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瑟瑟好像帮不了他。
萧宝绥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
一缕微风拂过,她心头控制不住地一震,某中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而起。
“瑟瑟,尽你所能就可以保护他,再试试。祖父的小孙女从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是祖父的声音!
萧宝绥红着眼睛四处寻找,除了尸山血海便是刺客,唯有阵阵清风在她周围,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格外温柔慈爱。
“瑟瑟,再试试。”
“好……”她低声喃喃,带着浓重的哭腔,尾音微微颤抖…
萧宝绥又举起弓,死死抿着唇。架弓拉弦,她深吸了口气,费了吃奶的劲勉勉强强把弓拉开。
面上浮起一抹笑意,箭尖对着一个挥着刀的大汉。
“祖父,保佑瑟瑟。”
她低声念着,瞄准、射箭。
那支箭乘着清风,带着穿破铜墙铁壁之势,“噗”的一下没入那个大汉的胸膛。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咚”地倒在地上。
挥刀砍得正在兴头上的楚悖一愣,他扭头看向萧宝绥的方向,只见她举着弓,周身散发着股凛冽气势。那双琉璃似的明眸,宛若皓月,照亮千里黑暗。
像佛子、像天女,万般信念皆收敛在那双眸中。
圆圆的眸子缓慢地眨了眨,弯出一个软甜的弧度。
射中了!
楚悖没动,随手砍了两个围上来的刺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宝绥,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是他的宝儿啊!
他抹了把溅射在面上的血渍,扯起一个笑容。半句话没说,转身又进入了打斗中。
萧宝绥又拉开弓,这次比上次还要更稳。她笑吟吟地瞄准放箭,又一个刺客倒在了血泊中。
祖父,我做到了!
方才的慈爱声音就像是场幻觉,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她低头浅笑:“谢谢祖父。”
萧宝绥取箭,射出了第三箭。目前算是箭无虚发。
她高兴地摸了摸刺头的大脑袋,好像有些体会到了楚悖砍人时的快乐。
刺头举起胖嘟嘟的爪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腿,一脸的赞赏。
萧宝绥笑着点了点它的鼻子,有些怀疑这副狮子的毛皮下藏了个人,不然怎么会这般通人性?
这弓是锦衣卫专用的,是重弓,普通姑娘家能拉开些弓弦算是难得。她连射五箭已经用尽了力气,此刻胳膊酸痛难忍,再举不起来了。
萧宝绥揉了揉酸的发抖的手臂,虽然有点遗憾,但并不觉得沮丧。
毕竟她真的尽力了。
楚悖身边还围着十二三人,他握着刀柄,半掀着眼皮看着四周。
羌国地方不大,人来得倒是多。
他看了一眼刺头,听见它轻轻“嗷呜”叫了一声,缓缓勾了勾唇。
黑眸闪过一丝嗜血阴戾,开始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就结束了啊……
楚悖举刀,劈开凛冽弧度,兵器碰撞的叮咚声复又响起。
他边杀边退,很快就退到一个山坡边缘。
“阿瞒哥哥小心!”萧宝绥大惊失色,第一次没听他的话,拉紧缰绳驾马,跨过尸山血海朝他奔了过去。
“宝儿听话!”楚悖见她过来厉声喝止。
一名刺客见他分心,举剑向他胸口处刺去步步紧逼。
“楚悖!”清甜的声音变得凄厉,萧宝绥抖着手再次举起弓,眼前却是花白一片薄雾,只能依稀看见三个人影。
她慌乱地取箭,潮湿从眼眶汹涌而出:“阿瞒哥哥你等等我……”
他挑眉,看向那抹朝着自己奔过来的淡蓝色。那双惯常含着笑的眼睛变得通红,晶莹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落着。
比她上次要去见长姐哭得还伤心。
宝儿终于为我哭了一次啊……
楚悖从坡上跌落,缓缓撇了撇嘴:啧,有点丑,以后还是不让她为我哭了吧!
“阿瞒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宝儿:太狗了,说我哭得丑!
