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易怒的性子,反复压制下,才颤着嗓子清咳了几声。
幔帐里的两人结束了调笑,在里头的示意下,幔帐被拉开。瑛华倚靠在夏泽怀里,唇瓣周围带着红晕,想都不用想两人方才干了些什么。
张阑楚眸色黯淡,将视线落在地上,规矩的施礼道:“阑楚见过公主殿下。”
“嗯,难得你这么知礼。”瑛华满意的看他,“来找我有事吗?”
“我是来给公主赔罪的,昨晚不该与公主争吵。”张阑楚咽了咽喉,似醉非醉的桃花眼看向她,委屈巴巴的说:“华华,我给你买了好玩的,你别生我气了。”
话落,在他的示意下,翠羽将一个精致的匣子呈给了她。
瑛华踟蹰着接过来,打开一看,匣子里头是一支雍容奢华的金鸾发簪,做工精妙,吸人眼球。
在大晋男子送女子发簪是有特殊含义的,一般都是私定情谊,表露衷肠。
她尴尬的乜了一眼夏泽,后者脸色顿沉,用指甲掐了一下她的手心,显然是有些恼了。
瑛华旋即将匣子盖上,肃然道:“阑楚,昨天我们吵架是因为你打了夏泽,你该道歉的对象是夏泽,不是我。这发簪你拿回去,我不能收。”
“别啊,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张阑楚咬了下唇,娇俏的眼尾低垂下去,“一个发簪而已,夏泽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呵,他还真是小气吧啦的人。
瑛华似笑非笑,正要将匣子递还,骨节分明的手却微微按住了她的腕子。
“世子买都买了,公主就收下吧。”夏泽眼眸轻弯,温声道:“我不会介意这些事的,虽然这簪子有些粗糙,但也是世子的一片心意,不能悖了。”
“……”
看着他和风霁月的笑脸,瑛华有些心慌,这是要作?
他的态度让不远处的张阑楚眸中燃火,整的跟自己是公主府的男主人似的,还有他的发簪哪里粗糙了?几百两买的东西,长眼喘气?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瑛华在夏泽的鼓动下鬼使神差的打开匣子,拿起发簪,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金鸾跟簪杆即刻就分了家……
瑛华拿着光秃秃的簪杆,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追更留言的有包包么么~
第64章 、还击
这支金簪会出意外,夏泽并没有多少惊讶。这工艺一看就是金银坊出来的,虽然簪柄上没有烙印,但一朵浅刻的桃花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聂忘舒这个人从不办背信弃义的事,而这朵桃花象征着璞玉有瑕。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瑕疵竟然这么大。
看着那光秃秃的簪柄,夏泽挑了下眉梢,须臾后讥诮道:“这不是粗糙的问题了,看样子是个次品,世子就是这么打发公主的?”
这话无疑是雪上加霜,张阑楚瞬间懵了,清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窘迫万千。
他也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买来的时候分明是好的。
难不成是因为不小心磕碰到了?
他薄唇翕动,正要解释,断簪就直直砸到了他身上。
“拿个断簪在这里咒我呢?”瑛华气不打一处来,又将匣子扔到他脚下,“快点走,再不走我们就割袍断义!夏泽,送客!”
好好的礼物变成了垃圾,张阑楚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忿忿的往公主府外头走。
他想去找金银坊算账,可想想人家事先已经约法三章,敢情这苦水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夏泽在后面跟着他,看他面色不愉,心里颇为痛快。
走到游廊时,周围没人,他停住了脚步,“世子,你不是说让我走着瞧吗?我怎么看你有些不敌招呢?”
沉澈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分明是在挤兑他。张阑楚一向心高气傲,再加上本来就窝火憋气,登时踅身看向夏泽,疾言厉色的说:“你说谁不敌招呢?你……”
话没说完,他的腹部重重挨了一拳。
疼痛如潮涌般袭来,张阑楚捂住肚子,眼神如刀似的捅向始作俑者:“夏泽,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夏泽淡然的指向自己受伤的脸,“这是还你的。”
“你!”张阑楚气急败坏,这人昨晚装的像个小白兔,现在原形毕露了,分明就是个锱铢必较的人。
简直虚伪至极!
张阑楚虽是骄纵了点,但却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当下握紧拳头,直朝夏泽甩去。
二人很有默契,谁都没有抽刀,几个招式下来,难分胜负。可惜他进攻急躁,很快被夏泽看出破绽,找到机会脚一伸,直接将他绊住。
张阑楚重心不稳,踉跄的摔了个狗啃屎,样子颇为不雅。
面对他的窘态,夏泽扶刀而立,唇边衔起轻蔑的笑,“世子,你知道我现在最讨厌什么吗?我现在最讨厌别人动我的脸。”
张阑楚从小到大还没有这样被人戏弄过,恨的咬牙切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用你得瑟,我要去告诉华华!”
