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龄模样生得水灵端庄,纤腰聘婷,举止言谈也落落大方。
白倾倾在旁眼看着太子从例行公事的神色,逐渐变得亲善关心起来。
送人回去的路上,白倾倾便问:“皇兄,柳五姑娘如何?”
太子有一种被妹子看穿的感觉,咳嗽了两声遮掩:“什么如何,你别瞎闹。”
柳湘龄回来,竟得太子和大公主相接。不出一日,柳五姑娘的名声就传开了。
紧接着上门议亲的人肯定也少不了。
白倾倾之后跑东宫试探了太子两回,见他已开始有所行动,也就不担心男女主的感情跑偏了。
柳湘龄其实是个善良聪明的好姑娘,将来也是做皇后的料子。白倾倾见过人后,想着她那姿容和气质,便觉得是男子们都会喜欢的那种。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暂且别让冀衡和柳湘龄遇上,更为稳妥。
说起来,这几天她好像都没怎么看到冀衡。
白倾倾问宝珠:“冀衡呢?”
宝珠正要回话,殿下已经起身了:“算了我找他去。”
“殿下……”宝珠无奈了。主子要找谁,唤人来见便是,何必自己过去。
之前,冀衡除了在殿下外院护卫,其余时候都耗在武场里,勤奋到卓旭看见他就想绕道走,生怕被抓住对招。不过他最近武场也去的少了,基本都将自己关在房中。
冀衡在饥荒被卖作奴隶之前,其实是开过蒙的,只是学的还不多。
殿下过来时,他正艰难头疼地在学一本书。
白倾倾一进来,就看到他神色慌乱地起身,手里在遮掩着什么,还险些撞翻了烛台。
冀衡被突然出现的殿下惊到,一阵手忙脚乱后,才不自在地站好:“殿下。”
白倾倾不免好奇,眼神探究看去:“藏的什么,不能给我看?”
冀衡薄唇紧抿,僵站了片刻,才转身去把书取了出来。虽然他不想让殿下发现,可他更不该对殿下隐瞒说谎。
白倾倾接过来看,她还当是什么,翻了翻才发现不过是本浅显易懂的书册。
冀衡见殿下在看,耳根渐渐飞起了红,解释说:“怕殿下笑话。”
他不想让殿下知道,如此简单的书,他都看得有些吃力。
白倾倾恍然。
她看着冀衡,虽然面色平静,但其实心里一点都不淡定。难怪她总觉得,似乎落了点什么。光惦记着习武了,怎就忘了这茬?
还有这人,有心却不直言,也不知说他什么好。
白倾倾抬手揉了揉额头。她心里做着盘算,不自觉就咬了下指尖,又意识到冀衡还在,默默缩回了手。
冀衡视线没有离开过她,自然也将殿下神色举止的细节都捕捉在眼里。
在人前,她是那个高冷端方的大公主殿下。可在他面前的殿下,冀衡总觉得是有些不一样的。像是卸下了厚重的遮掩,欢喜时会笑,言语随和,偶尔的小动作中还藏有一丝俏皮。
一开始,冀衡以为殿下就是这样的。可随着待在殿下身边的时日变久,他又发现只有单独见他时殿下才会如此。
冀衡觉得自己贪心又大胆。他竟想在殿下的眼里,他是不是有那么一些不同?
白倾倾走到桌案旁坐下,将书摊开,叫冀衡过来后,将人按到了身边坐着。
诗书学识,对贫苦些的百姓来说都很遥远,何况奴隶。该丢人的是这世道。
白倾倾柔声道:“这没什么的,冀衡。哪里有难处?我教你。”
冀衡惊讶:“殿下?”
被白倾倾拉到身边坐下时,冀衡已经拘着不知手脚往哪放了。二人的肩膀不过一拳之隔,呼吸间尽是殿下清雅的女子香。
白倾倾见他不动,拍了拍书页:“冀衡?”
他想必是识字的,白倾倾便想看看是何程度,也好做安排。
冀衡喉头上下滚动,片刻后伸手,将不明之处指给殿下。
之后半个来时辰,白倾倾专注在教,冀衡则时不时偷偷看她,眸底暗涌着连他自己不曾发现的意动。
冀衡猝然在想,殿下不该待他如此好的。
再好下去,他怕是要,沉沦了……
第08章
翌日,白倾倾在舒适大床上只多赖了一小会,就很克己地钻出了被窝。
唉,在大公主府的奢侈生活,真是很容易勾人堕落的。
白倾倾起身收拾好后便让卓旭来见她。
卓旭之前在宫中时,就深得圣心,也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才。白倾倾想冀衡反正跟着他学武,人也熟悉了,不如文这一块也由他一并包了。
冀衡最近没怎么抓着他对招,卓旭还以为终于能消停一阵,不想身上又落了副重担。
但既是殿下的吩咐,他又能如何。谁让当初是他自愿来到大公主府的。
安排完卓旭后,白倾倾用着早膳,忽然问宝珠:“对了,兰香和冀衡似乎关系不错?”
