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月夫人还想继续隐瞒,可对上王令秋的眼神,她一下子失语,话就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
王令秋作势转身就走,他连多看一眼月夫人,心里都觉得恶心,蕴云待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不错,她身边有两陪她玩的丫鬟和她几乎同龄,好吃的好玩的,蕴云总忍不住分给她们。蕴云本来心底就不坏,只是养的娇纵了些,可是这也没有大碍,姑娘家家的捧在手心里娇养理所应当。
况且蕴云不是娇滴滴的姑娘。
她父亲是身经百战,镇守凉城的镇南王孟策,她母亲亦是能上阵杀敌,挂帅出征的女子,这样的人教养出来的女儿,能娇到哪里去?更多的是摔倒自己拍拍灰站起来,又继续玩自己的去了,不哭不闹的,因为父母要守护凉城,没有太多时间照看她,她没人能让她撒娇抱怨,便只能靠自己。
可就是这样的姑娘,他一直放在手心里的姑娘,却遭受到了最残酷的经历,而她身边最信任的丫鬟,竟然、竟然在她身体里中蛊,试图换上她的容貌,顶替她的身份而活下去。
王令秋心里恶心,眼神越发厌恶,再也不想看月夫人一眼。而月夫人现在他眼里感受到了杀意,浓浓的犹如泼天的洪涛骇浪朝着它席卷而来,“我、我说!姑爷!”
月夫人从脚底升起寒意,让她不得不开口,王令秋闻言猛地转身,哪怕知道她不是蕴云,眼下她亲口承认,还是让王令秋的手狠狠握紧成拳,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不掐死她的欲/望,声音从喉咙里发出:“说。”咬牙切齿。
月夫人害怕地往后退,她记得从前的姑爷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就像是他身上的白衣,永远高洁,可现在她怀疑,如果不是王令秋觉得她还有存在的价值,想从她这里得知孟郡主的下落,恐怕她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身体了。
“我、我确实不是郡主,我是在郡主身边伺候的月满。”提到自己的名字,月夫人眼里闪过光亮,“姑爷还记得吗?就是跟在郡主身边,老是替郡主收拾东西的那个小丫鬟,姑爷还曾经给我一块糖。”
王令秋想起来了,有这么回事,“那是蕴云让我给的。”
“不可能!那是姑爷亲手交到我手上的!”月夫人嘶吼着反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崩塌。
“难不成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想代替蕴云?”王令秋笑了,脸上的笑意苦涩而悲凉,他可以忘记任何事,但是他绝对不会忘记他和蕴云相处过的点点滴滴,那就是蕴云让他带的糯米纸包裹的酥糖。
她那时候最爱吃甜食,偏偏甜食吃太多,她牙齿开始疼,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偶尔偷偷问他要糖,将糖拿了分给她院子里的丫鬟,她身边两小丫鬟,月满与月缺,她喜欢那两丫头,平常得到的糖也会多分她们几块。
月夫人只是想让王令秋能够成功的想起她而已,有想留在王令秋身边这个原因,所以试图取代孟郡主,可更多的她就是自私。
“现在她在哪里。”她,指的只可能是孟郡主。王令秋如今不想再纠结别的,他只想将蕴云接回身边——哪怕,只是枯骨,他也心甘情愿。
月夫人咬了咬牙,她知道自己倘若回答了王令秋,恐怕离死亡又是进了一步,所以只能回答道:“不知道。”她想要活着,她不想死。
