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幕安眨眨眼,确认自己没听错,一抹坏笑自脸上绽开,“这是好……”
“这是好事啊!”沈俞笑逐颜开,脸上的络腮胡都跟着他颤起来,“泽儿,快给我生个孙子,我们这府里太冷清了。”
沈家一向人丁稀薄,老大沈德卿膝下只有一女,平时总在禁军忙的不见踪影,更没有多少时间去延续子嗣。
老二沈幕安纨绔不化,朝里没几个世家贵女看的上他。而他眼光又高,不愿意将就,二十好几还尚未成婚,夫妻二人也是他不存希冀。
听闻公主有奉子成婚的念头,抱孙子的愿望自然寄托在了自己的小儿身上,沈俞乐呵呵的搓搓手,“你跟殿下都是样貌俊秀之人,这孩子不论男女,一定是丰神俊朗,姿色不凡。”他抿嘴叹,“好啊,好啊!”
“现在不太合适。”夏泽打破了沈愈的憧憬,指腹摩挲酒盅沿口,“公主最近身体不太好。”
“那就好好调养一下,慢慢来,求子心急不得。”沈俞捋着胡子,面上笑意难掩,“殿下有这个心思,值得高兴。何况现在朝中局势不稳,正巧顺遂她意。”
“是,不过……”夏泽脱口道:“张阑楚总来纠缠,还要让镇北王提亲,委实让人烦躁。”
沈幕安一听,横眉道:“阑楚那小子还没死心呢?”
夏泽抿唇摇摇头,“时不时就来公主府晃一晃。”
沈幕安轻叱,微抬下巴,眉眼间漫溢着不屑的仪态,“张阑楚现在连个官职都没有,整天跟个娘们似的养尊处优,怎么配得上公主呢?”他眼神一邪,“弟弟别怕,等着哥哥教训教训他,我的拳头不是吃素的。”
这世上总是光怪陆离,世家子弟的相处也并不友好,纨绔总是看不上纨绔。
这次沈愈没再吼他,也跟着附和:“泽儿,你性子就是太内敛,有时锋芒也得外漏一下,不能让人骑在脖子上。镇北王这边你不用担心,只要他向万岁提亲,就是悖了我沈愈的面子,我肯定不能惯着。我沈家的媳妇,不会让别人惦记。”
“霸气!”沈幕安举起大拇指,满脸敬仰,随后往夏泽那边探身,神秘兮兮道:“你可能不知道,咱爹自从參了江隐之后,在朝堂上那是直接放飞了,横得很。你记住,对待情敌绝不可心慈手软。”
沈愈和沈幕安难得同步,面上皆是虎视眈眈。
夏泽意味不明得扫他们一眼,微勾唇角应道:“是,我心里有数。”
今日沈愈格外高兴,手中的酒盅起起落落,就没消停过。沈幕安和沈德卿也是个喝家,唯有夏泽咽的有些艰难。昨天公主特别交代不能多喝,酒过几巡后,他便找了个由头不饮了。
这顿家宴直到丑时三刻才结束,昨夜本就没休息好,再加上吃了这顿聒噪的饭,夏泽觉得脑子里乌烟瘴气,让他昏昏沉沉。
他看了眼天色,起身
“这是公主送给父亲的贺礼,让我带话,祝太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着,他将手中红缎金丝绣云纹的锦盒递给沈愈。
“真没想到殿下还记挂我。”沈愈喜出望外,打开盒子一看,是一串难得的麒麟眼菩提手钏。
他眼睛一亮,拎起来在手头摩挲一下,赞道:“上品。”
“那是自然,公主出手,能拿来孬物吗?”沈幕安乐颠颠道。
夏泽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再耽搁下去怕是府里那位祖宗等急了。他起身与众人道别,脚下生风似的往府外走。
“弟弟!等等我。”
快到穿堂的时候,沈幕安的声音传来,夏泽顿住步子,回头就见他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夏泽望着他,“什么事?”
“这个给你,回去好好看看。”沈幕安将一个蓝稠布裹塞到他怀中。
夏泽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随后打开了包裹。
里头是几本书,他翻弄起来,眉头浅浅拧在一起,“床笫三十八式,助孕秘籍,风月术……”他冷眸一抬,“我需要看这种东西吗?”
“怎么不需要,学无止境!”沈幕安替他重新将书包好,面上大剌剌的,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是我一直珍藏的,忍痛割爱都送你了。哥哥够意思吧?拿好拿好,一定要仔细研读,百易无一害。哥哥先走了,再会!”
