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倾倾端着茶,微抬下巴,道:“开始吧。”
在白倾倾的预想中,这场比试就是个单方面的碾压,一定结束的很快。
然而随着她一声令下,看到场上二人动起手后,她彻底震惊了。
流云趁冀衡不备,先一步起手向他攻去,动作又快又犀利,冀衡起手就被压了一头,一时寻不到破绽,被连连攻退了好几步。
白倾倾盯着场上,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流云会武功?!”
第05章
宝珠在旁听到了殿下的疑问,有些诧异,她上前道:“是。”
流云不仅会功夫,而且还不错。怎么,难道殿下不记得了?
宝珠原本还奇怪,殿下怎会让带伤的冀衡和流云比试?
不过她一向只听吩咐不多嘴,只以为是殿下对这奴隶的兴致已经过了,或是他何时惹怒了殿下。
殿下虽不看斗兽,但偶尔是喜欢看比武的。宝珠还猜殿下带冀衡回来,也许就是想看比武寻寻乐子的。
总之就是没有想到,原来殿下只是忘了。
这么说来,殿下原本以为流云并不会拳脚,那这比试,她不就只是想看流云挨打?宝珠一时无言。
白倾倾是个修士,炼术御气的那种,对这世界的武力体系不太熟悉,看不懂太深的门道。
但也看得出来,这流云有几分料子,也不是什么三脚猫的路数。
白倾倾高冷淡然的神色都快崩了。
什么啊!流云在原身这的存在感究竟是有多低?这么会打都没能留下个印象?
原身都没印象,她又哪里会知道?
白倾倾内心刮起了激烈的小旋风,但场上比试更为激烈。这场比试,输的人是要被赶出府的,流云针对冀衡,下手也极狠,还专盯着他的伤处下手。
冀衡一开始被击退后,虽已调整回来。但连挨几下后,眼看着还是渐渐落于下风。
护卫统领盯着场中,看着渐渐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殿下说让他来看看冀衡,他看了几眼便已清楚,此人对敌的方式,是倚靠着本能和力道,其中并无任何技巧和章法。
应当是在奴隶的生涯中,自己摸爬滚打摸索出来的。
他的力道反应敏锐倒是都很好,毕竟是能在那斗兽场全须全尾离开的人。
对付寻常打手,或是无脑的野兽自是有优势。
但碰上流云这种功夫不弱,还略带些阴损的路数,就有些难了。
至于白倾倾,牙口若好一点,杯沿都快给她咬下来了。
她莫不是把冀衡给坑了?
虽然她说过,比输的赶出府去,不过她说的话,难道还不能收回来?她是大公主,耍个赖谁还敢有意见?
就在她忍不住要喊停时,忽见冀衡气息一沉,抓住时机一个旋身,一把擒住了流云的胳膊拧在了身后。
冀衡的袖子打斗中被撕裂了一条,露出了手臂上流线般的肌肉,透着一种力量的美感。
冀衡虽盯着流云不敢分心,可也能感觉到殿下在看着他。
冀衡比任何时候都更紧张,后背肌肉绷紧如弓,心跳如鼓。他只是在想,若输在此处,殿下必然失望不再见他,他又如何能再留在殿下身边护卫?
他制住流云后顶在他腰间的膝盖骤然发力,将人死死按倒在地。
流云正欲挣开,突然间感觉有千钧之力,抵在他后背倾轧下来,似乎快要折断了他的脊骨。
流云疼得眼前一黑,大声叫喊起来。可冀衡压着他,却跟铁铸一样,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
白倾倾眼睛一亮,不想还有这等反转。听着流云的痛呼,她很没有同情心的安下了心。
就说嘛,冀衡应该很厉害的。
快!揍他!
冀衡制住了流云,感觉到什么,抬头便正好对上了殿下的目光。
她正在看着他,嘴边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冀衡微怔,流云就趁着他一分神,突然狰狞着面孔扭转身子,抬手直冲冀衡而去。
他的手中闪过一抹银光。
白倾倾察觉之时,流云手中的刀片已经刺向了冀衡的眼睛,她笑意一僵。
他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常人根本反应不及。眼看立即就要见血,冀衡一个侧身,千钧一发之际,那刀片几乎擦着他眼前而过。
冀衡躲过后一肘击在流云额上。流云扑倒在地上,口鼻涌血,再爬不起来,那张脸皱狞破相也没了半分美感。
白倾倾刚刚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见他没事才落回去,一张瑰丽冷傲的脸上此刻冰冰冷冷带着怒意。
一个比试,流云还藏了这么一手,竟想废了冀衡双眼,手段实在是阴毒。
白倾倾真是差点给吓死,那样好看的一双眼险些就要毁了。
她一时都顾不上什么清冷仪态,起身迈步向场中走去。
冀衡把流云打翻在地后,就站在原处没再动过,双手垂落身旁,忽然间有些心慌。
他想起来,这人是殿下的面首。
他下手这么重,把殿下的面首打成这副模样,殿下她是不是生气了?