王令秋快步走到月夫人面前,月夫人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可是她才从昏迷了整整三日中醒来,期间滴水未进,身子本就十分虚弱,看本就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王令秋毫不怜惜地将她从床上拽下,手正好握在她手腕伤处,未好全的伤口已经彻底崩开,鲜血将整个纱布染红,月夫人的脸色惨白,瘫倒在地上,想开口求饶,可王令秋根本不给她机会,他已经不再问她问题,手里握着匕首,划开月夫人的皮肉,眼睁睁地看着她流血。
本来一向冷静稳重的王令秋,现在已经像是疯了,他用匕首每割一刀便在心里喊一声蕴云,他抬眸看向月夫人,她这张脸还完好无损,也就只剩下这张脸还算好了,“你不配拥有这张脸。”
月夫人这一回是真的害怕了,惊恐的尖叫出声,引来了刘伯诚,他领着药童匆忙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已经倒在血泊当中,不知是死是活的月夫人,和手里握着还在滴血的匕首的王令秋。
只见王令秋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没没有任何情绪,稳稳的将匕首往地上一扔,声音冷得像是三尺寒冰,“收拾了。”
刘伯诚赶紧上前查看,月夫人身上全是用刀子割的伤口,可是这伤极有讲究,并没有伤及要害,并不会致死,他松了口气,这月夫人还有研究价值,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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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月夫人被王令秋折磨的半死不活,可是也就只是那一回而已,王令秋到底是嫌弃她脏,她的血脏了他的一生白衣,那是蕴云最喜欢的颜色,他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玷污了这身白衣,所以后面的审问王令秋全都交给下面的人,不管是用哪种法子,必须得从月夫人口里得到些东西。
他的心神都停留在蛊虫上,数着日子等蛊虫能接入他身体之日,而就是这时候,正月十五悄然而至,十五这日白日似乎开始热闹起来,去年即将跨年出了汝阳王府谋反的事,整个新年京城气压都低低的,京城百姓都不敢庆祝,就怕惹恼天家被治罪,可到底是过年,一大家子上至祖父祖母,下至孙子孙女,亲朋好友具在,哪有不想热闹热闹的。
等过了半个月,又恰好到元宵节,见这件事似乎过去,外头大街小巷早早挂起了红灯笼,等着元宵节全家好好团圆,而今年开春是十六,开春意味着快要播种,这日得迎新春,重要程度不亚于守岁过年,大清晨便得放鞭炮,这两日加在一块,真真是热闹景象。
开春娇芙得了消息,赵家老夫人没了,她愣了下,让人赶紧将昭昭喊回来,昭昭虽不知娇芙急匆匆喊他回淑芳阁有何事,还是跟老师请了假。
昭昭还是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好像是赵老夫人去了,可他不懂怎么去了,府里这么多人着急忙慌的,就算他平常再懂事,死这一词,以他这样的年纪似乎不太明白。
娇芙替昭昭换了素衣,看着还不到四岁的昭昭,自从昭昭去过武安侯府后,赵老夫人送时常派人送东西到相府,她也没有要求昭昭必须过去看她,也从来没有要求过娇芙做任何事。
赵郁没有将昭昭认回去,赵老夫人也没有意见,不吵不闹,任由赵郁怎么处理,许是中间有赵郁的作用,可不得不说赵老夫人能安安分分的,于在京城处于风口浪尖的赵家,绝对有很大的助力。
