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这事儿跟王家那两母女脱不了干素。王姬雪未成认王语妍做干娘,定然心有不甘,怀恨在心。但以她一个没什么人面的闺阁内小姑娘来说,要雇佣刺客杀手上门掠人,还没那么大能耐。换了王夫人就不同了,做为管家大娘子,内外事皆掌于她一人之手,有的是人脉关系和各种门路安排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儿。
可以肯定,昨晚放火烧辅子以便于调虎离山,伙同内贼掠走韩倾倾一事,定是这母女两的杰作了。
卫四洲看着韩翊,眸底闪过一道道杀光。
“这王家是你们国公府的亲戚么?若是我动了他们,你们国公府可会与我不死不休?”
韩翊被噎了一下,爆起身揪住了男人的领子,“卫四洲,你特么当我是什么人?软蛋还是孬种。他们最想抓的还是我小婶婶,如此肮脏龌龊的事儿光听都觉得脏耳朵。若是让我父亲和大伯听到,也定是不会轻饶了去的。换做是我,我特么……”
“对付女人,用男人的方法未免太过便宜他们了。自是要用内宅妇人们的手段,才叫痛快。”
小璃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两个男人看过来,婉娘刚好站到小璃身边,也冲他们点了点头。女人们的脸上写着同一种表情:定要让王家母女自食恶果,无力翻身。
……
德洲,提督府。
事情过去三天,王夫人和王姬雪都在焦急的等待中渡过。
王夫人育有两子一女,仅王姬雪这一个女儿,年纪也不小,三日过去气色都差了不少。王姬雪则是等得火气蹭蹭上涨,前后摔了茶盏,还打了两个做错事的仆婢,依然阻止不了脸上冒起来的豆豆。
说起冒豆这个问题,也是王姬雪从西州回来后,就层出不穷的麻烦。回来几年,药石不断,总时不时发作两回。这会儿心情不爽,更是连着冒了三四颗在显著位置。
可怜这古代世界的战豆技巧有限,汤药吃多了糟罪,用脂粉掩饰更是毒上加毒,只能敞着慢慢好,爱美之心倍受挫磨啊!
母女两连着几日都没出门,连其他贵夫人小女郎送来的请帖,都给推掉了。
王提督发现这情况时,还是下人提醒的。因新年时,下属为讨好他送了两个舞姬,正新鲜着,哪有空管家里的黄脸婆。知道之后,便遣了人送了些礼物去哄着,人却借口忙于公务都没过门看一眼。
王夫人一看到丈夫送到的礼物,先吓了一跳。因为那都是韩家在东原城的辅子里的名品。
王姬雪来请安时,王夫人不安道,“你父亲派人送了这许多布匹,不会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吧?”
王夫人很清楚自己丈夫的性格,喜欢装装文人内涵,学王阁老一派做些斯文人的样子,凡事儿不爱说破,非要拐个弯子让当事人自己想明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学了些圣人诗书的王夫人更会拽词赋文,深得王提督敬重宠爱多年,这不是寻常年轻漂亮的舞娘能相比的。
读书人的心思弯弯多,一个举动,一句简单话,都让人琢磨半晌,王夫人才有此疑虑。
王姬雪看了一眼布匹,好是好匹,但比起之前被卫四洲一伙人抢走的还是差了一大截的。心下不以为意,觉得母亲就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了。
“阿娘,这消息也该送到了。德洲去东原城,快马就一天。这都两天了,不如你派人去路上接接看。”
母亲两这话未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小仆跑来禀报消息。
报信的人并未直接参与行动,只是报告了一些寻常人都得见的情况。譬如,西州人的店辅被烧后,关门歇业了;西州人买的大屋子进出不少人,全把东西往外搬,看样子像是要离开东原城似的……至于郊外集美监所住之处,已经人去楼空。
王姬雪一听就高兴了,“天使大人即已离开,那说明就是已经得手了。定是已经把那小贱人押住京城去了。妈!”
王夫人却觉得这里头有些悬乎,“确定农庄那里,人都走了?没出什么意外吧?”
报信人也只做摇头不知,他只去瞧了瞧,屋院尚好,也没什么异恙。
“我们还有部分银钱没有付给办差的人,他们可有来寻你要尾款?”
