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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儿过去了小半月,天气转暖,宫内绿意渐浓。
这日下了场小雨,萧宝绥坐在屋子里对窗赏雨品茗,格外悠闲惬意。
她低头放茶杯的功夫,再抬头就见窗边站着一人,吓得脸色一白。
待看清楚那张漂亮熟悉的面容时,萧宝绥扁唇嗔道:“阿瞒哥哥!”
“宝儿过来。”楚悖心情颇好地唤了她一声。
萧宝绥乖巧地走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面前的男人给捞到窗外。
银丝般的雨水落在发间,她只觉得眼前黑色一闪,楚悖就已经将披风撩起遮在她的头顶。
“有样东西想给宝儿看看。”
“你定会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裘言、陆清棣:???
顾五和那帮小姐妹就是唯粉转cp的典型案例,从此,宝贝cp就有了后援会(狗头)
今天吃了三个冻梨,吃完了看着梨核莫名觉得残忍,自己吃自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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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黄连
“是什么?”萧宝绥仰头看着那张被雨水微微淋湿了脸,棱角分明,挂着几滴水珠,墨眸红唇,莫名平添了一丝仙气。
“我带你去看。”楚悖偏头,看了一眼在自己披风下的纤弱少女,像极了依赖成鸟的雏。双眼纯良,仰望着自己的全部依靠。
“这次,我带你正大光明地从承德门走出去。”
她站在他身边,一片披风仿佛铜墙铁壁的堡垒,护她安宁。
上次出宫是被侍卫压出去的、上上次出宫是跟他躲躲藏藏偷偷出去的……
自那年被没入宫廷做了宫女,她再未堂堂正正地走出去过。
“阿瞒哥哥,看完了那样东西,我能去元糖斋喝牛乳茶、吃酥酪吗?”
“能。”
“也能去广鹤楼吃烧鹅吗?”
“能。”
“那、那我还想吃坛儿胡同街口的张婆婆做的麻酱云吞。”
“好,都依宝儿。”
……
清雨微凉,几丝银线落上额头,透着春暖花香的味道。
两人上了马车,楚悖拿出一条鹅黄色的绸带:“宝儿过来。”
萧宝绥笑眯眯地凑了过去,眼前一黑,那条带子便被缚在了她的眼睛上。
目不能视物,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惧逐渐攀附在心头之上。
嫣红的唇瓣不安地抿了抿,她双手有些慌乱地摸索着四周:“阿瞒哥哥,为什么要蒙上我的眼睛?”
马车猝不及防地颠了一下,萧宝绥惊的连忙挥舞着手,抓住自己此刻能抓住的一切东西。
楚悖起初是含着笑看着身边像个小瞎子似的少女,却眼瞧着那双水葱似的白嫩小手就要往某处捉去。
他脸色微变,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我在这。”
熟悉的男声微微有些哑,萧宝绥扁了扁唇:“可以不戴吗?我有些怕……”
“怕?”楚悖凑近,看着因蒙了眼睛没有安全感只得死死扒着自己的小姑娘,喉结微动,“怕什么?怕我把你卖了?”
说完,俯头吻了吻她的唇。
“我知道你舍不得的。”她笑笑,抱着他的手臂靠了过去,“不能松开我的!”
楚悖低头,看着安安静静靠在自己肩头的那颗脑袋瓜儿,不由得觉得自己的眼光实在是好得过分:“好,不松开。”
马车一路缓缓晃着,萧宝绥已经渐渐有了睡意。
“宝儿,到了。”楚悖捏了捏她的耳朵。
“啊?”她靠在他的怀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走。”楚悖牵着她,小心护着她下了马车。他绕到她的身后,覆在她微粉的耳边轻声道,“宝儿看了之后要更喜欢我。”
温热的鼻息喷在脸颊,萧宝绥忽然就有些紧张。
楚悖的脑子跟常人不太一样,她不由得有几分担心。
覆在眼上的绸缎落下,光猝不及防地映了过来有些刺眼。萧宝绥皱了皱眉努力睁开,记忆里熟悉的大门陡然映入眼帘。
“这是……”这是从前的萧府!
楚悖居然带她回来看萧府的旧宅!
她高兴地跑上台阶,摸了摸门口的石狮子眼眶一热。小时候父亲总会偷偷让她骑狮子玩,祖父见了责骂父亲没规矩却舍不得责骂她,见她实在是喜欢,只得专门找人雕了个木狮子放在院子里让她玩。
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片段,萧宝绥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进狮子口中摸索了片刻,闪着泪花的眼睛陡然闪过晶亮的兴奋光芒:它还在!