“到了侯府,昭昭记得喊人。”这是昭昭去侯府,娇芙最常叮嘱他的话,只是她的声音顿了下,赵老夫人去世太过匆忙,谁都是措手不及,昭昭不是赵家的人,私底下昭昭喊过赵老夫人曾祖母。
她道:“按照往常你喊的就好了,喊曾奶奶也没有问题。”小孩子喊长辈是叔叔喊叔叔,是伯伯喊伯伯都没有关系,只要不在人前喊赵郁喊爹,应该就没大事,毕竟长辈们都是这么称呼,只是前面缀的字不同。
“知道了。”昭昭点了点头。
娇芙见昭昭记清楚了,领着他往侯府而去,马车里昭昭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搞手紧紧的攥住娇芙衣袖,眼里显得有些慌乱和紧张,可是他看了一眼娇芙的脸色,见娇芙神色凝重,他的小脸也板了起来。
昭昭生的乖巧可爱,小小的孩子紧紧走在娇芙身侧,哪怕护不住娇芙,他也在尽力保护,可今儿没人夸他,甚至于娇芙与昭昭到侯府,都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赵老夫人走的太匆忙,灵堂才刚刚布置好,好些听闻消息的人家已经携带家眷,到侯府探忧,皆是着素衣,武安侯府门口乱糟糟的,赵世渊与赵奕,甚至是许久不见的赵珏都出来接待客人。
赵珏小时候在侯府还有存在感,那爱钱的性子谁都挡不住,为了不练武,各种偷滑耍赖,谁知道他长大了,反倒是开始隐匿起来,进了京城,就没人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不是关注赵郁那点事,就是关注赵世渊和赵奕的身体,现在怕是他正式第一回 露于京城众人面前。
穆德恩在侯府门口看见娇芙,又见她与昭昭穿着素衣,忙让人去请赵郁,赵郁正在着人安排报丧,这消息得传回澹州,赵老夫人的娘家,总该派儿孙过来,也得同皇宫禀告,赵老夫人不就是武安侯老侯爷正妻,她身上亦有郡主之位,这丧葬规格礼仪,皆是不能乱来的。
昭昭看着人来人往,又看着赵家人身上着了丧服,披麻戴孝,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似乎一瞬间他明白了死亡的含义。
“阿娘也会死吗?”昭昭的眼里蓄起泪珠,害怕地看着娇芙,赵老夫人的离世吓到他了,这回他切身感觉到死亡,“阿娘是不是也会死啊?”
他生怕娇芙也会躺在那棺材里,然后满屋子的人穿素戴白,众人脸上是悲伤的表情,可真正除了赵家人之外,其他的人也并没有很多悲伤。
娇芙揉了揉他的脑袋,“人都会死,生老病死,人生常事。”看着昭昭要落的眼泪,把他抱了起来,“哭吧,没事。”
第184章
赵郁走过去揉了揉昭昭脑袋,娇芙惊诧地看了眼赵郁,这里最该招待的也不是她与昭昭,“你怎么来了?”
“让昭昭别哭了,祖母走得安详,她离开前早就把自己的后事安排妥当,不想打扰这些后辈,这才不肯让”
“穆德恩,你将王小姐与小公子送到王府,让人好生伺候着。”赵郁不在外头唤娇芙太亲密的称呼,哪怕外面猜测不断,他知娇芙不喜欢旁人打量,就没让她继续留在外头。
娇芙闻言也不硬留在这里,现在这乱糟糟的,她还是不给赵家人裹乱,抱着小声哭的昭昭往王府而去。
“好了好了,昭昭不伤心了,别哭坏了眼睛。”娇芙也没想到自己让昭昭哭,他哭的像泄洪的大坝,眼泪止都止不住,眼睛红红的,她怕昭昭哭得背过气,只好小声安慰她。
祜王夫妻听闻赵老夫人离世,也过来给赵老夫人上了柱清香,季祜在赵郁身边帮衬着,祜王妃听闻娇芙就在秦王府,则同娇芙作伴去了,就见到哭得神色恹恹的昭昭,娇芙抱着昭昭坐在榻上,拍着他的小肩膀安抚他。
“昭昭这是怎么了?”祜王妃凑近看了眼,往日爱笑的小子,这会子都不瞧她,只紧紧攥住娇芙的手。
娇芙抬眸望向祜王妃,“老夫人待他不错,如今走得匆忙,竟是谁都没准备,这孩子伤心着。”没见过生死的孩子,突然感觉到死亡原来离自己这般近,原来人死这般容易,确实有些吓着了,害怕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去,可这世上的人总归是要死的。
