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宁有一瞬的恍惚,狗皇帝还帮她出气,可却从未对她说过半句。
“你爹真不容易。”
顾炎宁由衷道。
周兴怀:“我说你这是要干啥去?”
顾炎宁没好气地回道:“去荣城。”
“荣城打着仗呢,你那三脚猫功夫,过去不是送死去?”
“关你屁事,我功夫再差也比你还没走多远就被人打劫的强吧,”顾炎宁瞪他一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说我是三脚猫功夫,你多能,你多厉害,你厉害你想个法子让他们把咱们放了啊,你打出去啊。”
周兴怀吵不过她,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你们两个小子嘀嘀咕咕什么呢!闭嘴,老实站好!”
大汉拿刀背敲了两人的背几下,有个小啰啰模样的人从车队末尾一路小跑回来,禀道:“大哥,一共三十二个箱子,三十一箱都是茶叶,艹他娘的,以为是金元宝呢,搞这么大阵仗。”
大汉犹不死心,他们在这一带蹲了个把月了,好容易有个上钩的,弟兄们饿了好一阵了,还想着大干一场,茶叶他娘的又不能填肚子,喝着还苦不拉几的,他不认识茶行的人,也不好转手,还容易吃官司。
“还剩一个箱子呢?”
“全是他娘的男人的衣裳,花里胡哨的,摸着料子还行,可能能卖几个钱。”
劫匪们面面相觑:“……”
顾炎宁更嫌弃周兴怀了:“你这出趟门,行头整得挺足,咋着,打算去江城再带几个小妾回来?”
周兴怀被她说得脸上全是不耐:“闭嘴吧你个臭小子。”
周兴怀全身已经被搜拉干净了,左右不过一个荷包,还有块玉佩,他们兄弟这么多人,塞牙缝都不够,大汉不信周兴怀运这么多茶叶去江城,却只带几十两银子,将刀往他的喉咙处逼了逼:“说,银子藏哪儿了?”
周兴怀一抖:“真没拿那么多,我爹不给,说让我吃吃苦,卖了茶叶才能有银子呢,他替我算好了,车上有干粮,不用怎么花银子,省着点用能到江 * 城,一分都没多给。”
大汉不想放过他,可留着他确实也没啥用,那茶叶他就算劫走也不好往山上搬,满是横肉的大脸正犹豫着。
顾炎宁听周兴怀那么说,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绝世好主意:“几位大哥,这茶叶啊,你们就算劫走,没有销路,也不好卖,回头砸自己手里,多可惜啊。这样吧,要不你们把我们一路送到江城去吧,江城繁华,我这兄弟就是专门去那儿卖茶叶的,到时候他把茶叶一卖,钱给你们,你们拿着钱在江城做点小生意,总比当劫匪,饥一顿饱一顿强,你们觉得怎么样?”
为首的大汉也不傻:“到了江城就是你们的地界,你们会把卖茶叶的钱老实交出来?笑话,早喊人将我们抓起来了,走,茶叶也带着,一起上山。”
顾炎宁:“还上山干甚?把银子和茶叶给你们不就行了?”
周兴怀扯扯她:“没说把茶叶给他,我爹要是知道了……”
“你要命还是要茶叶?我可不上山,山上是他们的地盘,他们那么多大男人,把你摁地上,你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周兴怀咽咽口水:“你跟皇上就是这么玩的吗?皇后娘娘知道吗?”
顾炎宁寻思了很久,也没寻思出来这小子这话啥意思,但听着不像什么好话,于是瞪了他一眼。
大汉推着两人往山上走:“你当我们傻,你们扭脸去报官了,转头我们还没走远,不全被抓了?我看这小子家里挺富裕,先带上,派个人回府报信,拿银票来赎人吧。”
顾炎宁抗拒着:“大哥,是这么回事,我这兄弟他爹是当官的,你这派人回去,不相当于报官吗?到时候这群盗罪可就得关不少年,你们还劫质,这可大可小,要真关进去了,他爹使点手段……”
顾炎宁点到即止,大汉恼了:“你小子威胁我?”
