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绥长舒了口气,却恍然瞥见门口一脸错愕的祝掌柜。
该不会都看见了吧?!
她讪讪一笑,声若蚊蝇:“祝伯伯。”
“不知道姑娘爱吃的是哪种葡萄干,就让伙计一样盛了一些。”祝掌柜收起面上惊讶,亲自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是这个深紫色有些黑黑的。”萧宝绥指了指,笑眯眯地道,“这种葡萄干软糯酸甜,最好吃了。”
“那我再去准备些,让姑娘拿回去吃。”祝掌柜乐呵呵地拿着托盘出去,老眼涌上朵朵泪花:少爷这样冷情的人,肯把自己的命门弱点毫无保留地交到她手上,想必好日子应该也不远了。
“伯伯跑得倒是挺快的。”她连客气的话都还没说出口,人就已经没了影子。
“尝尝这牛乳茶,这次应当是他亲手泡的。”楚悖单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
霎时间,屋内奶香飘散,裹着淡淡的茶香,醇厚又清爽。
“好像跟以前的味道有些不一样。”萧宝绥抿了一口,被温暖甜蜜的滋味包围,不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他泡牛乳茶的功夫,还是母亲亲手教的。”楚悖看着杯中的浅褐色,脑海中浮起那个时常温柔笑着的女子。
她握着被乳茶浸得温热的杯子,回忆起以前听说过的一些关于楚悖母亲秦氏的传闻。
人们都说她长相极美,便是杨妃貂蝉在世,也足够与其比肩。性子又软,做得一手好菜,十分能干。
萧宝绥想着,不免觉得有些遗憾。那样的美人儿,她却没机会见。
不过……她抬眸看向楚悖,都说儿子肖母,看着他的模样,也能依稀想象出秦夫人的花容月貌来。
萧宝绥伸手喂了他一粒葡萄干:“阿瞒哥哥尝尝!”
目光不经意间瞥向窗外,她陡然看见一人直愣愣地看向此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萧宝绥只觉得脑子木了一瞬,旋即闪过灵光。她未经思考将楚悖扑倒在地,下一刻就见寒光闪过,数只飞镖整整齐齐地落在旁边的地板上。
“阿瞒哥哥你没事吧?”她趴在楚悖身上不敢动,生怕自己起身就被扎成筛子。
“没事。”楚悖把人按在自己怀中,拧着的眉忽然舒展,笑了一声,“宝儿有这个机敏反应,不去习武倒是可惜了。”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萧宝绥看了一眼被自己动作打翻的酥酪、牛乳茶,混在一起一片狼藉。就连自己的裙子都染上了污渍。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是该心疼吃的,还是该心疼这件刚上身的裙子。
“暗卫在盯着,逃不掉。”
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一个声音:“主子,人已经抓住了。”
“送去北镇抚司。”楚悖扬声,转头凝视着老老实实趴在自己胸口的少女。乖顺得像只懒洋洋的猫儿,悠悠甩着尾巴撒娇。
“宝儿还不起?可是想要我?”
“我……”萧宝绥被他逗弄得红了脸,刚要起身又被他按了回去。
“还不知刺客有几人,宝儿乖。”
她闻言立刻听话地趴了回去,脊背僵直,有些紧张。
楚悖眼眸含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绸子似的长发。
许久,外面除了江水波涛,再没有旁的声音。
萧宝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蹭”地起身看向窗外,整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有人清过的。
她低头,微眯着眼眸看向楚悖:“你骗我。”
楚悖把人揽在怀里,声音微低:“别动,我还没抱够。”
萧宝绥一愣,眼底瞬时盈满笑意。
她伸手环上他的腰,屋内满是牛乳茶的香甜味道。
*
裙子污了,烧鹅和麻酱云吞自是没办法去吃了。萧宝绥只得回萧府老宅换衣裳。
“姑娘,衣裳都准备好了。”怀玉捧着衣裳放在床上,伸手替她解下身上脏了的衣衫。
“没想到我还能服侍姑娘。”她说着,情不自禁红了眼睛,“若是能一辈子伺候姑娘,我下辈子做猪做狗都愿意!”
“想什么呢!我可舍不得让你一辈子待在我身边。”萧宝绥握住她的手,缓缓一笑,“我现在只剩下你了,定会替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送你出嫁。”
“姑娘,我不嫁!”怀玉哭着摇头,“我不想离开姑娘。”
“哪有不嫁人的?”她摸摸她的头,擦擦她脸颊的泪珠,“到时再说,现下还远着呢!”