她把东西拿了出来,哒哒两步跑到楚悖面前:“阿瞒哥哥把手给我!”
楚悖看着她高兴得仿佛是小孩子一般,唇角不自觉扬起。他伸手,掌心缓缓摊开。
萧宝绥把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心,杏眼弯弯似月牙:“送你啦!”
楚悖低头,看着掌心熠熠生辉的琉璃珠子不禁笑了出来。
“好了!阿瞒哥哥,我们去喝牛乳茶吧!”她不舍地回头看了看:再看也还是不属于我了……
萧宝绥怕自己更难过,拉着他的手要走。
“宝儿不想进去看看吗?”楚悖挑眉看着她。
“我可以吗?”她心头猛地一震,不敢相信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的宅子,自是想进就进。”楚悖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握住她的手腕便往里走去。
“我的宅子?”萧宝绥有些懵,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差事办得好,皇上赏的。”楚悖得意地笑,眉尾轻轻扬起,“就送你了。”
她晕晕乎乎地迈了进去,亭台楼阁、山水花草,一切还都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本以为看见的会是一片荒芜,却没想到还是跟当年一模一样。
“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萧宝绥一愣。
她寻声望去,见一个穿着淡青色的少女泪眼朦胧地朝着自己小跑而来。
那少女跑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喊了一句:“姑娘,奴婢给您磕头了。”
“你是……”萧宝绥依稀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你是怀玉?”
“是奴婢,奴婢终于见着姑娘了。”怀玉哭得肩膀耸动,伏在地上起不来。
萧宝绥蹲下身子,摸了摸她有些糙的手,心疼得红了眼睛。
当年,她身边有四个贴身丫头,怀玉、袖珠、藏翠、持香,都是自小陪着她长大的,情同姐妹。四人皆是比着小姐的份例养着,从不让她们做重活儿。可现在,怀玉的指头竟像是萝卜般粗糙。
“她们呢?”萧宝绥声音丝丝发颤,虽知道自己会得到个什么样的答案,可仍旧是不死心地抱着一线希望。
“都没了……”怀玉呜呜哽咽,上气不接下气。
“祖父明明给了人牙子一笔银子,叫她给找个宽厚的人家。短短几年,怎么就都没了?”萧宝绥气得胸口发胀,闷得眼前有些发黑。
“袖珠和藏翠模样好,又精通琴棋书画,被人牙子卖到了青楼,没几个月就没了。持香被卖给一个富商做小……奴婢听说她没了曾去乱葬岗看了看,被人活活折磨死的!”怀玉恨得牙痒痒,哭得更凶。
蓄在眼眶中的泪水疾疾滚落,萧宝绥捂着脸压抑着哭声,像个独自舐血的小兽。
都是一起长大,比她大不了两岁的女孩子,持香甚至还比她小一岁……
“都没了……我原以为你们还都好好的。”萧宝绥咬着唇,低哑的哭音破碎溢出。
“宝儿乖,我已将他们都杀了。”楚悖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可我还是好难过。”萧宝绥仰起头,泪眼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
楚悖伸手,指尖点了点她的泪水抹在自己唇上。猩红唇瓣微抿,口中一股咸涩味道。
“宝儿,你会不会也为我哭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宝儿:今天是哭包宝儿QAQ
也不是很懂小年轻谈恋爱的脑回路,披风挡雨什么鬼?胳膊不酸吗?楚悖你带把伞它不香吗!
呜呜呜,这两天家里人多,没办法好好码字,对不起啦呜呜呜!答应的红包梨砸明天再发,太困了嘤,晚安啦!
第41章 睡香
萧宝绥愣愣地望着他,想了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楚悖眸色微沉,心脏毫无预兆地抽搐了一下。
“你不会死的。”她扁扁唇,滚下的泪珠更大。
楚悖看着面前眼睛都哭得红肿的少女愣了一瞬,旋即笑出了声:“又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哭。”
萧宝绥听见“死”字心里更难过,泪珠子控制不住得噼里啪啦地落。
她抹着泪,一面觉得伤心、一面觉得丢人,几种情绪复杂地堆积在一起,哭得更凶。
楚悖见她如此,无奈又觉得好笑。只当她是将积攒了几年的眼泪全在今天哭了出来。
“姑娘快别哭了。”怀玉见那双漂亮的杏眼肿得桃核般,心疼得厉害转头看向楚悖,“大人,春风似刀,姑娘还哭个不停,若是被风吹皴裂了脸,又会难过了。大人还是先扶姑娘进屋罢。”
楚悖皱眉,利落地把人用披风蒙住打横抱起:“这样就不会伤了脸罢?”