顾炎宁:“他爹真是当官的,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啊。”
顾炎宁:“就不能好商好量,咱们找个折中的法子,你能拿着钱,我们也不耽误事。”
顾炎宁对着后头几十箱茶叶努努嘴:“这可都是上好的茶,若真卖出去了,得不少钱呢,不白瞎你们几个去江城走一趟,一到江城的地界,你们就看着我们,盯紧了,我兄弟这么笨,还熊,也跑不了去找人啊,大哥,你说是不?”
周兴怀不乐意了:“你说谁笨呢?谁熊?”
大汉一巴掌拍去他的脑袋:“说的就是你,别咋呼,吵得头疼。”
大汉被顾炎宁说的话引起了一些兴趣:“你接着说。”
顾炎宁:“实在不行你就给他下个毒药,解药你自己拿手里,钱拿到手了再把解药给他,他这马车上干粮多,管吃还管住,不白跑,你就当押趟镖,这银钱你们挣得光明正大,也不怕官府查,不行让我这兄弟给你立个保证书,说他是自愿的,告到衙门大哥也占理。” *
顾炎宁越说越带劲:“大哥,我真觉得你们这么厉害,特适合开个镖局,你想啊,江城繁华,生意多,你们拿着卖茶叶的银子在江城开个镖局,自己挣银子,花得还舒坦,再混个几年,便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谁见了你们不得恭恭敬敬地喊声爷啊。”
顾炎宁很快帮着一群劫匪畅想出了锦绣前程,周兴怀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倒是大汉对顾炎宁笑起来:“你这小子真是他兄弟啊,我咋听着你要害死他呢?”
“谁跟他是兄弟,我现在就是大哥的人,给大哥出谋划策,”顾炎宁十分狗腿,“大哥,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不?”
这年头劫匪确实不好做,贫苦人家他们不舍得抢,这地带的富贵人家又不多,他也老早就想着带兄弟们做点别的,大汉当即收了刀:“我信你了,我叫田章,他们都喊我田二,小子,你叫啥名?”
“黄扫,”顾炎宁正色道,“黄色黄,扫地扫。”
田章:“什么破名。”
顾炎宁:“那自然没大哥的好听。”
周兴华只撇嘴,低声同她嘀咕:“你小子就是这么忽悠皇上的吧?”
田章抬抬手,他弟兄们手中的刀一一放了下去:“什么时候出发?”
顾炎宁:“就现在吧,越早越好啊,你们早点拿了银子,早点放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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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章手下有四五十个人,他们派了几个人回山寨收拾了点东西,便很快开始赶路了。
前面走了十个开路,中间走了十来个盯着她和周兴怀,后头十来个守着茶叶,倒是训练有素,顾炎宁觉得很有安全感。
顾炎宁骑着马,周兴怀坐着马车,突然掀开帷裳,耷拉着脸对她道:“我若一分银子不带回去,我爹会打死我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顾炎宁瞥他一眼,“这路途遥遥,多些大哥们保护咱们,才是正经事,就当花钱请护卫了呀,还不都怨你爹,出门不给你带些能打的。”
“带了的,他们没见过世面,刀一亮出来都吓晕了。”
周兴怀看着后面那么多茶叶,越想越觉得不对:“不是,姓黄的,你花我的银子,给你请护卫?”
顾炎宁:“大哥们难道只保护我,不保护你吗?我发现你这人很不识好歹啊,我救了你你晓得不?要不你早就被大哥们带山寨子里摁地上了。”
周兴怀被‘摁地上’三个字吓得菊花一紧,忙放下帷裳,老老实实坐进去了。
他们走得慢,还拖着几箱茶叶,因为银两不够,也没敢一直住店,在郊外凑活了几宿,周兴怀那个娇滴滴的少爷被狼叫吓得直往她身边靠,来来回回哭诉着都怨她,招来这么多人,吃他的喝他的,连累的他还睡野外,他这辈子都没睡过野外,他的命好苦。
顾炎宁脑子很清楚:“他们是你招来的啊,是你拉着箱子招摇过市,我是在替你解决麻烦,我还是被你连累的呢,一路风餐露宿 * ,我说什么了?”
