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一般善良的替身不多了——鱼曰曰
时间:2021-03-03 09:29:58

  “谢王爷。”
  郁殊倏而又问:“那些人呢?”
  高卫不解:“谁?”
  “那些风言风语的多嘴之人,”郁殊笑了一声,将银簪扔在一旁,食指拇指捻着灯芯,看着火苗在自己手中熄灭,他只擦了擦指尖沾染的蜡,“一个都不准漏。”
  “属下早已派人查清。”高卫俯首,“王爷欲如何处置?”
  “很好,”郁殊转身,宽袍翻飞之间,他打赤足走到书案前,“既这般多嘴,便……”
  说到此,他脸色微变,竟莫名想到苏棠那张苍白的脸。
  她不怕他。
  可他却怕终有一日她会怕他。
  “便警告一番,再有下次,决不轻饶。”郁殊挥挥手。
  “是。”高卫忙应,下刻又道,“兵部尚书柳大人上奏,为迎王爷重归朝堂,特办宫宴,宫里头那位竟同意了。”
  郁殊垂眸:“无趣。”
  高卫自是知晓这是何意,领命起身离去。
  “慢着。”郁殊却似想到什么,抬眸看着角落的昏暗处,这段时日,他没找她,她也不会主动见他。
  而今,终于有了由头了。
  “本王会去的,但传令下去,可携家眷。”
  ……
  “苏姑娘,是孙某大意,竟将经义当地契拿了来,耽搁了苏姑娘的工夫,只明日后日要与先生温书,恐要三日后方能将地契拿来。”孙温边作揖便抱歉道。
  苏棠无奈看着眼前穿着青衫的书生。
  这铺子她瞧着顺眼,盘下来也只二百两银子,她心中自是满意的,谁成想今日本该钱货两讫,这书生竟将经义当地契拿来。
  他家中离着此处不近,一来一去恐耽搁不少时辰,此刻虽无奈,却也莫可奈何。
  “孙公子多礼了,”苏棠颔首,回了个礼,“那便如孙公子所说,过几日再来便好。”
  “苏姑娘海量,”孙温忙应,“待得定下,定让小五知会姑娘。”
  苏棠出了铺子,天色已近黄昏。
  昨个儿阿婆送来了半只熏鸡,只嗅着便令人食指大动,思及此,她的脚步不由得快了些。
  只是未曾想到,刚转进街巷,便望见那儿停着一辆玄色马车,将本就狭窄的街巷挤占的所剩无几。
  苏棠脚步慢了下来,只看马车下的张管家,便知那马车中是何人了。
  她抿了抿唇,神色不由谨慎了几分。
  “苏姑娘。”张管家上前,声音恭谨。
  苏棠道:“张管家有事?”
  张管家为难的看了眼马车:“并非我找苏姑娘,而是……”
  苏棠看了眼微微晃动的轿帘,垂眸不语。
  不知多久,轿帘被一只修长且苍白的手掀开,只隐约露出半张脸:“上来。”
  苏棠一动未动。
  郁殊笑了声:“我有的是耐心等你上来,只是哪家归人若赶着驴车牛车,怕是要被拦住,回不了家了。”
  苏棠一怔,扭头朝街巷口望去,果真见过一辆驴车徐徐而来。
  最终敛神,她起身上了马车。
  只是她方才掀开轿帘,里面那只苍白的大手便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用力拉了进去。身子一沉,已被压在轿壁与他的身子之间,急促而微凉的呼吸在她跟前响起。
  马车渐渐前行。
  郁殊伸手,冰凉的指尖轻拂着苏棠的脸颊:“面色好了这么多?”他以气声低语。
  半个多月未见,她似乎很是舒心。
  而他却难得好眠,只能从高卫口中得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苏棠安静望着他:“王爷有事?”
  “你在找铺子?”郁殊的手缓缓垂落,蹭了蹭她的唇角,轻嗅了下鼻间的阵阵幽香。
  “是。”
  前段时日未曾安眠,积攒的疲惫涌了上来,郁殊声音都温柔了些,半靠在她身侧:“上次给你的银两,足够你衣食无忧。”
  “然后呢?”苏棠看着近在眼前的人,“王爷哪日不给了,我是否得去陪别人,才能再得些银钱?”
