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团子应该没有听见吧?
小白团子点点头,便没再看她,又继续低下头吃饭了。
没问她关于那些人议论的事,凤鸢安心了。
她看着自己养了几个月,好容易养回了点肉和身高的小白团子,顿感颇为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心酸。
自从那次师尊点明小白团子在骗她,她又反复试探了小白团子好些次后,他便越发不怎么开口了,最近开口最多那次还是在断仙崖上问她关于小师妹的事。
她暗自叹息,也不知道小白团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开朗的模样。不过她一边叹息着看着小白团子吃饭,耳朵也没放过还在八卦的修士们。
这次那群修士已经换了个话头了,好像是在说诲海魔修有关的事了。
“诲海那群魔修也被仙尊封印了三千年了,也不知道死绝了没有,最好是死绝了,免得出来祸害人!”
“大白天的,你这是做什么梦呢!仙尊是封印了那群魔修,又不是斩杀!怎么可能就死了!”有人接话道,“不过若是那离准真的没了,剩下那些魔修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早晚全死绝!”
有人跟着叹气,极为厌恶地道:“若非当年仙尊对付离准夫妇两人元气大伤,又还要封印这般多魔修,当时便可一举斩杀了离准,何须还要等这般多年!甚至到如今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杀得了离准呢!那等祸害人的魔门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凤鸢把咬到嘴里的灵兽肉囫囵吞下,她想起了那日那魔修让师尊杀了他的话。
若是不出意外,那魔修便该是这些人口中的离准。
可按那日离准话里的意思来说,师尊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的,只是最后却没杀。
但在整个修真界里,却是都以为师尊元气大伤,才只能暂时选择封印了离准,甚至她之前也是那般以为的。
她垂眸沉思,三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她所知道的三千年前的事情不多,只知道当年是魔修凤禾大胆妄为到杀害了掌门师伯的妻子叶萝,仙门众派要凤禾以死谢罪,但魔门却不肯交出凤禾。
当时的魔门与仙门本是势均力敌的,甚至仙门隐隐占了上风,因此仙门与魔门交战后,魔门便渐现不敌之势,一度便要交出凤禾。
可自凤禾的夫君离准出现之后,势态却全然扭转,离准仅以一人之力便逼退了仙门七大洲的势力。
就是在这样离奇到不可思议的势态之下,不知师出何门的离准开始执掌魔门。也就是在他执掌魔门之后,魔修便仗势开始猖獗之态,到后来跋扈到几乎灭杀仙门。
而师尊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人前的。
据她所知,当年师尊也是和离准一样,离奇地以一人之力斩杀了凤禾,封印了以离准为首的魔修于诲海之下。
师尊和离准在此前都从未现于世人眼前过,又同样实力强横,也不知道到底师出何门。
但前些时日师尊告诉她,离准受过他的指点,也就是说离准算是出自师尊门下吗?
那师尊呢?
师尊那样的修为,又是出自谁的门下?
凤鸢想了想,修真界似乎没人知道师尊师从何人,她也没听师尊提及过。
而原著中写的什么,她也不怎么记得了。
何况,在小师妹这件事上,她信了那所谓的原著,栽得太惨了,她已经不太信她这是穿到书里了,又或者她的确是穿书了,但是因为她的存在而引起了蝴蝶效应,从而改变了整本书的剧情。
无论如何,原著已经不可信便是了。
尤其师姐那里,她还是觉得他并非倾慕师尊的,前些时日不得闲,但最近她仔细回想过过往的点点滴滴,若师姐那都叫倾慕师尊,那她也绝对是倾慕师尊了。
不过还是等她这趟回宗门,便时时刻刻盯着些,万一师姐真的是藏得深,那就坏事了。
小师妹出事她也许只是伤心担忧过一段时日便可放下,可师姐与她的感情和小师妹不同,她不可能对师姐的事袖手旁观。
只是不等凤鸢多想,那些修士已经又开始在继续八卦了,而且越说越离谱,已经明显不过是过过嘴瘾。
一个紫衣少年便微蹙眉道,“诛杀离准之事,仙尊自有安排,诸位与其空想什么时候才能杀了离准,不如做些实际的,像九华天尊一样游走七洲四海诛杀魔门余孽,为仙门除害,为苍生解忧,方才不罔我仙门正派之名!”
紫衣少年身边的那蓝衣少年把手中剑一转便挽起了一个剑花,眉目间满是少年意气风发的笑,也道:“要我说的话,诸位未免想得太多了,眼高手低可没什么意思,还是脚踏实地为好,除了仙尊之外,我最敬佩的便是九华天尊,不仅修为高深,还一直坚守道心,更是不忘为仙门除害,实乃我辈效仿之楷模!”
提及洛迦与苍浔,他甚至敬重地执剑作拜礼。
“你们说九华天尊啊?”有人唏嘘一声,“那都多少年没看见人了啊!说不定早已经身死道消了!”
