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夏泽寡淡的回了一句。
瑛华皱眉念叨:“张阑楚不是第一次打你了,你怎么不还手?以前是怕以下犯上,但你现在身份不同了,你是太尉的儿子,是我未来的驸马,他打你,你就得使劲揍他!张阑楚性子就这样,专挑软柿子捏,你就不能跟他怂!”
她有些气急败坏,然而夏泽只埋头走路,一点回应都没有。
“你听到了没有?”她揪揪他的耳朵。
“……听到了。”
这回答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瑛华狐疑得问:“夏泽,你怎么了?”
夏泽没有着急回话,又往前走了一会,到了公主府的街口,这才将她放下来,踅身看着她。
高大的身影挡在瑛华面前,将她笼罩在黑暗中,那双眼眸带着揣度之意,让她一时拿捏不准对方的想法。
“到底怎么了?”
二人在街口站着,忽而来了一震夜风掀起衣角,复又让其沉寂归位。
半晌后,夏泽薄唇翕动:“世子抱过公主,还亲过公主?”
原来是因为这……
眼见他又开始醋里醋气,瑛华不禁失笑:“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我那时还是个小姑娘呢,作不得数。”
夏泽对这个说辞并不满意,“小姑娘就允许别人乱碰你?”
“是他强迫我的。”
“你不会打他?”
“我打了呀。”瑛华直言:“我用扇子把他的头砸破了,你仔细看他额角还有疤呢。”
“……”
夏泽掐腰而立,不再说话,目光渺远的看向夜空。
瑛华拽拽他的袖阑,“你生气了?”
“对。”夏泽乌睫低垂,清隽的五官显得分外惆怅,“世子让我受委屈没什么,但我不能忍受公主让我受委屈。”
闻言后,瑛华面上惘惘的,“我让你受什么委屈了?”
“公主忘了当初怎么对我说的了?”夏泽蹙眉提醒她:“我们刚在一起不久,你告诉我,你的初次都给了我,结果呢?”他眸色一黯,“骗我,第一个亲你的不是我。”
竟然因为这事较真儿,瑛华可算见识到了眼前这人的心眼,小的跟鸡肠子似的,当初还真没看出来。
她无可奈何的叹气,“不是我要故意骗你,而是我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里。”
“……”
夏泽缄口不言,单看神色还有些忿忿不满。
夜色渐浓,风变得寒凉。瑛华穿的单薄,不宜在外面久留。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先将心里的顾忌收起来,打横将她抱在怀里,默默朝着公主府走去。
与此同时,张阑楚回到了镇北王府,二话没说直奔书房而去。他自小养成了一个习惯,在外面受了气,第一时间就得回家找他爹告状。
镇北王张孝恒晚膳饮了酒,在书房的榻上睡的正香。他本就是个大腹便便的人,一喝酒更是呼声震天,从院子里都能听见。
砰
张阑楚惊天动地的踹开门,走进书房,受气包似的坐在榻上,“爹!醒醒,爹!”
喊半天喊不应,他走到桌案前端起凉茶,直接泼到了镇北王的脸上。
镇北王瞬间清醒过来,蹭一下从榻上坐起来,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问:“谁?!”
张阑楚悻悻,“是我,爹。”
“你这孩子,说了多少次,别往我脸上泼水。”镇北王气不打一出来,见他眼眶子通红,倏然紧张的问:“怎么了阑楚,谁欺负你了?”
“是沈夏泽。”张阑楚气急败坏的说:“他当街跟瑛华搂搂抱抱,我上去教训他一下,结果瑛华因为他跟我大吵一架。”
他越说越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帘,啪嗒啪嗒落在衣襟上。一双桃花眼本就朦朦胧胧,如此一来,更让人生怜。
镇北王无奈,替他擦掉眼泪,拍着他的肩安慰道:“好了好了,夏泽不就是个陪侍吗?公主怎么会因为他跟你吵架?”
“还不是因为他媚主,让瑛华迷失了心智。”张阑楚狠啐一口,又拽住了镇北王的衣袖,“爹,你赶紧去向万岁请婚呀!”
