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一般善良的替身不多了——鱼曰曰
时间:2021-03-03 09:29:58

  高卫又道:“是……苏姑娘。”
  书房内倏地死寂,长久无人作声。
  高卫疑惑,他本以为王爷会见苏姑娘的,听不见声音,最终道:“属下这就让人打发……”
  紧闭了一整日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郁殊是在前院宴客厅见到的苏棠,她穿着件丹色竹叶纹襦裙坐在那儿,发间一根百草霜色木簪,一根发带坠在身后,微微摇晃着。
  她的气色愈发好了,肌肤柔腻白皙,唇瓣殷红,正微微抿着,沉吟不语。
  听见门口的动静,苏棠转过头来。
  郁殊已经走上前:“今日倒是你初次回府……”声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松懈。
  只是下刻已僵滞住。
  苏棠起身,蹲跪在他身前:“与世子一事,皆是我一己私心,但求王爷能高抬贵手,放过沈世子。”
  郁殊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女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如鲠在喉,心一下下的抽疼。
  她头顶那个孤零零的旋儿都在望着他、嘲讽他。
  良久,他蹲在她跟前,轻轻抬起她的下颌:“今个儿是什么日子,苏棠?”他低低反问。
  苏棠应:“戊戌年七月廿八。”
  郁殊固执道:“什么日子?”
  “……”苏棠不语。
  郁殊笑:“我的生辰。”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本想设置21:00更新,没想到点成了【直接发表】。
  今天提前更,以后依旧21:00更新~
 
 
第42章 
  生辰。
  苏棠仍蹲跪在地,神色平静。
  她只是不懂,郁殊如今说这番话有何意义。
  她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却仍旧淡淡道:“祝王爷生辰吉乐。”
  如果他要的是这个,那么不过一句话,说出来少不了一块肉。
  郁殊指尖细微顿了下,本抬着她下颌的手逐渐收了回来,仍定定望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只是这般?”
  苏棠蹙眉细思片刻:“我如今已经没多少银钱,备不了贵礼,王爷若是……”
  “你以为我要的是那些东西?”郁殊嗓音蓦地一沉,心口郁结着一口气,却发作不得,又咽不下去,最终他敛神垂眸,再抬眼人已平静,“苏棠,今日是我的生辰,你未曾放在心上,却来为旁人求情?”
  苏棠沉默了很久,厅内寂静的根针落地都能听见声响,她徐徐作声:“王爷呢?”
  郁殊怔:“什么?”
  “王爷可还记得,您当初送我的什么?”
  那些不常回忆的过往,一旦开了回忆的闸门,便止不住了。
  “初年,张管家送了我一件金丝点翠蜻蜓钗;次年,张管家送了我一件月白云锦云缎;第三年王爷倒是亲自前来了,却是因着管家错拿了你本欲送给秦若依的白玉簪及镯子,”苏棠笑了下,“我至今仍记得,我将白玉簪还给王爷的时候,王爷细微擦拭了一下,大抵是觉得脏吧。”
  郁殊脸色煞白,双眸却赤红着。
  他不记得她说的这些。
  苏棠望了他一眼:“王爷的生辰,我亲自去请过,央管家请过,哪怕知您不来,也会让人捎去一句“诞辰吉乐”。可我的生辰,管家每年雷打不动一句‘王爷祝您生辰安康’,王爷的祝福,您自个儿却从不记得。”
  郁殊起身,脚步微乱后退半步:“所以,你怨我?”
  苏棠摇摇头:“怨谈不上,只觉得累。”
  心累,所以也懒得再理会了。
  郁殊目光愣愣落在苏棠的脸上,她仍旧淡然蹲跪在那儿,哪怕说起那些过往,她仍是平静的,娓娓道来的仿佛是旁人的故事。
  “一碗馄饨面。”郁殊倏地道。
  苏棠不解。
  郁殊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一碗馄饨面,我应下你方才说的。”
  苏棠低头,掩去眼底的讶色,绑着身后乌发的发带飘到身前,她轻道:“好。”
  膳房早已将东西备好。
  苏棠手脚利落,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已将馄饨面做好,端到郁殊跟前。
  郁殊并未动,只是看着,直到面转凉,都未曾吃上一口。
  苏棠在一旁立着,门外天色渐暗,她朝外看去。
  “等不及了?”郁殊哑声道。
  苏棠收回目光,静立不语。
  “我不像你,苏棠,”郁殊缓缓自袖口拿出几张黎色纸页,放在馄饨面旁,“说过的话都能不作数。”
  明明说过喜欢,转眼便放得彻底。
  苏棠上前将纸页拿在手里,虽看不甚懂,却也知是几张官契。
  “多谢王爷。”她福了福身子,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郁殊未曾抬头。
  正如当初,他未曾看过那个他该被称作“娘亲”的女子离开的背影,也未曾看过秦若依离开的背影一般。
  走便走了。
  可当高卫走进来说:“王爷,面凉了,属下让膳房给您再备一份?”