说起苍浔失踪一事,这些修士便又纷纷议论起来,只是议论的也无非就是苍浔到底是去哪了,是生是死。
九华天尊苍浔。
凤鸢在脑海里把这个名字转了一圈,又听见周围的人不断地在议论,她觉得这人很是熟悉的同时,又觉得头都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酒楼过于吵闹。
到后来她实在是头疼得觉得过于吵闹了,便带着凤珩离开了酒楼。
等到出了酒楼后,听不到那嘈杂的议论声了,她才觉得这头疼好了些。
凤鸢一边抱好凤珩,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头,这群修士也太能八卦了,简直天南地北的人都能被他们八卦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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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宗藏云阁。
玉桦与容鹤洲一同入了藏云阁,守值的弟子纷纷恭敬地躬身见礼。
待得两人走进主殿,便见曲柏舟与洛迦正对而坐,似在商议什么,曲桑则不远不近地站在洛迦身边。
见得玉桦与容鹤洲一同进来,她便抬起了头:“回来了?”
玉桦走到曲桑身边,“这不是惦念着师兄和师姐,也怕你们想我,所以就尽早回来了吗?”
容鹤洲则稍稍落后玉桦半步,恭敬地向殿中的曲柏舟、洛迦、曲桑躬身行礼:“弟子见过掌门师伯、师尊、三师叔。”
不等三人有动作,玉桦便先扶起了容鹤洲,“容师侄啊,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何必守这些个虚礼。”
容鹤洲由玉桦扶起后微微一笑:“师伯、师尊、师叔宽和仁慈,弟子感念在心。”
话是这样说,可也不见得容鹤洲失礼哪怕一丝一毫,玉桦就知道容鹤洲也是个逗不动的性子,和掌门师兄、玄微师兄、师姐一样,都无趣得很。
他便不再多言,转身在洛迦身边坐了下来,“既然师侄如此感念,那也就有劳师侄代我,把消息回禀于师兄和师姐吧。”
“弟子谨遵师叔之命。”容鹤洲自封灵袋中取出六封书信,“这两月来,玉师叔与弟子已是按掌门师伯、师尊之意,将师尊炼制的炼魂丹交与了各位掌门手中,这是诸位掌门嘱咐弟子交与掌门师伯与师尊的书信。”
曲桑自容鹤洲手中接过书信,一分为二,分别交与了曲柏舟和洛迦手中。
曲柏舟拆开书信,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他当时知晓慕南枝泄露了炼魂丹丹方是愤怒至极的,炼魂丹乃是为数不多自上古流传下来的丹药,这样重要的丹方竟然就被慕南枝泄露出去了,该教他玄天宗如何对天下、对仙门交代?
炼魂丹本是各大宗门严加看管的上古禁|药,宗门间为防止丹方走漏入魔修手中,更是施了无数禁制以防其丢失,按理来说慕南枝便是取了炼魂丹也带不下山、用不了的,可偏偏因着他此前送与她的一件上古法器竟与炼魂丹灵息相融,这才让慕南枝瞒天过海,盗用了炼魂丹。
“诸位掌门可有问过什么?”看完手中那三封书信,他问。
“弟子按掌门师伯、师尊之意,告知诸位掌门,此乃新旧更替,是师尊重新炼制了炼魂丹,诸位掌门便并未再有所惑,亦未再多询问。”容鹤洲回禀道。
“那便好。”他将手中那三份书信与洛迦交换。
他也没料到玄微竟是可以炼制出新的炼魂丹,但也好在玄微可以炼制出新的炼魂丹。
“那魔修的行踪呢?可查到了?”他又问。
容鹤洲未有迟疑地道:“玉师叔与弟子派人查到的消息的确如师尊所料,盗走炼魂丹的魔修便是沧山魔窟凤无尤的属下,但弟子无能,未能捉回那魔修,弟子查到那魔修身上时,他已经被凤无尤所斩杀。”
“无妨,知道是凤无尤便可,我和你师伯、师叔已是大致明白了离准此举之意,就不必再往下追查了,你也劳累诸多时日了,便早些回居寒殿调息吧。”
洛迦放下书信后,左手指腹轻点在三封书信上,雪色广袖则随之轻落于玄墨色的笔墨间,白璧无瑕的雪衣之上便如点开了层层叠叠的墨色。
容鹤洲执礼领命后便退了出去。
玉桦却在容鹤洲离开后看向洛迦:“师兄师姐你们都知道离准之意了?难道就我不知道吗?”他哀叹一声,“虽然我不执掌宗门事务,但好歹我这次被使唤了啊,竟然又不告诉我,你们这也太欺负人了!”
想了想,他猜道:“难不成离准是想让凤无尤偷窃炼魂丹来引起其余仙门对我宗门的不满?动摇我宗地位?要是真成了,各大仙门虽明面上不会说些什么,可私下里只怕也颇有微词,到时弄得仙门人心惶惶也不是不可能,离准可真阴损!”
