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点娇黛(重生)——南珣
时间:2021-03-03 09:25:51

  所以在抵达顺天府后,她只来得及将卫家安排进自己家中暂住,便去拜访平日里关系较好的锦衣卫家眷,奈何得来的消息都不甚好,甚至有的人家为了避嫌都没让她上门,待她碰见霍旭皓,从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猜出现状,她想都没想,便换了身衣裳,带着厚重的礼品准备去求人。
  哪怕自己夫君离世,一个人辛苦拉扯崔言钰长大,受了很多欺负都从来没有张口求过人的崔母,这一次为了儿子,不打算要她的骨气和尊严了。
  她要去求和她关系并不好,甚至称得上恶劣,却是锦衣卫出身,和她夫君有过同僚之情,又是她儿子的义父,左都督苑博,她能想到的有能力救崔言钰的人只有他了。
  左都督府靠近顺天府皇宫,是真正的寸土寸金之地,周围尽是高官的府邸,而把守左都督的府也都是上过战场的士兵,秩序森严,直接将她拦在了门外。
  这要是往日,别说拦她,就是苑博敢不给她好脸,她都能转身便走,可今日她萧瑟地站在门外,等待着里面的人一层一层通传。
  路过之人会好奇的看她站在门外而不得入,只会带给她屈辱的等待,漫长的犹如过了几辈子,而后大门才开了一条小缝,里面的人不客气的让她去角门处,从那里进。
  她让拉了一车礼品的牛车跟着她一道去往角门,但还没进门,又被人拦下了,往日里对她毕恭毕敬的奴仆,狗仗人势的嫌弃她的牛车太臭,直言放在门口便是,这点东西他们左都督可不稀罕。
  崔母咬了下牙,终还是松开了,她和一个奴仆置什么气呢,没有上面人的吩咐,他们焉和敢如此对她。
  这就是她儿子的好义父。
  她整个人如一根挺拔的竹,沉下肩来,说道:“请带路。”
  奴仆带她来到苑博的书房外,左都督的书房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她连房门都没看见,只能候在院子外。
  “我们左都督日理万机,能抽出空来见夫人都是心善了,想来夫人也能理解,便在此等候片刻,等我们左都督忙完了,自然会有人来喊夫人。”
  崔母闭了闭眼,没理阴阳怪气的奴仆。
  不说崔言钰如今已经升官成锦衣卫指挥使了,只说他是同知时,谁敢不给她面子,就是苑博与她相看两厌,都要维持面子情的,如今她却连门都不得入,见人一面难上青天,可她还是要等。
  她今日穿的隆重,料子好看却不保暖,初春寒凉,从脚底板蹿上的凉气,将她身上那点热乎气一点点消磨掉了,待她整个人都快要冻僵了的时候,院子里终于有人出来请她进去了。
  苑博正在擦拭着他的佩刀,见她进来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看她,等将刀放回架子上后,才道:“我公务繁忙,下人怠慢夫人了,我会好好处罚他们的。”
  崔母静静的喘了几口气,不说她早早递了拜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道了,就说角门开始一路进来,这些奴仆的态度,不都是看他脸色行事。
  她道:“左都督严重了,是我鲁莽前来。”
  苑博连坐都没有给崔母准备,更何况是茶水,他坐回自己的案几后,说道:“夫人今日前来,倒是令某深感震惊,夫人一向对某言辞令色,不知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崔母没有功夫在心里骂苑博,她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劝说他出手将崔言钰从诏狱捞出来,她腿半弯,深深行了个礼道:“今日前来,一则为打听我儿被捕一事,二则想请我儿义父为他做主,他不是会通倭的孩子。”
  “崔言钰通倭一事,原本应由三司负责,但南镇抚司强词夺理,让他入了诏狱,这样我便鞭长莫及了。”
  本身就是锦衣卫出身,怎么说的出自己没有办法的话,崔母咽下心底的气,态度更是软了三分,“我不懂朝堂之事,但我儿我了解,他如他父亲一般正直善良,这通倭一事,必定是被人陷害,还望左都督能看在以往教导他之情,出手救救他。”
  苑博在听见崔母提及崔言钰父亲的时候,眼神便冷了下来,待看见她低声下气求他救崔言钰时,不禁笑了起来,整间书房都回荡着他畅快的笑声,他道:“龙生九子还各有所好,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道理夫人想来比我懂,夫人不是一向不喜言钰听从我的教导,因而,他会不会通倭我还真不知道。”
  “毕竟,他通倭的证据严丝合缝,堪称板上钉钉,说他没有通倭,证据呢?夫人,你的三言两语可不好使。”
  崔母听得心里拔凉,不敢置信问:“左都督这话说的,言钰这孩子难道不是一小看着长大的?难不成你如那些避我蛇蝎的人一样,害怕此事沾染到你身上,不肯为他说上一句话吗?你是锦衣卫出身,你比谁都会查案,如果你肯帮忙,未必不能找到证据,你可是他的义父啊!”
