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睡了,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吧。
双手一直高举着,纪圆很快就体力不支了,困意袭来,她脑袋靠在他肩头,说靠一会儿,就这么睡过去了。
许镜清捡了搭在床头的衣服裹住她,将她抱在怀里,心里又平静,又欢喜,反正就是很奇妙的感觉。
他放松了身体靠在床头,怀里的人小小一颗缩着,睡得香甜。
纪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衣服没乱,身上好好盖着被子,叶灵予一条腿压在身上。
床头上正好能看见窗户,半掩着没关严实,证实昨夜不是一场梦。
宝墨山白照南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许镜清倒是温香软玉抱满怀,他们这帮人却是露宿荒野,以天为被,早上起来衣服都被露水湿透了。
许镜清御剑姗姗来迟,白照南问:“大师兄昨晚去哪了。”
许镜清向来是光明磊落的,“找师妹。”
“嘶——”
人群倒吸一口凉气。
师妹师妹,还能有哪个师妹,总不能是半夜去找叶灵予大战三百回合吧。
白照南不自在咳嗽一声,问:“那见着叶师妹了吗?”
许镜清说见到了,白照南低着头用鞋底子碾碎一颗小石头,扭扭捏捏问叶师妹怎么样啊,许镜清说不知道。
睡得跟死猪一样,谁知道她怎么样,根本不关心好吧。
白照南还想问更多,许镜清不乐意跟他说了,吩咐众弟子散开寻找宝墨山这一带的小境界。
众人得令,各自散开,两三个聚在一起嘁嘁嘁的笑。
之前硫金院的弟子传得神乎,说什么掌门早就把纪师妹许配给大师兄了,原本还有人不相信,现在一看,当事人都出来承认夜半幽会师妹了,实锤了呀。
只是不知道大师兄怎么得罪了人家,本来分到一个组的,人愣是临时变卦,现在见一面还得花好几个时辰御剑过去,大师兄好惨好惨。
.
叶灵予和纪圆回到小石村,把昨晚买的糕点分给大家,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修仙之人不可滥用法术啊,不准欺负弱小啥的,准许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方简老光棍一条,跟昨晚借宿的另一个老光棍打得挺火热,决定留下来帮他一起种地。叶灵予点点头,说那你们好好玩别打架啊,让他别乱跑,有事传音,到时间自己回门派去。
她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小孩似的爱打架呢,人两个黄土都快埋半截的人还打架。方简说我不打架,你才是别打架吧。
叶灵予满不在乎摆摆手,跟个抛弃了小孩妻子的大款似的,搂着小姨子私奔去了。
走在大路上,纪圆问她:“宝墨山在哪儿。”
叶灵予说:“宝墨山在宝墨山那儿啊。”
纪圆被噎了一下,换了一种问法,问宝墨山离这里有多远,叶灵予想了想,从墟鼎里掏出了一张地图,“打听宝墨山干嘛,十万八千里了。”
宝墨山位于平常界边界处,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危险重重,寻常人无法踏足。像叶灵予这样的修为,从宝墨山到平安城加速御剑也得飞两个多时辰。
纪圆问:“那如果是许师兄御剑呢?你说实话,不能因为他比你厉害就一直贬低他。”
叶灵予哼哼两声,“那最多也就比我快半个时辰咯,要那么快干嘛,我听人家说,男人不可以太快的。”
纪圆满脑袋黑线,“你听谁说的?”
