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传——Jas
时间:2021-02-25 10:46:49

  的确不能。最多是奋力反击,力竭而死,而不是全身无恙便举刀自刎。
  龙靖只差说出口的是:是朱家的仇人。
  然后龙靖躬身道:“请大人细细回忆当年之事:小舅母为何被掳,为何不肯回家,为何又回了家,为何破门而出。”
  朱希孝大怒,振衣而起,眼中露出噬人目光,手中刀握紧,只差一分便要出鞘。王海生本来来回看着两人,此时吓了一大跳,跳起身来不假思索便挡在龙靖前面。
  龙靖轻而用力地推开王海生,低声道:“海生,没事。”他也同样盯着朱希孝,半分不曾退让。
  他声音仍然沉静:“大人,小舅母当年从来没说过一字有关这些事情的话,我们当年也从未问过。但是这十几年来我们反复思忖,几乎所有的线索方向都查过了,只有这些好像是漏洞,但全无头绪。只盼大人看在小舅母惨死十几年无法瞑目的份上,想一想旧事,查一查旧事。若是有用则好,若是仍无线索,我等会继续查找。”
  朱希孝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脸色变得毫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听他道:“你要为王敬山报仇?”
  龙靖沉声道:“我接了王家的基业,王家的仇我自然要追根究底。”
  朱希孝看着他:“不是为了朱珠,不是为了海生?”他的声音也变得毫无表情。
  龙靖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海生,说道:“小舅母嫁入王家,既是王家人也是朱家人,我自然也要为她报仇。王海生也是王家人,但是,她的仇也不能只指望别人。”
  王海生应声而起:“父母之仇,我自然要自己去报!”
  朱希孝看着王海生,叹了口气:“那你便随我回朱家罢。”
  王海生怔住,她似是完全没有想到,却见龙靖并未出声反对,一下子张皇地抓住龙靖衣袖,目光慌乱。
  龙靖不忍看她,却对朱希孝说道:“我不放心。”
  王海生大喜,连连点头:“我也不放心。啊不是,我害怕。”
  朱希孝哼了一声:“你怕什么!那是你外祖的家,你回外祖家堂堂正正!”
  王海生紧紧抓住龙靖衣袖的手指都变了形,低声道:“表哥,表哥,表哥……”
  朱希孝打开房门,对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过不多久,一个瘦长的锦衣卫走了进来。
  待他抬头,龙靖和王海生赫然发现,这是个女子,而且是个相当貌美的女子,只是年纪已经不小。
  朱希孝道:“她叫慧娘,以后她就是你的贴身侍卫,不离你左右。”
  她看着王海生,目光先是失望,过了才一会儿便露出恍然,随即垂下了眼皮。
  王海生慌乱中却没有发觉,连连摇头:“我不要我不要,表哥我要回家,我要跟你回家,我不要……”她露出哭音来。
  朱希孝淡淡地说道:“你表哥不会带你回去。他既带了你来见我,便是任我选择,我要带你回去,他不会有任何异议。不信你问问他。”
  王海生大惊失色,抬头看龙靖,龙靖却转过头不去看她。王海生惊慌失措,连声道:“表哥,表哥,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表哥你答应了姑姑会照顾我的,你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龙靖咬紧牙关道:“你,先到你外祖家住一阵子 ,到时候我……我会来看你。”
  王海生心下冰凉,她怔怔地看着他,泪眼婆娑:“表哥你们不要我了!”
  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第284章 翅膀
  正阳门, 棋盘街上。
  一间八开间的大店铺里里外外热闹不堪,这热闹却不是因为生意好,而是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众多伙计和搬工, 在把店铺里和仓房里的绸缎布匹、成衣等等搬到一整排候着的十几辆大骡车上,大冷的天不仅伙计和搬工一头的汗,在一旁指挥的胖老板也一额的汗滴滴答答, 脸上却一点也没有烦恼不快,甚至还微微带着笑意。
  周围有不少闲人围观,啧啧议论。
  几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 一人便问道:“宋记绸缎庄怎么了?开得好好的, 前几天我还在这里买了缎子呢, 怎的说不开就不开了?”另一个也叹道:“宋记讲良心, 东西好不欺客,买多买少买好买差都一视同仁,价格又合适, 时常还甩卖, 这么大一个店铺怎的就不开了呢?”
  道旁有人笑道:“看仔细了再说话, 门旁不是有红纸么,这是乔迁呢, 搬啦。”
  先前那人闻言似是放了心, 也笑道:“这便好这便好,这是搬到哪里去了?”说着便要上前去看那红纸,却被搬着大捆布匹的挑夫挡住了,失笑道:“瞧我这急性子。”
  却有人叹道:“这般好的地界了,再搬哪里去还能好过这里?算得上乔迁么?”
