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传——Jas
时间:2021-02-25 10:46:49

  年青人忽地收了声,脸色沉得能滴下水来,毛先生叹道:“龙少果然已经去了岛上。”
  刘相一看了看年青人:“那也没有办法,谁知道他的消息会这么灵通。再则说,他守在这里打咱们,逃也逃不过去。”
  许公忽道:“当日便应该留刘大在岛上,那些船便不容易这么快被他们收伏。”
  年青人眼神一厉,却没有说话,毛先生道:“此话不必再说。三爷,再打下去极不理智,想办法走。”
  然则这般的海上大楼船本就不容易行驶,回旋掉头极不方便,此时被那艘更大的海船紧紧靠着,只怕一动,便会被看出端倪,船上那个几乎是个半疯,定会不断地再行撞击,那艘船本就大过自己这艘,且船头又包了什么东西,大船撞小船,那可不妙。
  正在想着办法,那艘船上又传来声音:“是不是想逃哇?前年你们走得这么利索,这回可就难了。你那三艘船上的人虽说也是我们的旧人,不过刚收伏也不太敢尽信,我是不会用的。但是你信不信,我可是带了两只自己的船过来的呢。”
  众人尽皆一惊,果见远处又有一艘极大的海楼船疾速行驶而来。此际天色大亮,那艘船偏偏又是自东边而来,竟像是乘云霞驾金乌而来,雄伟壮观摄人心魄。
  年青人和毛先生等原本也是想着便算那三艘船被人收伏,但他们离开也不过两个日夜,虽说两拨人两年前还是一家人,但既已分道扬镳自是志不同道不合的缘故,这么短短的时间要全部收伏哪有这般容易。那么只会是一艘船对一艘船,如此便算对方的船更大些,自己难以全身而退吧,离开也是可以的。
  但是,对方居然带了两艘船!
  年青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刘相一忽地大笑:“那成,咱们这就痛快一战!反正既已投身海上,生死不就那么一回事么!”
  他纵身跳下艏楼,严公见状也随之跃下,两人甫一跃下,三层舱中的黑衣劲旅便立刻现身,刘相一大声道:“咱们去那艘船上杀他个痛快!”
  这条船上甲板上激战,那条船上却是安阵以待,刘相一和严公带着几十个黑衣人极快地飞掠过厮杀的人群,转眼间便从船头跳上了另一艘海船。一刹那间,刀光如雪,那艘海船甲板上也激战了起来。
  年青人和毛先生都没有阻止,只是年青人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接过了甲衣,双手执刀,神情变成了一如既往的漠然。
  他转头看着毛先生:“先生是智囊,龙少一向仰慕先生,刘三真心希望先生保重,勿将狗屁信义当一回事。”
  毛先生看着他,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眼神极是复杂,想了想方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帮不了三爷杀人。”
  年青人点点头,不再多言,亦跳下艏楼,又一批黑衣劲旅自三层底舱涌了出来,随之直往对方海船而去。
 
 
第119章 换船
  一时之间两艘船上都杀声震天。龙少所在的船上人数要多于刘三船上的人数, 但是却不及刘三船上诸人的精锐——刘三留了三艘船在荒岛是待命休整,自己只率了一艘大船去戚继光所在的浙江沿海接应,自是带着的全是精锐人马。因此龙少的人厮杀起来本应处于下风。
  然而,一则龙少船上的人知道背后的岛屿上已经收复了刘三的其他所有人马, 刘三已无可接应的人马;二则自己的另一艘大船正疾速驶来, 心中的底气便要大大超过刘三船上的人。
