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芙摇摇头,低声解释:“我不能污了爷的名声。”毕竟她看出赵郁不愿承认那晚的事,娇芙怕自己说出实情,徒惹惹赵郁厌恶。
两人的交谈间插不进任何人,旁边的闻礼知神色一顿,不自觉攥紧了手,那份好不容易松动的情意又坚若城墙。若是三爷再晚来一步,许是他还有机会,可没有如果。
仿佛察觉到闻礼知目光,赵郁神色漠然,忽地抬臂,惯于握剑节骨分明的手微笼,扣住娇芙肩头,将她纳入怀中:“柳妈妈摆这么大阵势,为难我的人作甚?”
娇芙微惊诧,她想到赵郁可能会出手拉她一把,却不想他竟然直接承认。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就听到他道:“不是说想要爷替你赎身,如今爷来了不高兴?”
浑厚的声音压得极低,该听见的人却都能听见,娇芙哪敢否认,就怕赵郁说完又临时反悔,她仰头看向赵郁,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孺慕:“高兴啊,多谢爷。”
清栀眉头皱起,心里震惊无比,却不能表现太过,如今三爷这般开口询问,跟亲口承认无区别。如果娇芙维护的那人是三爷,那竹雅算什么?
她目光落在娇芙脸上,那张脸自见到三爷后,眉眼舒展,笑容婉媚,眼神清澈而专注,有种千帆历尽她依旧如泠泠山泉纯净般的味道。
赵郁目光落在柳妈妈身上,让人不寒而栗:“爷觉得今日之事还需柳妈妈解释清楚,爷不过几日未过来,怎么还用起了刑?”
“不敢,不敢。娇芙是我亲手栽培起来的,我哪里舍得动她。”柳妈妈连忙摇头,不知是不是该庆幸她没着急用刑,要不然真不知如何收场。
她笑嗔对娇芙道:“你这丫头,那人既然是三爷怎么不跟妈妈说清楚?若知道是三爷,我也用不着生气。”怕赵郁深究追责,自己脱不了干系,说完不等娇芙接话,柳妈妈赶紧转移话题,“三爷想替娇芙赎身?”
赵家如今锋芒太甚,若圣上觉得赵家无懈可击,就算现在因局势原因重用赵家,心中必然也忌惮赵家,将赵家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等局势大定,用不上赵家人后,赵家肯定率先被清算,还不如现今将把柄递给圣上,让圣上觉得赵家尽在掌握之中。
为君者不怕官贪财银锦帛,好美人沉溺□□,就怕他无欲无求,偏偏还功高盖主,威名远扬。
财帛动人心,可大周连年战乱,民不聊生。此番景象,贪财只让平头百姓难上加难,倒是贪色上可大做文章。
贪官污吏人人喊打,上首腾出手有借口打压,甚至能将人连根拔起,可贪色最多只是私德有亏,指不定还有人道一句英雄当有美人作陪。
思及此次跟徐子初商讨之事,她倒是好选择,赵郁松开放在她肩头的手:“爷不仅想替她赎身,还准备纳她为妾。”
柳妈妈被赵郁的话砸晕,反应过来喜不自禁,她就说娇芙有本事,竟然能勾得三爷亲口说出纳她为妾的话,“行!”
柳妈妈一口答应,提都不提娇芙赎身需要的银钱,她手里的姑娘能与三爷搭上关系,她醉玉楼在渝州城还怕人找麻烦?
在场众人都感到诧异,羡慕娇芙好运道,能得三爷青眼相待,娇芙愣愣地看着赵郁,这与说好的不同,完全让娇芙措手不及。
“你跟爷回侯府。”不是在和娇芙商量,而是直接通知她。他说话时眸光盯着娇芙,目光深重,直叫人觉得刻薄寡恩。
娇芙别开眼,不敢与赵郁直视,只得垂眸说道:“爷、爷先前不是说替我赎身……”放我自由?
