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安妮打算说第三遍的时候,李留柱闭着眼睛说了两个字:“不用。”
李留柱和江安妮已经决定要离婚了。
江家东凑西凑,最终借了八百块钱给李家。
江母好话说尽,许诺等江闻钟出来后,就马上把钱还给亲戚。
江闻钟的学费是够的,江安妮另外给他的六百块钱除了买了手表,其余的还没有动呢。
江母算计的很好,等儿子出来,把手表一卖,不是就能还上钱了吗。
至于手表能不能卖上原价,多借的那二百块钱要怎么还,江母压根就没有考虑。
刘大银答应到省城的派出所说明情况,说自己不知道,钱不是江闻钟偷得,是女婿听说小舅子上学没钱,就从家里拿出钱来给他的。
把责任推到李留柱身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家里四个大人,李三顺和刘大银告了江闻钟,当然不能改口了。
江安妮做了口供,也不好改口。
至于他在镇上派出所的口供,李留柱也想好了说词。
就说李留柱把钱给了小舅子后,怕爹娘生气,夫妻两个合起来演了一场戏。
县城到省城的火车只有一趟,每天晚上发车,凌晨到省城。
一下火车,江母就绷着脸道:“我儿子被关在哪个派出所,还不快走。”
刘大银白了她一眼,吩咐儿子:“咱们先去医院。”
省城的医院他们来过一次,是为了给开林检查来的。
即使是五月底,早上的风也是凉的。
还没下火车时,刘大银就找出来两件衣服,给两个孙子披上。
李留柱抱着小儿子,刘大银领着大孙子,李三顺背着被褥行李,一家人往出站口走去。
江安妮和江母落后两步,江母跟女儿抱怨:“你看看,李家人那是什么态度,看见咱们跟仇人似的。钱都还给他们了,他们还要怎么样?”
江安妮愣愣的看着李家的背影,根本就没听见江母的话。
刚才,她打算去牵大儿子的手,被大儿子躲开了。
儿子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不像亲母子,反而像是陌生人。
江安妮木木地往外走,周围的一切她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现在时间太早,第一趟公交车还没有来。
李家四口多走了一些路,在一个公交站台上等待公交车。
江母跟在他们的后面,一路絮絮叨叨:“你们听见我说话没?现在医院里不上班,我们先去派出所。”
刘大银看也不看她淡淡道:“现在派出所也没开门,警察们也没上班。”
江母被重重噎了一下。
反复深呼吸几口气,江母再次开口:“反正都到了省城了,开林的病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还是先去派出所,闻钟都关了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他的情况咋样呢。”
跟她说不通,刘大银索性不开口了,反正在她的心里,江闻钟是最最重要的。
刘大银不说话,李三顺和李留柱就更不可能说话了。
李开元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开口说话了:“姥姥,舅舅反正在派出所关了这么多天了,再多关几天怕什么,里面吃饭还不要钱呢。”
李开元一开口,就往江母心上扔了个炸弹。
小兔崽子,有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
不教训他一顿,不能解心头之气。
江母伸出手来,就要抓李开元。
李开元小身子灵活,一下就避开了,躲到了奶奶身后。
“姥姥,开林的病不急在这一时,舅舅在派出所也不急这一时。”
刘大银把孙子护在身后,对着江母怒目而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孙子一下,你儿子就别想出来。“江母:“你……”
他们说话的功夫,公交车到了。
李家拖家带口,背着行李上了公交车。
这是第一班公交车,乘客没有多少。
车票刘大银只买了自家三人的。
至于江家母女的,她才不管呢。
无论什么时候,医院总是人满为患的。
像李家这样的,带着行李,全家老小齐上阵的,医院也多得是。
李留柱把孩子交给母亲,自己去挂号。
江安妮抢在刘大银前面,把孩子接了过来。
李留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挂号,问诊,住院,办各种手续,一项项检查下来,时间就到了中午了。
江母一直跟着催,刘大银把小孙子安顿好了,说道:“等下午,我们就去派出所。”
江母本来坐着,闻言一下子站起来了:“好。”
江安妮在医院陪着小儿子,剩下的人都来了派出所。
刘大银找了一个路过的警察:“同志,我们找李有祥警官。”
被拦下的是个年轻的小警察,他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番:“你们找李警官有什么事?”
