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将事情整理妥当,剩下的事不用旁人吩咐,他直接就能办妥。
说到底主子是不想此事牵连姨娘,才让他费心处理,要不然主子事务缠身,又何苦分出心神在这些事上?
其实将把林氏的死怪在姨娘头上本就很勉强,姨娘动了恻隐之心,试图拉扯林氏一把,全然出自好心。谁知中间出现偏差,粗使婆子言语刺激到林氏,让林氏羞愤之下撞墙自尽。
谁都不愿意见到这种事情发生,姨娘着实是尽力在把事情做到圆满,还讲林氏往后的路都想妥当,想让她走出阴霾,可世上本就没有圆满的事。
林氏的死是因为林氏哥嫂的不作为,倘若他们能护住林氏几分,林氏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剩下的全是因为章源。
玄月不是行事鲁莽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却冲动了一回。林氏的哥嫂将钱财看的比自己亲妹妹的命还要重,他就趁着林氏哥嫂一家出门,一把火将林家烧得只剩下一间茅草屋。
而章源为了隐瞒是他自己乱搞惹下的脏病的事,甚至不惜陷害自己结发妻子,将她推入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遭受刑法,那这事玄月自然也替他捅了出来,还让章家祖宅日日见到血红色身影。
等做完这些事后,玄月才将其一并呈给赵郁,其中有些部分自然是经过玄月修缮后才写出来的,赵郁看了眼当中内容,只是淡淡地看了眼玄月。
玄月垂眸跪在站在下方,神色与往常并无差异。赵郁将东西合起来,道:“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玄月沉声应是,退出帐外冷风一刮,他才察觉自己背后渗出不少冷汗。主子不喜鬼怪乱神之事,他却将这件事往这上面引,好在主子并未责罚他。
而娇芙知晓这件事时,渝州城正闹得沸沸扬扬。
林氏已死的事早已传扬开,原本众人眼中的妻子偷人染病,导致丈夫状告和离和离的闹剧,转眼变成丈夫居心叵测、谋害发妻性命。
而就在此时,予街巷内的林家房屋烧毁,林家仅剩下一间林氏曾经住过的茅草屋,紧挨林家的人家却安然无恙,半点损失都无。章源日日做梦梦见林氏索命,遇人神神叨叨,一遍遍说着自己错了,跟疯子差不多,大家都说是林家和章源的报应到了。
由林氏死后开始,这一切来得顺其自然,可娇芙记得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跟玄月提,让他帮忙查清林氏的事。她有去找过玄月几次,结果都不见他人影,别人办这事她不放心,就只好暂且将其搁浅,结果现在所有的事都已经解决,林氏得以沉冤昭雪,不用再背负骂名。
娇芙也不再纠结此事,也没细想背后是谁人出力,是她想要的结果就好,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第118章 打人
那日娇芙从侯府回到宅子,着实将倚绿和弄琴吓了一跳,因此还惊动了业儿和易儿,让这两小丫头跟着担心。
娇芙察觉到两小丫头不对劲,都不跟着连翘学医,专程守在她身边了,娇芙询问了番得知是倚绿弄琴让她们留下,当下训斥了倚绿和弄琴一番。
她将这些孩子看得重,哪怕倚绿弄琴是为她好,也不该将孩子牵扯其中,过后娇芙又反思了自己,很多事情她还是不应该露于言表。
日后如同往常那般过,好在娇芙需要应付着这群孩子,将大半心神都在他们身上,就没空想旁的事。加上这期间赵郁都没来过宅子,其他人也从未在她耳边提起过赵郁,渐渐的她倒是放下这事,不去碰它就不会看烦忧。
娇芙以为自己将情绪掩饰得极好,待见到赵郁后,她才明白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往常她见他总是欢喜,可如今再见到他却只想逃避,甚至是忍不住迁怒。
“三爷坐吧,我这就让倚绿进来奉茶。”娇芙不想同赵郁纠缠,也是怕他过问日她去侯府找他的事,她不想提起那些糟心事,其实只要不刻意跟她说,她真的能自欺欺人一辈子。
等倚绿奉茶后,她又自顾自地忙手里的活,从赵郁进门她看了他一眼,之后她的目光就再也没有落在他身上过。
赵郁瞧了眼自他进来,神色就不对劲的娇芙,敏锐的觉得她心中藏着事,这事似乎还与他有关,“你这是怎么了?”赵郁的嗓音一贯好听,低低沉沉的,哪怕他不是在你耳边低声呢喃,都像是他在同里深情的讲情话似的。
娇芙是明晃晃的手控,同时也是隐形的声控,有时候还会特地要求赵郁用低沉嗓音跟她说话,但此刻她听到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有一句冷淡的:“无事。”
娇芙微微低头,她怕赵郁问下去再被他查出异样,旋即岔开话题,“爷今儿在不在这边留饭?”
