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渊,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安稚问。
符渊没理她,夹着她走到山洞正中,那里有个大而厚的蒲团,旁边放着一个会发光的黑色圆球,地上还有个红光勾勒的圆形符阵,正在缓缓地转动。
符渊把安稚放在蒲团上,摆娃娃一样摆好。
他正在满意地打量安稚时,洞壁上的一个光茧破了。
里面装着一个男人,男人的上半身摆脱了光茧的束缚,撕掉脸上残留的光茧,拼命尖叫:“救命啊——”
声音在山洞中回荡,格外刺耳。
“好吵。”
符渊连看都没看那边一眼,随便抬了抬手指。
一道光射过去,男人化成一股青烟,袅袅地消失了。
安稚彻底呆掉。
他刚刚是在杀人……吗?
符渊仍然在看着安稚,稍稍偏着头,黑发垂落在肩膀上,显得肤色异常苍白,唇色红得异样。
“怎么了?怕了?”他轻声问。
这太不像平时的符渊了,并不是安稚认识的那只聪敏体贴的大猫。
安稚心念电转:该不会这就是传说中升级时的走火入魔吧?那岩壁上的人呢?难道都是他特意抓来杀着玩的?
符渊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在她身边坐下来。
他倾身靠近她,长发垂落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说:“想不想我杀人给你看?你喜欢什么杀法?”
声音很轻,却让安稚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喜欢火烧吗?”
符渊抬手点了点一个方向,洞壁上挂着的一个光茧忽然烧起来了,腾起明亮的火焰,滚起黑烟,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传来,片刻功夫,就烧得干干净净。
“好玩么?”符渊问。
安稚没出声。
她看出了毛病。
山洞不大,他在用火烧人,却完全感觉不到火焰灼烧的热浪,也根本没有任何气味。
安稚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石壁边,伸手摸了摸最低的一个光茧。
手指竟然穿透了光茧。
没有实体,光茧更像是一个超级逼真的三D投影,绝妙的是,还能跟符渊发出来的真实招数互动。
还没摸第二下,一条胳膊就从背后伸过来,搂住安稚的腰。
符渊就像拎猫一样,又把她拎起来了,拎回中间的蒲团上,重新摆好。
“乖。不要乱跑。”他蹙了蹙眉,好像不太高兴。
“你把我放在这干什么?”安稚问。
符渊好像很努力地思索了一下,“你是我的宠物,要坐在这里,帮我从十一阶的六层升到七层。”
看来他还真的是在升级。
安稚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大魔王虽然吓人,但是脑子好像有点秀逗。
“那你要那些人干什么?”安稚指指周围的光茧。
“杀着玩,杀一杀,心里就舒服一点。”
符渊说的像是实话。
“你不喜欢这样的?那我们换种玩法。”
符渊转了转蒲团旁边的圆球,光茧们瞬间消失无踪,圆球咔哒一声,石壁上又有别的东西出现了,这次是不少人被绳索倒吊着。
安稚毫不犹豫地跑过去摸了摸,果然,还是没有实体,都是虚影。
不过又被符渊拖回蒲团上。
安稚已经懂了,圆球好像一个裸眼VR,做出幻象给符渊杀着玩,就好比上班被甲方虐了之后,下班进游戏打丧尸出气。
能想出这种主意的,十有八九就是符渊自己。
大概是怕升级发疯时,真的跑到外面去胡乱杀人。
安稚伸手扳了扳圆球,幻象又跟着变了,石壁上多出粗壮的藤蔓,不少人被藤蔓缠着,举到空中,正在抵死挣扎。
安稚换了一圈,最后一档大概是OFF档,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
幻象先放一边,问题是,该怎么才能把这只脑抽了的猫变回一只正常猫?
安稚很担心,忧愁地望着符渊。
最好能找别人来帮忙,可惜山洞的石门关着,出不去。
符渊对她乱转圆球没有任何意见,只眯着眼睛看着她,“你现在好像又不怕我了?”
他对安稚的情绪变化还挺敏感。
“怕,很怕,非常怕。”安稚边发愁,边随口应付他。
口气太没诚意,符渊听出来了。
他挪走安稚手里的圆球,幽幽地说:“戮魂不听话的时候,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它的?”
戮魂?
戮魂是哪位?
