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衡还在回味殿下的话时,突然感到脸颊一凉。
白倾倾指尖沾着点透白的凝膏,低头轻轻点在他的伤疤上。
冀衡意识到时,整个人都僵硬了,手忙脚乱想要推拒起身,但被殿下一句轻轻的“别动”喝住,乖乖坐回去,再不敢动。
白倾倾敷了两层才收手,合上盖子时,一瞥发现他脸和脖子都有些发红了。
今日室内只开了一两扇窗,是有一些闷了。
白倾倾把肤霜塞给他:“拿回去,照我这样敷,早中晚各用一次。”
至于整个夏国仅此一件,就没必要多说了。他要知道定不肯用了。
冀衡最后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不过一抬手,碰到怀里殿下给的肤霜时,脸上又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冀衡,什么事这么高兴呀?”兰香迎面过来,就看到冀衡捂着怀里的什么在浅笑。
兰香之前常给他送饭,也比别人更熟悉他一些。殿下留他在身边护卫后,相处起来就更熟络了。
之前他纱布从头绑到脚,兰香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奴隶原来能生得这样好看。
俊朗悦目的人,谁不喜欢多看几眼。何况殿下又看重他,兰香也待他更友善了。
冀衡看见兰香,放下手摇摇头说:“没有什么。”
兰香也就随便搭搭话。这大公主府,里外皆是护卫,哪有人能闯到殿下院子里来?冀衡虽说调来殿下的院子,实际又有什么好护卫的。
大家都知道,就是冀衡长得好,殿下喜欢,才放在身边时不时看一眼。那他们顺着殿下心意总没有错处。
兰香和冀衡说了会话,便离开做事了。冀衡回了住处,打开了床边的柜门,把殿下给他的这盒肤霜珍重的摆了进去。
盒子的一旁,整齐叠放着一方干净的帕子。这是殿下上回给他的,冀衡没舍得弄脏,回来后就郑而重之地摆在了柜子里。
小小的柜子里,藏着的是他最珍贵的财富。
过了几日后,白倾倾发现那凝玉肤露不愧是进贡的好东西。冀衡脸上的那道伤痕,真的一点点淡下去了。
半月之后,冀衡脸颊上的伤痕就彻底褪去了。
白倾倾盯着人左看右瞧,实在是很满意。
冀衡今早起来时,发现疤痕都褪干净了。他想殿下既然在意,看见了应该会高兴,便赶来见她。
这会看到殿下带着人像是要出府的样子。
“殿下要出去?”
白倾倾点头。将冀衡带回来后,她这生性不羁的大公主,连出门次数都少了许多。别的可以不管,皇帝和太子面前还是得时不时晃一下的。
否则他们还当她怎么了呢。
白倾倾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道:“冀衡,你也跟上。”
白倾倾今日去了东宫,找他太子哥哥聊聊天。白倾倾之前就来见过几次,已经琢磨出了相处方式。
太子身为这儿的男主,是个好太子好哥哥,以后还是个心胸宽大的好皇帝。品行样貌举止更没得挑,天道亲儿子。
这夏国上上下下,还有哪座靠山能比过未来的皇帝?
白倾倾早就想过,可以把冀衡推荐到太子面前,将来谋个武职也是不错的。
冀衡每日勤练进展神速,去了伤痕之后,容貌也不输。白倾倾今日带上他,就是觉得是时候了。
当然前提是,冀衡和女主不再有关联。
白倾倾到时,太子正有事,她便自己去花园逛了。
太子忙完,得知白倾倾来了,便过来找她。
白倾倾来东宫,就跟在自己府上一样。太子来时,她正坐在亭子里喝茶吃点心,还随手喂了会鱼。
一把鱼食撒下去,抬头便看见了人。
白倾倾伸出手臂挥了下:“太子哥哥。”
太子看见她也展颜一笑。
等人过来,白倾倾问:“哥忙什么呢?叫我好等。”
与太子相处时,她不像对外人时那般高冷,偶尔言语中还会撒娇。氛围近似普通人家的兄妹。
大公主是已逝的贵妃所生,而太子是当今皇后所出。大公主这生母是皇帝的此生挚爱,可惜生她时死了,因此皇帝才从小将她宠上天去。
大公主没了娘,交给皇后带着,和太子一起长大,又没有利益纠葛,感情自然是好的。
太子正要说时,视线忽然被白倾倾身后的冀衡所吸引。
此人长身而立,气息沉稳,并不是个会被轻易忽视之人。
太子仔细审视打量起来,眼神比看着白倾倾时要锐利许多。
“这就是你之前带回府的人?”