叶灵予说:“昨晚在莺歌楼顺耳听的。”
两个无业游民又回了平安城在大街上甩着手瞎溜达,叶灵予手痒,好不容易出来了不打架怎么行,跟只秃鹰似的俩眼睛眯着蹲在路边觅食。
可惜白日里的平安城太平安,连个打抱不平英雄救美的机会都没有。
纪圆坐在茶摊边喝茶,突然就十分期待夜晚到来,叶灵予在大街上转了两圈,实在无聊,一挥手,“走,去消厄寺。”
纪圆摇头,“不,我想找地方睡觉。”
叶灵予说大中午你睡个屁的觉,硬拖着人往消厄寺走,纪圆拗不过,只能跟着去,知道她肯定是去寺里找武僧打架的。这个人根本不像许镜清那样听话,她拦也拦不住,索性让她去了。
消厄寺位于城南边上,后面背靠几座大山,风景好,山上还有个巨大的石雕佛像,寺里香火鼎盛,大佛像的几个脚指头被香客们摸得滑溜溜的。
叶灵予进了门直奔后山练武场,纪圆买了些香烛进殿去烧香,跪在蒲团上,想,求个啥呢。
脑子里转了一圈,让佛祖把每个人都保佑一下,唯独没保佑许镜清。出来的时候,左右看了看,偷偷求了一个平安符。
许镜清和白照南等人成功找到了潜藏在瀑布深处的小境界,正在与看守小境界的妖物厮杀;谢灵砚也在九宿洞一带发现了吃人的无头鬼,正在为无头鬼没有头怎么吃人而感到苦恼;纪圆则翘着二郎腿坐在练武场旁边的树荫下看叶灵予和释不悔对打。
修仙生活好悠闲。
消厄寺的檀台法师有两位得意弟子,释不怨和释不悔。
释不怨不在家,听说是出去给许家的许老爷做生辰法事祈福去了。往日里都是释不怨跟叶灵予打的,他修为不俗,叶灵予练软剑的,刚猛不足,头几年被打得很惨。
释不怨不在,叶灵予正好抓了他的师弟释不悔来出气,把人按在地上使劲摩擦。释不悔被打得鼻青脸肿,从练武场一瘸一拐出来。叶灵予不尽兴,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对着空气挥拳头。
纪圆招呼释不悔到祈福仙树下面来坐,从芥子袋里掏出伤药给他包扎。
长得五大三粗的光头和尚咧着嘴坐在石台上,问她是谁,纪圆说我是叶灵予的师妹,让他别生气,这就给他包扎。
释不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你不会给我下毒吧。”
纪圆说你何出此言,释不悔说以前叶灵予打不过师兄,就给他下药来着,害人家拉了半个月的肚子。
纪圆轻柔给他擦净脸上血迹,“她这么小气啊,但我不是,我很善良,从我的长相你应该看得出来。”
她长得柔柔弱弱的,并着腿坐在那,长发垂至腰际,浅粉长裙衬得人温婉,说话语速不快,看着修为不高,很容易就让人放下戒心。释不悔挠了挠自己的光脑壳,说谢谢你。
叶灵予一直练到傍晚,纪圆算是看出来了,她可能是不想掏钱住客栈,想赖这儿了,或者是没钱了。
纪圆跟释不悔聊得挺开心,释不悔对她颇有好感,觉得她又温柔又善良,真是个十足的大好人。
瞧着日头偏西,纪圆忧愁叹气,站起身说不早了,晚上还得找地方歇息呢。
释不悔一听,这有何难,消厄寺客房多的是,就是专门供香客休息的,说今晚就住在客房吧,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纪圆掩唇一笑,“如此就多谢小师傅了。”
释不悔领着纪圆去了客房,叶灵予偷偷摸摸跟过来,释不悔重重哼一声,“要不是看在纪姑娘的面子上,才不会让你住!”
等人一走,叶灵予拿肩膀撞她,“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纪圆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瞧你累得一身汗,快去洗澡睡觉吧。”
叶灵予奇怪,“太阳还没落山你就让我睡觉。”
纪圆说我陪你睡,叶灵予说我马上就去洗!
叶灵予打了一天拳确实也累,倒在床上抱着师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纪圆闭着眼睛稍稍打了个盹儿,睁眼瞧见天黑了,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把她摇醒。
叶灵予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问干嘛,纪圆在她耳边说话,“我觉得你应该去请释不悔吃个宵夜。”
纪圆说她今天把人打了,明天人家师兄回来肯定不会放过她,而且今天还有好事没做。但只要晚上去请释不悔吃个宵夜,就可以把这些问题完美解决。明天释不怨回来,就算要闹,释不悔吃人嘴短,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是不是?
叶灵予睁开眼睛坐起来,“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纪圆塞给她一些灵石,“二长老肯定没给你多少钱,这些你先拿着用,以后有钱再还我,啊,乖,去吧。”
天呐,师妹连她没钱都料到了!
叶灵予一个鲤鱼打挺,“师妹,你真是太好了!”
所以她现在要拿着师妹给的钱去请别的男人吃宵夜,好像有点挺不是人的。叶灵予一边穿鞋一边说:“一起去吧。”
纪圆扶额作娇弱状,“啊,我累了,你回来随便给我带些吃的就行。”
叶灵予穿好衣服,走出两步又回转在她脸上啵了一口,“等我回来。”
纪圆伸手整理她额间碎发,像在故意提醒什么,“少喝点哦。”
叶灵予一走,纪圆马上关好门,将房间床榻整理好,点上薰香。
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又起来泡了一壶花茶,加了几大勺蜂蜜搅拌均匀。
近亥时,等的人还没来,纪圆捏着玉佩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差不多又等了半刻,身后窗户一阵轻微细响,她顿住脚步,眉毛欣喜一扬,又很快调整好表情,缓慢转身。
许镜清果然来了,白衣暗纹闪耀,干净整洁,哪里看得出有御剑一个半时辰的风尘仆仆啊。
许镜清喊:“师妹。”
她微微偏头,唇角微扬,“哦,你怎么又来了。”
许镜清说:“我想见你。”
她点点头,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茶,“喝点水吧。”
许镜清摇头,“消厄寺的水有股子苦味。”
“哦!”茶杯被重重一搁,茶水夹着花瓣洒在桌面上,甜腻的香气在房间里散开。
许镜清眼睛一亮,动了动鼻子,走过来将余下半杯茶饮尽,又连着喝了两杯,“专门给我泡的吗?”
