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过是问问你罢了,你也不别激动。”娇芙抬眸望了眼倚绿,心里却盘算还是得替她看看人家,倚绿和弄琴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等她们嫁人,她就将卖身契还给她们,还她们自由,“你和弄琴的嫁妆我都准备妥当了,就放在私库那只绛红色大箱笼里。我给你们一人留了一匣子东西,两人都是一样的,擎等着你们出嫁当嫁妆。反正话我就放在这里,你们要有瞧中的人记得同我说声,我替你们求求三爷,至少体体面面的嫁人。”
“姑娘……”倚绿急了,忙道:“要不然您把弄琴喊进来吧,我现在可还不想嫁人,要嫁看她嫁不嫁。”
“我又不是催你们,等你们想嫁时再把嫁妆给你们,你们真不想嫁人,那匣子里留的东西也足够你们养老。”
娇芙从来不亏待真心跟着她的人,自从认定要倚绿与弄琴跟在身边后,她早就替她们留出了份财产,只是从前她觉得这事儿还早,就没在她们面前提过,现在想起来就顺嘴说声,怕自己到时候忘记交代。
“只要我在,这话就能兑现。”
“您怎么就不在了?”倚绿抓住娇芙话里的漏洞,越想越觉得她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可是最近也没大事发生,姑娘的身子也没有出问题,怎么说得像是生离死别?
娇芙摆了摆手,笑道:“我只是假设嘛,你别在这儿抠字眼。”
倚绿看了眼娇芙,见她眉眼舒展,神情轻松,看起来像是没事儿人,可是她心底那股不安浮起后,却怎么都压不下去,总觉得娇芙有大事在瞒着她们。
第112章 真心相待(已修)
最近这段日子赵郁往宅子来得频繁,但凡有空他就过来这边,有时独自一人,有时后面跟着宋元宋珥。
先前娇芙定做的烧烤炉已经送到,她想等着那些孩子都回来,大家聚在一块儿一起弄烧烤,只可惜今儿不是这个回来那个没回来,明儿就是那个回来了这个没回来,大家都是大忙人,唯独她是最清闲的那人。
娇芙只要重新捡起女红,准备替这些孩子每人都做两套衣裳,倚绿弄琴在旁边瞧见了在后面讨论她如今像是当了娘似的,这些孩子的衣食住行她样样操心,把他们照料的无微不至。
娇芙听见也不过低头笑了笑,低低地解释道:“我要是不待他们好些,就没人再待他们好了。”
这话恰巧让赵郁听见,他瞧了眼正在给孩子们缝补衣裳的娇芙,反驳她道:“难不成我待他们不好?”
“爷待他们极好。”娇芙如何敢说赵郁待他们不好?这些孩子都是赵郁安排着手妥当的,但凡他过来宅子这边,晚间总留有一段时间跟她说有关这些孩子的事。
娇芙当真没有想到赵郁会这般认真对待那些孩子,说到底那些孩子和赵郁并没有关系,赵家虽几百年都留在渝州,守护渝州城内百姓,可是赵家并不是慈善堂,毫无要求的救助孩童,要收孩子入赵家还赐姓赵姓本身就是件不同的事。
赵郁倒是不客气的应承,道:“知道我待他们好就行。”
“他们肯定会回报爷的。”娇芙讨巧地说着,眼下都是半大的孩子,让他们做事能图哪些?可不就只有许下这些空头话,不过若这些孩子不是白眼狼,也不算是她在说空头话。
“爷不指望他们能念爷的好,只要娇娇能记住就行。”说到底要不是因为娇芙,他也不会事事亲为,见她在意他才上了心,如果她能找些事做那也是好的。赵郁忽地又提起件事,“我听说你给他们的老师都送去了礼?”
