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你看这箱如何?”
掌柜风风火火地运来上好的珠宝,一箱箱摆在她面前。
李映柔只觉得头炸,抬手扶额道:“我一个都不想要,别搬了,你先下去吧。”
掌柜愣了愣,见新东家神色不愉,也不敢得罪,猫着腰去了后坊。
晏棠坐在窗边太师椅上慢悠悠呷着茶,见她一直垂目不言,脸上浮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将茶盅放在高桌上,走到李映柔身边,仔细打量柜面上的几个檀木匣子,里面装着的珠宝璀璨夺目。
不多时,他从匣子里挑出一支羊脂玉镯,通体温润醇厚,大致估量一番,圈口正合适。
他取来柜面上的丝帕包在李映柔手上,轻轻握住她的手骨,将玉镯顺势戴进去。
凝脂般的温白挂在细嫩的腕子上,凭生一股娇柔意态。
晏棠细细品鉴,曼声道:“佳人美玉,相得益彰,殿下好生戴着,臣不在身边时就让它陪着你。”
一弧冰凉浸在腕间,李映柔轻扫一眼,继而抬眸看他,欲言又止。
晏棠问:“殿下可是在想,万金楼经营良善,为何会突然转让给臣?”
李映柔被看透心思,也不掩饰,点头道:“对,我特别好奇。”
“万金楼东家有个儿子,前些时日跟镇国公的庶子在外与人斗殴,打死两名无辜百姓。这件事情被镇国公压住了,偏偏被锦衣卫知道了,老东家正想着怎么逃出京师呢。”
晏棠一派从容的说完,李映柔冷哂道:“原来是这样,你又在趁人之危?”
“殿下此言差矣。”晏棠唇角收紧,眉宇间蕴起淡淡愠色,“臣这是积善行德,出的银子可比市价高很多,算是帮老东家变现了。”
“好,横竖你有理。晏大人这锦衣卫当得真够本,哪里都能寻到破绽,真叫人羡慕呢。”李映柔郁郁起身,本来就没打算要这间铺面,便将房契还给他,“铺子你买的,你来经营,我不要。”
平白无故被折腾一遭,晏棠眉心的褶皱更深,他不在乎银子,但柔柔的善变让他心窝子生疼。
他不知道究竟哪里做的不对,她那颗心怎就像捂不热石头?
一股燥火烧上脑门,晏棠神色低沉,拦腰将李映柔抱住,放在柜面上,膝盖顺势分开了她修长的双腿。
万金楼内挂着千盏吊灯,亮若白昼。
这个姿势颇为羞臊,李映柔遽然红了脸,捶打着他的宽肩,“放肆!放我下去!”
“殿下想要的,臣给你办到了,怎么每次都是这种态度?”晏棠将她作祟的两只手钳在身后,薄怒之下眼神怅然,“柔柔,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没良心?”
不知道是哪个白眼狼没良心!
李映柔轻咬腮肉,气咻咻道:“我说了,我没心。”
没心……
这番话听进晏棠的耳中,一下子戳中他的痛楚,到底爱上一个薄情之人。
灯影下他眼瞳深黯,心头翻涌着澎湃怒涛,朱红常服衬的他面若白瓷。
片刻后,他稍稍使劲,让怀中人紧贴自己的胸膛,话音带着几分压抑而无奈的狠劲:“好,没心就算了,有人就行。”
李映柔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他压在柜面上。
铺天盖地的温情席卷而来,拂乱了她的鬓发,染红了她的肌肤。
她像一只溺水的小兽,无力挣扎着,奈何男人稳如磐石,丝毫撼动不了,誓要将她淹没在欲念之海中。
晏棠的手在她脊背上温柔游走,酥麻自尾椎窜起,顺着脊柱蔓延,轰然在头顶炸开。
混沌之下她逐渐干渴,宛若能吞天食地。
雷池一霎近在眼前。
“别这样……”李映柔粉面含春,好不容易为唇畔寻到一丝缝隙,细声嗡哝道:“我有心,有心……”
晏棠停下动作,低垂眼睫俯视她。
身下之人眼眸迷离,口脂在唇边晕染,鬓间有一缕发丝含在里面,瑟缩的样子勾人心弦。
晏棠已经许久没碰过她了,欲念崩开裂隙,如若决堤喷涌而出,让他难以抑制。
不过这是在外面,他也不想勉强。
晏棠深吸一口气,压住躁动的绮念,手揽住她的细腰,直接将她捞起来。
“殿下可是改变主意了?能对臣好了?”
