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女配咸鱼了——归去闲人
时间:2021-02-24 10:17:06

  只是病未痊愈,容色颇觉憔悴。
  见着沈蔻,谢无相懒懒地扯了扯嘴角,“许久没见你来,还以为是在偷懒,忘了戏本的事。”说着,指了指瓷杯,示意沈蔻自己斟茶。
  沈蔻笑而招呼,先将戏稿奉上。
  “原打算早些写完的,有些琐事耽搁了一阵,才拖到如今。戏文我已顺过一遍,只是当局者迷,有些瑕疵自己也瞧不出来,还请公子指教。”她说得谦虚,见他面前茶杯半空,先给他添满,而后自斟一杯。
  谢无相泰然受之,翻看戏稿。
  粗看一遍,戏稿确已成型,比起初次见到的稚嫩笔锋,如今她落笔确实老道了不少,许多地方也听了他的建议,改得极流畅精妙。
  她的字也很好看,极漂亮的簪花小楷,整齐誊抄在松花笺上,很是悦目。
  就像她这个人,清丽明媚。
  谢无相瞥了眼沈蔻,又从头细看。
  窗外柔风送来,经了竹帘和湖面水汽,倒颇清凉,甚至能闻到荷叶的淡淡味道。外头珠帘轻动,不时传来细微的脆响,沈蔻记得那是几串贝壳编成的风铃,陈旧却漂亮。
  她方才还觉得疑惑,此刻再琢磨,觉得那或许是故人遗物——听说谢无相的母亲长于海边,生得极为貌美,可惜诞下他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令人叹惋。
  他必是承袭了其母相貌。
  满屋静谧,谢无相悄然翻看戏文,沈蔻就这样胡思乱想,不时添续香茶。
  日影渐渐西移,远处升起了炊烟。
  谢无相默然看了许久,似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而后放下翻看到一半的戏稿,道:“确实有些长进,不过也有许多可推敲的地方。稿子留着慢慢看,你先去用饭歇息,明日后晌再来取吧。”说罢,阖眼靠在椅背上。
  沈蔻没敢打搅,起身辞别。
  还没走两步,忽听背后谢无相叫她,转过身去,就见他催动轮椅,靠向墙边浮雕松鹤的箱柜,而后从柜中翻出了个锦囊。
  “明日前晌去趟玄清观,帮我将这锦囊交给清虚道长,不许损坏玷污。就说我今日不得空,请他帮我供在牌位前。”或许是劳神太过的缘故,他说话时颇显疲累,递锦囊时指尖甚至颤了颤,手背的青筋比先前更为显眼。
  沈蔻瞧向他眼睛,眼白中的青色愈发浓了。
  她默默接过了香囊。
  即便谢无相甚少在外露面,沈蔻也无从知晓他这腿疾的根源,但往来这么多次,听闻过襄平侯府的种种传闻后,多少能推测出些东西。
  譬如他那色泽与常人稍异的眼睛,应该与这两日的病有关,譬如他方才说的牌位应与他的生母有关,连同他生母的早逝,或许都是后宅阴招所致。
  但这些只是揣测。
  沈蔻不敢窥探他人的私事,更不想让难得好脾气的谢无相翻脸。遂将锦囊精心收起,郑重道:“公子放心,我定会珍重转交。”
  谢无相颔首,转过轮椅往内室里去。
  *
  翌日早饭过后,沈蔻孤身前往玄清观。
  清晨入道观,初日照高林。
  这感觉是极清净的。
  沈蔻在道观中逗留了半晌,又寻到清虚道长,将锦囊郑重转交给他。抬头瞧瞧天色,已经快晌午了,她徒步爬山过来有些饿,便仍下山回住处。谁知才到别苑附近,迎面就有群人走了过来,当中的贵女绮罗珠翠,有仆妇丫鬟环绕。
  沈蔻头疼地扶额蹙眉。
  昨日寺中匆匆擦肩,沈蔻自忖如今明哲保身,没像前世似的往人堆里扎,魏令华也不至于像前世似的故意刁难生事,故而未太在意。
  哪料匆匆一面而已,竟又被魏令华盯上了?