“哎呀,阑楚,朝里因为江家的事正搞肃清,人心惶惶。何况公主刚刚和离,现在这个时候去请婚,不是妥妥碰壁吗?”镇北王放低声音,“我听说,沈家也有意与公主联姻,太尉都还没动,咱们也得绷住。”
一听太尉也要有所有行动,张阑楚慌起来,“那怎么办?爹,你得想想办法,不能让夏泽捷足先登了。”
这事对镇北王来说还真是难办,夏泽是太尉的儿子,公主要真想跟他成亲,也算登对,他们自然无法干涉。
他是个异姓王,这些年身体欠安,如今只在枢密院从事一些闲散事。然而沈愈是武官之首,枢密史李知涯等诸多重臣都与之交好,尤其是近期风头更盛。
如果他现在向万岁爷提亲,跟沈愈也就闹崩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自己这个儿子就是不理解。
想到这,镇北王连连叹气,苦口婆心的说:“你说你找个世家女子成婚不好吗?偏要找公主,你以为驸马是这么好当的?一个夏泽就把你气死了,以后要是再有面首进府呢?不得哭瞎你?”
“爹!”张阑楚瞪大眼,“你想让我当一辈子和尚吗?”
“好好好,我找机会。”镇北王心力交瘁,“真是拿你没办法。”
夜已深了,从书房出来,张阑楚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房里的掌事婢女见他进了屋,跟进来福身施礼,眼含秋波偷瞥他一眼,“世子,奴婢替您更衣。”
她半跪去解玉带,腕子却被使劲钳住。
“我说了多少遍,不用你进来伺候。”张阑楚寒星似的眼眸直直瞪着她,冷声道:“再有一次,你就滚出王府。”
“……是。”
“还不快滚!”
见他今日心情不畅,婢女捂着发红的腕子,迅疾出了屋门。
怒火攻心,张阑楚扯下玉带使劲砸在地上,玉带崩碎,散落一地。
衣袍瞬间松垮下来,他来到镜子前,惘然的看着里面的人。昂藏七尺,风逸清隽,怎么就比不上夏泽了?
他忽然想到很久前的一件事
瑛华被江伯爻欺负了,只带了翠羽在外面喝酒,醉了以后是被他捡回去的。
她酒后乱性,他强忍着没有碰她。事后瑛华断篇了,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他也没有提起,只是在夜里会更加怀念她的娇软。
谁知过了没多久,她竟然跟夏泽走到了一起。
当初他直接懵了,现在更是悔不当初。倘若那次他不管不顾要了她的身子,是不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就是他了?
他们是青梅竹马,好的时候连皇后都将他当作是大晋的贵婿。因为江伯爻,他在瑛华的世界淡出。守身如玉熬了好几年,如今终于和离了,却又杀出来个沈夏泽。
难道这次又要跟瑛华擦肩而过吗?
张阑楚使劲咬了下槽牙,他不甘心!
他擦了把眼泪,从柜子里拿出锦盒,里头是他珍藏多年的金簪。每个混沌的夜,都是不起眼的它陪着过来的。
瑛华曾经也满心都是他,但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就变了。他陪了她十几年,而她总是为了别的男人让他的爱变得一文不值。
他对瑛华爱恨交加,却无法自拔。
恍惚间视线又模糊起来,张阑楚抬起腕子,骨节分明的手将金簪拿出,抵在唇边。
他阖上眼,泪又宣泄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张阑楚时,忽然想到要是他重生了会怎么办?
张阑楚对瑛华宽容度很高,也是唯一一个上来就接受她全部好坏的男人,说到底还是瑛华渣了他,这大概就是爱的早不如爱的巧。
有兴趣的宝宝可以看一下番外,惨到最后还没黑化也是不容易。因为字数太多贴在有话说会影响正文观感,单独列为了一章,大家选择性订阅。
夏泽跟张阑楚的成长环境不同,对比夏泽的深沉,张阑楚更单纯一些,正纠结以后该不该让他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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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番外·张阑楚篇(双更2)
我叫张阑楚,是镇北王的嫡次子。
在我六岁的时候,哥哥溺水而亡,全家人的偏爱全都落在了我头上。
哥哥的死让我娘心生恐惧,走到哪里都会带着我。皇后跟我娘是闺中密友,我娘丧子,皇后总邀她进宫劝慰。也就是从这时侯,我开始频繁入宫。
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我在宫中待的无聊,便自己溜出去晃悠。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花园,布满鹅卵石的小道上,一只花丝金簪掉在上面,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捡起来仔细一看,其上有官匠烙印,应该是某位皇族丢失的。正想回去交给皇后,几个奴婢簇拥着一位身穿绯色织金裙的小姑娘往这边寻摸过来。
细看之下,那小姑娘与我年纪差不多,貌似刚刚哭过,一双杏眼泛着微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我走过去询问:“你们是在找这个吗?”