  郁殊指尖一顿,目光清明了些,紧盯着她的眸:“不会有那人存在,或者说,不会有那人活着存在。”
  苏棠垂眸,再不看他。
  眼前却蓦地出现一个紫檀木箱。
  郁殊将木箱放在对面位子,打开,一套金丝鎏金流苏头面,上嵌着赤色明珠、漆黑玉石。
  下方放着一袭朱色流苏暗花云烟裙,热烈如火,如嫁裳,瞧着便价值连城。
  苏棠静静望着,心中想的竟是——终于不再是月白色了。
  那三年,他送来的衣裳,一件件俱是讽刺的月白。
  而今,他竟送来了红裳。
  奇异又好笑。
  苏棠伸手,摩挲着头面上的明珠。
  郁殊坐在她身侧轻轻一斜身子,靠在她的膝上,伴着微微摇晃的马车,嗓音朦胧:“让我靠会儿。”
  苏棠不语,仍看着晶莹剔透的玉石,良久突然作声:“王爷有事不妨直说。”
  郁殊本合上的眸逐渐睁开:“什么?”
  “送来这般名贵的物件,这次又有何事?”苏棠收回手,淡然道,“太后又想见我了?还是说又要我做些什么?”
  郁殊从她膝上直起身,脸色微白,眼底疲惫未敛,声音紧绷:“你以为,我是因着旁人?”
  “不然?”
  “……”郁殊凝视她良久,终启唇,“三日后,随我入宫,参加一场宫宴。”
  苏棠皱眉,避开他的目光。
  郁殊声音艰涩:“……你找的铺子,是城东醯酱铺吧。”
  这种威胁,连说出口都不齿。
  可他竟没旁的法子了。
  苏棠几乎立时明了,嘲讽般望着他:“你只会威胁吗?”
  郁殊轻怔,下刻倏地作声:“折返回去。”
  马匹低鸣一声,马车转了方向。
  不多时已回到方才的街巷。
  郁殊道:“下去。”
  苏棠片刻未留,只身下车,不过片刻,张管家将紫檀木箱搬了下来。
  马车飞驰,离开了街巷。
  苏棠回了屋中,方才还觉得香喷喷的熏鸡,不知为何突然失了香气,味同嚼蜡。
  ……
  翌日。
  苏棠看着出现在门前的人:“诸位找谁?”
  今日闲来无事,她想着将院落后的小门堵上,忙完衣裳上也沾了不少泥点,正在水井旁冲洗,门便被叩响了。
  为首之人身形矮小,面若敷粉,说话也自有几分拿腔拿调的尖柔:“苏姑娘,有人想见您一面。”
  苏棠顿了下,眼前几人虽穿着寻常衣裳,可那为首之人打眼一瞧便知是宫里头出来的。
  她了然,蹙眉本欲回绝,却又想到什么,颔首道:“待我换件衣裳。”
  那人点头应下。
  再出来时,苏棠手里拿着昨日的紫檀木箱。
  接她的人不过看了眼木箱,并未多言。
  果真如她所想,马车摇摇晃晃绕过半城,又绕过护城河,到了宫城后门,一处狭窄的宫门处。
  那儿停着一顶软轿,显然早已等候多时。
  “苏姑娘,请。”等在软轿前的内侍尖声道。
  软轿一颠一颠便到了韶心殿。
  比起上次,这次韶心殿外多了诸多侍卫,手执长矛,神色肃穆。
  苏棠跟在内侍身后走进殿内,内侍住了脚步,她只身拿着木箱进了去。
  方才打开殿门,便一股清幽檀香袭来。
  苏棠凝眉走到里面,只望见凤椅上,秦若依正坐在那儿,容色比起上次见面苍白消瘦了许多,双眸无光,形容懒倦,却仍是美的,如一朵雍容娇弱的病牡丹。
  苏棠蹲跪在地:“民女叩见太后。”
  这一次秦若依应的却快:“起来吧。”话落,微微抬手,一旁有宫人抱着浅黎色的小东西走了进来,恭敬放在秦若依手中。
  秦若依接过来,亲昵的拥在怀里,一手抱着,一手顺着那小东西的毛。
  苏棠望了一眼,那是一只猫儿,浅黎色的毛柔顺的紧,却瞧着瘦弱可怜,在秦若依怀中倦怠的眯着眸。
  “这是前不久突然闯到我殿里的猫儿,我见他可怜的紧,便命人将他寻回来,留在身边收养了他,”秦若依看了苏棠一眼,温婉一笑,“我已好久没出过这宫殿了,这段时日,都是这猫儿陪在我身边的。”
  苏棠颔首算作回应。
  “苏姑娘呢?”秦若依突然反问道,“苏姑娘可想过,养这样一只猫儿?”
  苏棠看了眼那只猫儿,那本倦怠的猫儿竟突然转身看向她,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
  她皱眉,竟觉得那目光分外熟悉,且……令人排斥:“民女对甚么野狗啊,猫儿啊,无甚兴致。”
  秦若依看了眼她,声音幽沉:“如此,甚好。”话落,她伸手拍了拍猫儿,猫儿低叫一声,方才收回目光,复又倦怠的闭眼。
  秦若依染着蔻丹的手一下下的轻柔顺着猫儿的毛:“苏姑娘,这猫儿在我身边总是这般,今个儿你来了,他见了生,才有了几分生机。你说,我若是让他知道我在意他,他会否活泼些?”