“季祜让我将麟儿领来,我没肯叫他出门,他拘在家里几年时间,也是未经过这样的事,我怕他受不了。”祜王妃这是在同娇芙解释怎么不见季祜,可娇芙如今不是赵家的人,这话同她说没用,不过想来都是小孩子,赵家也不会计较孩子到不到场,长辈大人前来探忧就行,小孩子真往侯府走遭,吓到魂儿了,赵家反倒难做。
“昭昭要不要去姨姨家,和麟儿一块儿?他近来在家上课。”祜王妃低声问着。
昭昭好歹看了眼祜王妃,摇了摇脑袋,声音小小地说着:“谢谢姨姨,我不去了。”他想一直陪在阿娘身边。
远在西北的赵家三房自然也听闻赵老太太去世的消息,赵保承愣怔了好久,他大半辈子都耗在这西北,年轻时离家,如今近半生过去,多年不曾归家,如今怕也是回不去。
赵保承喊来长子赵律,拍了拍儿子宽阔的肩膀,弱冠之年的儿子,已然大大小小领兵不少回,他们从不溺爱孩子,身为赵家人躲不掉的保家卫国,“爹要你护送你娘与熙儿、宝儿他们回京,到了京城替爹给祖母磕头,是爹不肖不能给她老人家送终。”
赵老夫人明知自己大寿将至,偏不将儿孙唤至跟前,大半是想的赵保承,若他知道老人家要走,估计无论如何都会回京送老人家,至少见最后一面。
可他时刻身处西北,知道外敌虽灭,内乱未平。他再回去,这里怕是要乱起来,如今却省了这桩事。人死灯灭,老夫人摆明表示她无需谁送,也正好乘此机会将家人送回去,待在京城有大哥二哥他们看着,总比在西北强。
“爹,您放心,我回将娘还有弟弟妹妹好生送回京城。”赵律一口答应,他若不答应只怕他爹心里也不安。
“我不准!”金氏敲开书房的门,她身材高量,身上衣物袖口裤腿都绑严实,方便动作,金氏不似大周女子纤弱,说话亦是中气十足,“我与熙儿、宝儿可以自己回京城,律儿留下帮衬夫君。”
“老子这边没事!让律儿带你们回去。”赵保承听了,登时就不乐意。
金家在西北颇有根基,当初他不让金氏回渝州,那是因在这里倘若他有意外,她身后金氏族人会护着她。再加上金氏族人未必不想见他有软肋留在这里,送走金氏还有另外的金氏进门,年轻夫妻初初成亲,一个不想夫君身边有其他女人,另一个身边不想再添人,索性金氏就留在这里,还生了两儿一女。可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能把金氏和孩子们送走,让他能腾出手料理内部,赵保承肯定不会放弃。
“那就让孩子们回去给老太太磕头,我留在这里陪你。”金氏瞪了眼赵保承,这些年她回渝州的次数屈指可数,头回见赵家人还是和赵保承成亲第三年,“当年老夫人叮嘱我,让我好好看管你,我只是再听老夫人的话罢了。”金氏也不是等闲之辈。
金家在西北干着走镖的收益,金家树大根深,这些年保证不被欺负靠的是人多,且家里人人都会习武,就连女子都要学,金氏武功不遑多让。而且当年金家要挑人和赵保承结亲,就在金家那么多姑娘里,偏生是丧父失母、无依无靠的金氏嫁过来,也能想到金氏颇有几分手段。
“你!”赵保承见金氏竟然将老夫人搬出来,气得顿时无话可说,“不是说想看看京城繁华吗?这回回去正好好好看看,律儿三孩子,也该到成亲的年纪,金家想和赵家亲上加亲,跟我提了好几次,你是舍得律儿熙儿娶金家女儿,还是舍得宝儿嫁入金家当媳妇?”
当然是都舍不得。
金氏睨了眼赵保承,道:“你自己遭金家人坑也就罢,何必再让孩子遭金家肯金家坑。”她从金家出来,金家人内里德性,自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只管谋取自己利益,有用就能收到笑意相迎,无用恨不得弃之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