  眼前这人定是被她撺掇的。
  前世魏令华就是这样,明明渴求穆王妃的位子,却又装出不争不抢的清高姿态。偏偏她爱嫉善妒,瞧着穆王对谁好些,便要想方设法地当对手来斩除,自身还甚少露面,多是挑唆离间,拿着别人当枪使。
  这些枪里最好用的就是眼前这位。
  靖昌侯府的五姑娘杨蓁。
  杨蓁的出身其实极好,祖父是坐镇南境的国之栋梁,母亲是颇得圣心的嘉宁郡主,身份比寻常公侯府邸的女儿家尊贵。因是幼女,极得郡主溺爱,这些年养尊处优,将性子养得颇为骄蛮。在宫中时尚且收敛,到了宫外,难免自恃身份,尤爱打抱不平。
  而魏令华之所以挑唆杨蓁,一则为其性情,二则是为私事。
  ——她的姐姐杨蓉倾慕江彻,已有数年了。
  当初太子娶亲之前,陈皇后其实极属意杨蓉,欲与杨家结亲为太子所用。可惜杨蓉心有所属,得知消息后设法搅黄此事,彻底断了皇后的念想。
  靖昌候和嘉宁郡主虽勃然而怒,却无可挽回,只能眼睁睁看着肥水流进外人田。后来耐不过女儿恳求,试着去探帝后口风,欲令女儿遂心。
  但陈皇后既知杨家的能耐,岂会坐视江彻迎娶这样的助力?
  耳边风吹了几回,只拿江彻战功赫赫手握军权为由头说事,劝得永穆帝铁了心为江彻低娶,不与权臣有染。
  这事杨家也看了出来。
  奈何杨蓉性子倔,明知痴心无望,仍不肯出阁,只在闺中深居简出,任凭年华老去。私心里盼着有朝一日情势有变,皇上改了圣意,不再阻拦她的痴心,能够成全这桩婚事。
  杨蓁心疼姐姐,对江彻的事便格外敏感。
  顾家被流放之前,她就屡屡与顾柔抬杠,有意无意地打压姐姐的情敌。如今听魏令华说有个肖似顾柔的女子在纠缠江彻,恬不知耻,又有人传闻此女心机极深,惯会做戏骗人,焉能不急?
  今日过来就是为此。
  两处相逢,杨蓁凭着人多势众,将沈蔻困在其中。
  “昨儿就听说谢家邀请了位女客,不敢在人前露面,只管在背地里纠缠穆王爷,举止很是轻浮,我还不信。今日一见,这张脸果真生得像顾柔,难怪这样肆无忌惮。不过呀,你最好听我一句劝,穆王爷是天之骄子,顾家却是戴罪之身,当心扯错了大旗,引火烧身。”
  她神情笑眯眯的,言语却尽是挑衅,跋扈的姿态一如往常。
  换作前世,沈蔻必定会被她激将得恼火,跳进杨蓁挖的陷阱里。
  如今么……
  沈蔻翻了个白眼,“你谁啊?我们很熟么?”
  “你!”杨蓁一噎,万万没想到魏令华口中鱼目混珠的心机女竟这么不知好歹。须知京城高门里最讲究先敬罗衣再敬人,她这满身绮罗原就价值不菲,再配上身后的仆妇丫鬟,明眼人都知道是个有身份的主,不敢不给面子。
  哪料沈蔻会这么呛一句?
  气怒之下,反将最初的打算抛在脑后,摆出家门身份来压人。且她打小是个话痨,一句话能说清楚去的事都要扯上三句半,如今要抖威风,更是长篇大论,将背后的神仙都摆了个齐全。
  沈蔻听着她聒噪,有点烦躁。
  便在此时,背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是谁在此争执?”
