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侯府两辆马车周围那七八个人,穿什么的都有,使的武器也都不一样,刀,剑,斧头,柴刀,还有一个居然扛着把锄头。
想必就是先前那男人口中的什么麻子哥一伙,一伙不讲江湖规矩,不成气候的山贼。
山贼是冲她来的,那伙黑衣人,应该就是后面那辆马车招来的。
现在她该怎么办?
林溪转身飞快往坡上跑,跑到边上探头一看,下面是个水潭,深绿色。
只一眼,林溪的心就突突突直跳,只觉得头发晕。她连连后退了两步。
不行不行,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要跳下去,这太高了,太吓人。
林溪再次跑回大石头后,探出头去看,就见姜婆子已经跑回了安阳侯府的马车那。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那伙山贼竟然搀扶着红月和姜婆子上了马车,又把地上蹲着的车夫和随从拖起来塞进马车,甩鞭打马就开跑。
两辆马车,一行人,呼啦啦一阵风一般,片刻功夫就跑没影了。
林溪:“……”
不是说要劫了姜婆子的银钱,割了她的舌头戳瞎她的眼吗?这怎么,患难见真情了?
一声声惨叫传来,林溪闻声看过去,就见几个黑衣人倒地。
林溪躲在石头后面,心砰砰砰直跳。
虽说她从小习武,一直向往早已不存在的江湖。可如今当真置身江湖,碰到真刀真剑直接要人命,说不怕,那是骗人的。
林溪按着胸口,探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车旁的局势。
黑衣人死了几个,却似乎更激发了他们的血腥,出招更加狠戾。
卫通和另一人明显都受了伤,招数开始凌乱。
卫通他们和她非亲非故,素未谋面,只因不忍见她一个姑娘家被人欺负,就出手相助。
此刻见他们明显不敌,林溪心中万分着急。
她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性子。
如果看不见就算了,此刻眼睁睁看着帮过她的人身处险境,她做不到坐视不理。她林溪不是那种人。
咬了咬牙,林溪又掏出两个药包,闪身从巨石后面走出来,举着手里的药包冲着山下摆手,出声喊道:“卫通,往这里跑!”
听到林溪喊他,卫通愣了一下,瞬间懂了她的意思,冲马车里喊了句:“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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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前后两声喊,黑衣人不要命一般都冲向车厢。
林溪的心揪了起来,紧紧盯着马车,嘴里碎碎念道着:“快来,快来,我都暴露了,你们再不来,我就死定了!”
车厢顶从里面被劈开,紧接着,一道蓝色身影冲了出来,随手挥出一剑,劈倒两个黑衣人,劈出一个缺口。
三人也不恋战,冲出缺口,朝着山坡上,飞速奔过来。
看着那紧紧缀在后面的黑衣人,林溪的心嘭嘭嘭直跳:“快,快,快!”
看着三人马上就到,林溪利落地躲到石头后,把匕首丢在地上,两只手抓满了药包再次探出头去看。
“快躲好!”林溪对着奔过来的三人娇声喝道。
吕迁护着苏钰渊,二人奔到巨石后面,卫通则停在了林溪身旁:“给我两包。”
林溪大方地把手里的药包都塞给他,催促道:“快快快!快扬!”
随即捂住口鼻,缩到石头后躲好,只探了半个头出去。
卫通往前一步,屏住呼吸,抬手就把药都撒了出去。
秋风一吹,药粉飞扬。
几步之遥的黑衣人,反应过来急忙闭气捂口鼻,却已经来不及,全部中招。
几种药粉混在一起,毒性剧烈。不过片刻,追上来的五六个黑衣人悉数倒地,抽搐了一会儿都不再动。
危机解除,林溪松了一口气,扶着石头坐在了地上。
“多谢姑娘。”苏钰渊声音清冽,低声道谢。他靠着巨石坐在地上,脸色苍白,额角青筋凸起,似乎是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不客气。”林溪扯了扯嘴角。
看清苏钰渊的脸,林溪一愣。这大兄弟,还真好看,先前还帮了她,人美心善,那二百两银子的药粉也值了。
还不待二人寒暄完,只听“咻”的一声,一枝箭几乎贴着林溪的脸飞过,直接扎在了地上。
紧接着,巨石两边的密林各钻出几个手持弓箭的黑衣人,一箭接着一箭,不停地射过来。
生死一线,林溪心里一个哆嗦,手脚并用就朝苏钰渊那爬,猛地撞进他怀里,声音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救命。”
苏钰渊被林溪撞得闷哼一声,表情痛苦,身子僵住。
吕迁和卫通一左一右,把剑舞出了残影,才堪堪抵住两边射来的箭雨。