娇芙小心地看了眼赵郁,拿捏不准他的态度,她低声开口说道:“我是不是不该送啊?”安儿武师傅那边是托苟寻送去的四套衣裳,夏秋分别两套,施医婆那边是她亲手做的吃食,让倚绿趁着热乎送过去的,学堂的老师那边她准备的文房四宝,就交给安儿他们自己上学堂时带去。
“我没别的意思,若是不好我下回再不这般了。”她特地准备礼品,倒不是说她有心收买几位,只是她家送到这些老师手里的孩子多,每个孩子性子各有差异,要比教导其他人家的孩子更加费心费神。
像安儿踏实稳重能担得起担子,可却因着他年纪最大,习惯照顾下面的孩子,他事事都爱往自己身上招揽。农儿瞧着老实,总跟在安儿屁股后面,但这孩子鬼精鬼精,脑子比别的孩子转的快,越是拘着他他越是不自在。
又像是业儿和易儿,这两孩子都是跟在施医婆身边,易儿要比业儿聪明,业儿却比易儿踏实务实,要求得完美总是难的,她也不希望有人因她们的不同二选一,只专心教一人,另一人放任不管。
赵郁听着娇芙念叨,她着实想的多,且是全心全意地待他们这些孩子,哪家姐姐能做到这番地步?
他抬手在她额头摸了摸,怕她想太多脑子坏掉,娇芙跟着他捂住自己的额头,不确定地询问道:“我还要这么做吗?”
“你做的很好。”只是好到他心里泛醋罢了。“能够遇见你是他们的造化。”
肆儿正奉倚绿的命请赵郁与娇芙去侧间用膳,这话正好被在门外的她听见,肆儿默默地低下了头。
她也没想到这辈子有幸遇到姐姐,收养他们,给他们一个家,不用再继续过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日子,大哥三哥他们也不会被因为保护他们被人贩子活活打死。
她不想探究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实际上从破庙接济开始,一切就和前世不同。
她曾懊悔过自己回来得太晚,恰好是人贩子想将他们带走的时候,只要她稍稍早半个时辰回来,她肯定能带大家避免和人贩子相撞。可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心底又庆幸她回来得晚,等到姐姐的人来破庙接他们,没有和姐姐错过。
原先这辈子她只想完成前世没有完成的愿望,现在还要加上一条,好好护住姐姐。
她记得前世三爷也有位宠妾,可是到最后那位轰动一时的宠妾却销声匿迹,直到三爷迎娶朝阳郡主,后来又娶继室,那位宠妾都再没有消息。
肆儿对三爷的后宅了解不深,可是前世因为某些原因和三爷打过交道,如今的三爷和她前世见过的三爷说相似却相似,可性情又是截然不同,她猜测许是年龄阅历的原因才造成的不同,前世她见到那位三爷时,那位三爷已经而立之年,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如今这位还正年轻着呢。
用饭时只有他们三人,娇芙坐在肆儿和赵郁中间,她怕肆儿夹不到菜,特地照顾她替她夹菜,肆儿只觉得每回姐姐给她夹菜她都能感觉到一道凉飕飕的目光打在她身上。
肆儿身子忍不住抖了抖,暗自打量眼赵郁,她怕赵郁察觉到她的不同,努力装成普通孩子。哪怕这位爷还年轻,她依旧不敢懈怠,要知道到她前世死前,整个大周都还流传着他的传奇。
这顿饭大抵就只有娇芙吃的开心,她倒是很喜欢照顾小孩子的感觉,就是为难了肆儿,得顶着某道凌冽地目光,她忍不住做出想哭的表情,她皱着眉头看向娇芙,想直接开溜算了,可是瞥见她唇畔笑意,又不忍心就这么直接离开。