 
 
第17章 色鬼   垂涎她的美色,念念不忘。……
  清越的男声如玉石相击,引得众人齐刷刷瞧了过去。
  河畔芦苇依依,年轻的男人红衣艳烈,背后是盛夏的长天碧空,阡陌青山。他的容貌极为清隽,搁在满京城的贵公子里都是能拔头筹的。遗憾的是不良于行,端坐在轮椅之中,由人推着徐徐行来。
  杨蓁自幼长在京城,却从未见过这张惊才绝艳的脸,一时间忘了说话,哑然盯着他。
  沈蔻未料谢无相竟会露面,欣喜之下忙道:“公子怎么来了?”说着话,赶紧往轮椅那边走过去,借机摆脱纠缠。
  而谢无相的回答亦极简略——
  “久候不至。”
  声音如泉水泠泠,清冷却悦耳,杨蓁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固然惊异于他的绝世风姿,却还没忘了姐姐的婚姻大事。见“鱼目混珠不知好歹”的沈蔻似要趁机脱身,伸手便去扯她衣袖,“你别走啊!”
  指尖还没碰到纱袖,忽觉劲风袭来。
  她惊叫了声,缩回手指,就见一柄利剑不知是从何处飞来,泛着寒光钉入草地,剑柄上刻纹细密,看着就怪吓人的。方才那股劲风便是剑尖所带,若她不知死活的乱拽,怕是要将整个指尖都要削去。
  杨蓁后知后觉,吓得脸色都变了。
  她下意识躲到仆妇身后,两只手死死收在胸前,抬头怒目,想要斥责那出剑行凶的大胆狂徒。眼底才露出凶光,瞧见远处那道身影时,整个人却像是忽然被扼住了咽喉,别说骂人,连大气都不敢往外吐了。
  一射之地外,江彻勒马而立,身如峰岳。
  他身上是惯常的墨色锦衣,金冠蹀躞,姿态岿然而威仪。这样的端贵身份于杨蓁而言不算什么,真正吓人的是那双眼睛。即使隔得颇远,她都能觉出对方眼底的阴鸷森冷,目光像是锋锐的剑压过来,沉甸甸的,如有万钧之中。
  那张冷硬的脸上,更是冰寒得如逢腊月。
  一股寒意从背后窜起,直冲脑门。
  杨蓁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江彻掷剑告诫,那份森寒怒意源于何处。
  跋扈架势被震慑得荡然无存。
  杨蓁半个字都没敢再说,甚至没敢再看沈蔻一眼,缩着脑袋灰溜溜地走了。
  转瞬之间,成群仆妇呼啦啦离开。
  沈蔻偷偷瞧向江彻,也被他那阴鸷如修罗的架势吓得不轻。她知道杨蓁没做半分纠缠就夹着尾巴逃走,是因江彻这一剑的功劳,理应同他道声谢。但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这郊野空旷,不知藏了多少眼睛,她若再往江彻跟前凑,那可真是自招麻烦了。
  遂敛袖垂首,朝她屈膝为礼。
  而后跟在老伯身边,推着谢无相的轮椅徐徐离去。
  风掠过原野,拂动碧草如波。
  江彻冰寒的眼底浮起疑惑。
  原以为沈蔻昨日被他吊起了胃口,这会儿他赶来出手相助,赶走那跋扈刁蛮的杨家女,她即便不好意思道谢,怎么着都会过来问问蔡九叔的事情。谁知道她就那么敷衍着行了个礼,而后随谢无相走了,甚至连头都每回。
  她跟谢无相走了?
  那一瞬,江彻心底涌起种伤心的感觉。
  他冷冷停在那里,觉得背后刮过的风都凉飕飕的起来,眼瞧着沈蔻愈走愈远,裙衫映衬着红衣,飘然如画,他那张原就冷硬的脸上更是没了半分表情。半晌,才沉默着驱马向前,将那把掷出去的剑捡起,归入鞘中。
  不远处,谢峤亦松了口气,拍马近前。
  “老夫请王爷来此散心,是想着王爷公事繁忙,能在这青山碧水之间有片刻闲适。怎么,王爷这般神情,是老夫招待不周么?”他就像全然没看到方才的森冷场面似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似调侃。
  江彻脸上冷淡如旧,“侯爷客气。”
  谢峤笑意更深。
  他这回将请帖送去穆王府,原只是走个过场,谁知江彻竟亲会赴宴,且盘桓不去?