安稚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那块被他当成宠物每天洗澡的石头。
“我上次从十一阶的五层升六层的时候,它就不太乖,于是我就……”符渊靠近安稚,在她耳边阴森森地说,“……把它从云碟上扔下去了。”
他的语调吓人,然而安稚并不能感受到恐怖。
他把一块石头扔下去了,所以呢?
“在幽冥之地上砸了个坑吗?”安稚问。
符渊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戮魂都没裂?”
符渊摇摇头。
那块石头还是挺结实的。
“从那以后它就乖得多了,所以……”符渊偏偏头,审视安稚,“……我在想,可以也把你扔下去试试看。”
这次安稚终于能感受到恐怖了。
“我乖。我特别乖,比戮魂乖多了。”安稚急忙表态。
“我可不相信你。坐着别动。”符渊站了起来,往山洞更里面走。
不动的是傻瓜。
安稚看见他走,立刻爬起来,跑到山洞门口。
他疯成这样,最好能找人来帮忙。
坐云碟瞬间就能去七凉山打个来回,南沉虽然天天和大猫互怼,但是明显和他是好朋友,又是专家,把他叫来,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然而石门关着,符渊刚刚挥挥手就关了门,开门说不定也要用法力。
功夫用时方恨少,安稚绝望地在门边摸索,想找找有没有什么手动的机关。
身后忽然有动静。
符渊出来了。他看见蒲团上没人,露出纳闷的表情。
好像在说:我吱吱呢?我刚放在这儿那么大一个吱吱呢??
吱吱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坚决不吭气。
然而没用。
符渊像长着透视眼一样,扫视了一圈,就径直往安稚这边走过来。
他墨黑的长发和血色的衣摆无风自动,眼角一片艳红,好像邪魔附体。
他绕到石头后面,一伸手,又用捞猫的手势把安稚拦腰捞起来了。
他拎着安稚,冷着脸,这次没回蒲团那边,而是一挥手。石门无声无息地向旁边滑开。
“云碟。”他抬手召唤。
安稚吓得在空中扭回身一把抱住他的腰,抱得死死的。
“不要扔我,我保证乖,宇宙无敌超级乖。”
他现在脑抽,说不准还真能干得出从天上往下扔人的事来,安稚可没有戮魂高空无伞裸跳的本事。
符渊低头看看八爪鱼一样死死扒在他身上的安稚,慢悠悠地问:“你打算怎么乖?”
“呃……”安稚并不知道。
符渊无可奈何,用数学老师一种题型讲了八千次后全班还是没人做对的语气说:“你只要给我乖乖坐在蒲团上,不许乱跑。”
早说嘛。
这次符渊重新把安稚摆在蒲团上时,安稚像个端庄的布娃娃一样,老老实实没有乱动。
符渊终于满意了,紧靠着安稚,在她旁边跏趺而坐,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紧紧挨着,安稚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高得异乎寻常,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
他好像是在继续用功。说不定再努努力,升了级,正常的符渊就回来了。
安稚只能等着,别无他法,也不敢出声吵到他。
无事可做,安稚靠着他坐着,渐渐开始犯困。
这会儿正是半夜睡得最香的时间,偏偏被他拉起来参观他发疯,而且他像个火炉一样,靠着特别舒服,特别暖和。
安稚也闭上眼睛,一会儿就恍恍惚惚,向前猛地一栽。
一条胳膊立刻揽住安稚。
安稚睁开眼,符渊正在距离她几公分的地方看着她。
他非但没有好转,感觉好像更不对劲了,胳膊烫得惊人,连眼角都烧成红的,盯着安稚不动,也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符渊?”安稚小声叫他。
他不回答,只死死盯着安稚。
他浑身都热得像一块烧着了的炭,温度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好像觉得太热,他腾出一只手扯开领口,露出胸前一大片胸膛,光洁的皮肤被月魄珠映出柔和的光泽。
他他他该不会是想……
果然,符渊伸手轻轻一带,安稚忽然天旋地转。
被他压在地上。
他低着头,撑在她上面,死死地用手按住她的胳膊,盯了她一会儿,俯下身。
他用半裸的胸膛贴下来,烫人的薄唇贴着安稚的头顶往下滑,落到安稚耳边。
炽热的呼吸就在安稚耳侧,他的嘴唇软而烫,贴上她的脸颊。
他这是在亲她吗?
安稚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在他怀里挣扎,“符渊,你醒一醒,我可不是什么妖女!”