  但正所谓所有的事情都是双刃剑, 刘三的人却又因此另有一股悲壮:因为已无退路。
  两船人便因此杀了一个旗鼓相当。尤其是刘三率着黑衣劲旅,以锐不可当的气势杀上了龙少的大船, 且刘三的武艺甚好,见一个斩一个, 刀光刺得人的眼睛发疼, 几乎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他两刀, 护卫着他的黑衣人也极是彪悍, 一船船主的护卫本就是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在江陵的角度看去, 刘三一行犹如一条黑龙滚滚席卷而去, 一路披靡,黑龙速度极快, 杀声震天中,刀光雪亮收割人命犹如收割稻穗。人头和四肢触及黑龙便到处飞起,两条船上的甲板上血流遍地,船舷上甲板上栅栏上倒伏着无数尸身残肢。此时此景在朝阳下不知为何却并不违和,江陵心想, 也许是她早就见惯了吧  她继续凝神注视着刘三,慢慢发现刘三越靠近那艘船的船头, 速度便越慢了下来,那艘大船的船头艏楼上站着的尽皆首领,护卫层层涌出,一层层重重叠叠护在艏楼之下,极是精锐。
  江陵并不知道也无意去管谁正谁邪,于她而言,刘三是血洗林家的凶手和仇人,然则在这海上,又也许只有刘三才能留住她和四明的性命,只要留得性命在,报仇并不急在一时。她的脑子极速飞转。
  此际江陵这边艏楼上只有江陵、四明和毛先生。那位许公刚才也已经跳下艏楼在甲板上厮杀。四明与江陵相视,江陵读懂了四明眼中的意思,此时只有毛先生和四明,只要四明反身拿住毛先生,便是一个人质。
  江陵却微微摇头,双目示意艏楼之下的厮杀人群——因为几位首领都已经不在艏楼,围守艏楼的护卫也都随之而去,艏楼下面的人便变得有些稀疏。
  四明与江陵这些年建立起来的默契使他立即明白了江陵的意思,他的眼神往后一转,江陵一点头,四明便回身暴起,冲向毛先生。
  毛先生并非等闲之辈,他一见异动便急速往后退,动作极快不似文弱书生。兔起鹘落间,毛先生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攻向四明,黑衣人们的刀锋堪堪到了四明面前,眼见手无寸铁的四明要糟,却见他脚尖用力一点地面,整个身子往后飞快退去。他之前已经目测好了艏楼的面积,这一飞退正好落足在阶梯边,脚尖再一点阶梯一个旋身,纵身跃到艏楼二层,再一跃便到了甲板上。
  那边江陵原本就已猜到毛先生定然不会没有保护的人,她在四明回身暴起的同时便迅速奔到艏楼阶梯边上,头也不回地两步一梯奔下梯子,她的身手亦极是迅疾,四明甫一落地,她最后一步也踏到了甲板上。
  江陵一踏足甲板,便找准了位置,站在了艏楼与船舷的夹角处,如此她身后是大海,身前便只有四明。
  四明见她已在安全的位置,便踏前一步,刚好艏楼下的刀手听到上头黑衣人大喝“杀了他们!”,正挥刀砍来,四明侧身躲过那人的刀,低头一拳打在他的腹部,那人吃痛弯腰,四明伸手一揽一搅,将那人的刀夺了过来,顺势扬刀便斩去了那人的头颅。
  再斩得几个拦在他面前的人,艏楼上的黑衣人也跳下来了两个,江陵仰首望去,余下的几个黑衣人驻足在毛先生身周一动不动,显然他们只需要保护毛先生的安危。
  江陵只看了一眼便看向身前的四明,四明在船上两日已经养足了精神,此际黑衣人和其余船员人虽多,却不及他以死博命的锐不可挡,瞬间又有一名刀手和一名黑衣人被杀。
  这时龙少在那艘船上看了过来,不禁噫了一声,极是意外。
  此时的刘三已经浑身浴血,身姿却仍是骁勇,和诸多黑衣护卫错落走位,你来我往的长刀挥舞间,又有不少护卫被他们砍杀。
  刘三于匆忙间尚有余裕抬眼望向自己的艏楼,几眼瞥过便用足了中气吼道:“刘义,杀了他们!”