“嗯,他叫冀衡。”白倾倾一手支着下巴点点头,虽没多说什么,却是一副你看我眼光多好的神色。
太子被她一闹,忍俊不禁。
他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他识人无数,看得出此人没什么异常之处。只要对白倾倾无害,他就没什么好说的。
他这妹妹看似行事荒唐,实则聪慧又有分寸。
白倾倾也没再说冀衡的事。她也只是带他先过个眼,并不急在一时。
太子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是母后的人,说柳家的五姑娘过几日要回来,让我去接一接。”
柳家的五姑娘,便是那柳湘龄了。
皇后姓宁,宁家和柳家是姻亲,两家关系一向都很亲密。
柳湘龄打小身子就不好,暂养在外头庙里,此番身子好转许多,才回到都城。
皇后要太子去接一接,便是好心想给柳五姑娘做面子。毕竟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又是初回都城,不能因养在外面而叫人看轻了。
白倾倾说:“既然是母后的安排,你可得好好去接人。”
那可是你未来媳妇呢。
白倾倾想到柳湘龄,不由看了眼冀衡。柳湘龄虽会回来,可第一环她已经解了。冀衡与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联系吧。
不过若是秘境搞事情,生出什么新的变数,那她也不确定。
那将是太子哥哥的正妃,将来的皇后。若要避开,白倾倾原先打算好的武将权臣一途就走不通了。
冀衡一直静静守在殿下身后,直到察觉到殿下似乎在看他。
他也抬眸看向殿下。
白倾倾一下和他对上视线,心口微怔,泛起种异样之感。
不知怎得,她突然有一种直觉,冀衡若是心系一人,那便是天崩地裂都撼不动的那种。
“我也陪你一起吧,人家一个姑娘,我在也方便些。”白倾倾收回目光对太子说道。她觉得她该去接触一下柳湘龄。
太子笑道:“如此甚好。”
第07章
说过了柳湘龄的事,白倾倾又与太子闲聊了一阵。打算要走时太子让人拿来了一把好琴。
白倾倾是个音修,虽说此处动用不了术法灵气,但修心还是不能松懈的。
只是原身不爱这些,白倾倾之前去私库里翻过那些琴,多是别人所赠华而不实,也就摆着好看一点。
上回见到太子时,她就随口说了两句。
以大公主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突然喜欢上抚琴,想必也就是一时兴起。
尽管如此,她仅是提了一句,太子还是记在了心上,特地叫人去寻了真正适合弹奏的好琴来。
白倾倾上手一撩弦,就知道这琴和她库里的那些花架子不一样。
“如何?”
白倾倾点头:“喜欢。”
太子笑说:“那一会命人给你送过去。”
白倾倾心想,太子这个宠妹狂魔是真的不得了。
此行还捞回把好琴,她正高兴着呢,要回去时,却没想在东宫外遇上了二皇子。
二皇子心里暗暗觊觎太子之位多年,以她和太子的亲近,同他的关系自然好不了。
不过只要他还未露出什么把柄,这表面兄妹也仍是在的。
二皇子一看见白倾倾,便走了过来:“这么巧,皇妹也来找皇兄。”
白倾倾手里执了把小绢扇,轻捻着扇柄一摇,轻抬下巴显出几分冷漠,不咸不淡:“二皇兄。”
平日里没什么事,遇见打个招呼也就够了。可此时白倾倾想要走,二皇子却并没有让开。
白倾倾看他:“二皇兄?”
二皇子打量着她。他这皇妹也是绝妙,长大后一年比一年瑰艳倾城,可惜就是脾气被宠得太臭了。
他只是一时好奇,白倾倾这么冷傲高贵的性子,如果有一日被践入污沼泥地中,也不知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神色来。
“没什么,只是好久没见到皇妹了。”二皇子笑道,摆出一副兄长的亲切神情,关心道,“似乎瘦了些许。”
说着他抬手欲扶她的肩。
然而手才刚抬起,却被人一把擒住。
冀衡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身侧,他沉眸抓住二皇子的手臂,脚步移动,整个人挡在了白倾倾的身前。
冀衡在来到大公主府前,只是一个奴隶,活着已是艰难,自然不懂皇室关系及其中纷争。
虽然眼前这人是殿下的皇兄,笑容亲切,可冀衡就是敏锐地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不善和一丝威胁。
他和太子不一样。
冀衡不想让他碰到殿下,于是他也就这么做了。
宝珠在旁惊讶不已。
二皇子和殿下虽说关系不近,但他是不敢明着对殿下如何的。而对方又是皇子,没有殿下的命令,他们更不可对皇子动手。
冀衡在府上时安安静静的,不想胆子如此大。
白倾倾也愣了,摇扇的手停下。一抬头便是冀衡留给她的后背,把其余视线全都挡掉了。
她刚还在嫌弃二皇子笑得假模假式的,比她这番大公主的姿态端着还累。结果这张假笑脸就被挡住了。
哎,冀衡可真贴心!