不会虐!甜文作者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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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糖酥
萧宝绥哭喊着,愤力拉开弓,将那逼落楚悖的刺客射落。
她哭着下马,提起碍事的裙子跑到山坡边往下张望。
坡面上郁郁葱葱、青草碧绿。萧宝绥擦了把泪水,只能看见那个方才被自己射下去的羌国刺客。楚悖的身影,她全然没有发现。
“阿瞒哥哥!”她喊了一声,山谷中,除了她的回声就只有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一颗心脏狠狠地砸在冰面上,“砰”的一下溅起细小的冰碴儿。
萧宝绥死死咬着唇,嫣红的唇瓣没有一丝血色。她抚着沙土上滑落的痕迹,眼泪落得更凶。
就是这里、明明就是这里!阿瞒哥哥是从这掉下去的,怎么能看见那刺客却见不到他?
山坡边,还剩下一名刺客。他本想将那个跪在山坡边哭得绝望的美人儿带回去享用,却见她身边跟着的狮子凶猛异常,不敢靠近半步。
萧宝绥缓缓收紧拳头,粗糙的沙石磨着她掌心指尖儿的嫩肉,却也丝毫没觉得疼。
刺头幽幽盯着那个刺客,呲牙怒吼了一声。
刺客吓得抖了两抖,见目的已经达成,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刺头,我下去找他。若是天黑还没回来,你就回营地找皇上。”她的声音沙沙的,很沉,带着浓重的哭腔,“刺头要乖……”
萧宝绥说着,哭声破碎不堪,泪水止不住地落着,眼睛红肿得热痛:“不要、不要像我一样不听话……”
“我若是、若是听了他的话……就不会、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她捧着刺头的脸,轻轻摸了摸。
“呜呜……”刺头低声呜咽,脸上落了串泪珠子,漂亮的黄色毛发被沾了一片濡湿。
萧宝绥看着颇高的斜坡,挑了个没有遮挡的位置。
她试探着伸脚,刚要下去就感觉腰上有股什么力量把自己扯住,竟动弹不得。
萧宝绥回头,看见刺头叼着自己的后腰上的腰带,湿漉漉的棕色眼睛盛满了乞求,嘴里“呜呜”叫着,不让她下去。
“刺头乖,不会有事的。”她拍拍它的脑袋,耐心地哄着,“我去把他给你带回来好不好?”
“呜呜……”刺头没松口,仍是低声呜吼着。
萧宝绥揉了揉刺头的耳朵,哭着跟它说:“刺头听话,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会带回来的……”
她颓然地跪在地上,无力地拍打着地面。
飞溅的灰土扑了她一脸,呛的她不住地咳着。
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混了一小片泥泞。萧宝绥哭得脱力,仿佛感觉心跳渐渐变缓。
脑海兀地闪现一个想法,她回头,看着在自己身后咬着自己腰带还没松口的刺头,满是泪水的眼睛逐渐变得暗淡。
他那么无所不能,这么久没有上来是不是……
当胸一剑啊!
“刺头,你说他是不是死了?”萧宝绥对着刺头,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刺客都在下面,他怎么不在?会不会是掉到坡底了?”
“呜呜……”刺头晃着脑袋,棕色的圆眼睛忽闪忽闪,亮晶晶的。
萧宝绥张望了一眼山坡,望不到尽头。静默良久,她忽然开口:“刺头,我们回去吧。我一个人应该也是找不到他的。”
她说着,往后退了退,远离山坡边缘。
“嗷呜!”刺头见她离得远了,松开她的腰带让她站起来。
萧宝绥站起身,趁着刺头不注意一步迈下山坡。
对不起刺头,我说过要和他在一起的!是生是死都会……
楚悖,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会在死前杀了我的!
身子迅速坠落,她听见身后刺头“嗷呜”叫了一声,似是透着惊喜。
腰间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扯着她的身子止住下坠之势。
“我说过,我死之前会亲手杀了宝儿的。”
一个熟悉的清冽声音从上方传来,她愣愣地抬头,看见那张染了鲜血的俊脸。
五官精致的像是女子却不显女气,面上血渍斑驳,宛若玉面修罗。
“阿瞒哥哥……”萧宝绥喃喃地唤了一声,旋即大声哭了出来。
“阿瞒哥哥我害怕……”
“我怕……”
她闭着眼睛痛哭不止,山谷间,回响着她的凄惨哭声。
楚悖扯着藤蔓把人拉了上来,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宝儿不哭,不哭了。”
“是、是……故、故意……故意装死的吗!”萧宝绥哭得抽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话。一整句话被她说得磕磕绊绊,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
她虽是哭得厉害,脑子却还是有几分清醒的。
“以后不会再瞒着宝儿了。”楚悖紧紧地拥着她,只要一想到方才亲眼看着她跳下去,就吓得魂飞魄散。
心惊胆战的滋味,便是当年他叔父捅他一刀他都没有过这种害怕。
“都是我的错,宝儿不哭。”
她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襟,浓厚的血腥味涌入鼻尖,甚至能摸到他胸前还湿着的血迹。
萧宝绥忽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猛地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人想说些什么,却看不清楚他的脸。
她扁扁唇,哭得更委屈:“我看不清你了!”