  薛氏失踪那日,便是江彻登临侯府,扰了他的好事,而今江彻一反常态来玉镜湖,还走遍了满山道观,谢峤焉能不疑?是以即便江彻态度冷淡,他也驱马跟随,笑道:“王爷甚少有闲情来京郊游玩,这回亲自驾临,倒让老夫受宠若惊。”
  江彻扯了扯嘴角,似未听出试探。
  他只是回头望了眼沈蔻的方向,道:“那红衣男子是侯爷府上的人?”
  “是我的孙儿。”
  江彻瞥了他一眼,脸上森冷未消,好半天才硬邦邦地道:“都说五仙岭卧虎藏龙,有许多修道的仙人,本王近来琐事烦扰,欲寻个得道的仙长了结些私愿。侯爷是这里的常客,可否推荐两位?”
  谢峤从善如流,举荐了几位道长。
  江彻遂以琐事为由疾驰而去。
  剩谢峤慢悠悠骑马缓行。
  起初,他怀疑江彻来此是与薛氏失踪的事有关,甚至盯上了神医陆元道。
  不过看江彻的意思,他破天荒地来赴宴是为寻仙访道。这事儿谢峤听到过风声,早在春日里,这位战功赫赫不信鬼神的穆王爷忽然一反常态,去了佛寺几趟,甚至还请了高僧老道去穆王府请教。也不知是不是手上染血太多,遭了反噬,只能求诸神佛。
  除此而外么……
  谢峤忍不住看向谢无相的居处。在沈蔻初次踏足侯府时,他就已盯上了她,知道这姑娘生了张与顾柔肖似的脸,姿色极为出众,只是没想到她竟能令江彻巴巴地赶去解围。
  须知穆王爷铁石心肠不近女色,从未如今日般暗戳戳尾随谁,还出手帮忙。
  莫非他是看上了沈蔻那个小姑娘?
  谢峤有点捏不准。
  不过这事想要探明也颇容易,他盘算了半天,最后掀须而笑。
  *
  翌日前晌是消暑宴的开端。
  襄平侯府人丁兴旺,家底殷实,府中男丁女眷多热衷于宴饮往来之事,这回消暑宴上各显神通,几乎邀了大半个京城的权贵名门。因五仙岭下地势开阔,院落屋舍充足,今日正宴过后还有诸多风雅之事,或是击球赏花,或是曲水流觞,由府里各房操持招待,能供人玩乐两三日。
  宾客里身份最贵重的除了穆王,便是彭王江铭。
  这位虽不像江彻那样拿性命博出了方天地,却因托生在曲贵妃腹中,自幼便颇受永明帝疼爱。红丸案后陈皇后与太子暗里遭了冷落,彭王母子便愈发显赫起来,朝堂之上说话的分量也比前更重。有些要紧的政令,永明帝亦是交给他去盯着。
  这等贵客,自是繁忙压轴的。
  临开宴前两炷香时,彭王府的仪仗才徐徐而至,谢峤亲自迎至玉镜湖畔,请彭王到精舍中更衣稍歇,而后请入宴席。
  宴席极热闹,沿湖乐酣酒浓。
  待后晌宴席散时,谢峤命长子好生送江彻回住处,他却亲自引了彭王去精舍歇息。
  屋门掩上,侍卫们守牢院门。
  彭王抻了个懒腰,收起人前的端方姿态,往圈椅中坐着,笑而挑眉道:“侯爷的宴席本王也来过多回,还是头回看到三弟露脸,倒真是稀奇。”
  “谁说不是呢。”谢峤坐入对面。
  旁边茶水晾得正好,他徐徐冲了杯六安瓜片,略说了昨日探问的结果,又道:“寻仙访道便罢了,算是司空见惯,倒是他看上的一位沈姑娘——”他顿了顿,露出个颇神秘的笑,低声道:“王爷猜猜,她长得如何?”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