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一般善良的替身不多了——鱼曰曰
时间:2021-03-03 09:29:58

  “王爷,今个儿中秋,愿您安好。”
  可他只抚着她的眉眼。
  “王爷,除夕了,苏姑娘包了月牙馄饨……”
  被回绝的多了,她再未亲自出现过,只让管家前来。
  还有后来。
  她将变小的他从“炼狱”接了回去。
  “我曾也有过在意的人,只是那都过去了,我救你是因我尚还欠了一笔债。”
  “怎样?蜜饯甜吗?”
  “你不吃第二碗馄饨,便永远只会记得第一碗的痛。”
  “不爱一人算哪门子错啊,他不过扮了恶的那人罢了……”
  “阿郁,你看着我的眉眼,唤我阿姐,看得唤得,究竟是谁?”
  “……”
  那些本以为忘却的话,竟全数钻入脑中,记得如此清晰。
  直至最后,她面色轻松,如放下一切般道:
  “王爷,我要成亲了。”
  “也愿您幸福安康。”
  “咳咳——”郁殊突然掩唇咳嗽起来。
  起初不过浅淡低咳,到后来竟控制不住般重咳着,喉中泛着腥甜。
  高卫看着走在身前的王爷,只觉方才还身姿颀长挺拔卓绝的他,脊背如不堪重负变得佝偻,周身萦绕着死寂。
  下瞬,那咳嗽声却停了下来。
  高卫满腹疑虑上前,登时大惊失色,他的神色苍白如尸,可偏偏唇被血色染的殷红,额头豆大的汗珠冒出,面无表情。
  “王爷!”
 
 
第31章 
  喜轿一颠一颠的在日头下行着,入目皆是喜庆的红。
  苏棠坐在轿中,身后的丝绸软垫都是朱红色的,盖头微微摇动。
  细风吹来,恰好将轿帘拂起,她偏首望见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同样一袭红色喜袍,本高束的发以一根簪子绾起,两缕正红发带随风微,腰间玉带绣着暗色云纹,宽肩窄腰,高大俊朗。
  往后,这便是她的夫君了。
  “到了到了!”轿外听到了阿婆的声音。
  苏棠抿了抿唇,将盖头盖好。
  轿帘被人轻轻掀开,一条红绫递到她眼前,结发球的另一端,李阿生静静站在那儿。
  她伸手接过,任阿婆搀着走出喜轿,朝院内走去。
  盖头之下,苏棠只能隐隐瞧见另一端的大手手背上,有一道伤痕。
  ——不久前李大哥错神砍伤的伤口,最终还是落了疤。
  走到屋内,行庙见之礼,傧相早已候在那儿,等着良辰到来。
  院内围了一圈人,看热闹的有之,周遭的街坊更是不少。
  “良辰已到!”傧相倏地作声。
  院中逐渐安静下来。
  傧相走到前侧,高声叫道:
  “一拜天地——”
  苏棠随着李阿生身侧转身,拜向屋外,宾朋满座,或是带着笑,或是鼓着掌,很是热闹。
  “二拜高堂——”
  二人没有高堂,更无长辈,便只以座上空落落的八仙桌椅代替,跪在喜垫上,盈盈拜过。
  “夫妻对拜——”
  这一次,苏棠透过赤色盖头,隐约望见了眼前李阿生的模样,他也在望着她,俊朗的紧,只是薄唇微抿着,像是紧张。
  她轻轻摇了摇结发球,对他宽慰般笑了笑。
  李阿生双眸微怔,回过神来。
  苏棠俯身,此刻方才察觉到,那喜垫上还绣着一对戏水鸳鸯。
  她便要跪下。
  却并未成功。
  “且慢。”门外,一声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惊起满堂寂然。
  苏棠动作僵住,攥着红绫的手一颤,而后察觉到红绫的另一端,那只大手却松了些。
  她茫然抬首看向李阿生,后者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此人是谁啊?”
  “怎的瞧着面善?”
  已有宾朋窃窃私语。
  苏棠于盖头下转头,只隐约望见暗绯色的颀长身姿站在一片光影之中。
  郁殊。
  他也在望着她,目光似穿透轻薄的盖头,直直看向她双眸深处。
  那一瞬,喜庆的红变成了血色。
  “不准嫁。”郁殊嗓音沙哑的厉害。
  苏棠仍平静站在那儿,一言未发。
  “棠丫头,这人怎的这般像……”身后,阿婆迟疑的声音传来。
  像谁,阿婆没说,苏棠却是知道的。
  “这人是我恩公,曾于我有大恩,”盖头下,新娘子平淡的声音传来,她转头看着李阿生,“李大哥,便让恩公坐在宾朋座上,也算于你我二人做个见证了,如何?”