纪圆说:“才不是。”
许镜清哦了一声,说那我给你留点。
人来了,茶也喝了,该睡觉了吧。明明才梳妆打扮不到半个时辰,现在坐在床边拆头花。
许镜清环顾四周,“这个地方比昨天好,佛门净地,一般妖邪无法靠近。”
纪圆点头,声音弱弱的,“那,你也累了吧。”
许镜清背过身,在墟鼎里掏啊掏,捏着一把五颜六色的小花伸直了胳膊搡过来,“给你。”
小境界里发现的七彩花花,在即将被体型巨大的妖物踩成花泥时被抢救了出来。奇异的小花,一样的花叶花茎,每一朵颜色都不一样。
她说:“谢谢。”伸手接过,找了个花瓶装了水,搁在桌上。
原本蔫巴的小花经她一碰,顿时恢复了精神,摇着花瓣打招呼,她试着注入少许灵气,其中一个花骨朵噗地一下绽开了。
小花颜色桃粉,似乎也能明白人的心意。
回过头,许镜清已经在床下面躺好,她垂着眼帘,藏匿眸中点点星亮。
捏捏手指,拉拉裙角,睡前仪式完毕,许镜清要睡觉觉。
纪圆坐在床边,垂着眉眼,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他,“你,你,你睡觉怎么不脱衣服啊。”
许镜清枕着茶叶枕头说今天不脱了,纪圆说睡觉怎么能不脱衣服啊,许镜清说今天不脱了嘛,纪圆说:“给我脱!”
许镜清站起来快速把衣服一脱,纪圆伸手要过去抱在怀里,“我今天在寺里求了一个平安符。”
许镜清说哦,然后挠头,“有什么用啊。”
纪圆说:“保平安的。”
许镜清说:“我看看。”
纪圆从怀里摸出来递过去,是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写了‘平安’,四周雕刻了许多祥云,批发价一颗一品灵石。
许镜清说:“没什么用。”
纪圆瞪他,“那你要不要嘛!”
他快速握在手心,怕被抢走还把手藏在背后,“要。”
“拿来吧。”纪圆说:“我给你缝在衣服里。”
许镜清又在墟鼎里掏,纪圆说你到底要干嘛啊,他说那件衣服不干净了,他找件又好看又干净的。
哦哟,还真是个讲究人呢。
他转过身在墟鼎里挑选衣服,纪圆偷偷闻了一下他的外衣,冷松的味道,冰冰苦苦的,好好闻呢。结果一抬头就看见男人背上一片血迹,再一检查,连外衣上也沾了一些。
“你受伤了!”纪圆下地,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背。
许镜清想把脏衣服收走,纪圆不给,许镜清说小伤而已,他常受伤的。
她长得小小一颗哟,平时看着温温柔柔,其实也是有脾气的,叉腰站在那,指挥男人解了上衣趴在床上,提着裙子上去跪在一旁小心给他处理背上那道被妖物利爪挠出的伤。
要不是为了采那小花,以他的修为倒也不至于,但现在突然发现好像是因祸得福了。
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她弯下腰的时候,手会从背后环绕过来,像拥抱的姿势,长发每次扫过皮肤,男人心里就是一阵颤粟。
感觉怪怪的,却有一种奇异的满足,伴随一种陌生的渴望。渴望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直到没有缝隙,不会忽远忽近,能牢牢攥在手里。
好奇妙,好喜欢,许镜清心里美滋滋的。
处理好伤口,纪圆把染血的衣服收走,说明天抽空给他洗了,到时候再把平安符缝进去,晚上再来拿吧。
许镜清乖乖点头,另找了衣服穿,两个人坐在床边,都垂着脑袋不说话。
等了好一会儿,许镜清才小声提议,“睡,睡觉吗?”
纪圆点点头,正要动作大门毫无征兆被一脚踢开,叶灵予提着酒坛子站在门口大喊一声,“师妹!”
纪圆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快速放下帷帐起身假装整理床榻,一边把许镜清往里推一边蹬了鞋掀开被子躺进去,努力用纤瘦的身子挡住他。
叶灵予喝麻了,摇摇晃晃进了屋,室内光线昏暗,也没注意床边多了一双男人的鞋,歪着身子躺下去,酒坛子咕噜噜滚到一边。
那么小的床,躺两个女孩还勉勉强强,现在多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实在狭窄。叶灵予觉得挤,屁股往里蛄蛹,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