楚悖皱着眉,看着他灰头土脸的宝儿可怜巴巴地哭得更厉害,心脏顿时化成了软软一摊。
他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咸涩的泪水沾在唇上,楚悖兀地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能看清我了吗?”他拭去她的泪水,尾音微微发颤。
“阿瞒哥哥你眼睛怎么红了……”
带着哭音儿的软声响起,楚悖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中蜿蜒滚落。
他愣愣地抬手,指尖沾上一抹温热潮湿。
“阿瞒哥哥你别哭!”萧宝绥见他双眼通红,自己也哭得更凶,手忙脚乱地擦着他脸上和血渍混在一起的眼泪,“不哭了!我也不哭了……”
楚悖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哭得喘不上来气都要给他擦泪的少女,整个胸腔都泛着酸楚疼惜以及后悔自责。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垂下眸,控制不住眼中的酸涩:“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嗯……”萧宝绥抽噎着,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尾。
楚悖深吸一口气,轻轻擦着她面上泪水:“宝儿,你要好好活着。”
她手上动作顿了一瞬,泪水霎时又续满眼眶:“阿瞒哥哥你为什么说这种话?你还是会死对不对?”
萧宝绥抿着唇,尽力忍着哭。她摸到他腰间那柄冰冷的刀,抽出来放在他手上:“这次先杀了我吧……”
楚悖哭笑不得地摇头,按下她的手亲了亲她的脸颊。
“以往,我总是会想我死了之后,我喜欢的那些小玩意儿会怎么办。它们会不会离开我,找到新的主人喜欢别人?”
“我越想越难受,就想着在我死之前一定要把自己喜欢的都杀掉。”
“可是……”楚悖顿了顿,声音放缓,“刚才我看你就要跳下去,我忽然就想让你活着。”
“无论我是死是活,我都想让你活着。”
“我已经入了地狱,不想你也跟着体会那暗无天日。”
萧宝绥怔愣地看着面前眸子湿润的男人,忽地笑了出来。
她以前总想把他动不动就想杀了她的念头给掰正。喜欢一个人不是拉着对方的手共下地狱,而是应该希望对方过得更好。
楚悖虽然嘴上答应,但她明白,若是他当时真的要死了,定会毫不犹豫地在他死之前给她一刀。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打心底里明白了。
“阿瞒哥哥!”萧宝绥又哭又笑,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楚悖低头吻着她的头发,唇角微勾。
这是上天赐给他的宝儿。
“对了!”萧宝绥哭够了,突然想起一件自己刚才就要问的事情。
她检查着他的胸口,见他衣裳确实有个半寸长的口子。
萧宝绥伸手摸了摸,仔细检查了一番,只能看见一道浅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红痕。半点剑伤都没瞧见。
“可我明明看见他在你胸口刺了一剑的。”她仰起头,满脸茫然地看着他。
“是它。”楚悖从怀里掏出枚断成两截的玉锁。
萧宝绥低头看去,只见那枚玉锁上绕着的银丝已经散乱。稍小的那半锁上,赫然有一道刀剑刻上的残痕。
“没想到这枚锁竟救了你一命!”
“没这锁,我的命也不是今日该绝的。”楚悖亲了亲她的脸颊,笑着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尘土。
一寸一寸,格外谨慎小心。
雪白肌肤细腻的像是胭脂,稍一用力就会留下道痕迹。
“还没娶到我的宝儿,我怎会甘心?”
“娶到了就甘心了?”萧宝绥微一挑眉,将那枚断锁仔细地收到身上挂着的荷包内,“我从前看过不少话本子,那些秀才状元追求女子时竭尽所能百般讨好,娶回家了之后便撂到一边。成亲前后,态度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