  围观中又有人回答道:“那也差不多吧, 廊房四条那里,也是八开间呢, 新修饰了一番,更加宽敞亮堂了。”
  叹息的那人惊道:“廊房四条?哎呀,那果真也不比这里差了。宋老板当真能干,老铺新装,更能迎客了,这生意怕是又要上一个台阶,我说怎的他还时不时地笑一下呢,可见是真心实意的。”
  便有细心的人问道:“那这里的店铺是到期了么?想必要开新店了?若不然要卖的话,宋老板必是要买下来的罢?”
  这倒是真的,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若是价格合适,绸缎铺宋老板便是借钱也要买下来的。京城里想要买一个好地界的店铺可有多难!
  这里一番对答,知情的、不知情的都围了过来,边是议论纷纷,边是听这几人闲话。
  最早回答的那人又笑着说道:“可不是要开新店么?说起来也不算新店了,也是老店新开了。”他笑着就着手边的紫砂茶壶喝了一口,瞧这热腾腾的水下了肚的舒适模样,便知道就住在这附近。一个认识他的人便笑道:“严掌柜的,你就别卖关子啦。”
  严掌柜哈哈一笑:“知道这个店铺十年前是谁开的不?”
  众人面面相觑,旁边听着的倒有数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来,一人低声道:“难道是江家?”
  严掌柜笑道:“正是江家!这店铺一直都是江家的,如今江家的人回来了,要重开江氏珠宝行啦!”
  如一滴油滴进沸水里,众人一怔之下便轰然议论起来:“江家?从前那个江家?他们家不是已经……已经没人了吗?”
  有那不知情的便急急地问边上的人:“什么江家?哪个江家?”
  另有人说道:“我上回在绸缎庄买东西,听得伙计说了几句,说是江家人做生意真当厉害,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便能连开好几家店,手下能人众多。我当时听了也没多想什么,竟然便是从前那个江家么?他们要回来开珠宝行了么?哎哟,江家的珠宝那当真是稀罕物件儿啊!”
  又有人说道:“我也想起来了,江家那个当家的年纪轻轻能干得紧,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皇宫也是随意进的!”
  旁边一人却说:“你亲见了?还皇宫随意进呢!”
  严掌柜笑道:“皇宫未必随意进,可是人家做生意诚信得很,待客也周到,半点也不仗势欺人。”
  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人靠在树上,忽然说道:“你们年纪轻,都不知道,他还破了一个冤案呢,救了多少人。”
  另一人便笑道:“老爷子又胡说,还能破冤案了,他自己怎的就死得不明不白呢?”
  随即此人便被拍了一记:“你就满口胡吣罢,什么叫死得不明不白?水火无情罢了!”
  又有人拉住严掌柜:“这可是当真的?江氏珠宝行要重开?我家老太太十几年前就最爱买江氏珠宝行的东西,说又便宜品相又好。要是真的我便回去告诉老太太,也叫她高兴高兴。”
  严掌柜笑道:“我在这里也做了十几年啦,骗你作甚!前几日江家原来那个大掌柜还来我家了呢,他也要回来主事哪。不信你问问周边店铺旁的掌柜们。”
  “哎哟,这真的是有情有义了。”“那大掌柜重金聘走的呢,我记得在孙记古董行吧?东家器重得紧,他居然回来了?”“那可是好事儿,等江氏珠宝行重开,我定然要约了夫人过来!”
  …………
  棋盘街宋记绸缎铺搬迁,是因为原来店铺的东家、江氏珠宝行要重开了!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如长了翅膀似的传开了。
  相对于老百姓,豪门贵族里有点年纪的都有些凝重。江宣虽非仕人,只是个秀才出身的商家,可是豪门里都知道江家并非普通商户,百姓传说江宣能随意进皇宫自然不真,但是,江宣要进皇宫,并不难;皇帝喜爱江宣,也不是秘密。
  可是十年前江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据说是一场大火烧透了三天三夜再也没人能逃出来。这消息传到京城,却不见任何动静,没人查没人问,当地怎么报上来的便怎么结了案。
  他们便知道江家的事并不简单。
  十年无人再提江家,那个风度翩翩儒雅爽朗的男人仿佛没有出现过。京城的新鲜人新鲜事层出不穷,然后渐渐便被遗忘。
  可是,江氏珠宝行要重开了!这事断然不会是突然发生的,只不过因绸缎铺搬迁才忽然疯传。然而仍然不见任何动静。
  一个商户,本不该让人如此在意。也的确绝大多数凝重之后便抛诸脑后:事实上与他们也不相干。
  但是有些人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有些人则久久沉默。
  江陵对夏言真说:“宋老板真是干脆。”
  夏言真一笑:“聪明、利落,否则何以成大事?你自是知道在京城开大铺子十几年不倒反越开越大并非易事。”
  宋记绸缎铺的确利落干脆,只去看了一趟廊房四条的傅笙店铺,便直接找了隔邻,以重金租下,再加上傅笙的六开间,重新又是八开间大店,廊房四条的后院宽大,他便将一侧厢房加高和店面同样两层,通成L型,专为贵妇人服务。因此店面总面积比之正阳门的还要大。
  仅仅用了一个月,便干脆利落地腾出了江家的铺子,再加上新铺子样样翻新,又特意选在白天大肆搬迁,如此口口相传,只怕生意更胜往日。
  夏言真笑道:“此人玲珑心肠,知道你要旧店重开,怕是去打听了一番江家旧事,便也趁机替你作了一番宣扬,两相带动,两边便宜。”
  江陵笑若春花:“我很喜欢他!”