“嗯……”怀玉愕然地点点头,忙走在前面带路。
萧宝绥靠在他的胸口,耳朵紧紧地贴近胸膛听着那一声声鲜活有力的心跳。她擦了擦眼泪,伸手将蒙在自己面上的披风打开一条缝,断断续续地抽噎着:“以后、以后都不许说……不许说你死了。”
软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软绵绵的,委屈又透着可爱。
楚悖唇角微扬,刚要说话陡然瞥见她脸上的泪痕,沉声斥了一句:“盖上。”
萧宝绥抿抿唇,蔫答答地把缝隙合上。一时间,她只能听见脚步声,和丝丝风与树叶共舞的沙沙声。
“以后都不说了。”
清冽声音轻轻,像是点点细雨落在她的耳边。
红唇悄然勾起,荡出一抹甜甜的笑。
*
一晃儿到了黄昏,床上的纤弱人儿额上冷汗涔涔,睡得似乎并不安稳。
萧宝绥梦见了一场大火,巍峨宫殿变成了断壁残垣。
哭嚎阵阵,火光晚霞连成一片。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却发现脚边是怀玉、袖珠、藏翠、持香几人的尸体,浑身鲜血淋漓。
穿着金盔铠甲的士兵面无表情地清理,推着堆满的尸车走到火前,一股脑儿地把尸体倒了进去。
她惊得目瞪口呆,蹲下身子拼命地护住她们,摘下身上的首饰求他们给留个全尸。
“那还有那么多,你都要留着吗?”
士兵眼神木然空洞,说话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如活死人一般。
萧宝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前一片漆黑。
断墙边缘,横七竖八放着的都是她的亲人朋友们。
赵阑瑛、霍安如、祖父、父亲母亲、还有长姐……
“指挥使的尸身也是要扔在火里的。”他木然偏头。
她望了过去,只见那尸体堆得像座山似的木板车里,有一双格外熟悉的眼眸。
如墨般深沉,染着干涸的血。往常凌厉戏谑的黑色瞳仁涣散,没有一丝生气。
木板车被推到熊熊烈火前,士兵面无表情地把堆着的尸体扔进火中。
“不要!”她看着楚悖僵硬的身体被人抬起撕心裂肺地哭喊了一声,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想拦下,却又见身后的亲人朋友们被人粗暴地扔上车。
“祖父!母亲!”她往回跑了几步,又艰难地回头看了看就要被扔入火里的楚悖。
左右为难,每动一下步子都好像把心放在油锅里烹炸。
“不要……不要……”
“宝儿醒醒。”
清泉甘霖般的声音猛地响起,周身烈火硝烟蒸腾着的热气缓缓散了些许。
“宝儿。”
萧宝绥陡然惊醒,身上一片潮湿全是冷汗。
她睁着杏眼呆呆地看着四周,珠帘绣帐,梨香飘飘,是她以前的闺房。
“做噩梦了?”楚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俯身吻了吻精致可爱的鼻尖。
萧宝绥转了转眼珠,空白的大脑恍然有了几分色彩。她突然起身,抬手揉了揉楚悖的脸,水似的眸子盛满了惊喜笑意。
她傻兮兮地笑了许久,忽然生出几分委屈来:“我梦见你死了,他们要将你火葬,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那宝儿正好可以把我的骨灰带在身边。”
“……是很多人放在一起火葬。”萧宝绥想起梦中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楚,伸手把面前的男人紧紧地抱在怀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放心。”楚悖摸着她的头发,唇角斜起一抹笑来,“被人当胸捅了一刀没死成,就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得了我。”
她仰头看了看他的下巴,视线缓缓落在他的胸口处。萧宝绥蹙着眉,伸出指尖儿轻轻碰了碰,手指瞬时传来一阵酥麻痛感。
她又靠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抿唇亲在了那道刀疤上:“不会再疼了。”
楚悖低头看着她,扯着唇角笑笑,兀地想起了什么:“方才在梦里,宝儿可有遵守我们的约定?”
“啊?”萧宝绥一怔,缓慢地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