说着,他将她面上的发丝拢回耳后,拇指拭去她唇边晕染的嫣红。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映柔点头认怂,凝望那双幽深眼眸道:“能,能。”
“那就好,希望殿下不要食言。”
将她抱下来时,晏棠恋恋不舍的在她额前轻吻一下。
暧昧的嬉闹过后,李映柔整顿衣衫,不肯接管这间铺子。
晏棠只有替她代行,敛正神色将掌柜唤道前铺来,交代几句便牵着她离开了万金楼。
天上云层缓缓移动,深秋之夜已是寒意逼人。
掌心的小手变得冰凉,晏棠见她穿的单薄,饶是不舍也只能说:“时辰不早了,臣送殿下回宫吧。”
听到这话,李映柔遽然松了口气,“好,多谢晏大人。”
上了马车后,李映柔拘谨的坐在最里侧,余光瞧见晏棠分外老实,紧绷的神色慢慢放松下来。
然而她的面颊上一直飘着两朵红霞,唇被啃咬的触感还残留在上面,让她局促不安。
晏棠窥到她眼神中羞意,清清嗓子,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殿下,这几日臣拿掉了不少淮党,都是当年处理过毅德太子之事的人,皆有渎职之嫌。”
这番言论听进耳朵里,李映柔终于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裙阑,“晏大人,我已经与你说,我对毅德太子之事已经释怀了,你没必要这样。”
饶是她这样说,晏棠依旧不放心,前世那么大的恨意,说放下就放下?
“臣说这话不是为了邀功,”他眸色变得轻柔,“只是想让殿下知道,不管殿下有何事,臣愿听差遣,不必另辟蹊径。”
本是点到为止的一句话,李映柔却被捏住七寸,心虚的咽了咽喉。好在她留了一手,今日没跟着阿垸去春享楼赎人,晏棠应该不知道她的计划。
少顷,她挤出一丝浮笑,满目感激道:“多谢晏大人关怀。”
万金楼离紫禁城并不远,又过了一会,马车停在了承天门前。
离别时,晏棠满心眷恋的问:“殿下还要在宫里住多久?”
内宫之中,官员进出自然不方便,这对李映柔来说倒成了一种保护。
她轻抚发鬓,柔声道:“我不知道,看陛下的意思。”
宫门下钥的时辰快到了,她无视男人脸上的落寞,修长手指挑开幔帘,正要下去,身子倏然僵住。
只见天子御辇从厚重的朱红宫门里徐徐而出,前头有六名宫人掌灯,其后跟着两列内宫仪仗。
跟随在侧的梁郁中是个眼尖的,侧头瞧见她,立马回禀了李韶。
弹指间,她与李韶四目相撞。
李映柔心头一慌,低声道:“圣驾来了,你别出来,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映柔:怎么感觉像被捉奸?
晏棠:嗯?不太想走……
第28章 、扶摇上
“陛下驾到——”
伴随着梁郁中的通传,李映柔几乎是跳下马车的,疾步迎过去。
六盏宫灯发出明亮的光线,在夜幕中有些刺眼。她半阖眼眸,福身道:“参见陛下。”
李韶从御辇上下来,亲自将她搀扶起来,胸前和肩侧的盘龙细碎生光,饶是在晚上,依旧穿戴规整。
“朕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回来,派人去了长公主府,你也不在。”他眸中含忧,接过梁郁中递来的大氅,将她严实裹住,“皇姐去哪里了?连竹筠都不带着。”
李映柔没想到他竟然寻到了府邸,眼波轻颤,含糊其辞道:“陛下,我在外面随便逛了逛,竹筠累了,我就让她留在府邸歇着了。”
“这样啊。”李韶会意,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墨黑马车,“皇姐府上换新马车了?”
“是……”
李映柔笑容略显牵强,心道这狗崽子怎么还不走?
前世她背着驸马与晏棠偷情,李韶觉得她丢了皇家颜面,对待晏棠变得愈发苛责。如今要是再被他发现,怕是又要节外生枝了。
何况她与晏棠现在还没有走到哪一步。
“皇姐,”李韶微蹙眉头,“你这辆马车的制式好面熟啊。”
像是在哪里见过。
那边光线昏暗,他正想过去一探究竟,旁边的女人忽然身子一软,踉跄着就要瘫倒。
还好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进怀中,“皇姐,怎么了?”