“难不成你还想赶爷走?”赵郁故意顿了顿,给娇芙时间开口留他,按照以往两人相处的情况,她早该扑过来拉着他让他留下,赵郁就是喜欢娇芙的直白,而且这份直白只属于他。
但结果并未如他所意,娇芙没有如往常那般留他,回应他的只有无尽沉默。
他回头望了眼,只见娇芙正低头缝补衣裳,神色认真、专心以待,看那尺寸就知道肯定是给那些孩子做的,他都没有这般待遇。
想起自己拢共只收到过娇芙做的几回鞋袜,赵郁面色稍许不好,道:“那爷就不留在宅子里用饭了。”
娇芙心里一直憋着股气,她不想跟赵郁闹僵,怕自己开口说话忍不住发怒,是以没有回答赵郁,见他总是同她搭话,顿时恼羞成怒,将手中绣筐往桌上一放,抬眸扫了眼欲抬腿转身离开的赵郁,语气生硬地开口:“三爷的腿长自己身上,您不想来可以不来,我没求着您非得来这边。”
赵郁扫了眼娇芙,见她今日说话总爱刺人,总觉得哪儿奇怪,可是转念想了想就当她每月总有心情不爽快的那几日,长腿一迈重新跨入屋内,接话道:“是爷自己想来,舍不得离开,行不行?”
这话若是放在平常,娇芙肯定娇娇的黏着赵郁撒娇,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撒,将人哄得天花乱坠,可如今她正是敏感的时候,别说朝赵郁撒娇求疼,就连伪装成平常心态都难。
她扯了扯唇角,语气略带嘲讽:“本就是三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几时有权利做主?”此时此刻,赵郁的任何话都能让娇芙联系上那副美人图上的字。他待她好不是因为她值得,而是因为想让那人也能得他人一分好。娇芙抗拒接受赵郁的好,怕有朝一日他需要她加倍奉还,她却偿还不起。
赵郁剑眉紧紧蹙起,目光触及到她如霜眉间,他都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跟她说话就跟点着炮仗似的,“你几时变得这么任性?”
娇芙闻言愣了下,杏眸浮起雾气瞧了眼赵郁,转眼她冷着脸,抿唇道:“我就是任性又如何?”明明是他亲口说让她不用太懂事,往前她偶尔娇纵闹小性子,他都是笑着瞧他,如今却又怪她任性,或许她真的变了。
“今儿我没空伺候三爷,三爷还是先回吧。”
赵郁将娇芙拽到自己身边,捏住娇芙下颌,让她抬头瞧着自己,如水杏眸只倒映出他的身影,“你何至于这么说话?什么伺候不伺候?”
“三爷是娇芙的恩主啊。”娇芙浅浅的勾唇,眼尾流露出风情,她抬起右手轻轻搭在赵郁肩头,“从前是娇芙任性妄为了,往后娇芙会摆正自己位置,决计不会给三爷增添烦恼。”
赵郁目光落在娇芙红唇上,听着她将两人清清楚楚划清界限,真是恨不得将这张小嘴拿针线缝起来,“照你这么说你还知道自己给爷招惹不少麻烦?”