说完,他一溜烟就跑了,空留夏泽一人怔愣在原地。
入夜后,瑛华去了浴房,为了调整月事,每日她都会泡药浴。虽然麻烦,但乐此不疲。
偌大的寝殿就夏泽一人,有些空空荡荡。香笼里染着瑛华最爱的罗湖熏香,他深嗅了一下,躺在榻上百无聊赖。
忽然眼眸一闪,起身从妆台旁的柜子底层拿出了沈幕安给的书,挑出一本翻看起来。
本来是消磨时间,他却越看越认真。以往他全凭本能摸索,原来这男欢女爱里面还真有不少道道儿。
不知过了多久,廊下有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他迅即敛回神思,将书本藏在了褥子下面。
瑛华很快进了寝殿,夏泽甫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她穿着素白中衣,乌黑柔亮的秀发披在肩头,未语人先笑,叫人忍不住呼吸一滞。
两人的眼神胶着在一起,谁都没有松开的意思。瑛华双手背在身后,婀娜多姿的走到夏泽身前,故作神秘地问:“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夏泽唇角轻弯,携出一股风流意态,“猜不到。”
“给。”瑛华将手中一捧海棠花堤在他面前,音色带着些许倨傲:“鲜花送美人。”
海棠花红艳欲滴,是富贵的血色,散发着清雅的香气。夏泽眼瞳中被花色浸染,潋滟异常,刚想接过来,却低头打了几个喷嚏。
瑛华一愣,“怎么了,是不是受凉了?”
好半天夏泽才缓过来,搓搓发痒的鼻子,悻悻然道:“我对花有些不服,离近了总会打喷嚏。”
“……这样啊。”瑛华有些沮丧,将花收回来,柔白的指尖掐了几片花瓣,“难得我亲自折来的,扫兴。”
不忍悖了她的心意,夏泽笑道:“不过我现在好多了,烦请公主把花送我吧。”
“算了吧,我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吗?”瑛华爬上榻打开轩窗,直接将花扔了出去,随后坐在矮几前,双手捧着腮,与夏泽面对面,神色有些哀怨。
知道她小性子又要上来,夏泽微微叹气,眼眸中仿佛盛上了外面的轻纱月光。
“我有你这朵这娇花就够了,其他的,入不了我的眼。”他拎了蜜饯含在嘴里,微微探身,送到了她的唇畔。
蜜甜自口中浸染,还有他撩人的慰藉,仿佛要将瑛华堙灭在这一池难言的温柔里。
夏泽松开她时,她面染朱色,心头的滞闷也消失殆尽。药汤泡的她有些昏头昏脑,她绕过矮几,一股脑趴在夏泽怀里。
夏泽将她散落在面上乌发拢到耳后,“怎么了?是不是泡太久了?”
瑛华阖眼点点头,“好像是。”
“那就别抱着了,自己风凉会。”
“不要。”瑛华将他箍的更紧,“你给我读话本吧。”
“……好。”
夏泽拎起昨晚没有讲完的话本,摊在矮几上,沉澈的声音徐徐而起。
待他念完时,怀中人已经睡着了。
夏泽将瑛华安顿在床上,兀自又坐回榻上,从褥子下拿出沈幕安送的书,继续钻研起来。
绢灯彻夜未熄。
翌日,瑛华醒来后发现身侧空空荡荡的,正要叫翠羽去寻,折起身就见夏泽趴在矮几上睡的正酣。
她愣了愣,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边。他睡熟的侧颜很好看,硬朗的弧度柔和了不少,肤白如玉,惹人欣喜。
瑛华抿了抿唇,想啜他一口,眼神忽然落在他手臂下。
这看的是什么?
她纳闷往前凑凑,看清光景,小脸瞬间就红了。自打她伤好后,夏泽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如今竟然看起了房中术。
不过这种不正经……
她好喜欢。
瑛华没有叫他,而是半躺在榻上耐心等待。
不到半个时辰,夏泽就猛然惊醒,嚯地坐直身子。瑛华也跟着他坐起来,脉脉秋眸中映出他张皇失措的俊秀面容。
她倏尔笑开了,“看样子,夏侍卫昨天的功课做到很晚呢。”
夏泽耳尖一红,腼腆的抿了下薄唇,将桌上大敞的书本合起来。
许久未见他害羞的样子了,瑛华忍不住想逗逗他,往前探着身子,意味深长的说:“就是不知道,学的成果怎么样。”
两人尽在咫尺,可以清晰地从眼瞳中看到对方的容颜。
夏泽滞了滞,伸手覆上她脑后,直接将她带至怀中。瑛华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他拖起。
方才的窘迫早已消逝,他似笑非笑说:“夫子是要考量一下吗?”