听到苏钰渊的闷哼,二人皆是变脸,却也无暇顾及。
林溪真的吓到了。先前她敢一个人跑到石头后来撒药粉,走的是出其不意这一招。从姜婆子到那两个死了的山贼,对她都没有防备,以为她是个拿着把刀虚张声势的弱女子罢了。
后来她眼睁睁看着卫通他们和那些黑衣人缠斗,那是刀刀见血,剑剑要命。
绝不是她以前在武馆,和师兄弟们耍那些武术表演道具一般的儿戏。这真的会死人的啊。
虽然箭雨已经被卫通两人都挡开了,可林溪还是吓得不轻,抱住苏钰渊死活不撒手,嘴里不停的叨叨叨:“怎么办,是不是要死在这了?对,药粉,我有药粉……”
话落,林溪松开苏钰渊,手忙脚乱就去腰间翻剩下的药粉。
苏钰渊开口:“无用,他们在上风处。”
林溪左右看了看,颓然地松开抓着荷包的手。
黑衣人越走越近,射箭的速度越来越快。
“下面有个水潭,水是深绿色的,好像还挺深。”林溪指了指悬崖边。
吕迁语气焦急:“主子,我们护着您跳下去。”
一听没提到她,林溪立马抱住苏钰渊的胳膊,可怜巴巴看着他:“哥哥,别丢下我。”
她现在已经被划到他这一伙了,要是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估计她会死得很惨。
上辈子刚活到十八岁就死了,按那臭老道的说法,这辈子估计她也活不了多久。
可正是因为知道生命来之不易,她更不想那么容易就死,不管怎么样,多活一天也是好的。在小命面前,颜面什么都是不重要的。
林溪紧紧抱着苏钰渊的胳膊,眼神可怜至极。
感受到胳膊上的异样柔软,苏钰渊苍白的脸上一僵,下颚紧咬,另一只手立马变掌,可随即又顿住,终是没拍出去。
苏钰渊皱了下眉,眸带疑惑,可也无暇多想。
他站起来,揽住林溪不堪一握的腰,嗓音清冽低沉:“搂紧。”
一听要带她走,林溪眼睛一亮,立马蹦着跳上去。两只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两只纤细笔直的腿也缠了上去。
苏钰渊身子僵住,动了一下,像是要把林溪给甩下去。
林溪扒得更紧:“哥哥,我搂好了,掉不了。”
苏钰渊神情一滞。
“主子,走!”卫通忍不住催促。
苏钰渊脚尖点地,腾空飞起,几个起落翻转,躲过了几枝凌空飞来的箭矢,在吕迁和卫通的掩护下,奔到了悬崖边上。
他往下看了一眼,脚下再一点,抱着林溪跃了下去。
第5章 野外
见苏钰渊带着林溪跃了下去,卫通和吕迁二人又舞着剑抵挡了一会儿箭雨。
听到崖底传来落水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卫通使了个眼色,吕迁一个翻身也跳了下去。
卫通一扬手,大喝了一句:“毒药!”
闻声,射箭的黑衣人齐齐后退数步。
卫通把手里先前剩下的药粉全都撒出去,转身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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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扒在苏钰渊的身上,死死搂着他。突然的失重让她的心揪了起来,她闭上眼睛,把脸紧紧埋在苏钰渊的脖颈。
脖颈传来细腻的触感,苏钰渊强忍着把人丢开的冲动,身子一个旋转,抱着林溪翻了个个。
林溪睁眼,就见那张俊美的脸到了下方,而她从背对水潭,改为背朝天。
掉落深潭之际,苏钰渊垫在了下面。
从高高的悬崖顶端坠落,二人的重量不轻,落水时发出了巨大的拍|击声。
林溪还没准备好,就被带着没入了水中,直直往下沉。刹那间,冰凉的潭水顺着口鼻涌入,瞬间喘不过气来。
林溪凭着本能挣扎,可一双手臂却像铁钳,死死箍住她不放手。
看着面前那好看却苍白无比的脸,林溪眼神渐渐涣散。眼前的潭水现出一片红晕,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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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钰渊整个背部拍在水上,五脏六腑都如同震碎了一般疼痛,他脸色苍白,呼吸几乎停顿。
二人落水之后随着惯性下沉。片刻之后,苏钰渊眉头紧皱,揽着怀里软绵绵昏过去的林溪,游上水面。
吕迁和卫通先后落水,二人手臂伸直头朝下落水,眨眼就浮了上来。
两人游向动作缓慢的苏钰渊,同时伸手想接过林溪,却被苏钰渊躲过。
吕迁和卫通对视一眼,只好上前架着苏钰渊的胳膊,带着他迅速游上了岸。
同一时刻,从悬崖顶端落下无数箭雨,力道依然不小。
二人一边挥剑抵挡,一边护着苏钰渊躲到了崖底的一处凹槽内,躲开了箭雨的射程。
二人刚松了一口气,就见苏钰渊抱着林溪往旁边栽倒。
“主子!”“主子!”