“娇芙当然知道,所以娇芙对三爷心存感激,往后会克制自己,不给三爷找麻烦。”好些事赵郁从未跟娇芙提起,她哪里知晓他在背后的谋划,可许多摆在明面上的事他确实待她不错,尤其在吃穿住行上无不精细。
她得了他的好,自然要念着几分,不管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只是往后不能要这份好罢了。
赵郁不禁被她的话气笑,她想与他分清楚汉河界,只凭她自己的心意行事,也不想想他乐意不乐意?
“那这些孩子你不想管了?”
娇芙下意识地推开赵郁,没想到他会提起孩子们,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三爷在威胁我?”
这些孩子们才是娇芙软肋,她将他们接回宅子里供他们读书,教导他们谋生之道,是希望他们能堂堂正正而活,而不是被人拿捏在手里当做谈判筹码。
“你就这么想我的?”赵郁整颗心犹如坠入冰窖,她似乎只记得他的不好,那些好却总被她轻描淡写的放下,有时想起来心里却没有丝毫涟漪。“你真的觉得我会卑鄙无耻到用孩子来胁迫你?”
娇芙侧头看向赵郁,神色不耐烦,嘴硬地反问他:“难道不是三爷先拿孩子说事?现在又变成全是我的错,是三爷觉得我不该扯下这块遮羞布是吗?您想要我做何事大可以直言,没必要给它裹上层好看的外衣,它外表再好看也遮盖不住里面血淋淋的现实。”
赵郁无声地冷笑,总以为自己铁石心肠,不会动心动情,可如今却碰到心肠比他还要冷硬的人,似乎她的这颗心无论他怎么捂都捂不热。
“那爷告诉你,爷就是想拿这些孩子困住你,要不然你以为爷为何同意你将这些接到宅子里,还费心费力帮他们筹谋安排后路?”赵郁禁锢住娇芙手臂,让她只能贴着自己,狭长凤眸里掠过苦涩,话却仿若尖刀刺向人心里,“是你自己不想怀上爷的孩子,那爷只能另辟蹊径。若你能乖乖地替爷生下孩子,何至于此?”
赵郁说完下意识看向娇芙,这些话一字不落的传入娇芙耳里,每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合在一块她却不懂,僵硬在原地久久未曾回神。
好不容易消化赵郁的话,娇芙气得身子细细地颤抖,唇色瞬间煞白,就要往后倒去似的。
她目光缓缓偏向赵郁,对上他深不可测地眼底,那处就像是无尽的深渊,永远都不知道他会多么毫无底线,简直是让人觉得可怖。
娇芙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抬手直接扇向赵郁。
赵郁觉察到娇芙想动手,脑子里都没有过躲闪的念头,竟然直接站在原地任由她这手心朝他脸来。随后只听见‘啪’的一声,娇芙的巴掌直接甩他脸上。
倚绿听到两人吵闹,害怕娇芙在赵郁手上吃亏,急匆匆往明间赶,刚到门口被这幕吓到。她不敢过多停留,趁着两人没察觉到她,赶紧退了出去,就像她从未来过。
赵郁眸色冷静,看了眼身子还在发抖的娇芙,抬手蹭了蹭被娇芙扇过的地方,问道:“舒坦了吗?”