冀衡这样想着,忍不住抬眸看她,便见殿下已向他们走来。
来到公主府后,冀衡还未见过殿下如此冷怒的神色,她原本舒展的秀眉皱起,一步一步的,就像是踏在他的心上一样。
殿下果然生气了,冀衡心想,拳头攥着不知如何是好。
是他没有掌握好分寸,只是他以前动手多是在性命攸关的情形下,并不太清楚点到为止该用多少的力道。
冀衡垂着头,胸口中泛起涩意和腥甜。起初流云的步步紧逼,他挨了几下不是没有影响。
他正按下喉间血味,却见殿下的裙摆并没有绕过他,而是停在他的身前。
他意外抬起头,对上了殿下关切的眼神。
心又骤烈跳动起来。
白倾倾先看了他的眼睛,见确实没伤着,脸色才好了点。她抽出一方帕子递给他:“擦擦。”
他手上沾了流云的血迹。
冀衡动作僵硬接了过来,帕子柔软,飘着与殿下身上相同的淡香,他小心拿着,生怕捏坏了。
听令来围观的下人们,亲眼看清殿下关心的神色,还有递给那奴隶的帕子,都异常心惊。瞬间无人再敢有什么心思。
白倾倾杀鸡儆猴的目的已经达到,冷声道:“散了。”
众人听令退去。
白倾倾等人散了,正要说什么时,却见宝珠上前,还递来了她的鞭子。
宝珠一见殿下神色愠怒,便取出了殿下的长鞭。殿下以往被惹怒,总是要抽打一番才能消气。不过宝珠也很久没见殿下如此生气了。毕竟一般也没什么人,敢来惹殿下。
白倾倾盯着长鞭:“……”
就是有点突然。
原身生气时虽抽人,可她又不是,也并没有这种癖好。
“殿下!”流云见殿下生气,又想到会被赶出去,恐慌地要过来抓她裙摆。
白倾倾顺势一鞭抽开了他的手,然后重重丢掷在他身边,用一副不耐烦再理会的神色,将人交给了宝珠处理。
等宝珠带人将流云弄走,白倾倾在心里呼出一口气。虽然出了点岔子,还好有惊无险。
她示意护卫统领上前,问他:“怎么样?”
卓旭便说了自己对冀衡的观察。
卓旭还是以夸为主,白倾倾听了自然高兴。冀衡最后可是上得了战场的人,底子当然是好的。
“那人就交给你了?”
“是。”
冀衡听了殿下解释,才知她竟让护卫统领来做他的武师,为他指点和教习。
胸膛间的暖意层层翻涌起来。殿下待他如此看重,他定不会辜负殿下的。
白倾倾考虑过,真要他能和美一生,还得要去除自卑,建立好自信。今后他有本事有身份,不必依附别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她也好早些功成身退了。
比试之后,冀衡在养伤之余,剩下的就都是跟着武师在习练。
在流云那场之后,卓旭就明白他本事不弱,天赋也高,便把教授的重点放在一些技巧和关键之上。
冀衡的领悟力也是超群的,有了正确的提点,找对法子之后,武力的提升可谓是飞速。
短短时日内,冀衡增强的身手远超预期,连卓旭都咂舌不已。
而且冀衡又勤勉,不知苦不惧疼,除了吃睡外,其余时候一刻也不曾松懈。
若不是殿下有吩咐,要他顾及冀衡的伤势盯着他,这人怕不是一天能练满十二个时辰。
卓旭很久没见过这样拼命的人,不免为之动容。最初的那点轻视也荡然无存。若有选择,谁又愿意成为奴隶呢。
有好药,有足够的食物滋养,又有正确的武艺指点,冀衡余留的那点内外伤,也在一个月后彻底痊愈了。
他早不像刚入府时那样消瘦,整个人也结实许多,连身量都拔高了几分。
冀衡在武场时,白倾倾有时也会去看看他的情况。男子一身体面劲装,一招一式中尽显凛冽锋锐之气,眉目鼻梁英挺俊逸,哪还有斗兽场中的凄惨晦暗,真是不要太吸引人的目光了。
他像是慢慢蜕变成了一匹狼,不容忽视。
每次殿下过来,即便只是在远远一角,冀衡也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于是便练得更加卖力。
他喜欢殿下眼里只有他的模样,也想让殿下看到自己更好的样子。
宝珠跟在殿下身边,一日日惊叹于冀衡的变化。也被殿下识人的本事折服。
那种地方捡回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奴隶,不仅长相不比府上的那些面首美男子差,连武艺都还是拔尖的。