  刘三船上艏偻上原本站着不动的黑衣人们闻言齐声应了一声“是”,便一齐动了起来。
  龙少见状,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一贯脸上带着懒洋洋的似笑非笑,此际脸色发沉便尤为可怕,他探手去取长刀,却被一只手按住,中年人冷静地说:“你去与他战个平手有甚意义?上将伐谋……”
  他话音未落,只见船中间一声大喝:“姓龙的,你看这是谁!”
  一时之间,船中间似乎被施了魔咒,好些人停下了手中的刀,渐渐让出一条道来。
  刘相一哈哈大笑,手中拎着一个人,大踏步从让出的夹道中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沿途的人不管是龙少的还是刘三的人便都停下了手里的刀,退后让路。
  他手中拎着的俨然是一个小小少年,那少年极为秀美,眉目间与龙少竟有几分相似,只神情桀骜,一张嘴极是不驯:“你这个叛贼赶紧放下老子,不然老子咒你生儿子没屁眼,每一个都要活活被自己的屎尿屁憋死!”
  刘相一似是早已习惯此人的嘴,不仅无动于衷还笑着应答:“这可由不得你,我儿子早已长大啦,活蹦乱跳健康可爱得紧呢。”
  那少年转而又骂:“你乐个什么劲儿,你十几二十年在海上,谁知道那是不是你儿子,绿头帽子戴着可有滋味儿了是吧?千年的乌龟万年的王八蛋!”
  刘相一脸上抽搐几下,仍是不动声色,却不再和他多嘴,只望向艏楼上的龙少诸人:“怎么样?”
  龙少的脸沉如锅底,低哼一声:“上将伐谋!刘三果然上将伐谋!”边上的中年人暗暗叹了口气,情知双方太过知己知彼,恐怕刘相一和刘三在攻上己船之前便已有商议,反正已绝无幸理,不妨绝地谋生。刘三在前头引起己方诸人的注意力,刘相一便去找人。只不知刘相一是何时知道那位小祖宗的藏身之地的,那位小祖宗向来任性妄为,偏偏武艺又尚可,连龙少和江洋都不知道此人的惯常藏匿之处,刘相一却一击而中。
  此际刘三业已停手不战,而龙少的另一艘大楼船已然慢慢降速停在一侧,第三层的楼板中纷纷伸出密密麻麻的炮筒,对准了刘三的船只。
  刘三的船上并不知具体情况,犹在拼杀,江陵背部紧紧靠着船舷,四明背对着她跪在她面前,面前两个黑衣人挥刀而来,他只余苦苦支撑的力道。
  龙少一眼关七,知道自己不能不放刘三,他为人本就极是干脆,当即便道:“放下那小子,还有你船上那两小子,我放你们走。”
  刘相一不禁一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忍不住回头望向自己的船上,发觉艏楼上只余毛先生一人,耳边又听得龙少耐心地说:“就是刘三死也要特特去叫黑护卫杀掉的那两个小子。我要他们。”
  刘三冷冷地盯着他,龙少坦然地说:“你这般要紧地让人去杀,定然有你很重要的理由,我虽不知道你的理由是甚,可是你让我在这般难得的情况下不得不放你走,我心里实在难受得很,那少不得也要让你难受难受。再说了,一个换一个,我们家那小子再金贵,也就不过值一个你罢了,再抵上你那兄弟,你们两兄弟未免太不值钱了点,世人也未免要说我龙少轻狂对不对?所以那两小子就当作是换刘大了。肯是不肯,男子汉大丈夫,干脆点。”
  刘三头也不回,喝令道:“刘义停手!”
  黑衣人的一把刀业已压得四明抬不起头来,江陵心中极是焦虑却苦于双手被困无计可施,正绝望间四明手上忽然一松,黑衣人收刀退后。
  直到江陵和四明被带到那边大船上,两人还是懵然。
  刘三和刘相一、严公率着黑衣人也退回了自己的船上,那秀美少年作为最要紧的人质却仍在刘相一手上,他极是气愤,手脚不能动,嘴仍是动个不停,破口大骂,语句污秽难听之至。刘相一却性子极好,眉毛也不动一下地任他痛骂,待他骂到气急,还凑空问上一句:“是不是渴了?先喝一口水吧?”