二皇子身边的人见了上前喝斥。
冀衡没动,直到听见身后殿下叫他的声音,这才松开手。
被一个不知尊卑的下人擒住,二皇子脸色已有点挂不住了。他正欲责问,但看到冀衡时又想起了什么。
二皇子嘴角轻蔑撇动:“听说皇妹前阵子捡了个奴隶带在身边,就是这人?”
他目露轻视,掸了掸被碰过的袖子,并不掩饰他对于眼前低贱之人的嫌恶。
他又扬起笑摆出好心相劝的模样:“皇妹,脏东西可不能乱往回捡。”
冀衡蹙眉,手在身侧攥住。他想要护卫殿下,但丝毫不希望因他的过往身份,而使殿下蒙羞。
其实真说起来,二皇子也并未做什么,只是随手一碰自己皇妹的肩而已。
冀衡微微垂下了头,在想是不是因他的冲动,而害得殿下丢人。
白倾倾看到他那脑袋稍稍一低,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指尖一挑,扇柄抵在冀衡背脊轻轻敲了敲。
“你是我白倾倾的人,谁敢对你恶言,那才是踩踏我的面子。”
冀衡只觉后背扇柄相抵之处,玉质的凉气透过衣裳,激得身子一颤。殿下手劲虽轻,他却一下绷直了。
殿下的声音不大不小,清晰落进他的耳中。特别是那句他是她的人……
冀衡眼底有暖意倏然化开。
白倾倾让冀衡退开些,冷冷扯动唇角:“我看是皇兄眼脏了才对。”
玩什么明嘲暗讽,给谁听呢?
大不了,表面兄妹的那一层也揭掉别要了。
欺负冀衡那是想也不要想的,她正给人树立自信呢,哪高兴别人出来指指点点的。
白倾倾觉得自己肯定是大公主架子摆的久了,有一点小飘,再也不是那个遇事不决咬手指的白倾倾了!
二皇子没想到白倾倾竟为一个奴隶,和他如此说话。
场面一时不太好看,东宫的下人们忙赶来圆场。当然,首要的是不能让大公主殿下受委屈了。
白倾倾不再多说带人走了。她也不关心他假兮兮来找太子做什么。太子就是个人精,没什么好操心的。
回府后,白倾倾对冀衡说:“今日你护着我,我很高兴。”
那时的冀衡没多想就牢牢护在她身前,白倾倾确实意外又高兴。既然不觉得有何错处,那夸就是了。
白倾倾又问他有没什么想要的。
冀衡本要拒绝,然而视线落下,却停在她手中的绢扇上。
他问:“殿下,能否将扇子赏给属下?”
扇子?白倾倾拿起手里的小绢扇看了眼。这是之前在马车上随手拿的。不过她的东西,再随意也差不到哪去。
看不出来,冀衡还喜欢这种小玩意。这没什么,白倾倾将扇子递给了他。
“谢殿下。”冀衡伸出双手小心接过。
冀衡回去后,便将扇子也摆在了柜子里。看着被填满一层的柜子,心里头也充斥着满足。
他想起最后离开时,殿下喊住了他。
她说:“冀衡,你曾是奴隶没错,但这并不丢人。你永远不要这样想。”
他的公主殿下,实在是世上最温柔的人了。
只是想起从二皇子那感受到的不适,冀衡也意识到,光有武力是不够的。他不懂的还有很多,要变得更强大,才足够为殿下效力。
过了两日,太子派来人,告诉白倾倾柳湘龄回到都城的日子。
到了柳五姑娘回来的那日,柳湘龄的爹娘带人早早等在城外,翘首以盼。
未过多久,太子殿下和大公主的车驾也停在了城外。
太子会来,皇后早与柳家说过,他们是知道的。只不过大公主会出面,就完全在意料之外了。
白倾倾今天坐的太子的马车。既是陪着他来给面子的,便把神色放柔和了几分。同柳家客套完,就靠着车内的软枕说:“听说这柳五姑娘姿容出众。”
柳五的事,太子没怎么听进去,只顾着打趣她:“能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白倾倾心道,你就趁现在淡定吧。
等了片刻,柳五姑娘回京的马车就出现在视线中。
柳湘龄和爹娘多年没见了,见到后便哭着抱在一处。但顾及着太子和大公主殿下都在此,她又克制着收拾好情绪,亲自过来他们面前行礼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