“去啊,”夏泽眉目不动,“火上浇油,世子这么聪明,肯定可以办到。”
“……”
张阑楚嚣张的气焰顿时被打压下去,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瑛华正恼他呢,他再跑去诉苦,她非但听不进去,恐怕对他恨意更浓。
“快去啊!”
面对挑衅,张阑楚强迫自己冷静,拂去身上的灰土,桃花眼中清洌如冰,“夏泽,你不要仗着瑛华的宠爱有恃无恐,这世上没有不变的情谊。”
夏泽不动声色,手指一下下摩挲着刀柄。
类似的话好像江伯爻也对他说过,雨后黄花,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有些枉然,现在却不是了,他心里分外坚定。
“世子说的没错,公主对我的感情肯定也会变的。”夏泽往前逼近一步,一丝细微的笑声自唇畔流淌而出,“她,会越来越爱我。”
他拿着高雅和煦的表情说着最无耻的话,张阑楚竟被他的气势慑住了,忿然瞪大了眼睛。
出来这一会,夏泽有些担心院里的那个妙人,掰扯够了,他揖礼道:“世子慢走,我就不送了,公主还等着我呢。”
说完,他踅身离开,背影挺秀不凡。
张阑楚怔怔目送他消失在游廊尽头,回过神来狠啐一口:“贱人!”
瑛华趴在香榻上怄气,没想到这张阑楚现在这么胆肥,道歉送给她一支断簪,还在她手上断,这兆头很不吉利。
混蛋玩意儿,还是得找机会抽他!
她不满的锤了下枕头,余光中一道黛色身影压下来,她瞬间就陷入一片温暖之中。
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就被夏泽不轻不重的印了一下。
“嘶……”她拿粉拳砸他,“干嘛又咬我?”
“我想咬。”夏泽将佩刀解下,仍在了地上,俯身将她压在香榻上。
面对疾风骤雨,她欲拒怀迎,“干什么呀,你不是说不能行房吗?”
“那也不耽误我们亲近。”夏泽贴在她耳畔,半阖的眼眸中有一丝不愉,“世子送你发簪,我不高兴。”
温热的吐吸让瑛华一阵酥软,双手攥紧他肩头的衣襟,“我也不高兴,他竟敢给我送断簪。”
夏泽神色顿沉:“那不是断的,公主就高兴了?”
“……你能不能别咬文嚼字?”
话音刚落,她耳珠又被咬了一下。
青天白日下,两人在幔帐中放肆。恍惚间一股热流涌下,瑛华倏然清醒过来,赶紧拍拍他的肩膀,“好像……那个来了。”
夏泽停下动作,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从她身上折起来,眸中还有些浓欲未散,“是不是肚子好点了?”
“嗯。”瑛华冷不丁脸红起来,轻轻将他推开,“我要去处理一下。”
翠羽扶着她去了净室,回来的时候她美目盼兮,疼痛几乎飞了,整个人变得精神抖擞。
“你看我没说错吧。”她对夏泽古灵精怪的眨眨眼,“亲热一下有助于葵水下来。”
余光中翠羽捂着嘴窃笑,弄的夏泽有些窘迫,眼睑下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稍纵即逝。
三天后,季康的人带着两个几十寸长的赭色箱子来到了公主府。敕剌人被刑部一网打尽,宣昭帝龙颜大悦,当下重赏季康,同时下令将敕剌人尽数斩杀。
这功劳是公主让的,季康眼明心亮,将御赐的赏金全都送给了她。
正厅里,瑛华一袭绯红罗纱裙,脚步轻踱,打量着箱子里的财物。半晌后,她满意道:“回去告诉你们大人,就说好意本宫收下了。”
“是,殿下。”身形瘦削的亲信恭顺施礼,“那卑职告退了。”
“去吧。”
待人走后,瑛华拿起一块金锭在掌心垫了垫,乜着夏泽妩媚一笑,“这季康倒是聪明,我本以为他会将赏赐留下呢。”
夏泽曼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辅佐公主还愁日后没有荣华富贵吗?”
“那你呢?”瑛华将金锭扔在箱子里,抱住他劲瘦的腰,“是不是也想要荣华富贵?”
他爽朗一笑,“我不要那些,我只要公主。”
“嗯,你更聪明,知道有了我就什么都有了。”瑛华声音浅细,像水蛇一样攀住他,纤纤玉指在他腰间摸来摸去,让人心神荡漾。
夏泽将掌心覆在她造作的手上,“今天的爱好又变了?”
