得嘴里都长了火泡,照顾了好几日陆靖言才好了起来。
但自打这日起,他练习走路就熟练了许多。
他这一站起来,给人的感觉果然不同,他本就生得高大,站起来之后除了多了一副拐杖,其他地方瞧着与原先竟然没什么太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