  李阿生望着她,良久手越过红绫,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将她死死攥着的手放在掌心,点头道:“好。”
  苏棠手僵硬了下,而后渐渐放松,阿婆处笑了下:“阿婆,麻烦您帮我招待一下恩……”公。
  最后一字终未能说出口。
  绯衣黑靴出现在她眼下,站定在她跟前。
  郁殊垂首望着她一身的嫁衣如火,比起当初她去宫门口接他,还要热烈、好看,目光终落在她与李阿生交握的手上,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要我,给你和旁的男子的亲事做见证?”
  苏棠垂眸,淡淡应:“是。”
  “苏棠!”郁殊嗓音阴鸷,伸手便欲将她的盖头掀下。
  苏棠却极快后退半步,躲开了他的碰触。
  郁殊的手僵在半空,掌心那个可笑的仍未愈合的伤疤于众目睽睽之下暴露。
  转眸看向李阿生的手背,他的伤早已养好了,想必不出一月,便再无痕迹。
  那是苏棠养的。
  喉咙蓦地一阵腥甜不断翻涌,郁殊掩唇,低咳几声,生生将那股腥甜咽下,继而蹭了蹭唇角残留的血珠,笑出声来。
  他直直看着李阿生,话却是对苏棠说的:“一个满口谎言的虚伪之人,你也要?”
  苏棠睫毛微颤,却只道:“恩公也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虚伪的是谁?
  阿郁还是郁殊?她不想知道的那么清楚了。
  她只是不懂,为何她连安稳都要被打扰!
  郁殊神色一紧,转头看向她。
  苏棠却只垂头,任盖头遮住自己的容色:“恩公若是来吃杯喜酒的,便一旁落座,若有不测之心……”她顿了顿,声音低软下来,“求您回去。”
  郁殊僵住。
  哪怕瞧不清她的模样,却似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神色。
  她求他不要打扰她的喜事。
  就像回到他还是“阿郁”时,眼睁睁看着她在探月亭中与李阿生相亲一般。那时他尚能拿着木棍敲在膝上,而今呢……
  苏棠已经转过身去,隐约露出的唇角对李阿生勾起一抹笑,再未松开交握的手,朝着喜垫走去。
  “不要嫁……”郁殊在身后轻轻道。
  不再是“不准”,而是“不要”……
  苏棠只当没听到,脚步如常,行至喜垫后,对傧相道:“老先生继续。”
  傧相飞快看了眼那绯衣男子,清了清嗓子道:“夫妻对拜——”
  苏棠看了眼喜垫上的戏水鸳鸯,安静跪在上面,便要徐徐伏拜。
  “李蕴李将军,想必新郎官定然不陌生吧。”木然的声音于死寂的喜宴响起,恰如死水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李阿生抓着红绫的手一僵。
  “李绍言的下落,新郎官不想知道吗?”那木然之声复又响起。
  李阿生顿住,没有拜。
  苏棠死死咬着牙根。
  郁殊继续道:“还是……新郎官不敢说,李蕴长子曾与太尉府千金有过婚约,只是可惜李家为奸臣所害,而太尉府千金入了宫?”
  苏棠怔,身子僵滞在原处。
  郁殊的话,却一遍遍在耳畔回响。
  她不知李蕴,可却知道太尉府!
  知道太尉府入了宫的千金,只有一个!
  “诸位宾朋,”苏棠起身,看向四遭,“今日恐有些私事处理,只怕要招待不周了,抱歉。”
  嗓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可苏棠知道,她感激头上的盖头,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模样。
  她打扮的越是娇艳,在当下便显得越是讽刺。
  在场宾朋多是周遭乡邻,院落外又有佩着宽刀的侍卫把守,一时之间无人作声,纷纷离去。
  唯有阿婆离开时担忧唤了声:“棠丫头?”
  苏棠笑:“阿婆,我无事。”
  不过片刻,本热闹非凡的院落,竟只剩三人。
  满屋的死寂。
  苏棠仍攥着那条红绫,掌心汗将那一块染的温热,她未看理一旁的郁殊,只转头面对李阿生:“李大哥?”