第119章 惊醒
娇芙没料到赵郁竟然都不躲开,直接让她打了一巴掌,自己都愣在了原地,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感觉到的是害怕,脸色越发惨白。
她背过身子,强忍着惧意,道:“爷慢走,不送。”原本温柔的嗓音不停地颤抖,根本就让人听不下去,她也知道此刻自己声音难听,索性说完闭了嘴。
“要走要留,容不得你指派爷。”赵郁并不是没脾气的人,相反他身上是浑身傲骨,寸寸刚烈,他自生来就比同龄人聪明灵慧,在赵家得长辈重用、父母悉心培养,稍年长便传名大周,像他这样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率领万军的人整个大周都再找不出第二人,可如今却在娇芙这里再三受挫,他面色冷沉下来。
娇芙长吸口气,努力控制自己即将崩塌的情绪,稳定嗓音良久,才轻轻慢慢地道:“那三爷请自便。”
“你就这么倔!难道你就不能同爷认错?”赵郁见她要走将她扯回来,怕她挣脱不由自主地加重力道。
娇芙疼得下意识地皱眉,眼眶泛出眼泪花子,抬眸看了赵郁一眼,怯怯地喊道:“疼……”
“你这点疼比得上爷的心疼?”话虽这般说着,可赵郁还是松了力道,只不过并未将她放开,他将她圈禁在怀里,若是可以选择,他倒是宁愿这辈子都将她拘在这里,“你说,爷该如何待你?”低沉的嗓音里是无奈和委屈,他从未想过这辈子要接纳另外一个人,将她融入自己的生活与往后的人生,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做,只能凭心而为。
娇芙被赵郁抱了满怀,压根挣脱不掉的紧紧贴着他,听他半是委屈半是无奈的问话,她鼻尖猛地泛酸,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不知道是在心疼他还是在心疼自己。
“你教教爷,爷该怎么待你?”赵郁蹭了蹭娇芙脖颈,见她不言不语,鼻间淡淡地发出单音节,催促她回答,“嗯?”
“你待我可曾有过真心?”娇芙双手背在身后,死死纠缠在一起,葱根般指节已经被她揪得泛红,没人知道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问出这方问题。
赵郁不曾想她会这般问,他自问自己待她不薄,这份好不是谁都可以有,若这还不算真心,他亦不知道真心为何物,故而没多想就反问她,道:“我可是有哪里待你不好?”
娇芙以为他会骗骗她,且不论里面到底掺杂了多少利用谋用,至少他会回答一句是真心的,可是他根本没回答她。
若娇芙没在他房间里见过那幅画,以及画上所写的字,她或许不会多想他为何总提他待她好这件事,可是如今却由不得她不多想。
娇芙翕动嘴唇,终于不再对赵郁抱有任何希望,闭了闭眼睛,答道:“好,三爷呀~待我极好,别人待我的好不及您待我好千分之一,我可是时时刻刻念着三爷。”
她嗓音恢复以往娇滴温柔,赵郁从娇芙声音里听不出她的纠结,以为自己将她哄好,心情跟着好上几分,经不住地道:“我待你的好不会再给另外的人。”
娇芙对此不置可否,歪了歪脑袋看着赵郁,唇角扬起浅浅柔顺的笑意,“那我在此先谢谢三爷了,爷的这份好我记在心里。”就算你对我好是因为你没找到你的白月光,是因为我和她相似,是因为觉得我多承你一份好,你心里多安心一分,安慰自己这世上会有其他人同样待她好,我也会记在心里。
“今日我来本是有要事跟你说,如今还是算了。”赵郁垂眸瞧了眼娇芙,怕两人又闹矛盾,哪怕他天生感情迟钝、冷心冷情,也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吵闹一回,上面便多一条裂缝,若是花费上百倍心神能修补还好,就怕这条隔阂永远存在。
娇芙低头温柔地笑了,杏眸睁得大大的望着赵郁,仿若他犯下再大的错事,她都能包容理解他,“三爷还总让我有话直说,如今说一半留一半的人可是您。”
赵郁修长手指点上娇芙睫毛,见到她眼睛下意识眨了眨,又立马睁着眼睛深深地看着他,他似乎受到这如水温和包容的双眸子蛊惑,原本不想说出来的话,此刻却出口:“爷要成婚了,宁国公府的人已经与祖母父亲商议婚期事宜,不日便将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