卫通和吕迁齐齐喊出声,眼疾手快扶住苏钰渊,扶着他靠着崖壁坐好。
苏钰渊苍白的脸上泛着青紫,额头上冷汗夹杂着潭水流了下来。面上表情似乎并无异常,可揽着林溪的双手却在微微发颤。
“主子,可是伤口裂开了?”见苏钰渊身上的蓝色锦袍明显有几处颜色变深,吕迁眉头紧皱,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倒出一颗,喂进苏钰渊嘴里。
苏钰渊咽下药丸,缓了一会儿,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苏钰渊缓了几口气,嗓音暗哑低沉:“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苏钰渊一向能忍,如今竟然提出先安顿,想必是疼痛难忍,卫通和吕迁齐齐变脸。
“主子稍等,我先去探路,寻个隐蔽的地方。”卫通点头说道,话落抬脚就走。
吕迁有心上前把林溪从苏钰渊手里接过,可看清林溪那一身湿透了的衣衫,他沉默了。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看向苏钰渊紧紧揽着林溪的手,目露震惊。
察觉到吕迁的目光,苏钰渊淡淡扫了他一眼,声音清冷:“转过身去。”
吕迁依言转身。
苏钰渊单膝曲起,把林溪扶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让她把灌进去的水吐了出来,又把她慢慢放在自己腿上,让她平躺。
林溪一身单薄的衣衫早已湿透,紧紧贴在了少女纤瘦却曲线玲珑的身上。
苏钰渊眉头微蹙,冷声开口:“外袍脱了。”
吕迁立马把外袍脱下来,反手递给苏钰渊,心中却如翻江倒海。
主子那毛病,这是好了?
苏钰渊接过吕迁的外袍,把林溪包裹严实,见她依然不醒,眉头微蹙。
一盏茶功夫,卫通跑着回来:“主子,前面有个山洞,很隐蔽,易守难攻,可做临时落脚之用。”
苏钰渊点头,抱着林溪艰难往起站。
“主子,让属下抱着吧,保证摔不了。”卫通伸手就去接林溪,却被吕迁一把扯住,朝他使了个眼色。
卫通不解,可见苏钰渊也没有把人给他的意思,也没再坚持。
二人扶起苏钰渊,苏钰渊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林溪,几人抬脚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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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大山的一处隐蔽的山洞里,围着火堆,用大大的棕榈树叶子铺成的垫子上,苏钰渊和林溪一坐一躺。
苏钰渊身上裂开的几处伤口已经重新包好,此刻身着一身染了血迹的白色里衣,正打坐调息。
林溪躺在他的身旁,安安静静,依然昏睡。身上盖着的,已经换成苏钰渊的蓝色锦袍。
卫通和吕迁背对着二人,坐在火堆的另一旁,正小声说着话。
卫通语气急躁:“哎,早知道就把那些药都揣在身上,这下好,都在马车上,主子想用都没得用。”
吕迁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大意了。谁知道安静了数日,这帮狗杂碎又追了上来。”
“他娘的,那人就当真如此心狠手辣,一点活路都不给咱们留?”
卫通忍不住发起了牢骚,“这么多年,主子替上头那位出生入死,受了多少次伤,打了多少胜仗?如今倒好,这他娘的是鸟尽弓藏!丧尽天良!”
“……”吕迁沉默,因为卫通说的,也正是他心中所想。
卫通越说越气:“你说说,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背叛了主子?打了一场大胜仗,主子一身是伤从战场上下来,奉旨提前回京养伤,可这一路就没消停过。咱们一路兜了个大圈子,都绕到了江东城,以为甩开了,这他娘的又来了一遭。”
吕迁伸手拍了拍卫通的肩膀,依然沉默,心中却非常不是滋味。
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里头出了叛徒,搁谁那都意难平。那叛徒是谁,他们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只不过还无法断定。
这才在连遭几波刺杀后,分兵几路回京。明面上是为了分散那人的注意力,实际上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跟着主子走的,除了从小就陪在主子身边的卫通和他吕迁二人。还有两个武功高强的兄弟,只不过一个为了保护主子已死,一个重伤行动不便,主子把他留在江东城暗中养伤。
他们一路小心再小心,可不知又是哪里暴露了行踪,走到这江东城外又被追上,且还是准备得如此充分的一次刺杀。
在吕迁沉默的同时,卫通心中也在想着这来龙去脉,想着想着又暴躁起来,脱口就骂:“我操|他娘的,等老子抓到那王八羔子,非要扒了他的皮!”
苏钰渊睁开眼睛,淡淡开口:“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