  苏棠道:“太后养久了,它知道太后对它好,自会熟了。”
  “苏姑娘也觉得,我当让他知道我的在意?”秦若依看着她。
  苏棠垂眸:“太后自行定夺。”
  秦若依微敛目光,又看向苏棠手中的木箱:“这是……”
  苏棠缓缓将木箱拿起:“这是王爷给您的礼物。”
  ……
  夜色深沉,弯月当空映出几分月华,星光稀疏。
  王府。
  高卫如常端着夜宵朝书房走去,轻叩房门恭敬道:“王爷。”
  “……”里面无半丝动静。
  高卫一怔:“王爷?”声音都大了些。
  身后有人唤他:“高护卫。”
  高卫心中惊了下,却到底是跟在王爷身边的,转身已然面不改色:“张管家?”
  张管家道:“王爷今个儿回寝房歇着了。”
  高卫再难维持平和,满眼诧异。
  寝房中。
  三盏烛台,数十盏烛火齐明,屋内亮如白昼。
  郁殊斜倚在软榻,数日未曾好眠,身心俱疲。
  可是却了无睡意。
  他强迫自己闭紧双眸,以证有无苏棠,于他并无影响。
  可不过半柱香,他颓然睁眼起身,行至外寝。
  木施上悬着的朱色对襟袍服,腰间束以墨色腰封,金线绣着云烟纹路。
  一旁案几上放着的金色发冠上嵌着红珠,发簪尾端镶着黑玉。
  与昨日送与苏棠的,很是相称。
 
 
第35章 
  宫宴这日,天色透着些阴沉,便连屋内都有几分昏暗。
  苏棠只穿着件素净的白色云纹裙,蔚蓝鞶带收紧细腰,长发以一根蓝色玉簪绾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耳畔,由风一吹,拂过脸畔,显出几分淡雅风情。
  只是,玉簪的玉是下等玉,不显澄澈,衣裳也是并不名贵的缎子。
  她安静对镜望着,最终只拿过胭脂随意盖了下泛着苍白的脸颊,便再未理会。
  不知多久,院外传来阵阵马蹄哒哒、马车咿呀声,最终停在门前。
  “苏姑娘?”门扉叩响,高卫在门口低唤。
  苏棠将铜镜扣在桌面,起身朝外走去。
  时,已近傍晚。
  高卫垂首恭谨道:“苏姑娘,王爷在马车……”话在嘴边断了一半。
  他怔怔看着眼前女子。
  前几日王爷送来华服他虽未细瞧,却也知道那是正朱色,名贵的紧,而今苏姑娘穿得虽也好看,却……并非那日王爷所赠。
  许是沉默的久了,马车内的人没了耐心,一只苍白的手挑开轿窗:“上来……”尾音同样顿住。
  郁殊双眸紧缩,只透过轿窗死死盯着马车外的女子,目光落在她素白衣裳上,眉心紧蹙,容色微白。
  她仍是好看的,腰细似柳,眉目如画,哪怕素净着脸,仍让人觉得美得纯粹,却格外刺眼。
  他记得她嫁给李阿生那日,嫁衣如火,红妆细抹,美得惊心动魄;也记得她随陆子洵去马场时,海棠红色戎装,青丝高束,美得张扬肆意。
  却独独面对他,连妆扮都不愿。
  郁殊指尖微紧,她其实妆扮过的,那三年里,他次次见她,她次次红颜如玉,尤其她去宫门口迎将死的他时,好看极了。
  可那时她穿着一身月白,不像她。
  她原本这般适合正红。
  苏棠察觉到郁殊的目光,抬头朝他看去,轻轻颔首一笑,平淡而从容。
  郁殊仍挑着轿窗,只是眼神落在了她发间的玉簪上,让人看不出情绪。
  “苏姑娘,请。”高卫已将马凳搬来。
  苏棠踩着马凳,轻敛衣裙,走进马车。
  却在看清郁殊的衣裳时,容色微僵。
  他穿着朱色袍服,绣着金丝云烟纹路,头上发冠嵌着红珠黑玉。
  与他相送的那件衣裳很是相称。
  正如以往,因他戴着月白发带,所以她愿穿着月白衣裳,只为能与他相配一般。
  可是,到底是错过。
  马车徐徐前行。
  苏棠抬眸望着他:“让王爷久等了。”
  郁殊不语,仍看着她身上的衣裳,神色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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