“你不用说,”周兴华很郁闷,“你吃得比谁都多,还有你怀里那小畜生,抢我的肉吃。”
小红似乎听懂了周兴怀在骂自己,从顾炎宁怀里钻出来,冲他龇着牙。
吓得周兴怀忙挪到了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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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好一阵子,顾炎宁算着日子,想是李逢舟的大军应该早就到荣城了。
一大群人一起走,倒还算是安全,周兴怀那人难得出一趟远门,备得东西还挺多,虽然哭了一路穷,倒也没让他们饿着,偶尔还能住一次店,也省了她花银子了,还白雇了几个护卫。
顾炎宁觉得这一路除了慢了些,都挺好。
到江城的前一晚,一伙人在城外扎了个营。
田章的那些弟兄们欣赏着一箱又一箱的茶叶,仿佛能看见银票在闪光,整个营地都回响着此起彼伏的笑声。
一路舟车劳顿,顾炎宁突然不适起来。
江城临近荣城,湿气重,入了夜便格外凉,田章点了火,周兴怀坐在篝火前烤饼,刚烤好一个递给她,一股恶心猛地冲向喉间,顾炎宁推开饼子,脸朝一侧干呕了起来。
如此反复了一阵,倒是一口东西也没吃下去。
周兴怀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才道:“你一个大老爷们,这症状看着咋那么像我姐怀孕呢?”
41. 第 41 章 狗皇帝这么上道呢。……
顾炎宁没理会周兴怀的胡言乱语, 却也是当真吃不下东西,喝了几口水,便回帐篷了。
周兴怀见她不舒服, 第二日还将马车腾了一半给她坐。
第二日他们一行人便入了江城, 周兴怀很快联络到茶庄,由着是周尚书牵线, 茶庄便将茶叶全数收了, 看在周尚书的面上, 也并未压价,他们也拿到了不少银票。
厚厚一沓银票在周兴怀手里还没焐热,便被田章夺了过去。
田章想了想, 从中抽出一张递给了顾炎宁和周兴怀:“行了,以后咱们两清了, 以后大路朝天, 各走一边,后会有期,有缘再会。”
周兴怀小声嘟囔着:“还是别再会了, 能不见就不见吧。”
田章领着他的弟兄们齐刷刷地撤了,不知是不是真的去开镖局了, 走得步伐之快,毫不拖泥带水。
周兴怀看着他们的背影,死死攥着仅剩的那张银票, 整个人都充满了绝望:“姓黄的,你还要去荣城么?”
顾炎宁大方的没和他抢银票,牵着自己的马,去集市上给小红买了些零嘴吃。
“自然啊,我说了是要去荣城办正经事的, 我也走了,别送了。”
江城集市上人群熙攘,周兴怀紧紧跟着她,撇撇嘴:“你能有什么正经事,不就是要去找皇上么?”
“你怎么知道?”
周兴怀一脸我什么都懂的神情:“要不你别去了,荣城乱糟糟的,你还是跟我回京都吧,我好歹还带了些仆人,我爹给我备的护卫虽然胆子小,但还能顶一顶,况且路上咱们还能有个伴不是。” *
“回了京都继续当纨绔?你就没点想法,多大人了,白瞎那么高个儿。”
顾炎宁愈发嫌弃他。
“你还别说,这出来这么一遭,我还真有点想法。”
顾炎宁有些感兴趣,江城的集市很是热闹,两人在狭窄的路上慢悠悠的走着,耳边全是叫卖的声音。
小红从她怀里的布包中探头探脑,顾炎宁一边看着它,一边问周兴怀:“你有什么想法?说来我听听。”
“我算是懂了,没银子真是寸步难行,我决定做点生意,攒点银子花。”
“什么生意?”
“我仔细看着,这江城虽然繁华,布行却很少,这里的衣裳花样都很旧,料子也差了些,你说我若从京都弄些货,在这里开间布庄如何?”
顾炎宁认真想了想:“你别说,说不准真行,你这洞察力倒还行。”
周兴怀立刻得意起来:“那是,爷的头脑是极好的,先前那都是我懒。”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江城通往荣城的城门,顾炎宁摆摆手:“就到这儿吧,以后少祸害些姑娘吧,有那闲功夫多做点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