“等等,好像还真的算是成了一大半了,毕竟炼魂丹都被......”
曲柏舟看向玉桦,看起来很是平静的目光,本是还在盲猜的玉桦却瞬间闭了嘴,转而感叹道:“还好玄微师兄可以炼制新的炼魂丹!”
曲柏舟却没打算就此放过玉桦:“让你负责追查魔修之事,只怕你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把事情都交给鹤洲了吧?”
玉桦摇开折扇的手险些一抖,掌门师兄真的没有在他身上放置什么窥探踪迹的法器吗?
“怎么可能?你没听容师侄说是我和他一起追查的吗?”玉桦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身为容师侄的师叔,怎么可能那么不负责,就把所有事交给他一个晚辈?!”
他甚至胆大包天到反而控诉曲柏舟:“掌门师兄你说这话也太伤我的心了!”他又看向洛迦,“玄微师兄你可要为我评评理,我辛辛苦苦了这么久,掌门师兄这是什么话!”
洛迦在曲柏舟也看完书信后便将六封书信放置于一处,封入了封灵袋。
闻言,他道:“既然师弟也劳累多时,也便早些回琉璃阁调息修养吧。”
要的可不就是玄微师兄这句话吗?!
玄微师兄虽然肯定也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做事,但是至少不会像掌门师兄一般在言语间苛责他啊!
玉桦瞬间就起了身往外走:“还是玄微师兄体恤师弟,不像是......”
话还未说完,他便感觉如芒在背,也不再多说,只道了一句“不像是掌门师兄”,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曲柏舟见玉桦跑得比兔子还快,不由得叹息:“也就是师弟你肯这般惯着他!”
洛迦道:“端悟师弟虽是不喜约束,但向来也是知晓分寸的,他不出手,必定是没出什么乱子,师兄既是明白也纵容着,又何必引得自己不快?何况宗门将来的确是要交与鹤洲的,便让他多熟悉宗门上下的事务也无不可。”
“顽劣不堪!”曲柏舟叹息一声,“罢了,不说他了。玄微你说知晓离准之意,可的确是端悟所推测那般?”
他的确是隐隐约约有些推测,也和端悟所料出入不大。
“我的确也是这般推测的。”洛迦便面色平静地回道。
“没想到离准都被封印在诲海三千余载了,竟还如此诡计多端!”曲柏舟蹙眉,忧心地看向洛迦,“此前师弟你说你身体并无大碍,且不久之后便可渡化或斩杀离准,可是真?”
那日里他和师妹、端悟一同去衍苍阁,险些以为玄微便要身死道消,可玄微却说很快便可渡化或斩杀离准。
“师兄放心,师弟并无欺瞒之意。”洛迦道。
曲柏舟是不放心的,但并非是不放心离准到底能不能被斩杀,而是忧心洛迦的身体,可无论他如何问,如何看,洛迦都似乎并无异样,他也只得作罢。
洛迦自藏云阁出来后便要离开,曲桑却是叫住了他:“师兄且留步。”
“曲师妹可有何事?”洛迦止住了步伐。
两人相距不远,只是今日藏云阁雾色浓厚,曲桑被云雾遮眼,甚至有些看不清洛迦。
她抬头,望向那她自年少倾慕至今之人。
那人一袭雪色衣袍,风起时衣袍猎猎,他却立如巍巍高山之厚重。
山海雾色里,她倾慕之人似是愈加悠远不可触及,湿冷的水雾点染在他眉目间,晕染开一片霜寒之色,可他垂眸间的目光却自始至终都温柔而慈悲。
是众生平等,无一不同的慈悲。
可纵然慈悲如此,他却也从未曾对她有过一丝半毫的情谊,哪怕只是怜惜。
“这般些时日了,我还未来得及问师兄起初是如何看出来南枝心思的。”她与南枝相处的时日也不算少,却都未曾看出来。
师兄呢?他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辗转反侧了许多时日,还是想问问他,想知道他到底如何知晓的。
洛迦垂眸看向曲桑,她容颜清冷,可眉目间却是掩藏不住的情谊,眼中更似是缠绕着丝丝缕缕的苍茫之色,他恍若未见,只道:“慕南枝尚且年幼,即便是有意隐瞒于人,但她心魔渐重后,言行举止间实则是藏不住的,我见她的时日颇多,时日久了,自然也便看出异常了。”
是这般看出来的吗?
曲桑对上洛迦的目光之时,恍若回到了藏云阁那日,那日里,师兄也是如此看着南枝的。
修士本不畏惧冷寒,何况她修为已至大乘,可她却忽然觉得凉意浸满全身,纵然南枝有错,可他能这般看透南枝,能这般无视南枝的感情,也让她时时都觉得害怕。
害怕他对她,是不是也是很早之前便看得清楚透彻,只是顾及她的颜面,从未点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