  郁殊抬头,正看见她消失在正门的背影,一次头也没回。
  “王爷?”
  郁殊以手背碰了下碗壁,确是凉了,坨成一团,澄净的汤水都没了。
  他却拿过竹箸吃了一口。
  依旧是讨厌的馄饨的味道。
  ……
  苏棠没想到回去时,锦云仍在铺子里等着,见到她回来才松了口气。
  苏棠笑了下,没多说什么,只将官契给了锦云,要她再见到薛安时,记得将这些东西还给他。
  锦云第二日便说,已经还回去了。
  苏棠总算放下心来。
  接下来好一段时日,无人打扰,她过得很是安宁。
  忙时活得充沛,闲时便和锦云二人玩乐一番,偶尔无事,便去找阿婆或是茶棚老板娘闲坐一会儿。
  若一直这般,她也是乐意的。
  “姑娘,今个儿生意不好啊……”锦云坐在桌前,时日久了,也不再如初时那般拘谨。
  苏棠正打着算盘,闻言朝门外瞧了眼,今日的天色阴沉沉的:“闲下来还不好啊?”她笑道。
  “我是在替姑娘急呢,”锦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这夏也要过去了,一场雨换个季。”
  苏棠将账簿记好,挥了挥算盘放在一旁,走到门前:“是啊,马上又要入冬了。”
  “是入秋,姑娘。”锦云纠正。
  苏棠笑了下,刚要说口误,门外便徐徐驶来锦缎面的马车。
  一人站在铺子门前:“敢问,可是苏姑娘?”
  苏棠点头。
  “苏姑娘,我家主子有请。”那人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棠一顿:“你家主子?”
  那人俯首道:“苏姑娘去了自会知道了。”
  苏棠朝外面看了眼,马车后跟着四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个个面色冷峻的很。
  看来,并无转圜的余地了。
  苏棠转头看向正望着她的锦云:“锦云,你看着铺子些,我今日晚些时候定回。”
  若今日不回,只怕是有异端。
  锦云听出言外之意,忙应:“锦云在这儿等着姑娘。”
  苏棠颔首一笑,跟在那人身后上了马车。
  只她一路上在心底猜了几圈想要见她之人,独独没想到,下了马车,上了软轿后,她被人晃晃悠悠的抬进了皇宫养心殿。
  阴日的宫殿,虽仍金碧辉煌,却总透着几分昏暗,香炉泛起缕缕檀香,幽沉静心。
  “皇上,苏姑娘来了。”内侍在门外小心通报。
  里面沉静了好一会儿,方才传来少年声音:“进来。”
  殿门徐徐打开,内侍恭敬站在外面:“苏姑娘,您请。”
  苏棠走进,那股檀香越发厚重,嗅着直冲的人头疼。
  “民女苏棠叩见皇上。”她跪在地上,垂眸道。
  可站在书案后穿着龙袍的少年却恍若未闻,仍在手执墨笔书着什么。
  苏棠也便安安静静,绝不多言。
  直到沈寻将毛笔放在砚台上,他方才随意道:“平身吧,”说着,将宣纸拿起,“你来瞧瞧,朕这字练的如何?”
  苏棠起身:“皇上真迹,民女岂能妄言。”
  “朕到底是个废君,你自称民女也能抗了旨意?”沈寻抬头看她一眼。
  苏棠抿唇,最终朝书案处走了两步,抬眸望去。
  而后方才看到书案后悬着一副漆木金字诗文,左为“怀抱观古今”,右书“深心托豪素”。
  “如何?”沈寻再问。
  苏棠低头看去,字迹笔锋尖锐锋利,太过外露,她只道:“皇上的字书的极为霸气,自有天子气魄。”
  “撒谎,”沈寻冷笑,“先皇便说朕藏不了拙,满屋的檀香也是点来平心静气用,没什么用。”
  说着,他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到角落,又看向苏棠:“听闻摄政王对苏姑娘甚好,朕便想也瞧瞧苏姑娘是何方神圣。”
  苏棠看着眼前书案上明黄的缎子:“传闻传着传着便变了样,我同摄政王不过萍水相逢。”
  “苏姑娘是说,传闻不实?”