瑛华抬脸看他,“对呀,今天我喜欢你的腰。”
习武之人出拳发力时,靠的是腰马支撑,所以经常蹲马桩,挥刀弄棒才会刚猛有劲。这样的人在床帏上自然是如鱼得水,惹得人流连忘返。
见她一副色相,夏泽无奈的将她箍紧,不让她乱动。原本这几日就是非常时期,她还总喜欢这么挑拨,最后还是他难受无比。
“好了,公主就饶了我吧。”他拿鼻尖蹭蹭她的额头,低声告饶。
瑛华笑容宴宴说:“别怕,今天就能放纵一下了。”
“……嗯?”
“那个没了。”
夏泽愕道:“这么快?”
他记得以前公主明明要过六七天才完事,曾经这六七天是他最欢愉的时光,不会受到任何叨扰。
瑛华无奈的点点头,面色黯淡下来,“气血真是亏大了,葵水都不舍得流了,这样下去怀孕怕是困难了。”
她心里的沮丧不加掩饰,夏泽愣了愣,将她抱的更紧。
“别多想了,会好起来的。即使没有孩子,只要我们有彼此,就已经足够了。”他温柔的哄她,“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小孩,照顾公主就够让我头疼的了,要是再来一个,我怕我撑不住。”
他说的风轻云淡,眸底都是和煦的笑意,熨贴到让人眼眶滚烫。瑛华在他胸前蹭了蹭,这才把瞳子里的雾气散去。
“公主,我们成亲吧。”
伴随着醇和的话语,有些糙意的指腹轻轻抚上瑛华的面颊。她滞了滞,低声呢喃:“我还想再等等……”
终究是想盼个双喜临门,也害怕自己真的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夏泽本想将服用秋夕丸的事告诉她,但想想她现在身体的确不好,又作罢了。即使怀上孩子,血虚也难以养胎,若有意外,对她是更大的伤害。
“好,听你的。”他揽住瑛华,直接将她拖抱起来。
脚忽然离地,瑛华一怔,旋即扶住他的肩膀。
夏泽仰头看着她,唇边的弧度甚是清和,“别想这些琐事了,外面春光明媚,这么好的天,我带公主出去放风筝吧。”
说完,直接将她扛在肩头,迈步朝府外走去。
这个风筝放的是极好,以至于很久的以后,两人回忆起来还是忍不住窃笑。
夏泽压根就不是个放风筝的料,不是缠线就是挂枝,要么就是飞不起来。折腾到傍晚,他们带出来的五个风筝破的破,飞天的飞天,全军覆没。
瑛华坐在京郊的草地上,笑的前仰后合,心头窒闷早就被抛之脑后。有燕子自她头顶飞过,停在附近俏柳上,叽喳叽喳仿佛也在跟着乐呵。
夏泽悻悻然的将线拐扔进竹筐中,虽然面上有点挂不住,但公主开怀,他也跟着释然了。
两人在草地上比肩而坐,沐浴着斜晖,身上的轮廓都跟着柔和下来。
夏泽睇了一眼靠在他肩膀上的女人,浓密的眼睫如同织羽,挺俏的鼻子,口含朱丹,一瞥一笑间堪称秀色可餐。
在他失神的时候,突然遭到温柔的袭击,人被她压在草地上。周围的嫩草刺在他脸上,有些痒痛,而她那双不安的手更让他心猿意马。
“这里没人。”瑛华抿唇一笑,“别浪费了这大好的春光。”
夕阳西下,气温有些低了。翠羽来送衣裳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她戛然而止。
活色生香,让人血脉喷张。
好半晌,翠羽僵硬的转过身,一声娇叹仿佛抽在她屁股上,让她跑的比脱缰的野马还快。
羞羞羞!
入夜后,瑛华跟夏泽坐在软榻上,仔细研究着矮几上的花名册,上头记载着大晋御前所有官员的名字和职位。
两人反复斟酌,最终将工部尚书王怀远的名字圈了出来。
瑛华放下笔,凝眉道:“王怀远自持清高,出了名的两袖清风,怕是不好对付,小时候还打过我屁股。”
话到末尾,她赌气的囔囔嘴,但现在还有些记仇。
夏泽揉揉她的发顶,轻声说:“工部干的是肥差,王怀远当了十几年的尚书,干净不了。”
“也对,季康跟王怀远是同乡,先让他去招抚,若是不成……”瑛华伸了个懒腰,眼底有丝阴鸷划过,“我就不信他能出淤泥而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