暑气退去,秋意初现。白倾倾等到差不多的时候,便将他调到了她的院子做护卫。
这也是在摆出姿态让人明白,在她眼里,冀衡不再是奴隶,而是她大公主殿下身边的亲信护卫。
冀衡得知自己能够护卫在她身边时,内心生出莫大的欢喜,一颗心都快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了。
他单膝跪在她的身前,瞳仁明亮含笑地望着他的殿下。瞧着挺凶悍的狼,在面对着他的殿下时,却奶狗似的始终那样温意而又无害。
冀衡基本上待在殿下的外院,这日白倾倾出来时,就喊了他过来。
等人走近,白倾倾目测了一下,发现他怎么好像又高了一些。
“殿下?”冀衡见她往自己头顶看,还当是发梳乱了,有些发窘地抬手整理。
冀衡如今大好,只是有一件事白倾倾还是很在意,就是他脸颊上的那一处伤。
伤虽好了,却留下了一道疤痕,虽说不长,也遮掩不掉他英俊的样貌。可这么张脸上若留了伤痕,可太令人惋惜了。
就像是一块极好的玉上,出现了一丝裂纹,从而有了一丝遗憾。
白倾倾对此还是挺在意的,她侧头凑近了看,轻蹙秀眉:“怎么还是这样?也没见减淡多少。”
冀衡垂眸不敢看别处,可殿下轻软苦恼的声音传进耳中,心里某处却像是不经意被挠了一下。
有些出神之际,他听到殿下说:“冀衡,你跟我进来。”
第06章
冀衡脸颊上的这道伤痕,白倾倾前前后后也让张太医想过些法子。只是张太医换了好几个方子敷,也不见什么太大成效。
若是手里有什么焕颜丹之类的东西,这道伤痕应该也不愁人。白倾倾自己虽没用过,但见过别的女修们用。可惜此处没有。
不过昨晚,在看宝珠帮她收拾东西时,白倾倾倒是发现了一盒好东西。
是一盒叫凝玉肤露的肤霜,几年前从海外进贡过来的,整个夏国也只有两盒。一盒在皇后手里,估计早早见了底,另一盒皇帝赏了她。
除了养颜嫩肤,据说还有去疮疤,生新肌的奇效。
她这肤质容颜细嫩无暇,正是状态最好的时候,暂且用不上,就跟其他赏赐一起搁在最内层的匣子里了。
白倾倾拿着凝玉肤露,就想起冀衡来了。对他那伤痕会不会有效,一试就知道了。
大公主在宫外开府是图个自在,但她的房院,基本仍是照着以前所住的宫殿来建的,宽大精致非比寻常。
冀衡垂眼跟在殿下身后进来,视线中是殿下飘飘摇摇云彩般的裙角。
这里充满了殿下的气息,连那抹淡香都无处不在,冀衡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和呼吸,像是怕惊扰了一方圣地。
白倾倾进来后唤了宝珠,宝珠取来肤霜递给殿下,又神色复杂看了眼冀衡才退下。
全夏国仅此一盒的肤霜,殿下说给就给了。不过宝珠并无别的想法,反正都是殿下的东西,她只要高兴,砸了都行。
白倾倾指着妆镜前说:“你坐。”
冀衡忙道:“奴……属下站着就行。”
险些又说错话,他被安排在外院护卫后,殿下就不许他自称奴了。
白倾倾正拿着肤霜,周围没别人,也懒得和他多话了,她上前一拍他肩膀想按他坐下。
不过她的手才碰到冀衡肩头,他就如过了电一样,刷的一下落坐,腰板直挺端正。
白倾倾没发觉他的异处,她正看着镜中人,发自内心的称赞:“冀衡,你可真好看。”
带了条伤痕都这么好看了,去掉后还不知能收揽多少姑娘的芳心。
冀衡才发现殿下盯着他的伤疤在看,低声说:“属下不在意。”
这张脸如何,好与不好,对他来说并无什么分别。容貌遮掩,留了疤痕,对他来说反倒安心。
一个好样貌的奴隶,下场并不会好。
白倾倾想也没想便道:“我在意啊。”
她一心要他好呢,这个好肯定是指各方各面的。
冀衡一震,漆黑的眸子看向镜中的她:“殿下?”
“去了伤痕,姑娘家才更喜欢啊。”白倾倾理所当然道。
要是冀衡以后喜欢上哪个姑娘,人家嫌弃他脸上带疤那怎么办,岂不是又要悲剧了?
冀衡并不在意是否有什么姑娘家喜欢的,他在意的,只有他的殿下。
冀衡以前最怕有主子看中他的样貌,但若那人是殿下的话,他发现自己竟是欣悦的。
殿下她和其他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