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僧——猫爪汤圆
时间:2021-02-24 10:12:50

  这一幕对于笃定的信徒们来说冲击力是巨大的,有不少人当场痛哭出声,直嚷着大祸要降临,更有甚者直接昏厥了过去。
  淑毓与许氏夫人也在其中,她们倒没有哭泣,但是脸上的表情也是震惊又难过。
  信徒们正情绪崩溃之时,又有几名僧人簇拥着一位身穿紫金色僧袍的僧人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
  他发须皆白精神矍铄,但此时是一脸震惊,眼底还带着些许绝望,这种情绪本不该是修佛之人拥有的。
  有些岁数大的信徒仔细瞧了瞧那些僧人,顿时认了出来,惊讶地道:“是天戒大师!”
  有些哭着的信徒猛然抬起头,眼泪都还挂在脸上却已经忘了哭!
  现如今护国寺的方丈是莫字辈,再往上则是慧字辈。
  还在世的慧字辈僧人已然寥寥无几,更别提比慧字还要高上一辈的天字,这位天戒大师可以说是硕果仅存的一位!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存在。
  现如今这位大师竟以一副极其慌张的模样出现在这里,全然没有了得道高僧的模样。
  “阿弥陀佛!这是,这是天谴呐!”
  天戒大师的异样反应让一些年纪轻的人暗自怀疑起他的身份,可是紧接着这位大师一声响彻全寺的哀嚎便让所有人都闭起了嘴。
  话音刚落,天戒大师苍白着一张脸打起坐来,他双目紧闭,起初嘴唇还微微动着似乎是在念经,到后来竟就不动了。
  数千信徒一声都不敢出地望着这位一动不动的大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小和尚大着胆子在天戒大师的鼻间探了探,随即便哭着道:“天戒大师,圆寂了!”
  方丈与莫询长老正在盘点损失与伤亡僧人,忽听得这等噩耗,登时便无力继续下去。
  *
  护国寺走水一事传遍京城没多久后,天戒大师圆寂一事也传开了。
  说起来京都城许多百姓不算护国寺的信徒,自然并不了解天戒大师在护国寺的地位,但是当大家伙知道一位高僧喊着“天谴”后就圆寂后,没有一个人不感到害怕的。
  这两件事与护国寺的损失伤亡被一齐呈到了皇上的御书案前,但是皇帝陛下此时无心管大燕国寺的事情,此刻他的书案前放着另一份在他看来重要得多的折子。
  当年太子府的所有关系网。
  哪怕是一个寻常的三口之家,要想将所有关系一个不漏地调查清楚都是一件不小的工程,更何况是一位废太子。
  燕帝动用了自己手中所有的暗卫以及心腹,日以夜继不眠不休地查了两个多月,才有了这份相对详细的资料。
  他将护国寺的折子拂在一边,然后将太子府这一份展开。
  写这份折子的人显然花了不少心思,他依着亲疏远近将人员排了个先后,又将能够查到的人员年岁甚至八字都写了个明白,其中不乏根本没被太子府事件牵连却有些千丝万缕联系的人。
  皇上细细地看了两遍,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身子虚弱的燕帝现在根本受不得这样的劳累,放下折子的一瞬间他便双眼发黑,整个人差点昏厥过去!
  张公公吓得冲过来扶住燕帝,被他反手狠狠地抓住了手,张大总管五官疼得瞬间紧皱在一起,又不敢痛叫出声扰了皇上。
  燕帝终于恢复了理智,他将折子重新翻来,目光落在了只与废太子有一面之缘的王姓老翁与一个叫莫礼的和尚上。
  王姓老翁有一个四岁早夭的孙子,而这个叫莫礼的和尚本是护国寺的僧人,在太子倒台的那一年从护国寺消失了。
  原本一个老百姓的孩子死了与一个普通的和尚失踪都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情,看着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也许周围的人会为此震动,但着实不够格来惊动皇上,甚至连最为贴近民间的官员都未必会了解。
  但如果联系上了太子府,此事便会很容易出现一个带些传奇色彩的版本。
  也许那老翁用自己的四岁孙儿替下了原本该死的皇太孙,又交由那叫莫礼的和尚抚养长大。
  他们没有隐瞒这个孩子他的身份,他们居心叵测,他们还想着为那入土十几年的太子报仇!
  燕帝愤恨地一拳打在御书案上,如果此事为真,他发觉最让他感到气愤的事居然不是太子府的孽种还有可能存活于世,而是自己那个明明只有妇人之仁的皇兄,居然能让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为他如此奋不顾身地卖命!
  皇帝陛下很快叫来了负责暗中监督护国寺的人——虽然他如他的父皇一样依旧将护国寺视为国寺,但是唯我独尊的他时时刻刻想着要如何将这座佛寺连根拔起。
  专权独断的燕帝不允许百姓心中存在着第二种信仰!