宝珠打量殿下神色,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便如实说了她所知道的。
兰香之前就被她派去给冀衡送饭,确实是府上接触他较多之人。
宝珠询问可要兰香注意一些,她怕殿下因此不喜。
白倾倾摇头:“不必了。”
她昨儿后来一问,才知冀衡手上的几本书,都是兰香带给他的。
冀衡不好意思和她说,遇到兰香时却提了此事。兰香便去府上杂库里给他找了几本。
当时无暇多想,她这会才闲着琢磨了一下。白倾倾觉得没什么,冀衡多与人往来,不是件坏事。
若关系真的很好,兴许能看看有没有进一步的可能。兰香性子活泼,也不知冀衡是否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将这事在心里留了个底后,白倾倾起身:“备车,去柳府。”
她被太子所托,今日要带柳湘龄逛都城。
太子去接柳五姑娘,接出个一见钟情来。他挑了个合适的时机便与皇后坦白了。
皇后一直在考虑太子妃的人选,得知他对柳五有意,一想也觉得合适。但她也不想委屈了柳家姑娘,此事也要人家点头才行。
于是就打算先多等些机会让二人见面熟悉后,再让柳家问一问柳湘龄的意思。
至于她这个太子最亲近的妹妹,自然也肩负起了重任。
白倾倾的车驾一到柳府,柳家人就忙来见礼。
全都城都知道大公主是何等的脾气,冷傲又不好说话。太子能说动大公主来带柳湘龄逛都城,可见皇家对柳五的看重。
虽说只是逛街,白倾倾该有的排场和威仪依旧摆得很足。这也是要让别人知道,柳五姑娘他们就别肖想了。
白倾倾带着柳湘龄熟悉都城,一逛几个时辰。闲谈聊着,不知不觉间也拉近了距离。
柳湘龄发现,大公主其实不像坊间所传的那样,她的冷傲之下,心其实并非那般坚硬冷漠。
白倾倾也知柳湘龄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柔弱。她是个很有想法的独特姑娘。
一路上,尽职的白倾倾还时不时给太子说上两句好话,最后把人送到等着“偶遇”的太子面前,就功成身退地回府了。
白倾倾回府后小歇了一会,便让宝珠将太子送来的琴取出。
她歇着的时候下过一阵小雨,醒来看着被雨水冲刷过后的景致心有所感,干脆让人把琴摆在园子里,随心境捻弦抚弄。
曲子很美,随指尖拨动,宛若有水雾从琴音流淌而出。宝珠伺候在旁,也渐渐听入了神。
冀衡从武场回来,正巧经过园子,被琴声吸引着走近,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亭中弄琴奏曲的殿下。
殿下神情专注,雪白的裙袂在脚边随风轻舞,像是要乘风而去。这一幕如梦幻影,冀衡骤然想起被带回大公主府的那晚,他在昏迷中还将殿下认成了仙子。
白倾倾一曲之后,隐隐有所感悟,也觉得神清气爽。
她指尖轻压,按停琴弦的余颤后站起身,让宝珠把琴收好。
亭前石阶上还留有未干透的水,白倾倾正若有所思,踩下时也没留神,脚下突然一滑。
宝珠正在理琴,见此吓得赶紧要去扶她。
但已有人先一步扶住了殿下。
白倾倾一个没注意,险些要摔上一跤,却意外有一道力,及时过来稳稳撑住了她。明显的男子气息笼罩下来,她后背也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像一堵墙。
冀衡眼看殿下要摔,没多想就冲过去扶住了殿下。扶稳殿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从头到脚都僵硬了。
他的掌心就贴着殿下纤柳似的腰身,柔软得不可思议,甚至能感觉到衣料下柔嫩细滑的肌肤。
冀衡的掌心,难以控制地一点点滚烫起来,叫他半分也不敢再动。
白倾倾几乎整个人都靠上了冀衡的胸膛,她轻的让他意外。还有柔软的发丝轻拂过他喉间,像羽毛一样从肌肤表面飘飘落落停在了心尖上。
在冀衡的眼中,殿下像一道光,高高在上,可此刻将人护在怀里,他才发现,殿下其实是娇小的。
他只要伸展双臂,便能轻松将殿下整个人都环住。
“冀衡?”白倾倾扶着人站稳,转过头惊讶地看他。
被殿下如水的眸子一看,冀衡好似一下惊醒,立即松手退开了两步。
他撇开心头的不自在,低头道:“殿下恕罪。”
可出声时的低哑,连他自己听见都吓着了。
白倾倾没察觉,摇摇头:“多亏你在。”
不然她一个仪态尊傲的大公主,摔了个仰天,可真不太好看。
在白倾倾心里,这不过一个小插曲,既然没摔也就过去了。
