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公主裙下臣——庄生公子
时间:2021-03-03 09:18:50

  昏暗之下,晏棠沉沉喘气,在她耳边用气声呢喃,似有些许埋怨:“你喝酒了,为什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若不是晏棠拿账本勾她,她能喝闷酒?
  李映柔眸光变得寒朔,瞪向他时化为一柄小刀子,带着愤恨不敢和嗔怨。
  就在此时,一声怒吼从洞口处传来,吓得她浑身一凛。
  “李韶那臭小子,真是翻脸不认人!”福王怒叱道:“我这个当哥哥的以前多疼他,没想到他是个白眼狼!”
  “哎呦!”袁刚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劝诫:“王爷欸,这是天子脚下,您喝多了,切莫再胡言乱语,臣这就扶王爷回去歇着。”
  “你松开我!我没喝多,我就是要骂这个……”
  叫嚣声戛然而止,袁刚一巴掌把福王打昏,吭吭哧哧背在身上。
  趿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晏棠将李映柔紧紧抱住,二人屏气凝神,心头有些忐忑。
  好在福王太重,袁刚累的无暇顾忌四周,从他们身边缓慢走过,不多时就消失在尽头。
  周遭安静下来,晏棠这才松开李映柔,率先走出山洞窥察,见四面无人,折回将她牵出来。
  墨色苍穹弦月孤悬,皎白月色一缕缕绽开。二人站在假山外,附近回廊下挂着绛纱灯笼,暖红灯影随风摇晃,将两人的面容映照地愈发清晰。
  目光绞缠许久,李映柔遽然变脸,咬住丹唇,正要抬手掌掴,晏棠却不慌不忙地从衣襟掏出一张叠好的薄纸递给她,“殿下请过目。”
  李映柔动作一僵,意味深长的睃他一眼,接过来打开。
  只见上头写满一排人名,约莫十数位,其下还追加着银钱的数量。
  昏昏沉沉的脑子登时变得清明,她揉揉酸涩的眼睛,很快找到了排在第六位的苏青
  白银三千两,字迹上还卡着侯府大印。
  账本是真的。
  晏棠曼声道:“殿下要的臣带来了,还要打吗?”
  李映柔眉尖微蹙,手中轻薄的纸张沉坠如有千金。半晌后,她将纸张叠好,收进袖阑,音色带着熏熏酒意:“不打了,我们两清。”
  两清……
  晏棠默念一遍,心里说不出的涩然,叹道:“殿下喝多了,臣送殿下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能走。”
  李映柔执拗着不肯他相送,一路踉踉跄跄,几次险些磕倒,还好她身子柔韧,又稳住了。晏棠不放心,悄悄尾随在后送她回宫。
  半路上,李映柔意外碰到了苏恪,二人短暂交谈一会,苏恪就将她送回了所住的晖阳宫。这一幕撞进晏棠的眼底,他隐在宫外暗处,正迟疑要不要进去时,苏恪已经跨出了宫门,一路朝东边走去。
  是宫宴方向。
  晏棠这才安心,紧跟着苏恪后脚徐徐而去。
  冗长宫道,青石板路光洁寒凉,回荡着他的脚步声。女人的余味仿佛还在,他轻抚薄唇,心头眷恋浮生。
  人就是这么奇怪,往往失去一次才会愈发珍惜,甚至想为她铸造金笼,让她当一只漂亮的金丝雀,无忧无虑。
  如今这一吻,她那娇软的唇都像是抹了蜜
  竟是甜的。
  宫宴之上,李韶应付完大臣后,这才察觉到李映柔不见了。他坐如针毡,只得提前离席,火急火燎寻到晖阳宫时,她已经睡下了。
  东侧偏殿摆着一张紫檀雕花拔步床,角落燃着一盏暖黄的绢灯。李韶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挑开藕色窗幔,坐在床沿边。
  “对不起,朕今日没顾得上你。”他内疚叹气,轻抚她的额头,眼瞳中醉意弥散,然而并未失焦,温柔端详着床上的女人。
  她睡的酣然,朱唇粉面,乌发如瀑,怎么看都深得他心。
  甚美。
  初秋的夜里已有凉沁之意,李韶为她掖好被角,借着酒意,缓而慢俯下身,正想轻吻她的额头,眼神却落在她细嫩白皙的脖颈上,只见一枚红色圆痕烙在上面,极浅极淡……
  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李韶怔愣,原本微醺的神志变得清明起来。不多时,他坐直身,忿忿攥紧了曳撒下摆。
  呼吸愈发沉坠,他行至正殿叫来竹筠,闷声问:“今晚长公主跟谁在一起?”