刘大银:“我们的案子是李警官办的,这次是来找他了解情况的。”
年轻警察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说道:“你们一直走,尽头左拐,第二个房间。”
刘大银连连道谢:“谢谢你了,同志。”
这是一个不大的办公室,屋里只有几张桌子几把椅子,所有的桌子上都堆满了档案。
三个警察围坐在一起,正谈论着什么。
刘大银先是敲了敲门,坐着的三个警察全都抬起头来看着门外。
李有祥警官对李三顺夫妻还有印象,一眼就认出了这夫妻俩。
“你们来找我什么事?是来打听江闻钟案子的进展吗?”李警官问道。
刘大银满脸堆笑:“同志,真的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原来家里的钱不是江闻钟拿得,是我的儿子给他的,您看看,能不能把他放出来啊。”
李警官眉头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你们这不是儿戏吗?”
江母赶紧说道:“同志,我儿子真的没有拿江家的钱。你看我儿子到现在也没有认罪,当初都是李家人搞错了,见到钱没有了,又在别人那里了一嘴,所以才到省城找了我儿子,把一切都归在了我儿子的头上。”
李警官把水杯拧开,喝了一口水,又把水杯盖好,放到手边。
“你们说钱不是江闻钟拿的,有什么证据吗?”
“有有有,”江母把李留柱推到李警官面前:“那钱是我这个女婿拿的,他听说闻钟上学钱不够,就从家里拿钱给了他小舅子。”
“这位同志,钱真的是你拿的吗?”李警官严肃问道。
“警察同志,钱是我拿的。”李留柱低下头去。
“我怎么听说因为家里钱的去向,你和妻子大闹了一场,还惊动了派出所?”李警官问道。
李留柱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把在家里就想好的说词拿出来。
“我怕爹娘知道我把钱给了小舅子会生气,就和妻子演了一场戏。没想到我娘不知道在哪里听说钱是闻钟拿的,还报警了。”
“李警官,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李警官:“我们是人民的警察,为人民群众办事那是应该的。我再问一句,你家的钱真的不是李家人拿的?”
刘大银摇头:“真的不是。”
被盗的人家都主动来承认钱不是嫌疑人拿的,警察能怎么办?
只能先教育李家人,再放人了。
第12章 种马文里的炮灰
从派出所出来,江家人和李家人就分道扬镳了。
临走之前,江闻钟深深看了刘大银一眼,如同要把她的容貌紧紧记在心里,怕忘记似的。
该怎么样形容那个眼神呢?
刘大银文化不高,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样说吧,他的眼神一点也不像这个岁数的年轻人那样充满朝气,就如同村里的老人。
还是那种毫无希望,每日只等死的老人一样。
普通老人都不会有这种眼神。
因为普通的老人忙着干活,挣工分,回家逗弄孙子,对日子还是有期望的。
这样的眼神刘大银只在少数几个老人身上见过,无一例外都是日子过得十分不如意的。
他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呢?
他在派出所难道收到了折磨?
可看他身体上也没什么伤啊!
这又不是旧社会,派出所早就不时兴那一套了。
再说了,即使受到折磨,他的眼神也应该是疼痛愤恨的,不应该这样暮气沉沉。
刘大银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刘大银索性不想了,反正以后她和江家也没有什么交集了。
李开林的手术很成功,李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江安妮这几天都在医院陪着儿子,江母和江闻钟都没有现身。
早上医生来查房,通知李开林可以出院了。
李留柱去办出院手续,刘大银和李三顺留在病房收拾东西。
终于可以回家了,所有人都很高兴。
为了省钱,李留柱只买了两张坐票。
四个大人抱着两个孩子轮流休息。
刘大银双手揽着大孙子,靠在座位上睡了过去。
她又做了一个梦。
还是上次来过的,纯白色的空间。
一本书飘在空中,花里胡哨的封面。
一个长得很像江闻钟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坐在一张金黄色的椅子上。
刘大银仔细看了一眼,那椅子皮好像还是绒面的。
看着倒是挺舒服的。
“江闻钟”左右和后面站着好几个露着胳膊和半个胸脯,穿红着绿的大姑娘。
不仅如此,就连前面也有两个露着白嫩嫩大腿的姑娘靠在他的腿上。
脑袋都靠近大腿根了。
真是伤风败俗!