后面的话在赵郁深沉目光下,娇芙不敢说出口硬生生停住,双手攥成拳头。
她不想嫁给赵郁做妾室,能够脱离青楼回到良身才是她的目地。
小日子不求珠钗环绕、锦衣玉食,踏实安稳就好。如今世道混乱,但这渝州有赵家坐镇,百姓皆被庇护得很好,求生不成问题。
娇芙演技炼就得炉火纯青,将小心思隐藏得好,不过却瞒不过赵郁,也不曾瞒过虽然不曾看她,却将全部心神放在她身上的闻礼知。
闻礼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踏出那一步走向前,顶着赵郁犹如凝成利刃的目光,替娇芙说话:“若是娇芙姑娘愿意,我可以替姑娘赎身,还姑娘自由。”
他将‘自由’二字咬重,眼眸直直望着娇芙,仿佛再说只要她点头,他立马就能掏银子将她带走,还不会逼迫她委身为妾。
娇芙面上有丝松动,哪怕不想连累闻礼知,可他提出的要求于娇芙而言太有诱惑力,她不想给人做妾,被困在一座不大的院子,只能仰人鼻息而活。若是知道要给赵郁做妾,那还不如在醉玉楼自在。
他看出她不情愿跟自己,微垂首能看到她发顶,闻到她发间淡淡轻笑,赵郁斜眼看了下闻礼知,眼里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沉笑着低沉朝娇芙开口:“就凭你这张脸和身段,留在醉玉楼还有人捧你,若是不愿意能拒绝一二,出去后遭人惦记圈养玩弄,可真就投门无路了。”
他知道娇芙最恐惧的东西,特地再她面前一再提及,只为让她区服。充满恶意的声音停顿了几息,似乎还在娇芙身上扫视了番,将人的整颗心狠狠揪住,才又道:“娇娇的自知之明怎么没有用在这点上?”
他声音低沉,犹如情人间的低喃,说的话却朝着娇芙撕开血淋淋的现实。
在旁人眼里赵郁却是又深情又温柔的靠近娇芙,安抚她的不安与紧张,好一对璧人,若不是娇芙身份实在低微,都让人忍不住想道一句:天造地设。
娇芙脸色泛白,良久沉默无言,不敢看闻礼知,手却不自觉抓上赵郁腰间单□□尾缀金黑色玉革的腰带,娇柔嗓音含上几分颤音:“请三爷带我走。”
闻礼知跟着面色苍白,那一刻的勇气轰然倒塌粉碎。他不知自己为何着了迷似的,宁愿与三爷为敌都要带她走,可能是因为她从心底而来的温柔,也可能是历经时间险恶,依旧保持纯净的一颗真心,可如今是真的输了。
蓦然,听到她回答的赵郁薄唇微扯笑了,朝闻礼知微微扬眉,傲然又冷寂。
他眼神如恶狼般狠厉,轻轻浮起丝丝满意,拍了几下抓住他腰带的纤纤细手。
“乖。”男声沉沉而有磁性露着悦色。
他喜欢乖巧的人,娇芙深吸口气,壮着胆子抬眸,迎上那双从未正视过她的深色黑眸。跟着他浅浅而笑,乖巧的像只幼小的奶猫,温顺无害。
猝不及防,赵郁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眸,犹如他房间那颗黑曜石。赵郁微怔了下,若是他眼力极好,只怕会觉得自己看错,那一瞬认命的人不是她。
明明方才还在害怕,下一刻唇畔便染上笑意。他内心深处,那股子想看人在绝境里挣扎的恶意蓦地冒出。
“爷跟柳妈妈谈谈事宜。”他还得拿到卖身契,这样娇芙才能为他所用,赵郁才能放心:“你回去收拾东西,爷等下去北子阁你,嗯?”