报信人也做摇头,表示对此不解。
王夫人更觉得不安,“不对啊!要是办成了事儿,不可能不来找咱们要尾款,这指不定是出事儿了。快,你快再带几个自己人,去那边查探清楚。就跟着那个姓卫的军汉……”
王姬雪觉得母亲是大惊小怪了,“天使办事儿自有章法,他也不可能向我们通报啊!娘,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王夫人是历事几轮的老人了,迅速嗅到了不安因素,只道让女儿近日不能出门走动,乖乖待在家中即可。
王姬雪嘴上嘟哝了两句,并未往心上去,觉得父母都是杞人忧天过渡了,胆子太小,哪办得成什么大事儿。她回头就寻了那小舰长,偷偷又坐船从走运河去了东原城,想亲眼瞧瞧西州人的惨状。
瞧那姓卫的西州蛮汉那么宝贝那个女子,这会儿丢了人,定会急成热风箱里的耗子,团团转也没辙了吧!哈哈哈哈
殊不知,王姬雪离开德洲一日后,王提督就收到了京城的快马急讯。
发讯人不是别人,竟是韩国公亲笔所书。
刚收到信时,王提督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儿兴冲冲打开来一目十行地看完,又怕又怒,一巴掌拍下,桌上的杯盏碎了一地,吓得旁边还在抚琴跳舞的两个姬妾噤若寒蝉,缩成一团。
王提督回头就踢开了正妻的屋门,把那封信甩在了王夫人面前。
不需得直接说,王夫人心已经沉了一半,抖着手还没看完信,就先咚一声跪落在地,连声告饶求情。
王提督道,“我早前便说过,王家世代以清廉纯臣自居,正经做事儿便可。若耍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只会势得其反。我一直以为你与我乃是同心,最明白这其中道理不过。没想到,竟然跟着雪儿一般无知胡来,竟然把主意打到国公夫人头上。你知不知道,那是要毁了我好不容易积累出来的前程,王家的那个状元郎只要有心,吏部上参一本,咱军部就算有再好的关系,也别想再挪去更好的位置了。”
吏部是实打实的实权部门,兵部说得好听还是六部之一,其实将帅的任命根本起不到多少作用,内里的人都知道兵部最大的作用是调配军饷辎重、后勤补给。
王夫人一边讨着饶,一边为女儿开脱,“郎君,咱们雪儿也是为了家里人着想。想着若能成了国公府的干女儿,日后嫁得高门也好回护着家里的郎君们。”
王提督冷哼一声,挥开脚边的女人,坐上位,“雪儿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莫要家中人帮扶她便是安生的了,要她帮扶着家里人,也就你这当娘的会被她哄得昏头转向。这件事儿,可是她出的主意,你出的人?”
王夫人刚要起的身子,又软了下去。
王提督在任上也是做出些功绩的,不是像郭长怀那种没能耐的人。虽说男子不涉后院之事,王提督的出身并不怎么好,是个庶子。从小看尽了后院的争斗和女人间的那些阴私手段,哪会不明白这其中缘来。
韩国公只在信上提醒,东原城民乱一事,根由在于集美监为祸地方,激起民愤。希望王提督身为一方提督,莫要步上东原城县令的后尘。这里也在暗示,东原城那位卢贵妃党的徐静山县令,在这开春的考绩里,肯定会被狠刷一遭,估计乌纱帽要不保,被降职查办。
集美监是干嘛的?
德州城距离东原城不过一日快马,王提督早就知道海珠村之乱起因于集美监想收集与国公夫人一般相貌的美人觐献于皇帝,以帮助卢贵妃固宠之用。
皇家的心思,做臣子的心里再不痛快,只要皇帝还没公开欺儿霸女,就得忍着装君臣和气。但现在知道地方下官都在打这种心思,还跟自己连点关系带着祖亲的,如何能忍?肯定是狠狠敲打,不听话的立马收拾干净了。
王夫人被丈夫质问得呐呐无言,只能求饶。
王提督知这对母女心思多又重,之前劝了莫要过度攀附,偏不听,前后折腾这几年,还趁着王语妍到东原城养胎之际,捞了不少韩王两家的油水,也该够了。这会儿竟然生出这等妄念,差点要害他仕途翻车,大过年简直糟心,怎能忍。
“我看你也是慈母多败儿。幸而郎君们都在京中求学,不至为你这女人所愚。你们今日便去祠堂自省,抄写家规,女子闺训,三十遍。待完成后,我再发落。”
也就是说,跪祠堂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还在后面。
王夫人的气性儿,瞬间就被抽掉了一多半。她很清楚自己丈夫的心性,表面温和似文人,骨子里其实是武人的狠直。
王提督站起身,居高临下道,“我知雪儿素日陪在你身边,最是帖心不过。但你好歹也要为郎君们想想,二郎和三郎也都是从你肚子里出去的,未来是要继承我衣钵,为咱们王家开枝散叶,为你姬养天年的人。你要为了一个注定外嫁的女儿,毁了郎君们的前程么?”
“他日若二郎三郎高中榜上,让人知道他们的娘亲竟然帮着集美监收集美人,讨好权贵世家,这如何能让他们在官场上抬得起头。皇帝昏溃,但韩、王两家,还有朝中诸多大臣尚未眼瞎,官职任命、考绩、任派,都要经吏部过手,王小相公现在更是当红之人。
韩、王两家阳盛阴衰,男儿郎个顶个儿的本事,日后咱们家郎君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这两颗大树,才能过上好日子,不必再如我这般,去那苦寒之地熬资历。莫说韩家郎君知晓此事会如何,二郎三郎若知晓,也要与你这个拎不清的娘亲生份了。”
提督夫人听到此,也醒了泰半,知道自己这事儿是真被女儿拿捏了心软,犯了糊涂。
“你以为,指着你那个自私自利,目无尊长,恣意胡来的女儿,能成这些大事儿?!”