怀玉哽咽着替她系上玉佩,细心地整理好流苏。
“怀玉陪我去祖父的书房看看吧?”萧宝绥抿唇,上次没来得及去,这次要好好看看。
“是。”
她顺着熟悉的小路走去,以往的记忆飞速地在脑海中闪过。
萧宝绥拐过几道弯,看着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二层小楼,眼眶倏地一热。
祖父,瑟瑟来看您了。
她迈过院门,推门走进。入目的是株长在屋内的梅树。
萧宝绥轻轻抚了抚那株梅树,福至心灵,拔下发钗蹲在地上一寸寸地探查。
忽然,探入土中的发钗好似遇到什么遮挡。她面上一喜:“怀玉过来,帮我挖开。”
两人忙活了半晌,挖出一个两寸见方的小盒子。
萧宝绥激动地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没有署名,是她祖父一直以来的习惯。
手上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刚一展开信纸就看见“远威王府”四个大字。
阿瞒哥哥家?
萧宝绥往下看了两行,杏眸逐渐睁大,惊得信纸飘然落在地上:原来,那个退了楚悖亲事的是我们萧家?
他原来的未婚妻居然就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楚悖:所以,宝儿你后悔了嘛!
宝儿:我不敢说话qvq
今天吃了烧烤,烤面包片是最棒的!我爱它!我能吃一百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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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青柠
“姑娘,怎么了?”怀玉见她脸色苍白,忙伸手把信捡起放回盒子里,扶着她起身坐下。
萧宝绥愣愣地看着那个木盒子,大脑一片空白。
他最开始就是知道的!
她咬着唇,想起自己刚刚还问他那户定亲的人家后来见他飞黄腾达之后有没有后悔……
萧宝绥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若是祖父知晓昌平侯府做的那些事,再对比阿瞒哥哥的作为,怕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她缓了许久,才有勇气再拿起那封信。双手颤抖着展开,熟悉的笔迹瞬间跃入眼帘:“吾孙阿宁、瑟瑟,萧家将亡,祖父痛惜不已。然为了百姓河山,祖父虽死不悔,只放心不下你们姐妹二人……”
萧宝绥蹙着眉,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她忙不迭地把信纸拿远些,生怕眼泪落上晕花了墨迹。
“瑟瑟年幼,祖父生平最后悔之事就是将你捧在掌心上娇惯疼爱。娇娇任性,不知以后要吃多少苦头才能长大,思及此处,悔叹晚矣……”
“瑟瑟若是受不了苦楚,可去北镇抚司寻楚指挥使,他看在祖父与远威王府老王爷的交情,应会照料你一二。其中缘由,祖父也不隐瞒于你。你二人曾订过娃娃亲,后来王府出事,束礼入了生死营无音无讯数年。他的叔父主动上门退亲,祖父犹豫再三,本想等几年再议,可你已渐渐长大耽误不得,祖父两相权衡只得退了亲事。”
“谁料束礼平安成材归来,杀伐果决,做了权势滔天的指挥使。祖父见他平安心中甚慰,却也无颜见他……”
“祖父惟愿阿宁、瑟瑟平安顺遂,长乐安康。”
萧宝绥翻来覆去看了数遍,眼睛早已哭得红肿。她仔细小心地把信折好,爱惜地轻轻摩挲着。
信上没提及什么朝堂政事,写得最多的便是“愿阿宁、瑟瑟平安顺遂……”
不过是几张似羽毛般轻飘飘的纸,在她手上,却觉得有千钧之重。
萧宝绥把边缘整理整齐,小心地放入盒中。
“姑娘,这是什么?”怀玉见这木盒底下似是有道若隐若现的缝隙,好奇地伸手指了指。
她拿起仔细瞧了瞧,用发钗刮去蜂蜡,轻轻一推推开一个小小的抽屉。
萧宝绥拿出里面大红色描着鸳鸯的纸打开,一眼就看见了楚悖的名字。
祖父在信上说,当年萧家人没能找到她的合婚庚帖,所以这帖是没退的,只双方约定作废即可。祖父因心中愧疚,把庚帖存放的好好的。
含着泪珠的眸子一弯,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兜兜转转,竟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萧宝绥把楚悖的合婚庚帖合上,心情缓缓转晴:不知阿瞒哥哥有没有把我的庚帖留着……