  那个人在燕帝即位之初便混进了护国寺出家为僧,他目标明确地向着藏经阁努力,那里有所有僧人的来历。
  燕帝问他有关于莫礼这个僧人的事情,他便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
  燕帝耐着性子将前面一些无用的杂事忍过去后,双眼一厉:“这个和尚两年前回到护国寺后圆寂的事儿当时怎么没报上来!”
  那人一愣,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护国寺现在正盛的便是莫字辈僧人,各处长老都是莫字辈僧人,此外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高僧,他怎么可能会关注一个失踪许久没什么地位的莫礼呢?
  燕帝捏了捏眉心,他也发觉自己这个问题强人所难了,于是又问道:“这两年后进到护国寺内的僧人有多少。”
  僧人道:“护国寺是国寺,每年慕名前去的僧人不知凡几,现任方丈虽设了考核,但通过的人也不在少数。”
  燕帝怒道:“难道就没有谁在寺中被特殊对待吗?”
  那人被发怒的皇帝吓得跪倒在地,磕头道:“皇上息怒!倒是有那么一位,他来去自由,不必同其他僧人一同修行,鲜少出现在人前!”
  燕帝眼中的怒意被急切代替:“说!是谁!”
  僧人忙道:“是一个叫湛允的僧人,奴才只见过他一面,生得十分俊俏好看。”
  燕帝忙高声道:“来人!来人!”
  僧人一愣,开口道:“皇上可是要见这湛允?”
  燕帝看向他道:“自然,怎么朕想见个和尚还见不到吗?”
  僧人回道:“启禀皇上,这湛允刚刚丧生在了走水的大雄宝殿之中。”
  燕帝一愣,随即将自己方才扔得老远的护国寺折子拿回来,翻到了伤亡人员那一页,在一众湛字辈的僧人之中,他第一眼竟都没能找出湛允。
  不过这名字就在其中,燕帝来回扫了几遍就瞧见了。
  那僧人还在解释:“这湛允也是倒霉,前几日在章翰林处讲经,昨日刚回到寺中,今儿白天难得与其他师兄弟一起在大雄宝殿诵经,便碰见了这档子事儿。”
  燕帝拿着折子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不管这人是那个孽种还是为那个孽种分散视线的,这都是对堂堂一国之君的挑衅!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许久,这不是说他无用吗?
  “上次进宫诵经的护国寺僧人里有这个湛允吗?”燕帝想了想,问一旁垂着头的张公公。
  张大总管忙躬身道:“启禀皇上,奴才听莫商大师说了一嘴,湛字辈的僧人都在,想来这个湛允也是在的。”
  燕帝狠狠地将书案上的折子统统都拂倒在地!阴狠地道:“好个护国寺,竟然敢瞒骗朕!朕今日就要了这些秃驴的命!”
  *
  圣旨传到护国寺时,尚未散去的信徒们全部惊呆了,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居然下旨斥责护国寺僧人行为不端引来天谴,要他们在寺中忏悔自己的过错。
  从今日起,不许任何信徒到护国寺参拜,更不许送米送面送香油钱,也不里面的僧人出来采买。
  圣旨的话倒是说得更为隐晦,但意思就是这样,换句话也就是意味着,皇上想活活饿死护国寺的僧人们!
  有脾气火爆的信徒当场便提出了反对,结果被跟在宣旨太监身后的禁卫军当场斩杀!
  这下再有意见的人也不敢出声,只得灰溜溜地被驱赶下山。
  燕帝处置了护国寺的僧人,又回过神来盯上了状元郎章菽。
  当禁卫军到了章府时,一向端方有礼的章翰林居然酩酊大醉神智全无,从他红肿的眼上可以判断出这人刚刚痛哭过!
  禁卫军毫不客气地在状元府里一阵搜查,重点搜的便是湛允曾经住过的客房。
  只可惜僧人行装简朴,据下人道人在时便没什么东西,人不在时这屋子更是像从未来过人一般!
  搜查得一无所获的禁卫军只得将烂醉如泥的章菽扛进了宫。
  对于这个年纪轻轻便考上状元的人,燕帝曾经生出过爱才之心,可是现如今这人可能与太子府有牵连,燕帝的心便又冷硬下来。
  “将他泼醒!”
  章菽极其难受地睁开眼睛,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儿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当他看见一脸怒容的燕帝时,慌忙从地上滚起来:“微臣参见皇上,微臣失礼请皇上恕罪!”
  燕帝见章菽已然清醒,便淡淡地看了身边人一眼,上安宫的所有宫人立刻缓缓退出大殿,这儿便只剩下燕帝与章菽两人。
  燕帝刚刚喝了药,人精神许多,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狼狈的状元郎道:“听闻章爱卿有个极为交好的僧人,你不打算跟朕交代一下那个人的来龙去脉吗?”