  李阿生也在望着她,这一次,她终于明白了他眼中的深意,并非紧张,而是亏欠,他道:“苏棠,我骗了你……”
  苏棠敛目,只觉盖头映的眼前一片赤红,刺的眼睛痛:“李大哥究竟是谁?”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她想,往后二人要相伴一生,总有时间袒露心思。
  所以,她以为自己可以等。
  “我名叫李止戈,止戈为武的止戈。”李阿生垂眸,“家族世代武将,家祖平生所愿却是止戈无乱,天下太平。只是先皇昏庸,听信谗言,李家落败。我有一幼弟,名叫李绍言,不知所踪。那夜受伤,也是去寻他时所伤。”
  苏棠看着眼前男子,一瞬间只觉陌生,好一会儿方才低问:“所以,李大哥曾有过婚约,是吗?”
  李阿生静默。
  苏棠复又道:“是……太尉府千金?”
  “……是。”
  苏棠本紧攥着红绫的手最终松开,任由结发球滚落下去,只堪堪坠在李阿生手中。
  她攥着盖头一角,一点点将它扯了下来。
  唇红与胭脂盖住了苍白,染的她容颜如桃花,头上凤冠珠翟微微晃动。
  苏棠讶异自己竟分外平静,她抬眸看着李阿生:“阿婆说,盖上盖头后,下次掀开盖头的,便是我的相公了。”
  只是可惜,她的盖头,是她自己掀开的。
  李阿生喉结一紧。
  苏棠却眯眼笑了笑:“李大哥,我好看吗?”
  李阿生望她良久,点了点头。
  苏棠顿了下:“那李大哥娶我,可也是因着这张脸?”
  “不是。”这一次,李阿生否得飞快,他望着她,“苏棠,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想放下一切,只是因为你。”
  苏棠看着他:“只是,你听见过往那些名字,你的父亲、你的幼弟,依旧无法无动于衷,是吗?”
  这一次,李阿生未曾否认。
  苏棠垂眸,她其实相信他说的是真的,相信他想娶她为妻,可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难过她终究不是一个人的第一抉择。
  她不愿……一直活在同一人的阴影之中。
  太尉府千金、后来入了宫的那个人,姓秦,名若依。
  “我知道了。”苏棠低低应着,“恭喜你,终于有了幼弟的下落。”
  而后她转身朝门口走去,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入目的绯衣随着门外的微风飞扬,此刻她终于看清了郁殊的模样。
  面色惨白如尸,唇角积着几滴血珠,诡异如修罗。
  而后,他对她伸手:“随我回去。”
  如当年在教坊司,他对她伸出手一般。
  只是,那时是救赎,而今却是折磨。
  “你很得意吧?”苏棠睨了眼他伸出的手,嗓音如死水微澜,“只因为我见过你不堪如丧家之犬的模样,你便扰了我的喜宴,毁了我的姻亲,看着我如你一般不堪至此,你心中定是得意的吧?”
  郁殊指尖一颤,眼尾也如染了血色:“你是这样想我的?”
  “……”苏棠不语。
  郁殊却突然笑了出来:“苏棠,我本就是污浊秽地里的野狗,你救我护我,转眼却要弃了我,我恩将仇报,不是理所当然?”他收回手,想要蹭向她的脸颊,却被躲开了,他也不在意,继续道,“但你想要嫁他?”
  “休想!”
 
 
第32章 
  休想。
  苏棠看着跟前人,那双曾让她一眼万年的凤眸,此刻却盛满了乖戾。
  “太可怕了,”她低喃着,直直盯着他,“你这种人,太可怕了。”
  郁殊指尖颤了下,片刻却又笑的更是欢愉:“如今才知道吗?可是后悔曾几次三番的救我?”他前行一步,气声道,“你曾是最能轻易要我命的人。”
  下瞬他径自伸手,不顾她的躲避,拇指落在她的朱唇上,将唇红蹭去。
  他厌恶她的娥眉,厌恶她双颊上的胭脂,厌恶她的唇红,她今日越是好看,他便越是厌恶。
  那时刻提醒着他,她对这场姻亲有多重视,她有多想嫁给旁的男子!
  苏棠凝眉,起初还躲避着,后来便静默了。
  郁殊的拇指逐渐停下,低头望着她,看着唇红晕染在唇外,在脸颊蹭出一道红,目光不觉深了些,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沾了唇红的指尖一点点划过她的眉眼,落在她的发间,停留在那枚红玉珠钗上,摩挲着珠钗上的两颗如红豆的红玉。
  苏棠抬眸,声音平和:“的确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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