刘大银暗暗摇头。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李大银毫不慌张,走过去伸过手来。
那书就落到了她的手里。
书皮上是个黑色的大字:重生之我命由我不由天。
看完整本书,刘大银想骂娘!
整本书讲的是一个叫江闻钟的人重生的故事。
刘大银稍微一琢磨,重生就是重活一辈子呗。
江闻钟因为被诬告偷钱而进了派出所,虽然最后证明了他的清白,可他的名声也彻底坏了。
学校里的同学们看他就像是一个害虫,谁也不愿意跟他说话。
他因此自暴自弃,就连毕业证书都没有拿到。
没有学位证,他在省城找不到工作,只好回了家乡,在村里的小学做了代课老师。
一辈子一事无成。
倒是他的仇人,李家人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改革开放后,李留柱出门打工,李开元考上了最好的大学,毕业后自己创业,成了亿万富翁。
李开林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他从爷爷那里学了做烧鸡和卤味的手艺,先是在县城开店,后来又到了京市开店。
日子也过得算是红火。
江闻钟不到六十岁,就因病去世了。
虽然有儿有女,但跟李家的日子比起来,他算是穷困潦倒了。
死了以后他没有上天堂,也没有下地狱,反而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小小的房间醒来了。
她一阵迷茫,过了好久,才摸清楚情况,他竟然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回到了在派出所的那段日子。
江闻钟先是狂喜,接着是仇恨,他上辈子过成那样,最大的仇人就是李家人。
既然老天让他重生,他不但要做人上人,还要把李家人踩到泥里,那些对不起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江闻钟回了学校,不像前世那样畏手畏脚,百般挽回自己的名誉,反而一脸冷漠,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样反而让同学们怀疑警察是不是搞错了,江闻钟是冤枉的。
江闻钟在校学习成绩优异,在外偷摸着做生意,短短两年就积累了许多财富。
他在学校还谈了一个女朋友,是学校领导的女儿。
在一次外出中,江闻钟和女友遇到了歹徒,江闻钟奋力保护女友,还受了伤。
女友父母本来不同意他们的事,这下女友的父母对他也改观了。
毕业后,江闻钟顺利的留校,接着他抓住机遇,辞职开了贸易公司,成了大老板。
这期间,他娶了女友,还有了不少貌美有才华的情人。
至于李家人,他动了动手,就把他们按到了泥里再也不能翻身。
故事的最后,江闻钟坐着豪车回乡,在路上看和老的不行的前姐夫擦肩而过。
刘大银气的不行,一激灵醒来了。
她在心里把江闻钟再次骂了一回。
那本书上说了,两个孙子的下场都很惨,一个因为高考前被小混混打断了手臂,一个因为偷盗入狱。
这其实都是江闻钟在背后搞的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为了保全家人,刘大银充满斗劲。
不就是重活一辈子吗?我都知道了你的底牌,还怕斗不过你。
刘大银心里装着事情,一路上都没睡着。
等下了火车,刘大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了。
江闻钟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位同学比他的成绩还好,江闻钟为了留校,找混混把那位同学的腿打断了。
混混打完人后,就把人扔进了路边,那人就被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头砸死了。
江闻钟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等知道那个同学死了以后,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刘大银记得清楚,是江闻钟毕业那年的清明节,那人给父母上完坟回城的途中,在一个叫泥生坝的地方被混混打断腿的。
刘大银牢牢把这个地点记在了心里。
更让刘大银牢记的是,今年秋天,就可以做买卖了。
以前做个小本生意叫投机倒把,抓住就要游街受教育,甚至还要蹲大牢。
等过几个月,就不这样了,可以做小买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