  竹筠直言:“陛下,奴婢今晚并未跟随,只知道是苏主事将殿下送回来的。”
  “苏恪……”
  李韶轻声呢喃,灯影下,温润的轮廓越来越戾。
  这一晚李映柔睡的很不好,梦里她跟晏棠赤白的纠缠在一起,她的娇.吟和他压抑的喘.息声糅杂在一起,让人羞愤不已。
  翌日醒来时,她有些宿醉,只能临时取消行程,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校场之上,秋猎拉开序幕,率先举办的是骑射大赛。
  比试就地取材,折断树枝插在地上,其间削皮露白。参赛官员驰马射之,绕过障碍捡起断枝,随后会有内置鸟雀的葫芦飞起,射多者为胜,全程只能开两弓。
  锦衣卫擂鼓后,天子骑上御马,率先开弓。
  明媚秋阳下,李韶身着盘绣四龙的明黄曳撒,手中开元弓大张,百步穿杨,捡起断枝后三箭齐发,空中三只飞葫芦应声坠地。
  “好!”
  大臣们山呼喝彩,李韶收弓入韬,意气风发道:“开始!”
  随着天子一声令下,大臣按照品阶排列,逐一完成骑射。
  半个时辰后,锦衣卫指挥使袁刚翻身上马。晏棠在天子旁边挺拔站着,静默等待好戏开场。
  擂鼓过后,袁刚双腿猛夹马肚,弓弦一拉,箭矢擦着树枝而过,并未射断。谁知在一片唏嘘声中,负责报靶的镇抚使张寂竟然当众将树枝折断,高举道:“射中!”
  张寂将树枝扔在地上,来了一场指鹿为马。
  周遭静了须臾,继而恢复了聒噪。在场的官员见天子没什么反应,也都假装事不关己,集体变瞎,没有一个人愿意得罪这位锦衣卫堂上官。
  毕竟袁刚深的天子宠信。
  袁刚见状,镇定自若地完成接下来的骑射,下马后离开校场,面上虽然不显,但张扬的步伐出卖了他丑陋的内心,这明显是认为百官都惧怕他的权威。
  如此甚好。
  一切都按照预先的设想,没有丝毫纰漏。晏棠微挑眉梢,眼神乜向李韶,只见天子坐在紫檀交椅上,明黄曳撒顺着腿部弧度垂下,气度雍容,唇边蕴着温煦笑意。
  只是那笑不达心底,虚浮飘渺,仔细揣摩又带着几分阴鸷。
  他深知李韶柔里藏刀的脾性,平心而论,天子的权衡之术拿捏得当,肃杀朝廷也是迟早之事。只不过天子信任他,而他为了李映柔,在背后阻拦天子的大计,集权这事便缓而慢的推迟了好多年。
  今天袁刚这一番折腾,就是作死,如此一来,倒是要让天子春风得意一番了。
  毕竟袁刚早就是李韶的眼中钉了。
  微风拂过,碧空之上云影飘移,大剌剌的阳光刺地人睁不开眼。正午时分,比赛结束,李韶封赏完毕,大臣们便四下散开,回营帐休息去了。
  晏棠有些不放心李映柔,提前离开,去行宫打探她的消息。
  校场上所剩的官员不多,李韶在他们身上寻睃一圈儿,意兴盎然道:“闲来无事,谁陪朕过两招?”
  官员们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敢出这个头。
  这正合他意,李韶微勾唇角,抬下巴示意:“苏主事,你第一年参加秋猎,就你吧。素闻苏家出过两员大将军,让朕看看将门之后的素养还在不在。”
 
 
第21章 、坠金枝
  这下有好戏看了,十多双眼睛齐刷刷落在苏恪身上,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陛下先是与他下棋,这又要与他切磋武艺,苏恪觉得李映柔真是管用,三言两语就能让他获得陛下的青睐。
  他掩住心头喜悦,拱手道:“还请陛下赐教。”
  “别惜力,不用让着朕。”李韶眼如弯月,示意身侧校尉拿绣春刀来。
  与此同时,另一位也将自己的刀递给苏恪。
  两人拉开距离,持刀而立。微风抚过,郁葱树木窸窣作响,剑拔弩张的气息陡然蔓延。
  李韶眸中戾气暗涌,迅疾出手,力道之大出乎苏恪意料,几个刀风接下来,他的虎口已经震裂。
  苏恪已二十有二,比天子大了五岁,然而角力之上却占据颓势,不多时就被李韶击倒在地,身上被刀背砸到的地方发出蚀骨之疼。
  苏恪手扶着被踢中的肩胛骨,好半天才狼狈的爬起来。
  胜负已分,李韶将绣春刀归还,拍拍苏恪吃痛的肩膀,柔声安抚道:“朕出手没个轻重,爱卿不要见怪。”
  “臣武艺不精,让陛下见笑了。”苏恪神色窘迫,抬眸时偶然在天子眼中读出厌烦之意,一丝疑惑自心头悄然掠过。
  “哪里的话,苏主事乃是文臣,有这一番功夫在身已经是极好了。”李韶骨节分明的手拂去箭袖褶皱,对大臣们亲和说:“行了,今日就到这里,散了吧。”
  众人会意,齐声道:“臣恭送陛下!”