  那少年气得噎住。刘相一又道:“你放心,大人打仗,和你一个小鬼头有什么关系呢,咱们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断不会和你计较,乖啊。”
  少年这一下气得怒发欲狂,大骂出声:“乖你姥姥个头!”
  骂声不绝中刘三的船启锚离去,龙少的船缓缓地跟在后头,距离越来越远。
  半个时辰后,刘三的船只已经只能看到一个剪影了,龙少的船方才开始加速,却仍是不敢太快,再过了一刻钟,方才看到远方海面上有一艘小小的网梭船在随波晃荡,业已晃荡得远了,大船加速驶过去,见到网梭船上侧伏着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正是那秀美少年。
  少年被拉上大船后,龙少亲自为他解去身上捆着的绳索,他一脱困便跳脚道:“快加速追上去!开炮!开佛朗机!打沉他们的船,打死那帮王八蛋!”
  龙少理也不去理他,任他在那里跳着脚大叫,默不作声地带着中年人等转身往回走去。
 
 
第120章 谎言
  在这将近一个时辰里, 因有少年在对方手里,船行很慢,受伤的人在包扎,没受伤的就在清洗甲板和船舱, 此时已经基本把血迹和残肢清理清洗干净。
  龙少在前走着, 中年人、壮年男人、还有一个矫健的年青男子跟在后面, 那少年叫了一阵见没有人理会他,转身便直追过来, 他跑得极快,一转眼便跑到龙少面前拦着他:“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我们现在这么多人马, 他们只有一艘破船, 趁这个机会把他们全灭了多好?留着养虎贻患吗?错过这个机会再要找到他们可就困难了!”
  龙少被他挡住脚步, 想也不想地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少年眼疾手快, 伸手一把拉住龙少的衣袖, 怒道:“你是聋的吗?还是你仍然想着狗屁的兄弟情义不想杀他们?先生、董叔、中哥,你们也不劝劝他!”
  龙少拽了拽衣袖, 那少年抓得甚紧,他一时也甩不开,身畔的中年人等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是无奈。
  那少年还要说话,龙少被他拉住的胳膊忽然猛一用力, 少年一时不妨被拉了个踉跄,龙少将他拉到面前, 微笑着问:“王海生,刘相一是怎么知道你惯常藏身所在的?连我都不知道呢他倒是一找一个准,连找第二个地方都不需要。”
  那少年原本被这么一拉吓了一跳,怒火更是高炽,可是一听龙少这一句话问出来,他整个人呆住,所有的怒火就像被戳破的气球里的气一样,一下子泄得干干净净。
  龙少见状再一拉衣袖便轻松地拉了回来,继续往艏楼走去。
  江陵和四明自从被送上这艘大船后,便被带到艏楼下甲板上站着。本来是候着龙少诸人的查问的,可是龙少焦急那少年的安全,又有另外事情处置,于是一直没有人理会他们。直到此时,龙少不欲理睬那少年大步走到艏楼前时,一眼便看到江陵两人,最主要的是看到江陵手上的镣铐,停住了脚步。
  他一眼便看出了谁是主导,很干脆地问江陵:“刘三为什么要杀你们?”
  江陵在这近一个时辰里早已反复想过多种应对,当即微微垂下眼皮,慢慢地道:“我们是人质。”人质被敌人抓去,那可是笑话。
  龙少饶有趣味地问:“什么人质?哪里的人质?”
  江陵咬了咬唇:“那艘船上的主人,就是你说的刘三,他派人去衢州杀了第一珠宝林家的当家大老爷一家,和三老爷达成了协议,为了防止三老爷变卦,把我们带来作为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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