竟是想当日就将娇芙带走,柳妈妈怕夜长梦多,也想娇芙赶紧跟赵郁离开,不需要赵郁催促,他们立马就能交接。
突然几句话间,要从一处樊笼换到另一处樊笼,娇芙不免心里生出害怕,长吸几口气,恳切地求着他:“容三爷宽限几日,东西一时半会也收不齐,只需给我五日……不,三日便可。”
娇芙眼泪沾染了眉睫,她却笑着看向赵郁,怯怯地眼神,生怕他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狗吧?真是狗死了……
啊!
小声说:不过还挺有魅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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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情思动
赵郁对上这双干净而专注的眼睛,竟然有种于心不忍的感觉。他的心底掠过异样,神情却冷漠疏离如旧。
娇芙的眼睛忽地被蒙上一只大手,宽厚温暖覆在她脸上,挡住清晨渐渐升起的阳光,指腹带有常年握刀剑的薄茧,抵在她白嫩的肌肤上有些痒,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随后听到赵郁的声音传来,“三日后爷派人接你入侯府。”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娇芙似乎觉得自己摸准赵郁的脾性,淡淡的笑了,伸手将他的手拉了下来想看看他,结果他头都不回的从娇芙身旁走过。
竹雅双腿犹如千斤重,看着娇芙笑颜如花,三爷温柔地纵容她的要求,与柳妈妈谈娇芙赎身之事,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享受这一切都人应该是她才对。
醉玉楼的姑娘婆子尽数散去,这场戏被人津津乐道。好些人不知前因后果,颇有些稀里糊涂的感觉,不过三爷要纳醉玉楼花魁为妾的消息,却足够轰动整个渝州城。
哪怕赵郁不在娇芙身边,因着苟寻还在场,娇芙不好与闻礼知有过多交集。为了闻礼知好,也为了自己好,娇芙与上官晚点了点头致谢,随后便与倚绿弄琴她们回北子阁。
苟寻一直跟在娇芙身侧,还不停地往后看。只见那位风流蕴藉之姿的闻公子站在榕树下,久久不曾挪动脚步。
他将视线收回,落在快他几步的娇芙身上。只见娇芙自始至终都不曾往后回看一眼,苟寻暗自叹了口气,不由诽腹:主子真是多心,非得让他跟着娇芙姑娘。
“你不是说三爷要替你赎身?怎么现在变成娇芙!”眼看娇芙就要落败,结果前有闻礼知阻止,后有三爷出面维护,看得清栀郁结于心,回到房间质问竹雅。
竹雅见清栀不停地来回踱步,心里烦躁得很,现在还朝着她吼,本就一团乱麻的脑子越发不能思考,当即大声反驳回去:“你问我,我哪知道!”
她也感到委屈,明明那日三爷在她耳畔说了好多话,低声哄着她开心,共赴乌云。可今日三爷却像是换了人似的,不仅从头到尾都不看她,分给她眼神,还要替娇芙出头。
“会不会是三爷误会了?”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或许三爷并不知道那晚的人是谁,听到娇芙因为失身而被罚,将那人误会成娇芙。
“误会?”竹雅跟着清栀道。
清栀见她疑惑,反问她:“那你怎么解释三爷替娇芙赎身,纳她为妾的事?这是三爷答应过你的。”
“对!对!对!”被清栀点破,竹雅慌乱地起身,“三爷肯定误以为那晚的人是娇芙,而娇芙居然也不解释。清栀,你帮帮我!”