说到此,王提督才回过神,“我让人去叫姬雪,怎的人还未来?父母在此,她还敢拿乔?!”
一声吼,吓得王夫人急着叫婆妇去请人来。
结果婆妇还没到屋门,一个外间门子急慌慌跑来,报告了一个惊爆的消息。
“老爷,大娘子,刚才有人骑马过府,在门前扔了这包东西,就走了。我等查看,也都是些女子物什,不知为何意,请老爷、大娘子查验。”
那布包露出一角布头时,王夫人脑子就轰的一声响,扑上去抓过布包打开一看,散落而出的全是上好的锦缎花裙,还有一两件精致饰品。
“这,这都是今早雪儿来跟我请安时,穿戴的衣饰啊!这,这怎么……”
王提督上前一看,大骂,“蠢货!那丫头现定是不在府中,跑去哪里了,你还不知?”
王夫人胸口一窒,差点儿昏过去,“她,她莫不是又去东原城,看西州军……”
王提督一听,更是怒火中烧,“你说什么,她又去寻那些西州军汉的麻烦了?愚蠢!”
气得他差点儿一脚将人踹了,可惜这是正妻,不是寻常婢妾舞伎。
“一群愚妇。那西州军汉若是寻常人,能从那小小一介巷尾流儿混成而今的朝廷命官。没点本事心机,安能成事儿。你当他头上的人都是傻子么?!”
王夫人哭道,“之前咱们从京里回来,不是听说有敕令要这些人都回西州,贬回原籍么?!我们以为……”
王提督顿时是一口气给抽干了。当时他提起这事儿,也是随口兴灾乐祸一把,没想到教女人们误解了这其中内涵,以为西州军就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软蛋了。可笑!
“愚不可及!上头不欲这西股西州军枉自做大,想要打压是一回事儿;但这伙人儿能不靠朝庭供饷,照样舒舒服服过好这一个冬,真能耐是人家自己的。连东原县令见了人都要礼让三分,你以为你们区区两个小女子,就能把人算计了。”
王提督气得又砸了一盏茶杯,“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便是那些人的还击,你们想抓人家的儿女去讨好贵人,那些军汉都不是吃素的,抓了这么个女儿家去,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这下,莫说攀什么高门大户,若是传扬出去,她这种辱没门风的女儿,不要也罢!”
“老爷啊——”
……
王姬雪万万没想到,自己意气风发地乘专属舰船到东原城。
一下船,就被人绑架了。
她嗷嗷大叫着向小舰长求救,可惜小舰长能在水面上称霸一二,到了陆地上哪是匪类的对手,盏茶的功夫,人就被掳得不知去处了。
小舰长没能跟心中女神同游,倒把女神给弄丢了,当即只得带着舰兵们下船四处寻人。但想到女子名声,又不敢申张,寻了半日未果,只得派人回德州城禀告情况。却不知,绑匪已经以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了提督大人手上。
王夫人跪在祠堂里,哭得死去活来,要冲出去寻丈夫救女儿。
王提督接到小舰长的通报,气得又砸了一回茶盏。莫得办法,只得亲自带着人去了东原城。
在王家因为王姬雪的事情,闹得人仰马翻,一团乱时。
韩倾倾这日在码头渔市逛了一大圈儿,买了不少海鲜特产,还顺带吃了一顿海鲜大餐。
之后,海珠村的人前来邀请卫四洲过村一聚,听说当初帮忙的小仙女儿也来了,更是盛情之致。直送上一盒上好的珍珠做谢礼,颗颗都有大拇指那么大,可把韩倾倾吓到了。
这晚在海珠村吃了烤鱼烤海鲜宴,在篝火晚会上跳圈圈舞,韩倾倾觉得自己像真的走了一趟海南似的,但比起被现代化商业污染的世界,古代这里的民风才是旅游者们最向往的田园风光啊!
在辅满了星星的夜空下,海风习习,浪涛声声。
坐在柔软的沙地上,仰望星空,真是惬意极了。
“洲洲哥,若是夏日来此,就可以喝椰子汁,榨椰浆,可棒了。”
“嗯,你若喜欢,夏日我们再来这里。”
“切,不是说要回西州了么?”
“此事未定,不用担心。”
“你又唬我。”
“我不唬你,我们拉勾。”
男人伸出粗糙的手来,韩倾倾笑笑,勾了上去,一边念着那幼稚的誓言,两手一转,大拇指印着大拇指,仿佛还是几年前的小孩子,齐齐笑开来。
“洲洲哥,你和大家一定要好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