然而冀衡回去之后,心尖的细痒,掌心的滚烫却仍旧挥之不去。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底是少有的烦躁,像是一颗心悬起,够不着也落不下。
当晚吃了点东西之后,索性没过多久就熄灯睡了。
冀衡自来到大公主府后,便常有梦到殿下。
他时常梦到自己又回到了斗兽场,或是那些阴暗脏污的角落,浑身是血,被斥骂责打,心内空旷而又绝望。
而他的殿下,总会一身白衣出现在他眼前。她一点不嫌弃地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污,轻抚着他的额头,温柔地告诉他没事了。
这一夜,冀衡也梦到了殿下。
只是他没再回到奴隶该在的地方,身上也没有伤。他的面前是一片映着月光的清澈湖面,他一低头,便见殿下倚坐在他怀里。
他紧搂她的腰身,而殿下笑脸盈盈地望着他。她身上是最艳丽的红裙,拖曳在地上,像花瓣一样层层绽放开。
她朱红樱唇轻碰,叫他的名字,轻吻他的脸颊……
冀衡浑身是汗地惊醒,他猛地坐起,胸膛剧烈起伏,紧扣床沿的手背青筋绷起。
意识到自己竟做了怎样一场梦后,他无比懊恼地用力撑住了额头。
冀衡感觉到身体的异样,脸色又变得阴冷沉沉。他翻身而起,冲进净房,提起一桶冷水从头灌下。
连浇了两桶,才终于平静下来。
将木桶丢在一旁,冀衡低着头,水滴成串从锋利的侧脸上滑落。他不敢再去回想。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能打死自己。
冀衡,殿下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起这种心思来玷污她?
你实在太卑劣了。
……
卓旭一早到习武场时,竟发现冀衡早就在了。而且看样子,已经练了好几个时辰。
卓旭脸色复杂地抬头看了眼天色。
这小子铁打的?
不过不得不说,这小子实力涨速惊人,如今正面挡他一击,手臂能麻上好半天。
卓旭捶了捶肩膀,决定悄悄掉头离开武场,装作没来过的样子。
冀衡一直练到力竭才停下来。他扶膝大口喘着气,等到气息平复,才离开武场。
他身上的劲装已被汗反复浸透,正打算回去换一身,却在经过游廊时听见了殿下的声音。
冀衡双脚钉住,心弦瞬间绷紧,头脑仿佛一片空白。殿下的裙角才落入视线中,就慌慌张张回身疾走。
“冀……?”白倾倾远远的才看见冀衡,便见他低头疾步,一闪没了影子。
白倾倾疑惑地眨眨眼,是没看见她么?急着去做什么呢?
兰香正跟在殿下身边,手里捧着殿下从私库里挑出来,准备送柳五姑娘的一堆东西。
她也看见冀衡了,皱眉嘀咕道:“冀衡怎么回事,见了殿下跑这么快?”
不能仗着殿下喜爱他,就如此无礼吧?兰香心道回头可得好好说说他。
兰香声音虽轻,白倾倾也是听见了。一时又想起了心里的那点考量。
“兰香。”
兰香上前:“殿下。”
白倾倾问道:“我看你和冀衡走的最近,你觉得他如何?”
兰香没太明白,但想着殿下既然看重冀衡,也就捡着他的好话说了一二。
于是这听起来,就像是有好感的。不过白倾倾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这儿的女子又多内敛,白倾倾从兰香神色上瞧不出什么,就问的直接了些。
“若是一日嫁冀衡这样的男子,你可喜欢?”
白倾倾想过,既然发现点苗头,不如直接点一点火。万一真两情相悦,冀衡能够情路圆满,那可就太好了。
至于是何身份更不要紧。她是大公主,提一提还不容易?
白倾倾仿佛能看到她的仙灵草在向她招手了。
而兰香听后愣住,在明白殿下言语之意后,脸色刷得白了。她匆忙将手上东西放在一旁,伏跪在地,声音惊惶:“殿下,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
白倾倾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听了兰香的求情告罪,她才渐渐明白了缘故。
白倾倾面色微沉。
在兰香心里,觉得定是她做错了事,所以她才会罚她嫁给一个奴隶。
第09章
在五国,奴隶都是最底层的存在,买卖如牲口。
连奴婢仆从都远比奴隶体面,何况是世家和权贵府上的奴仆。
兰香是大公主身边的人,更不是寻常家的婢女可比的,今后完全能挑一个家风清正的小门户做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