符渊没理会她的反抗,仍然按着她,嘴唇移到和她的嘴唇很近的地方。
两人鼻尖几乎抵着鼻尖。
然后他嗅了嗅。
安稚:?
好像闻到了想要的味道,符渊一脸满意,拉开一点距离,然后抬起一只手,放在安稚的头上。
“吱吱。”他轻声叫她。
他的手掌抚上安稚的头顶,摸了摸。
这动作安稚太熟悉了——百分百就是她平时撸猫的动作。
果然,符渊的手向前滑下来一点,特别用大拇指捋了捋安稚的脑门。
安稚琢磨,如果是撸猫的话,接下来他应该……
果然,符渊的手继续往下,挑起她的下巴,用指尖温柔地挠了挠她的脖子。
僵直。
安稚:被一只猫rua了。
符渊深深地吁出口气,表情满足得就像平时安稚撸到猫了一样。
他坐了起来,却没放开她,连带着把她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别动。”他说,然后闭上眼睛,又开始用功了。
安稚:“……”
这个把她当猫撸的男人太可怕了。
他的胸膛宽厚,像个电热毯一样裹着安稚,裹得实在太舒服,安稚又开始犯迷糊。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一声巨响。
安稚在他怀里努力扭过头,看见身后一块巨大的山石像被炸了一样,碎成齑粉。
始作俑者也睁开眼睛了,这次连眼白都彻底变成血红。
他又不对劲了。
他放开安稚,抬起手。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石壁被他炸得爆裂开,一块块碎石滚落下来,到处都是纷飞的石屑。
大魔王疯了就开山凿岩。
让他这么乱炸下去,山洞说不定要塌方,两个人一起倒霉。
会生成幻象的圆球就在旁边,安稚在纷飞的炮火和石屑中爬向圆球,用力一扭。
洞壁上的光茧又出现了,无数人在茧中苦苦挣扎。
符渊好像杀神附体,一种无形的力量激射而出,一洞人同时化成了血雾。
漫天血雾纷纷而下,虽然没有味道,安稚却仿佛能闻到血腥,安稚顾不上这个,趴着再扭一档圆球。
倒吊的人又出现了,也只出现了几秒,就被符渊全灭。
安稚不等血雾消失,就拧了下一档,把吊在藤蔓上的人弄出来给他杀。
等重新转回光茧那一档时,刚刚被符渊炸成渣的人们又重新出现了。
安稚就像不停地给符渊刷怪一样,抓着圆球转个不停。
过了好半天,符渊杀怪的速度慢下来了,他垂下头,双手撑在腿上,胸膛剧烈地起伏。
“你好一点了吗?”安稚试探着问。
符渊不答,突然抬起头,眼中杀气四溢,目光凌厉如刀,吓得安稚一哆嗦。
这样的符渊不好玩,宁愿要刚才那个抱着她把她当猫撸的。
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安稚都能看出他全身都在发抖,连长长的睫毛都在跟着打颤。
他闭了闭眼睛,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吼声。
好像困兽在哀嚎。
突然,符渊不见了。
出现在原地的也并不是看熟了的掸子形态。
他变成了一只大猫,比安稚还高,比安稚见过的最大的老虎还大了不少。
仍然是一身浅灰色带黑纹的毛,姿态矫健,脚爪上刀锋一样的爪尖隐隐可见,一看就能轻易置人于死地。
只是尾巴极粗,眼睛蓝到极致,仍然能看出是掸子。
安稚现在知道,他们的兽形能随心地变大变小,倒是不太惊讶。只是别人难受的时候都变成幼崽,他难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居然变出这么大一只猫出来。
“掸子?”安稚轻声叫他。
符渊低垂着头,喉咙里继续发出“呜呜”的吼声。
这声音意味着威胁和防备,但是凭借多年撸猫的经验,安稚却从里面听出了深深的无助和恐惧。
虽然他大,他长着能轻易撕碎人的利爪,但是他是掸子,长了一身毛。
安稚不怕任何毛茸茸的东西,尤其是猫,尤其是掸子,体型多大都不怕。
安稚试探地向他走过去,放柔声音,“你不舒服吗?”
符渊不回答。
安稚对猫有无穷无尽的耐心,一点点靠近,试探地伸出手。
在手指碰到他的一瞬间,他明显地抖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