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婢女接过来,欣喜的跑向那位小姑娘,“公主,找到了!”
我面上微讶,细瞅着她的样貌。她秀丽的眉眼跟皇后有些相似,大概就是固安公主了。
很快,她印证了我的猜测。
“我是固安公主,赵瑛华。”她晃晃手里的发簪,一股居高临下的态度:“这簪子是你捡到的?”
我点头,“是。”
她的眼神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是谁?看着眼生。”
我揖礼说:“镇北王世子,张阑楚,见过固安公主。”
“哦,我听母后提过你,果真长的俊俏。”
绚烂的花海中,瑛华第一次对我笑,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让我一下子就跌进了那汪温柔之中。
“这个就赏给你了。”她把发簪递给我,“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谢谢公主赏赐。”
我懵懵的接过来,心想着一个男孩要发簪有什么用,殊不知这跟发簪竟成了日后我思念她的唯一慰藉。
自那以后,我跟瑛华熟络起来。每次进宫也会去找她一起玩耍,给她带一些宫外搜罗来的小玩意。
后来我们又多了玩伴,一个叫宋文芷的女孩,一直不怎么喜欢我的太子则整日跟在她身后。我懒得搭理太子,借此机会只围着瑛华转,慢慢的我们就分成了两拨。
瑛华脾气大,一点不如意就会耍小性子,经常把我打的哇哇大哭。但我从没给皇后告过状,哭完之后又会贴上去。
我那时候懵懂无知,只觉得自己单纯的喜欢跟她在一起玩耍。后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我才发现这份感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已长成翩然少女,容貌初显,而我也长成了风逸少年,个头已经比她高了很多。我站直身子,她才到我的下巴,以至于她经常埋怨:“阑楚,你长这么高,我都不方便打你了。”
没多久,瑛华搬进了公主府,我们变得形影不离。她出来就会找我,不想出来我就去找她。
看我们感情好,我娘带我进宫时,皇后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不如就结个亲家怎么样?”
那年我们十三岁,我坐在圈椅上脸腾腾热,若有似无的看瑛华一眼,却发现她也是面带桃粉。
自这天起,我就成了皇后娘娘眼中的贵婿,所有人都把我们看成了天作之合。
这年的夏夜,我邀瑛华去清河游船。灯火初上,眉目如画的少女站在船头,身材凹凸有致,俨然有股初长成的意态。
我在旁边看着她,手不知不觉就朝她伸过去。我将她揽入怀中,情动难以自持,俯身贴向她的樱唇,温柔又笨拙的探寻着。
爱意弥散在静谧的夜色里,淋淋的水波倒映着天上的圆月,远处是万家灯火,岁月静好。
瑛华懵懵的回应着,直到我依依不舍的松开她,她这才回过神来,手里的金扇朝我砸过来,“混蛋张阑楚!你竟敢偷亲我!”
我头上挨了一击,扇柄将我的额头划出一条小口子,瞬间就出了血。
见我受伤了,她有慌,“你没事吧阑楚,我不是故意的。”
我捂着头对她笑:“没事,就是有些疼。”
“那我们快回去包扎一下吧。”
她踅身要去唤船夫,我连忙拽住她,“别,我还想跟你再待一会。”
“待会可以。”瑛华举起金扇吓唬我,“你若是再轻举妄动,我还敲你!”
亲已经亲了,我知足常乐,乖巧的点点头,坐在船舷上看她,“华华,我好爱你,以后你会嫁给我的吧?”
我说的直白,朦胧的光影下,她忽然面扑红霞,金扇掂在掌心,思忖着说:“那要看你对我好不好了。”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拉住她的手,她指尖的温暖很久之后还记忆犹新,“我发誓,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绝不会碰其他女人,我娘给我安排的婢子都被我踢走了。”
瑛华听到很是疑惑:“什么婢子还得踢走?”
“就是暖房的,”我将她拉进一些,“我要把初次留到我们大婚的时候,我的所有都给你一个人,到时候你可不能嫌我笨。”
瑛华那张明艳的脸上羞赧更浓,沉默半晌,将我的手脱开,“傻子。”
自打这天起,我开始掐着指头过日子。等到她及笄后,我就能将她娶回王府,做我的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