清栀看着情绪激动就要冲出房门的竹雅,坐在圆凳上不为所动,甚至闲情逸致的吃了块蜜枣糕,竹雅走到门边发现清栀未追上来,顿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悠闲的清栀显得尴尬。
“清栀?”竹雅喊了声。
“嗯?”清栀抬头,“怎么了?”眼神迷茫地看着竹雅,似乎不知她是又想拿她当挡箭牌使。
“你帮帮我吧,清栀。”
“竹雅,我不了解事情经过,那晚到底如何只有你最清楚,我帮不了你。”哪怕之前犯蠢,但亏吃多了,清栀如今也开始学聪明。反正好处不会有她份,现在与找娇芙麻烦,吃力不讨好。
竹雅没想到清栀倒是进步神速,本来还想再利用利用她,结果使唤不动了,她索性撕破脸皮直接威胁:“别忘了,陷害娇芙的事,有你的手笔。”
清栀腾地站起来,紧紧盯着竹雅:“这事抖落出来你也逃脱不了干系,休想哪它威胁我。”
她先前察觉到竹雅利用她,甚至想让她背黑锅,还愿意帮她,是因为她说三爷要纳她为妾,她不想得罪她。现在她能不能对付得了娇芙还两说,她何必怕她?
没有清栀帮衬,其他人靠不上,竹雅只能灰溜溜地回去,另外想办法。
回到自己住处,竹雅刚好碰见白菊廊檐下修剪盆栽。
白菊剪下根明显突出的枝叶,见到竹雅阴气沉沉的回来,幸灾乐祸地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居然痴心妄想想搬倒娇芙。”她虽是被禁足,没能围观清晨发生的事,可在其他姑娘口中听到了几句,不用想,铁定精彩。
“我会沦落至此还不是因为你!”竹雅怒气冲冲,跑进房间内,白菊房门被她关得作响。
她设计让白菊得罪娇芙,如果能除掉娇芙,她跟着白菊水涨船高。不能除掉娇芙更好,只要白菊受到惩罚,最好是不能接客,那届时白菊肯定会将她推出来留住以前恩客。
这是竹雅能出头的机会,只要她接了客,就能成为醉玉楼的姑娘,而不是伺候人的奴婢。她撺掇白菊对付娇芙,果然白菊遭到处罚,半年时间不能接客,谁知白菊竟然被禁足,都不想让她接客,替她留住客源。
竹雅动作迅速,白菊没反应过来,回过神赶紧跟了进去,就见她站在自己梳妆台前,她一把推开竹雅:“就这么跟姑娘说话的?”
“不能接客,你现在也算姑娘?”竹雅讥讽出声,刺到白菊痛处。
“你放肆!”白菊指着竹雅,手臂不停地发抖,她余光瞥见自己另一只手里还握着剪刀,拿起剪刀对着竹雅:“你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反正东西拿到手,竹雅正想离开,将东西放到衣袖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任凭白菊一人靠着梳妆台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刚出房门就碰见有丫鬟捧着托盘也从房间出来,笑着与对方作礼,“樱子你们家姑娘真好,这是给娇芙姑娘准备的吧?”
樱子为人腼腆,哪怕对方夸奖她家姑娘,她也不太好意思:“是,娇芙姑娘要走了,这是作别礼。”其实大家知道三爷要纳娇芙为妾,不仅仅只是羡慕,更多的是怕娇芙秋后算账。毕竟姑娘间相处,又是竞争对手,难免磕磕碰碰,谁也不知道娇芙会不会记在心上。
“刚刚我跟白菊姑娘提了要送礼的事儿,她虽然将东西给了我,可也将我骂出来了。”竹雅拿出她顺手从白菊梳妆台上偷拿的玉佩,目露难色:“就这种成色的玉佩,谁能拿得出手?”
樱子看了眼竹雅手中这块玉佩,就连自己托盘上的蜀绣都比不上,确实拿不出手,不过她不敢说实话,只道:“都是姑娘的心意。”
“白菊姑娘是在为难我。”竹雅摇摇头,像是恍惚想到办法似的,希冀地看着樱子:“等下到北子阁你能不能先在门口等着,等我先将东西交给娇芙姑娘,你再进去?”
樱子迟疑了下,竹雅在旁边使劲儿求着她,没有办法樱子只能答应,见竹雅露出欢喜的笑容,樱子跟着她笑,完全忽略了竹雅满是算计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