  夏言真和傅笙俱哈哈大笑。
  如此,正阳门外的店铺装修起来便时间充裕,前些日子江陵与四明去看过了布局,便细细商议设计了些花样,夏言真和傅笙也参加了,夏言真更是去请了工部营缮清吏司的主事来,那主事是个极内行的,虽是个小小店铺,也细细精心地铺排了一番,叫了有经验手艺好的工匠来做拆墙加墙、翻修、粉饰。
  此时天一大早江陵便对夏言真和四明说道:“前几日傅哥哥带我去了一个木匠行订了柜子和椅子,约了今日去看样品,我们这便走了。四明你吃了早食要去哪里?”
  四明咽下嘴里的乳饼,答道:“大掌柜今日有空,随大掌柜访客。”
  江陵愉快地挥挥手:“那我们走啦!”
  夏言真笑道:“早点回来,别去偏的地方。”
  江陵笑着应了,和傅笙并肩往外走去。阿松紧随其后。
  木匠作坊在外城,三人坐了马车前往,因所在之地巷窄人多,又常有车要运送木作成品出来,他们都是把马车停得远远的再走过去。
  傅笙找的这家木匠行是百年老行家了,傅家在京城的房子家具、店铺器具都是交予他家的,此时看了江陵依照南方和北方结合的货柜和陈设台、椅子等等样品,果然一丝不差,甚合江陵之意。
  她心情极好,依约付了全款的三分之二,约好了过几日去店里量尺寸和最终交货时间,便与傅笙、阿松走了出来。
  这件事完成,便是要等龙游那边的货物了,其余的细事自有大掌柜带来的伙计去做。
  江陵回头望着不远处河对面好奇道:“那边是些庄园么?”
  傅笙看了看道:“靠近码头的都是廊房,租给商户做居货所用,再往中段靠山,便是一些庄园了。”
  江陵道:“景致倒好。”傅笙笑道:“正好来了,要不要去散散?我们在对面靠那边也有一家。”他伸手指过去。
  江陵笑生双靥:“对哦,我险些忘了,今日挺早,阿松咱们去庄园里吃烤肉去!”
  三人在人群中回头往河方向走,身后传来吆喝声:“让让,让让……”这一带俱是手工作坊,三人知道约是有成品搬出,便都往边上让去。
  此时异变突生。
  一只手伸向江陵肩头,傅笙眼角看到那只手上幽蓝一闪,脸色大变,然而人群都在避让,挤在一处,他靠得太近,竟来不及出手,心念电转,肩头用力撞向江陵。
  然而江陵的另一边亦是人群,只撞得微微一偏,而那只手已经迅速落下。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刀光忽闪,刺了过来。
 
 
第285章 何故
  几乎在那只手伸出的同时, 长刀出鞘;傅笙撞向江陵的一刻,刀光一路直进,令江陵等人身后人群如同潮水一样惊叫闪开, 一时之间不论是搬运的器物、闪避的行人都滚作了一团。
  刀光如电,疾刺向那只手的主人后背。
  只一息间,站着的只剩下江陵、傅笙、阿松、手的主人, 和刀的主人。
  千钧一发之际,江陵眼角也已看到那只手迅速拍下,她反应极快, 腿一弯便跪了下去, 膝头着着实实地磕在地上, 随即前扑倒地, 那只手便拍了个空,正欲继续,身后的刀风已至, 手的主人低声喝道:“你最好随我走!”腰中刀已出鞘, 挥向身后。
  身后刀的主人一声厉喝, 刀势不减,两刀碰击, 刺拉拉发出极难听的声音, 却势均力敌。
  若是僵在当场对峙,江陵这边傅笙阿松都是好手,一旦出手定然不保,手的主人反应也是极快,双足错步如踩莲花, 虽落足多是在倒地的行人身上,却全然不碍轻盈, 巧妙地连连后退,抽刀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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