  “义父?”苑博轻蔑的看向她,“夫人何时将我看作他的义父了?如今他有难倒是想起我了?”
  她心里嗤笑一声,笑自己才看清这人的真面目,她是不喜他,但言钰没有父亲,也需要一个男子教导,所以她也从来没有阻拦言钰认他当义父,如今听他这样说,却是从来没将自己儿子放在心上的样子。
  也是,毕竟不是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只是可怜她儿,一腔真心喂了狗,既然不能用亲情打动他了,那便要拿出求人的态度来了。
  她哀求:“我愿奉上全部身家,只求左都督肯伸出援手,救言钰那孩子一命。”
  苑博说道:“你觉得当朝左都督会缺钱?夫人,你那点家产我不在意,但那孩子毕竟是我的义子……”
  欣赏着她的绝望,在她期望之下又道:“我当然可以救他,但夫人求人的态度可不诚恳,哪有求人还带着一身硬骨头来的。”
  崔母愣愣的看着他,好似才发现他小气记仇的一面,言钰小时她确实厌恶他,所以经常拘着孩子,不予他亲近,有时孩子受伤也呵斥过他,那时觉得他这义父当得还算可以,如今看来,她得多眼瞎。
  她呼出口气,腿一点一点弯了下去,闭上的眸子里有水浮现,她哑着嗓子道:“求左都督,救言钰一命。”
  而另一面的卫家,在发现她消失不见,家中贵重物品也给拉走后,等了半天还等不人回来就着急了,这是找谁去了?
  他们得找到阿嫱啊,可阿嫱在锦衣卫,他们进不去那里,所以灵薇顾不上那般多,直接跑去了刑部,点名要见安思文。
  安思文出来看见灵薇的喜悦在他听见要他找卫阿嫱时,消散的快如云烟。
  卫阿嫱没想到父母和灵薇都来了顺天,还阴差阳错住进了崔府,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他们看着卫阿嫱的脸,愣了足足半晌,但事有轻重缓急,找崔母才是最重要的,卫父安抚卫母别急,用最简练的语言跟卫阿嫱说崔母带着东西消失多时,说是去求人,可眼见着天都要黑了,怕她出事,让她帮忙找一下。
  崔母在顺天能认识哪个有门路的人?
  卫阿嫱蹙眉问道:“她去哪个方向你们看见了吗?”
  这时帮崔母看房子的远方亲戚回了一句:“我看着好像是去皇宫的方向,她拉了一牛车的贵重东西。”
  去皇宫的方向,那条街上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崔母能认识的人,只怕是苑博吧?
  卫阿嫱眸子倏地沉了下来,她利落地翻身上马,“我去找人,你们在家等我。”
 
 
第112章 怒从心起   一更,可怜……
  “求你。”
  就在崔母的膝盖即将要碰到地面时, 左都督府骤然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声,卫阿嫱的喊声直直落入她的耳中, “崔夫人,伯母,你在里面吗?锦衣卫卫强特意前来接你回府!”
  崔母睁开惊诧的眸子,下跪的动作顿住,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一双手扣住她的胳膊将她带了起来。
  不算壮硕, 甚至因为近日操劳而瘦削了一圈的卫阿嫱牢牢将她护在身后,她眉头高高挑起,眸里全是刚才看见那一幕的怒火。
  “左都督好大的官威,陛下尚且爱民如子, 你竟然让夫人跪你, 不知你何德何能?”
  拿苑博与陛下比, 苑博脸沉了下去,而这时他府中的人才拥了过来, 他们被卫阿嫱锦衣卫的身份唬住, 才反应过来, 在他怒喝中退了出去。
  他直勾勾看着卫阿嫱道:“擅闯我左都督府, 倒是不知南镇抚司的卫敛事是何意?”
  “呵, ”卫阿嫱嘲讽地将自己怀里的名帖扔到地上,语气中尽是挑衅, “我可是带着拜帖来的,如何说的上是闯?”