*
傍晚,夕阳西下,天边渲染上层层叠叠的橘粉色。霞光氤氲,婀娜妩媚。
萧宝绥坐在池塘边,看着水面波光粼粼映着晚霞,忽地想起一句诗来。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她低声喃喃,有些遗憾。若早知今日有这么漂亮的晚霞,应当在元糖斋看才是。
江景残阳,水面红光裹着金色,想想都觉得美不胜收。
“宝儿在想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下一刻她就被人从后面拥入怀里。
熟悉的清冽味道夹杂这一丝淡淡的血腥气,缓缓萦绕在鼻尖,萧宝绥知晓他忙完了就来见自己,不禁弯唇一笑:“在想阿瞒哥哥。”
“那宝儿想我什么?”楚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微有些疲惫的眸逐渐现出丝丝光亮。
“在想……”她顿了顿,娇憨的尾音糯糯地拖长,“在想阿瞒哥哥又骗我了。”
“骗你?”楚悖闻言挑眉,细想了片刻却没有头绪。
“是啊。”萧宝绥从袖中掏出那张大红色勾着金色鸳鸯的合婚庚帖在他眼前晃了晃,“我都知道了,你从前的未婚妻就是我。”
她说着,骤然想起自己知道他退亲的那个晚上:幸亏当时没说别人的坏话……
楚悖眸子微眯,拿过她手中的庚帖看了看。
红色边缘有些岁月的痕迹,一看便知是有年头的。纸张还是崭新的,应当是细心保存着的。
“从前的未婚妻?”他从怀中取出一模一样的庚帖,把两份放在一起递到萧宝绥面前,“在我心里,这门亲事从未退成过。”
“所以……”萧宝绥微一抬眉,偏头看向他,“你喜欢搜集‘未婚妻’的脑袋和眼珠子玩?”
“我怎么会做这么恶毒的事?”楚悖抚上她的头,看着那双晶亮的眸子仍是有些心动,“实在是宝儿的脑袋瓜儿和眼睛太漂亮了,诱|惑了我。”
萧宝绥:你不恶毒???
她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到头来竟成了我的不是了……
萧宝绥隐隐觉得他的想法有些不对,转过身去一本正经道:“阿瞒哥哥,那你见了别人的珠宝觉得动心去拿,还要怪人家的珠宝太漂亮了嘛!”
强盗逻辑!
“唔……”楚悖掀开眼皮懒洋洋地想了想,“我为何要拿别人的珠宝,那些东西我有的是。”
萧宝绥:……
算了,跟疯子讲道理讲不通。
“别人有什么跟我无关。”楚悖弹了弹她的脑袋瓜儿,“而你,一开始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萧宝绥控制不住地抿唇轻笑,唇角两个小梨涡漾着清甜的蜜,又甜又娇。
“算了吧,若是萧家还好好的,我怕是已经嫁给陆清棣了。”她扁扁唇,“最开始,你也不是很在乎我这个未婚妻的。”
“我当年去生死营的时候,只带了祖父的一把刀,以及这张合婚庚帖。”楚悖习惯性地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我后悔的事没几件,其中有一件就是当年没在入营之前杀了叔父。”
萧宝绥心头一阵,低头看着那张微有些旧了的庚帖,这才注意到上面染着的斑驳血迹。
“这上面的血……有你的吗?”她仰头看着他,蹙起的眉尖全都是心疼。
传闻生死营难进更难出,每逢四年就选出一批高手送进去。营中阵法猛兽无数,不仅要提防各式各样的机关,还要小心同行的人。
人们之间互相残杀,没有信任。拼血肉、踏白骨,只有能在里面活上三年,才能从生死营中走出。
像楚悖这种出身好的名门贵公子,本不用进生死营磨炼。康庄大路条条通,可他却选择了最凶险的一条路。
“有。”楚悖轻轻抚平她的眉头,高兴地勾起唇角,“用血染成的合婚庚帖才足够鲜艳漂亮。”
他看着面前女子卷着红晕的眸,越看越喜欢,无法克制地俯头亲了亲她的眼睛:“若你当初真的嫁给陆清棣,我会把你抢回来,关在我房里,让你一辈子都迈不出去。”
“金屋藏娇吗?”萧宝绥咯咯笑着,眸子弯成了月牙儿,“不知阿瞒哥哥有没有准备好金屋!”
“在抢宝儿之前,会准备好的。”楚悖捏了捏她的鼻子,墨眸弯成和她一样的弧度,“我的宝儿,自是要配世上最好的东西。”
“所以老天爷就把你送到我身边了。”她环上他的腰,笑眯眯地说,“我的战神真君。”
“战神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