夫子……
瑛华眼睫轻颤,半晌后白皙的手探入他襟口,坏邪的笑起来,“那是自然,让我看看,我的门生研习的如何了。”
怀中人千娇百媚,夏泽徐徐勾唇,“是,夫子。”
寝殿中旖旎弥漫,两人还没来得及深入,翠羽就不合时宜的通传:“公主,宋文芷求见。”
“……文芷到京城了?”瑛华桃粉铺洒的脸上生出一丝惊讶。
“来的真不是时候。”夏泽无奈叹气,吮了一下她的唇,“晚上夫子再来考我吧。”
“好。”瑛华笑意融融,手指在他掌心猫抓似的挠了一下,“若是学的不好,本宫可是要打你手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瑛华:来人,上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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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文芷来了
细算一下,这一世瑛华跟宋文芷已经两年没见了。
她让翠羽画了艳妆,两弯远山黛高雅清和,额间贴上珍珠钿,眼尾绯红飞斜入鬓,唇脂浓郁。配之琳琅满目的头面,朱红云锦宫装,天家贵女的气势一霎就显出来了。
款款而去时,耳畔的花丝金珠漾出点点刺目的华光。
正厅内,宋文芷早已等候多时了。她穿着雅致,一身月色罗裙,外罩藕色撒花褙子,眉眼冷冽,低头呷茶时的意态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余光中,雍容华贵的身影绕过屏风,来到了正厅,浓郁的馥香随之扑面而来。
她若有似无的笑笑,将茶盅放在高几上,站起身来说:“不就是见我么,至于这么夸张?”
“这是必须的。”瑛华拎着拖迤数尺的裙摆,在交椅上正襟危坐,纤纤玉指轻抚了一下发髻,“不管什么场合,公主的仪态万万是不能丢的。”
二人眼光交织,宋文芷行大礼道:“臣女宋文芷,拜见固安公主殿下。”
“起来吧。”瑛华红唇勾起,携出些许讥诮,“文芷,几年不见,你又黑了。”
“公主气色倒是不错。”宋文芷站起来,似笑非笑说:“听闻公主和离了,江郎也自尽了。啧啧啧,这强扭的瓜没噎死公主,反倒是让江郎家破人亡,我真为公主未来的驸马担心。”
这话说的很是狂妄,夏泽乌睫一抬,寒凉的目光扫她一眼,继而又看向地面。
瑛华对她的僭越不以为意,“不牢文芷费心了,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吧。再等下去,怕是要人老珠黄,只能给别人续弦了。”
宋文芷笑道:“那是自然,这次回京一定会把我的婚姻大事解决。”
“还是赵贤?”
“对。”
面对如此言简意赅得回答,瑛华舒尔笑开了,“你不是说强扭的瓜噎人吗?”
她话里有讥诮,宋文芷忽然如同老和尚入定,不动声色的说:“用公主的话来说,噎人无妨,关键是想吃。”
“有魄力。”瑛华徐徐起身,走到她面前。二人相视一笑,继而拥在一起。
外头春光明媚,两位妙人深情相依,如此画面美艳不可方物。
夏泽怔愣一下,方才还剑拔弩张,如今就这么和好了。他不由嗟叹,女人心真如海底针,委实不好琢磨。
在来京的路上,宋文芷一直担心瑛华会为了江伯爻的事痛彻心扉,没想到她如此泰然自若,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半晌,她轻拍瑛华后背,柔声说:“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
两人许久未见,尤其是重生归来,瑛华百感交集,拉着她坐下叙旧。夏泽很识趣的离开了正厅,在外面守着,不耽误她们小姐妹交心。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正午,瑛华将她留下来用膳。
午膳安排在花厅,周遭姹紫嫣红,满园沁香。将宋文芷安顿好,瑛华吩咐道:“翠羽,给宋小姐斟茶,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是。”翠羽乖巧的应承,拎起茶壶替她满上,笑容宴宴道:“宋小姐,公主特别嘱咐泡了您喜欢喝的碧螺春,您且尝尝浓淡。”
宋文芷微微颔首,不染丹蔻的手指干净清透,轻轻摩挲着茶盅,迟迟没有下口。与其品茶,她倒是对门外的光景更感兴趣
华冠丽服的女人站在阳光下,仰头望着一个身形精壮的男人。
男人一身黛色窄袖劲装,腰胯佩刀,如玉的面容让人过目难忘。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女人有些不满,拽着他的胳膊撒娇。他温柔如水的笑着,俯身在她唇边吮了一口,这才平息了这场骄纵。
这男人宋文芷记忆犹新,就是那位在禁军比武上拔得头筹的人。
待瑛华一步三回头的坐在她身边后,她意味深长的说:“这个小雏果真让你吃了,当初万岁把他拨给你,我就知道是狼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