往前肆儿陪娇芙用饭,想吃哪种就直接跟她讲了,今儿却是一言不发,娇芙以为她当着赵郁面不好意思开口,温柔地出声询问她:“肆儿还要不要再用点四喜丸子?”她瞧着她似乎很喜欢这道菜。
肆儿下意识地看向赵郁,对上他严肃眸光,她身子抖了抖,可是瞧见娇芙兴致冲冲要给她夹菜,她还是咬着牙点头,扬起灿烂的笑意,“要~谢谢姐姐。”十足的乖巧。
娇芙闻言连忙拿公筷夹给肆儿,叮嘱她要小心,不能把丸子整颗塞嘴里,幸好丸子用料足,就肆儿也不可能直接放嘴里。
她刚给肆儿夹颗丸子,眼前便出现只空碗,顺着节骨分明的手望去,只见赵郁冷着张脸,下颌微抬,示意娇芙替他夹菜。
娇芙替赵郁夹了几筷,都是他素来爱吃的菜色,赵郁犹如沉墨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些。
晚间娇芙被赵郁牵着上床,她躺在床上总觉得今儿少做了件事,杏眸盯着帐顶发愣。
“怎么了?”赵郁还以为她不舒服,皱了皱眉头紧张的问道。
娇芙看了眼赵郁,答道:“好像有件事忘了。”而且还是件挺重要的事,偏偏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赵郁躺在床内侧,将她手握在掌心,拍了拍她手背:“既然想不起来就别勉强,合上眼睛许是不用多久就想起来了。”
娇芙侧头瞧了眼赵郁,无声地皱眉凝神思索,她非得将漏掉的事想起来不可,能够让她惦念的绝对不是小事情。
突然娇芙什么话都没说,从掀开薄被就下了床,让倚绿送香茶进来,赵郁都跟着她坐起来,见她没有穿鞋直接踩在地上,拿着鞋子过去套在她脚上。
倚绿端着香茶进来,就见赵郁将娇芙按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双细棉鞋,正要弯腰给姑娘穿鞋,偏偏姑娘贪图夜间这点凉爽,将脚往后躲,不肯穿鞋子。倚绿顿时不敢再乱看,脑袋都要埋在胸口了,捧着香茶送到娇芙手边,赶紧脚底抹油离开。
娇芙不知玉律为何跑的这般快,就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她出声吩咐道:“倚绿再给三爷准备份。”既然赵郁在当场,娇芙肯定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吃独食,她特地解释道:“这茶不是提神醒脑的茶,是清口用的茶,三爷可以尝尝。”
“你躺床上起来就为了这儿?”
娇芙以为赵郁是在嫌弃香茶,他爱喝的茶只有那几种,无一不是顶顶珍贵的茶,自是瞧不起这种出师无名的香茶,可这真是好东西。
“爷您尝尝,明早嘴里都含着香味,而且这香不浓,是有股清香的味道。”说完娇芙以身作则,特地含了口香茶。
这香茶是连翘研制出来的,交给页儿和易儿琢磨,看看能否再改进改进,谁知还真让她们捣鼓出点东西来了,易儿更是连翘亲口盖章她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孩子。
娇芙再三提醒过连翘不可偏心对待,可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天赋真的很重要。
这香茶放在易儿手上改进了下,原先只是漱口的茶,变成晚上含香的茶,含上口放在嘴里,直到早上起床嘴里都香香的,自从试过一回后,娇芙就不可避免的爱上这种感觉。
赵郁扫了眼娇芙,“你嫌弃爷?”