  章菽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还有醉意却被迫清醒的人此时难受得很,却又不能在当今皇上面前表现出来,他只得尽力用平静的声音道:“启禀皇上,微臣是去年与湛允师父在护国寺相识,只是于佛法上言语投缘,偶有几次来往也是论经讲佛,微臣并未询问他的过往生平。”
  说到这儿,他的眼中似是又积满了泪水,但是他强忍着平静道:“只可惜湛允师父现在已然意外丧生,真正是一切尘缘已尽了!”
  燕帝自认老辣,却也没能从章菽的眼中瞧出任何一丝虚情假意。
  他又开始思考起来:眼前这位状元郎是皋乡州人士,离着京城很远,想来是没有可能与活着的太子有交集的。
  但倘若那个失踪的莫礼真的救下那个孽种后四处游历,也许章家人结识了那僧人。
  燕帝看了看章菽,当即便决定暂且留这人一命,然后派人去他的故乡调查!
  皇帝陛下这儿思路刚刚明晰了一点,太监总管张公公便惊慌失措地喊道:“启禀皇上,大事不好了,宣政殿也走水了!”
 
 
第38章 一 更     ……
  护国寺走水一事无人不知, 因此禀告此事的太监不知不觉地用上了“也”字,倒并非是还有哪些宫殿还跟着一起失火。
  燕帝愣住了,此时他的心情与护国寺的僧人是一样的。
  宣政殿便是日日早朝的地方, 在皇宫的地位跟大雄宝殿之于护国寺是一样的, 会走水的可能也是一样地低。
  然而这两个地方就是顶着极其不可能的名号相继失火。
  燕帝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仪,一下子瘫坐在龙椅上。
  护国寺大雄宝殿走水, 高僧当场圆寂,上下所有僧人都在寺中等死以谢天谴,那么现在轮到宫里了,他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燕帝沉思的时候,地上的章菽不由得淡淡一笑。
  以这位皇帝陛下的性格, 会自省的可能是根本不存在的,想来定会选出替罪羊来。
  但愿被选中的那一位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等皇恩浩荡。
  大臣们得知宣政殿走水的事儿后,纷纷惶恐地跪在了宫门口,很显然他们也认为这是天谴。
  说来也是有趣,护国寺走水时大部分女眷都赶去了, 大人们还嘲讽自家夫人女儿一点都不淡然处之, 结果换成宣政殿, 大人们的表现更是慌乱, 好些人在宫门口就被小厮们掐人中了。
  护国公是从军营赶回来的,他骑着马走得极快, 到宫门口时也只是微微喘气, 看着比脸色苍白如丧考妣的大臣们好许多。
  大内侍卫们崇敬地偷看了护国公一眼, 虽说最近护国公府风评不好,但单就护国公这大将风度就令人折服。
  可文臣们却不这么觉得,他们向来是看不出没读什么书的大老粗们有什么好的。眼下护国公镇定的模样在文臣们看来就是这人毫无分寸,根本不懂得宣政殿走水是件多严重的事。
  “无知无畏!”右都御史极其轻蔑地低声斥责了一句, 脑海中浮现出一大段弹劾护国公的话。
  自从左都御史虞大人沉寂以后,右都御史活跃得很,他周围的大人们听得他这一声,都觉得这位不怎么着,不然他怎么不敢高声喊一嗓子让护国公知道呢?
  就在宫门口众臣心思各异时,上安宫的太监总管张显双手捧着明黄的丝绸走了出来,所有人顿时就是一凛,想来皇上要对此事有个说法了。
  大臣们想的都是皇上许是要下罪己诏,即便是不下这样的诏书也要宣布茹素一段时日以告慰上天。
  可当张公公开始宣读圣旨时,大臣们发觉他们错了。
  这是一纸问罪的圣旨,里面详细地追责了修建宣政殿的所有人员!
  当然并非是最初将宣政殿修出来的那伙人,毕竟大燕皇宫也是在前朝皇宫基础上修建的。皇帝陛下将工部进行了大清洗,尚书大人罢官下狱,两位侍郎并一些参与过修补宣政殿的官员被打了五十大板,一些上年纪的当场就不行了。
  然而这还没完,宫中的建造司有一部分太监被关进了慎刑司,一些民间工匠被抓出来直接处死,连申冤的机会都没有。
  燕帝以雷霆之势,狠辣不容拒绝地将这个锅甩了出去!
  *
  许氏夫人从护国寺回来后就待在了小佛堂里念经,而淑毓则窝在了自己的闺房里。
  她画工不错,但以前小姑娘总是很惫懒,个把月也不见得能画上一副。
  前阵子想着要画给湛允看,她才细细地画上好几副出来。
  眼下她又有了作画的兴致,便走去了书案前,上面作画工具一应俱全,但凡哪一样略略少了,都有疼宠淑毓的父兄让人补上。
  淑毓想了想,执笔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今日护国公与顾绍直同去军营,而顾绍朗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有心注意一下的话,就会发觉顾三少爷自去过一次三皇子府后,离府的时候明显多了许多。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这仨人是一个也没回,本来念佛的许氏夫人也读不下去了,从小佛堂里走到门口,正好与来找娘的淑毓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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