  疏泄完心中积郁,李韶舒坦不少,健步如飞地回了行宫。进了寝殿,他摘下大帽扔给梁郁中,“长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方才臣差人去问了,竹筠说殿下刚醒过来,已经将醒酒汤送过去了。”梁郁中揣摩着圣意,说:“臣擅自做主,已经告知长公主一会陛下要过去用膳,让长公主先准备着。”
  李韶闻言,勾唇对他笑笑,“更衣。”
  “是。”
  梁郁中唤来宫婢,为首的托着铜匜,其后跟着三个宫婢,手托赭色衮龙袍和玉带銙等。
  李韶乜了一眼,眉间隐有不悦,“长公主不喜欢这个颜色,换一件。”
  托衣的宫婢们应了个是,低眉垂目退出去。
  梁郁中心道这些行宫的婢子就是没眼色,主子的喜好都拿捏不准,跟出去将她们训斥一顿。
  甫一抬头,便见苏恪伫立在朔华宫门口。
  梁郁中略有迟疑,还是走过去,微微施礼问:“苏主事,可是有事?”
  面对御前红人,苏恪谦逊有礼,“梁总管,下官想求见陛下。”
  梁郁中点点头,回去通传后,又将他引进殿内。
  满室馨香中,苏恪一派肃然地站着,方才天子的赐教下手很辣,让他心觉不对。
  少顷,他拎起曳撒,叩拜在地:“陛下,臣斗胆请问圣意。”
  这人倒是聪明,李韶淡淡睇他一眼,接过梁郁中递来的雪色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爱卿既然来了,那朕便与你直说。长公主与你是旧交,朕不妨碍你们接触,但该怎么接触,你心里要明白。你可以为兄,为知己,但朕最讨厌有人想越雷池,妄图染指长公主。”
  他将帕子扔在铜匜里,溅起几簇温热水花,不怒自威道:“苏恪,那些肮脏事,最好别让朕再看见!”
  翌日清晨,休整过后的李映柔容光焕发,用过早膳后就来到了行宫外。
  今天开始狩猎,每个人都腰系箭囊和弓韬,整装待发。
  李映柔挑了一匹滚白骏马,在校尉的搀扶之下翻身而上,很快在人群中寻到了那位翩翩公子。
  她调整情绪,双眸饱含着眷意,行至他身边温声道:“苏哥哥,我们一起狩猎吧。”
  她的声音婉转轻灵,犹如笼着一层薄纱,徐徐裹上心头。偏偏这么曼妙的音色,苏恪听到耳朵里却像是针扎一样,回头时眼神有些闪躲,吱唔道:“殿,殿下。”
  他像见鬼一样,李映柔心生纳罕,几分哀伤漫上眼角,“怎么了?苏哥哥是不想跟我一起狩猎吗?”
  苏恪这才察觉自己失态了,清清嗓子,和煦道:“不是,臣……愿意跟殿下一起。”
  话音落地,才见女人脸上重新绽放笑意。
  他随之陪笑,心头如若擂鼓,微不可查的眼神落向斜前方,只见天子正侧头跟晏棠说着私话。
  还好,没有留意他们。
  苍穹碧蓝如洗,一丝云影都没有,是个狩猎的好天气。
  随着角号鸣响,天子率众人策马进山,一时间马蹄飒飒,朔尘漫天。
  入山后,众人四下散开。
  李映柔紧随苏恪朝东边山套里蹿,由于还处在边缘地带,树木稀少,视线倒是宽阔。
  行了不多时,她就发现了一只活物,勒紧缰绳停马,低声道:“苏哥哥,有锦雉。”
  苏恪停在她前方,箭矢上弦对准锦雉,可惜还未射出,隔空一只利箭率先将锦雉射死在地。
  李映柔:……
  苏恪悻然收弓,顺势一看,不知何时晏棠已经停在了不远处,鲜衣怒马,分外张扬。
  “晏大人,你怎么跟来了?”李映柔眉尖攒起,话音带着浓浓的埋怨:“这锦雉我们先看见的,你怎么抢了?”
  我们?
  晏棠心生不悦,翻身下马走进树林,拎回锦雉栓在了她的马上,抬眸道:“陛下有旨,让臣来保护殿下。”
  听到这话,苏恪脊背泛起一阵凉意,陛下对他误解颇深,如今派锦衣卫过来怕是盯梢的。
  陛下跟长公主这两尊菩萨,他谁都不想得罪,环视一圈,暗忖着要找时机偷偷离开。
  李映柔听到晏棠的话,不满地咕哝一句:“在围场打个猎而已,能出什么事?”
  奈何圣意难为,她只能带上晏棠,安慰自己把他当成空气就好,一路上眼中只有苏恪。
  然而天不遂人愿,当她追完兔子回来,苏恪早就不见踪影了。
  李映柔愣了些许,扬声喊道:“苏哥哥!”
  声音消散在山林中,无人回应。
  李映柔转身,俏眼睃向晏棠,“苏恪去哪了?不会是你把他赶走了吧?”
  晏棠站在一株茂盛的阔叶树下,日光透过枝桠斑斑点点落下,照的他面容愈发清冷,“臣一直跟殿下在一起,怎么赶他?”
  李映柔心道也是,在原地等待一会,不见人来,只能意兴阑珊的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徘徊在深山老林中,嗒嗒的马蹄声蹿在一起,回荡在愈发促狭的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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