娇芙口里含着香茶不好说话,连忙摇了摇头,结果见赵郁眸色渐深,脑子里不知在有何算计,她一口将香茶咽了下去,“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嫌弃爷。”
赵郁端起她手里的茶盏一口将剩下的香茶喝下,娇芙瞧着怪心疼的,目光紧随赵郁薄唇,结果赵郁身躯压下她,直接亲上那张小嘴,这茶顿时一人一半,“爷也不会给你嫌弃爷的机会。”
娇芙被赵郁吻得脸颊通红,她娇嗔似的斜睨了眼赵郁,眉间风情万种,赵郁却是指尖划过她眼角,没有再就行下一步,而是温声道:“睡吧,时间不早了。”
娇芙以为有赵郁睡在自己身边,靠着他的身子,她能够睡得踏实些,谁知并没有多大用处,该做噩梦还是照样做噩梦,按道理赵郁身上煞气浓厚,贴着他不会梦见太恶劣的人才对,可是梦境却四处不停地变换。
一时是她在现代父母离婚,谁都不想要她,将她丢给奶奶,转头两人各自组合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一时又是她穿越而来到原主身上,高烧不退,硬生生熬过去,险些丢掉半条命。
一时又变成她跟在赵郁身后完全犹如工具人,他既不肯碰自己,也从来不给她好脸色,外界却盛传她颇得三爷宠爱。一时又忽然变成她遭人引诱进了胡同深处,却遇到几个男人不怀好意的试图欺辱她。
娇芙顿时呼吸急促,她察觉到危险,下意识想要逃跑,越跑越远,越跑越远,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跑的,慌乱之下逃出胡同,却跑进丛林深处,可是依旧躲不了遭人谋害的结局。
她做过无数次这种梦境,一次比一次清晰,她没回都在竭力想要摆脱掉那些人,想了无数个逃跑的路线,可是结果依旧不可改变。
再一次被惊醒的娇芙坐了起来,她已经习惯自己被吓醒,哪怕尚且心有余悸,她也不会发出惊吓的声音。
她平复了下心情,刚想躺下准备继续睡觉,谁知往下躺到一半就落到赵郁怀里,不知何时赵郁醒了过来,跟着她坐起来。
借着外头清冷的月光,赵郁瞧见娇芙额间细汗,打湿了她额前碎发,抬手抚摸了着她背脊,关切地问道:“做噩梦了?”
娇芙转头看向赵郁,恰好撞到他深邃的眼眸里,她不想跟赵郁提起梦境的事,转移话题地道:“我吵醒爷了?”
“没有。”赵郁拍了拍娇芙肩头,将她按回床上,轻轻拍她胸口,低声安抚:“睡吧,如果做噩梦就提醒自己是梦,在你的梦里你不用惧怕任何人,他们不能奈何你。”
娇芙往赵郁那边蹭了蹭,他的话似乎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如果是好梦是不是不能让自己知道这是梦,免得开心到笑醒,觉察只是场梦,反而倍感失落?”
她的话引得赵郁轻笑,他道:“哪怕笑醒也无妨,人生短短数十载,每日都能做场美梦,人生乐趣可比其他人多了一倍。”
“爷说得对。”娇芙应和赵郁的话,点了点头,道:“做噩梦了就安慰自己不过是场梦,若是美梦就庆幸自己比别人多体验了份快乐。”
娇芙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静心,按照赵郁的法子试图说服自己,梦终归是梦不是现实,可是能安慰住别人的话,用到自己身上就大打折扣。
可是她又怕赵郁觉得她烦,哪怕是失眠都不敢表现出来,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装作自己已经熟睡。
不多时,耳边传来沉稳呼吸声,娇芙小心翼翼地抬眸瞧了眼赵郁,月光偷偷溜进房间,落在窗台之上,她借着月光只能瞧见他勾勒完美的轮廓。
他似乎睡得很熟,神色安宁镇定。
想当初两人刚同榻而眠,失眠的人是赵郁,每晚他总会莫名其妙醒两三回。
娇芙原是睡不着就真的是难以入眠,但睡着就很踏实、吵不醒的人,结果被他弄得一晚上跟着醒两三回,非得强拉着他闭上眼睛躺着,还要比他晚入睡才行。
后来不知他弄了何种法子,失眠症状日渐好转,再往后他晚上总能睡个整觉,娇芙也无需跟着他半夜醒。
结果如今轮到她失眠,整夜做噩梦心神不宁,他倒还是比她早入睡,安慰她两三句就不管她,娇芙心中越想越气,干脆背过身子懒得再看赵郁。
谁知她稍微动了下,刚刚离得赵郁远了些,腰间便出现一只手臂,滚烫的温度贴着她腰腹间,将她拖回他怀里,娇芙差点惊吓出声,转头看向赵郁,却并没见他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