  苏棠颔首:“是。”
  沈寻道:“可朕怎么听说,苏姑娘一开口,摄政王便将商脉还给了沈辞?”
  苏棠一滞。
  沈寻缓缓自书案后走去:“苏姑娘低估了自个儿,”他笑道,“苏姑娘对摄政王情深义重,可如今大晋国无实君,一外姓王把持朝纲,名不正言不顺,莫不是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苏棠心中渐了然:“皇上想让我劝王爷舍权势?”未等应声她便垂眸无奈一笑,“皇上也高估了我。”
  她去找郁殊,不过螳臂当车。
  沈寻走到她跟前:“苏姑娘不想知道,你在他心里头的位子?”
  苏棠凝眉,抬眸看去,此刻方才发现,沈寻和沈辞样貌有几分相似,只是眼前的帝王目光阴鸷乖戾,漆黑一片。
  她匆忙低头:“位子轻重,不过是儿女情长,岂有同天下事相提并论的资格?皇上觉得,是名正言顺重要,还是黎民百姓重要?”
  郁殊,除却感情,本是个朝堂之上剑指乾坤的治世能人。
  “大胆。”沈寻声音蓦地阴厉。
  苏棠跪在地上。
  沈寻看着地上的女子,而后垂眸冷笑一声:“你这般为他着想,那他呢?”
  “……”苏棠垂眸不语。
  “摄政王生性多疑,你以为他待你好,便是真心实意?”沈寻望着她,“他与太后一事,想必你也清楚。他这种人,咬到一样东西,绝无松口的可能。太后近况甚差,欲要出宫。可若就此出去,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沈寻弯腰凑到她身前:“总得有人待在宫里头,哪怕是个赝品。”
  苏棠隐在袖口中的指尖微颤了下,神色却始终平静。
  沈寻注视她良久,似要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却在望见她面无波澜后,直起身子,声音添了怒:“退下吧。”
  苏棠俯首:“民女告退。”
  话落,人已起身走了出去。
  她一直平静如常,只在迈出宫殿大门的门槛时,不小心绊了一下,幸而扶住了门框。
  转过偌长的宫道,正看见一道绯红的人影站在那儿,隔着阴沉沉的天色望着她。
  苏棠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安静看着那道人影离着自己越来越近。
  郁殊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可每一步都如同带着刀尖一般,踩在她心口上。
  沉闷闷的。
  却又似乎是习惯了,不觉得痛,只觉得烦躁。
  烦躁的想让眼前人滚得远些,她却没有说这话的资格。
  “苏棠。”郁殊的脚步最终定在她眼前,呼吸有些急促,似是飞快赶来的。
  “王爷,”苏棠望着他,没有行礼,只是望着,好一会儿才又淡淡道,“我先离开了。”
  绕过他便欲前行。
  前路却再次被人挡住了:“他说了什么?”而后又飞快补充,“不要信。”
  “没说什么,”苏棠摇摇头,“只是我在殿内被熏香熏的头疼,想离开了。”
  她再想绕开,手臂却被人抓住。
  苏棠顿了下,转头看着郁殊,目光又缓缓落在他身后,口中低声呢喃,“太后……”
  抓着她手腕的手一顿,郁殊蹙眉转眸望去,身后空空如也。
  苏棠却趁此机会挣脱自己的手腕,转身朝远处的宫门走去。
  身子却陡然被人扳回,撞入一个泛着松香的怀抱,她飞快后退半步。
  “苏棠!”郁殊声音添了恼怒。
  苏棠望着他,淡然消失了些,不耐道:“王爷,郁殊,阿郁……你该玩够了吧?”
  郁殊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几字:“你觉得,我在玩?”
  “不然?”苏棠笑,“我只是不解,你便是想玩,也该换个人了,可着一人玩,不嫌无趣吗?”
  郁殊容色煞白,死死盯着她,下刻突然便捧着她的颊压了下来。
  唇上一片冰凉。
  苏棠想要挣扎,却再次僵在原处。
  她看着郁殊身后:“太后……”
  郁殊一动未动:“苏棠,你以为我会上两次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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