  “倒是亲身前来,才知道左都督府比皇宫都要难进的很,下次面圣,可要跟陛下好好说道说道此事。”
  苑博负手而立, 点了一句:“牙尖嘴利。”
  卫阿嫱回道:“不如左都督老谋深算,还专门欺负弱质女子。”
  两人相对而视,谁也不让谁,崔母在卫阿嫱身后,生出安全感却又焦心卫阿嫱万一将苑博惹怒了,不帮崔言钰怎么办,便忍不住想出言缓和两句,还没说话,便看见了她脖子上的木雕。
  木雕惟妙惟肖,她一眼就瞧见了上面雕刻的极小的夫君,她儿子的木雕现在在帮她出气的卫强身上。
  她冷静下来,退了一步,将自己完全遮掩在卫阿嫱的身后,全身心的信任起她,仔细琢磨起两人的对话,看向苑博的目光又变了变。
  崔母一连串的动作,苑博不可能没看见,但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卫阿嫱身上,顾不上理她,“我倒是小瞧你了,忘了南镇抚司还有你这号人。”
  自大的人总是觉得自己能够掌控全局,卫阿嫱右手撑在自己的绣春刀上,“左都督现在想起来也不晚,至少被咬得时候,也得知道是谁咬的。”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般,重新坐了回去,撕下两人之间围绕崔言钰制造出的假象,全然没了往日里的表面客套,露出了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针锋相对的森然。
  卫阿嫱对他道:“夫人我就带走了,想必左都督不希望我将你扣留夫人之事告诉给北镇抚司。”
  苑博这时才看向安静的过分的崔母,话里有隐隐的威胁之意:“夫人可要跟锦衣卫走?我与卫敛事可不是能一张桌子上喝酒的人。”
  简而言之,他卑劣的在逼崔母在他和卫阿嫱中间选择一人,他想看一位走投无路毫不知情的母亲,推开她儿子身边的助力,向着刽子手俯首称臣。
  崔母从卫阿嫱身后走出,卫阿嫱的手已经死死握住绣春刀的刀把,语气有些焦躁侧头说了句:“夫人。”
  她伸手在卫阿嫱握刀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这里是左都督府,苑博不过是让府中的人暂且退去,若要与他为敌,在他府上显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要是没有看见卫阿嫱脖子上的挂坠,她只怕要出言呵斥卫阿嫱,叫她先走,自己向苑博道歉,再求得他的原谅,让他帮一下言钰。
  但她知道这孩子是言钰信任的人,还从两人的交谈中起了疑心,对苑博也就没有那拼命都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觉,只怕他不是稻草是毒蛇。
  她微微扶身,礼行得没有之前到位,甚至称得是上敷衍,她说:“今日来左都督府已经确定了左都督的态度,我儿生死由天,日后我都不会再来。”
  在苑博没有显露出的阴郁神色中她又道:“我那一车的礼品,左都督府看不上,我就带走了。”
  说完,她率先转身就走,对还没从她干脆拒绝苑博中回过神的卫阿嫱道:“卫强,我们走。”
  卫阿嫱翘起一侧嘴角,冲坐在位子上好像是上位者的苑博拱手,说道:“南镇抚司卫强告辞。”
  苑博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久久不动,半晌才重新擦拭起他的佩刀来,小跳蚤的放肆罢了。
  待回了崔家,确认没有眼线再跟着,将马随意栓上,卫阿嫱向担忧的自家人点点头,才大胆地跟着崔母进了屋子要同她说道说道。
  崔母差点给苑博跪下的冲击力到现在还印在她脑子里,让她从心里那股小火苗,越憋越旺,这要是她来晚一刻,她就要给陷害自己儿子的凶手下跪了!
  届时真相被揭露,母子两人如何能承受的住,当然罪魁祸首是苑博,理应怨他,但她还是气,气自己竟然忽略了崔母,没派人保护她。
  她道:“夫人今日不该去左都督府,就算去也该叫人去找我才是,再不济找霍旭皓,总比夫人单枪匹马去要好,夫人去了又能如何?”
  “那我就只能在家中等他丧命的消息吗?”崔母眼眶均是红的,她放弃自己尊严去求人,对她来讲又岂不是刮骨之痛。
  卫阿嫱看见她的目光便是一滞,语气软和下来,说道:“夫人,顺天局势复杂,已不是简单的谁伸出援手就能将他救出来的了。”
  崔母直视她,疲惫的她骤然爆发:“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说,让我怎么办?现在在诏狱里的是我儿子,我不知他生死,不知他还能不能留个全尸出来,你们让我怎么办!我能想到的只有苑博那个狗东西!”
  “然后那个狗东西刚才为什么那么同你说话?言钰被诬陷他没有出手相救对不对?难不成他也参与了?是他害了言钰?不然你在他府上因而那么激动?你不是他最信任的手下吗?你告诉我!”
  卫阿嫱从没见过崔母崩溃的模样,她记忆里的崔母永远穿着鲜嫩的衣裳,保养的如何未出阁的姑娘,但举手投足又有妇人的风情,和现在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简直不是一个人。
  “你说啊!”崔母还在逼问,眼泪大滴大滴滑落。
  不等卫阿嫱回答,她捂着自己的脸,泣不成声,“我就是不同意他当锦衣卫,他偏不听我的,非要走他父亲的老路,这回好了,他父亲死了,他也进诏狱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全都要离我而去了。”
  她哽咽着身子都在颤抖,卫阿嫱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上前,崔言钰的母亲不就是她的母亲,她不能在她面前露怯,她几乎是在哄着,“那我告诉夫人,夫人所想都是真的。”
  “就是苑博诬陷的崔言钰,所以夫人去找他是找错了,夫人找他还不如找我,毕竟我现在是负责他案子的人,陛下将他的案子交给了南镇抚司,他虽在诏狱,却没受过一下刑,夫人总该信我。”
  崔母还哭着,似是听进了她的话,又像是没有听进,她继续道:“但我和言钰已经在想对策,夫人你信我,我会让他全须全尾的从诏狱出来,出来之后,他依旧是南镇抚司的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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