李映柔委屈的咬住唇心,水蛇一般缠住他的宽肩,有气无力地说:“方才下马车时不小心崴了脚,现在有些疼……”
“崴脚了?快让朕看看。”
李韶心里窜起一股燥意,将方才的杂念抛之脑后,半蹲下来撩起她的裙摆,仔细探了探她的脚踝。
女人的脚踝柔滑如酥,没有丝毫多余的赘肉,纤细露骨。李韶的手在她脚踝处轻轻游走,皮肤磨蹭在一起,让她有些微痒难耐。
片刻后,李韶站起身,面上忧虑难纾,“还好没肿,朕一会传太医过来。夜风寒凉,我们先回宫吧。”
“恩。”
李映柔巴不得立马就走,多留一分都是在危险边缘试探。
尽管她并无大碍,李韶还是放心不下,打横将她抱起,走回御辇。
御辇平日只供天子一人乘坐,如今二人同乘,李映柔只能坐在李韶腿上,眼尾余光轻瞥那辆静伫的马车,随后将头靠在他肩上,“韶韶,我不想看太医了,我现在就想睡觉。”
“那就明日再传太医。”李韶手抚她的脸颊,“外头夜深露重的,回宫再睡。”
李映柔点头应着,没再吭声。
不过今日本就劳累,嗅着天子身上的龙涎香,再加上御辇微微的颠簸,她的眼帘真就一点点垂下来了。
待李韶再次低头时,她已经睡沉了。
寂静宫中,李韶沉沉叹气,将怀中人揽紧,用身体为她遮住夜风,低声吩咐:“快一些。”
翌日,李映柔是被黛眉舔醒的,起身就打了几个喷嚏,头也昏昏沉沉。
李韶已经上朝去了,早早吩咐了太医静候在外,待里面穿戴完毕,太医这才躬身进去诊断。
脚踝并无大碍,身子受了风寒,这倒让她哭笑不得。
李韶下朝回来听到她嗡哝的鼻音,又疼又气,忍不住薄责:“皇姐,你身体本就不好,还这么贪玩。最近不许出宫了,好好养病。”
几天后,李映柔的风寒好多了。胭脂还在长公主府中软禁着,马禄还不知是何态度,夜长梦多,她得抓紧把人送出去。
过了晌午,李映柔来到勤政殿,手里提着特地为天子煨的养神汤。
锦衣卫更换堂上官,朝廷最近稍显动荡,李韶正翻阅着几本弹劾奏章,抬眸看见她,眉宇间的不愉之色尽数褪去。
“皇姐,你怎么过来了?”他起身相迎,接过她手里的檀木食盒,“朕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就待不住呢?”
李映柔眉尖轻拢,“我的好弟弟,我都在乾清宫憋了五天,还算待不住呢?你还不如直接把我软禁起来算了。”
话到末尾,她嘟起朱唇,晶亮眼眸仿佛暗藏着看不见的小鞭子,飕飕鞭笞在天子身上。
李韶喜欢她娇嗔的模样,握住她的手,容色温柔地哄劝道:“朕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吗?等你病好彻底了,朕再带你出去,稍安勿躁。”
他牵着李映柔坐在窗前描金榻上,将食盒搁在矮几上,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小盅参汤。
“还是皇姐心疼朕。”他唇畔噙着满足的笑,将参汤端出来,刚好的温度,捧在掌心暖融融的。
李映柔将骨瓷小勺递给他,望着他温雅清秀的侧脸,踟蹰道:“韶韶,我想回府看一看,我……有点不放心驸马。”
“他个傻子,有何不放心的。”李韶慢条斯理的搅着参汤,“皇姐不是讨厌他吗,这不正巧图个清净。”
李映柔笑道:“平常是挺讨厌他,眼下好久不见,倒是有些想他。”
殊不知她的话犯了李韶的忌讳。
只见他手头动作顿停,侧头看她时,眸中漫过些许愠色,寒声道:“穆钧傻子一个,有什么好挂念的?皇姐在宫里好好养病,哪也不许去。”
说罢,他睇向参汤,舀了一小口递进嘴里,味同嚼蜡。
李映柔没想到他如此决然,柔弱哀哀地抱怨道:“我都在宫里待了一个多月了,等病好了我要回府,不在这里住了。”
一波波的刺激让李韶眉宇紧皱。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霄山之后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如今她忽然想离宫,宛若抽走了他心里的那根定神针,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甜蜜瞬间崩塌,堵的胸口发涨。
滞了须臾,李韶放下小盅,戚然看她:“皇姐,是朕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走?”
“韶韶对我很好,但我是已经成家的公主,老在宫里住着也不合规矩。”李映柔开始乱找理由:“再说了,你还有妃嫔,这都一个多月没去过后宫了吧?我老是霸着你,她们怕是要厌烦我了。”
李韶在她话音中窥到些许误会,忙不迭解释:“皇姐,朕没碰过后宫的女人,你不必顾忌她们,朕……”他吱唔着,“朕还是干净的。”
话音落地,勤政殿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李映柔盯着他白皙泛红的面庞,滞愣些许,低笑出声。前世她只知李韶不是个重欲之人,干净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听闻。
“皇姐,你笑什么?”李韶脸上的羞红蔓延到了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